祝采青喊了一声陆京尧的名字,“京尧。”
陆京尧点头示意,“妈。”
祝采青开口,“是这样的,是我主动来找你们班主任的。”
“我成绩稳定,没打架,没犯事,您什么时候这么闲了,突然想到来找我?”陆京尧看向祝采青的眼神透着冷漠和警惕。
祝采青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当着班主任的面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京尧,我就是看你快高考了,来找班主任聊聊,想多关心关心你。”
第41章
陆京尧嗤笑了一声, “妈,我就不劳您费心,您儿子大学还是能考上的, 您就管好您的医院,做好您那些罕见的病例研究就行。”
说完以后,他也不再寒暄,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范一恒没想到陆京尧对自己的母亲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他在学校虽然随性散漫,但是该尊重人的时候还是很尊重的, 不像现在这样,浑身竖起了刺。
范一恒打马虎眼地朝着祝采青笑笑, “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啊, 都不喜欢家长管自己的事了, 很正常。不过您放心, 陆京尧的成绩非常稳定, 只要他正常发挥,一定能考上华京大学,您不用过于担心。”
祝采青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勉强地笑了笑, “麻烦您了老师。”
“不麻烦不麻烦!”
“那我等会还有点事, 就先走了。”
“好嘞。”
祝采青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踩着她一贯优雅的步子往楼道走。刚问完物理问题的苏莱的也紧跟着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她刚刚在办公室里面听到了陆京尧和祝采青的对话。
“阿姨!”苏莱叫住了祝采青。
祝采青回头, 看向苏莱,在她身上扫了两眼,然后礼貌地弯着唇问她, “你是?”
苏莱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气场的人,就连微笑的时候也自带着一种强大到不可撼动的气场, 也难道陆京尧的气质那么突出。她有点发怵,但是一想到刚刚物理老师让她好好向应碎学习,心里面就不太爽,一个本来因为狼狈的谣言转学到一中的人,凭什么在一中风生水起,成绩也从比她低不少,到现在的让人遥不可及。
“阿姨,您知道陆京尧同学的同桌吗?”苏莱开口。
陆京尧回到了教室,整个人脸上都有些绷紧。
应碎嘴里面叼着棒棒糖,正一只手托着下巴在做题,转头看见陆京尧冷着脸走进来。
她咬碎了棒棒糖,把棒子往包装袋里扔,问他,“怎么了?谁惹我们尧哥不高兴了?”
陆京尧瞥向应碎,装一副伤心的样子,“有人惹我生气了,你会替我出气吗?”
“那当然,我替你揍那个人一顿好不好?”
陆京尧的目光凝在应碎的身上,过了一会垂着眼弯起了唇。
“行了,你别生气,我请你吃棒棒糖。”说这,应碎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根棒棒糖,伸手给他。
陆京尧看向朝他伸过来的手,突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应碎。”
“嗯?”
“在给我毕业礼物之前,我想先从你这收一个礼物。”陆京尧盯着她的手腕看。
“什么?”
陆京尧把她校服外套的袖子往上收了收,露出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他取下了她手上的一根发绳,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要我发绳干嘛?你那点头发又不能扎起来。”
“我替你保管一根,这样以后你需要的时候,可以问我要。”陆京尧的声音很沉,语调也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如强风一样席卷她心间。
“我……给你就给你。”应碎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眼神有点不太自然。
应碎之所以一直在手上套着两根发绳,是因为她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如今他要她一根发绳,她也愿意给他一根。
是因为他想给她一点安全感,而她也接受他给的安全感吗?
明明就是一根发绳而已,应碎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应碎在心里面告诉自己。
而陆京尧呢,看着自己左手嶙峋腕骨上垂着的一圈黑色发绳,心情好多了。祝采青的出现加上她上次的警告让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今手上有了这条发绳,慌乱的心情也一下被平复。
不会有意外的。她的发绳,只能套在自己的手上。
应碎见他墨色眼瞳中散着很少见的严肃,又不太放心地问他,“你真没什么事情吧?”
“真没事,就是我妈刚刚来学校问我情况了,你也知道,我和她关系不是特别好。”
“哦,你妈也是关心你,别想太多。”应碎安慰他。
“好。继续写作业吧。刚刚那道题你弄懂了吗?”
“还没有,你再帮我看看这里,我还是不能理解这里面的联系。”
“是这样的,你先看上文……”
五月一日劳动节的假期注定也是逃不过要做试卷了,明着说是不剥削学生,要让学生好好放个假,实际上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写作业而已。毕竟临高考还一个月零几天,没到考完的最后一刻,就不能放松。
楼上有一户人家在装修,打电钻的声音响了有十几天了,平时在学校还好,放假做试卷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这几天她和陆京尧说好了去他家写作业。
应碎嘴里面咬着面包片,手上还拿着本单词书,斜背着自己的书包,刚打开门,迎面就见到一个穿着知性优雅、盘着头发、看上去很干练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了她家门口。
祝采青刚打算敲门,就见到一个五官长相非常优越,扎着高马尾,眉眼间带着点倦色的女生。
祝采青收回了手,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掩盖不住上位者的从容和强势,“你好,我是陆京尧的妈妈。”
应碎愣怔一下。陆京尧的妈妈?她是最近睡太少了,出幻觉了?
陆京尧的妈妈来找自己干什么?
应碎把自己嘴里面的面包拿在手里,“您好,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一点事情,去附近找个地方聊聊?”
“行。”
两个人刚找到附近一家咖啡店坐下,应碎就接到了陆京尧的电话。
应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祝采青。
祝采青依旧保持一副端庄的微笑,“你先接电话。”
应碎划了接听键,手机拿到耳边的时候还不动声色用大拇指按着音量键调低了音量,“喂?”
对面的陆京尧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什么时候到?不会睡懒觉了吧?”
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她自然不会睡懒觉,只不过陆京尧调侃她一下。
“没有。我现在突然有点事,等会再给你打过来。对了,可能今天不过来了,你不用等我。”
说完以后,不等陆京尧说话,应碎就挂断了电话。
她把声音调成了静音,把手机正面覆在桌上,“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祝采青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应碎的手还下意识地盖在手机上,加上她刚刚调低声音的动作,都被祝采青收在眼底。
祝采青收回了视线,淡淡问她,“刚刚是京尧给你打电话的吗?”
“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打算一起去学习。”应碎回答得冷静,丝毫不怯祝采青。她知道陆京尧和他妈关系不好,但具体是不好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清楚,所以在这种敌友为清的情况下,应碎必须要表现得淡定。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祝采青是宜北市第三附属医院的院长,她自己就是心理学和医学双学位,一个小姑娘的心理活动,早就通过她的动作体现出来了。
祝采青垂着眉眼笑了笑,没戳穿她。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嘛?”
“确实是有点事情。”祝采青十指交叉,手臂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往前倾,“应同学,首先我要冒昧地和你说一声,我调查了你的一些基本情况。”
应碎的眉眼往下压了一下,眉峰透着锐利。祝采青恍惚了一下,竟然觉得她这副模样和陆京尧生气的时候有点像。
“所以呢?”
“你的父亲生前是一名消防员,你的母亲之前是一家外企的高层。”
应碎听着祝采青的话表情越发地冷。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应碎勾着唇冷笑了一声,眼里面是嘲弄,“不会是想说,让我离开你的儿子吧?那么阿姨,您想多了,我和你儿子还没一起。”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在一起。但是这不代表我儿子对你没有意思,也不代表你们以后不会在一起,所以我要尽早灭了这种可能。”
“应同学,我本来早就应该来找你了,但是因为我很忙,所以今天才来。”
“据我所知,京尧为了你,曾经找他的叔叔动用人脉找到你,请假几天跑到了安落山去找你,还出手处理了你朋友的葬礼,书眠下葬的地方如果没有一些关系,是根本进不去的。”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你朋友书眠所在医院的院长,所以也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当然,我也清楚你为了她做了很多,很少有人能为自己的朋友做到这个份上。除了这些,你和京尧的那场音乐节,他叔叔也做了投资,音响设备全都换了最好的,这其实也是京尧的意思。”
应碎愣坐在座位上。所以除了她知道的那些事情以外,陆京尧还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应碎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滋味。
祝采青继续说,“你知道陆家在宜北的地位吗?”
“宜北市中心最高的那一栋楼,就是陆家的,陆家的产业遍布国内外,商业、医疗、科技、娱乐圈。而陆京尧,是这一代唯一的独子,所以陆家今后的重任会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或许你还是个学生,不懂位高权重者的身不由己,我可以给你举一个现实点的例子,现在他叔叔掌管陆氏,就已经被迫和他最爱的人分开了。”
应碎完全没有想到陆京尧的家世竟然是如此,毕竟像他这样的家世,家里人又怎么可能让他读一个普通的公办高中,她从前最多以为陆京尧家里可能有一家公司,家境殷实,但也不至于会是不可跨越的阶层顶端。
她还想着,自己也不笨,以后努努力,总能够和他般配的。
直到此刻,祝采青清晰直白的话,让她一下子明白了,她还在走漫长的通向罗马的路,而他早就在罗马上空俯瞰众生。
门当户对不是爱情的必要,但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却可以让爱情变得脆弱不堪,尤其是他们这个情窦初开的年龄。
应碎怎么会不懂。
应碎微眯着眼睛,栩栩如生的眉眼如今只剩下冷淡,她的声音也变得轻佻,像是给自己武装起来的刺猬,“所以呢,您想表达什么?想说……我们两个人不般配?他以后会遇到一个能给他事业上帮助的人?还是……您想给我个几百万,让我离您儿子远远的?”
第42章
祝采青听到应碎夹枪带棒的声音, 没有生气,依旧保持着不变的从容,“我相信京尧看上的人, 不会这么肤浅。”
“而陆家,也不需要通过牺牲婚姻幸福,来促进家里面的事业。”
祝采青说这话的时候,虽语气平淡, 但是其中底气,完全透露在字里行间。
“我们只希望京尧的另一半家里, 能够清清白白。这样的要求,应该并不过分吧?”
应碎的手忍不住攥紧。“什么意思?”
“我之前去学校, 有人告诉我, 你在原来的学校, 有一些不好的传言。”祝采青的话没有说得太直白, 但是应碎的心里一刺。
那件传开的谣言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苏茉故意在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发了一张照片,照片很模糊了,但依旧能够清楚地认得出来是她。照片里面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是王叔。
那天王叔中午给她带饭又给她提了一笔钱, 是要给她, 她不想收,两个人打闹中, 他假装挥手要打她。其实是两个人开玩笑的,但是被拍下来的照片有些模糊,看不出两个人的神情。
随之而来的是引导同学们往不好方向想的一段话——应碎好像被人包了,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吗,是一沓钞票。那个男的看上去有暴力倾向, 我之前看到应碎的手臂上面全都是淤青。
苏茉的消息很快就撤销了,但还是被好事者保留下来,还发到了年级大群,还有一些表白墙之类的。
高二的学生本来就是压力很大,遇到这种少见的事情,尤其还是关于学校里一等一好看的女生,讨论的热烈度就更高了。
那段时间应碎实在是太忙,有时候会直接请几天假照顾书眠和自己生病的奶奶,哪有时间管这些。
她的沉默在“观众”眼中变成了难以解释的默认。被压迫许久的看戏者找到了娱乐的宣泄口,在这场空口无凭的热闹中狂欢。她为了赚钱做陪练导致的淤青成了不可放在明面上所讲的劣迹,引了不知道多少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闲话。
谣言越闹越大。
后来她回到学校,常常见到周围的人盯着她手上的淤青看,眼神藏着千奇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