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大娘蓦的往后一靠,季语白僵着脖子转头看去,大娘的小腿上有了一道新鲜的血印子。
四周的箭弩停了下来。
季语白眼睛越发模糊,看到向她走来的蒙面人,一个人幻变出来三个白影子。季语白晃晃脑袋,再看过去,幻出出了八个。
她心海被搅动得天翻地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要花这般大的力气来捉她?
落到她们手里还能活命吗?
忽然,走向她的蒙面人脸色巨变,转头看向街道后方。
季语白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台宽厚精奢的马车闲庭信步走来,马车四周,拱卫着穿着黄金甲的兵将。
兵将走路步伐统一,地面拍打出共振的咚咚声,简单的一段路程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再想看清楚时,马车和兵将又变成了漫天飞舞的彩蝶,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蒙面人隐约交谈道:“怎么办?”
“走。”
来势汹汹的蒙面人如潮水般涌退。
季语白翻腾的心海渐渐澄净下来,这样大张旗鼓而来不可能是杀手,那是她母亲来接她了吗?
她靠坐在墙上,强撑着不倒地,平静的看着马车离她越来越近,直到挺下来。
周围的镇民也知道危险过去,纷纷再次探出头来看。
“哟,那不是白小姐吗?”
“一波人来杀她,这波人是来捉她的吧,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祸!”
“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好东西。”
一人神秘一笑:“你们光口上白咧咧,我一早发现她不对劲,就去报过官了。”
“就你聪明。”
这些人可劲的贬低季语白,全都伸出头看她笑话。
马车车帘掀开,鱼贯而出四个小厮打扮的男子,他们分两侧恭敬站立。
众人不由在心中暗猜,马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一只玉笋般手探出门帘,众人倒抽一口气,屏住呼吸,来头不小的样子。
接着一截绯红的长袍漏出来,看身形是个男子。
四周安静,众人纷纷不自觉的探出多些身体,眼睛注视着门帘。
门帘揭开,里面的男子走出身,他微微抬起头,迭丽的脸仿佛泛着金光让人窒息,林间小鹿的眼睛让他又多了几分乖巧。
太好看了,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在怦怦直跳,要敲破胸腔出来,只跳在男子眼前,铺成一条任他踩踏的路。
季语白同样很好奇来的人是谁,可惜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眼睛里糊了一张白纸,看什么都白蒙蒙的一团看不清楚。
对面男子款步走向季语白,蹲身恭敬行礼:“妾恭迎驸马回京。”
接着穿着甲胄的兵将整齐划一的半跪行礼,齐声高唱:“恭迎驸马回京。”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震破苍穹。
驸驸驸···马?
当今皇帝只一儿子,宫玉桑。
宫玉桑嫁给了季语白,是郦朝唯一的驸马。
许多镇民如梦初醒。
白公子便是季语白。
哄笑中断,震惊持续席卷全身,恐俱兜头盖上全身,他们平日聊天可没说过季语白一句好话。
不会被灭镇吧。
有几个机灵的镇民忙从家里跑出来,其他镇民不甘落后,纷纷也跑出来。
他们头磕在地上,恭敬而仓皇的行礼:“草民拜见驸马大人。”
艾林从刚刚就一直处在震惊,恐惧,后悔的情绪中,整个镇上就数她当着面骂季语白最凶,还公开嘲笑季语白不是上京城人氏。
她颤抖着从家里出来,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头溢出血丝,都感觉不到痛,现在她只求驸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她计较。
而,季语白的幻觉变得更为厉害,不仅幻视,还幻听。
周围全是白团团的影子,还有嗡嗡的蜜蜂似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飞上了云朵,悬在空中,在往什么地方移动,然后放平。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什么也感觉不到,就是雾里看花的感觉。
嘴巴被人轻轻捏开,两根手指送着一枚药丸进入口腔,清凉感从舌尖滑进喉咙,在胃里凉凉的。
有个模糊的声音道:“这是宫里研制解百毒的药丸。”
她手扬起在空中乱舞,碰到一只略凉的手,她握紧对方的手,抿了抿嘴,说话很缓很慢:“麻烦给护着我的那几人也送些药。”
宫玉桑眼中划过一丝讶异,接着眼波平静,态度顺从道:“是,驸马。”
“驸马?”随着意识渐渐清醒,她开始能听懂一些话了,她捉住了进入脑海的两个字。好像突然有股力气,撕开了眼前的白纸,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俊艳的脸,湿漉漉的鹿眼,乖巧的声音--
宫玉桑!!!
说不上什么滋味,酸甜苦辣咸在舌尖跳跃,震惊,疑惑,奇怪各种思绪在脑中打战,总之就是很复杂的脑袋要哄哄吵的感觉。
她那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夫郎?
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说:
大夏天裹着棉被,喝着热水,烤着火还是冷的瑟瑟发抖,需要读者大大交出评论暖暖。么么~
第5章
◎同行◎
季语白心脏猛烈收缩,像被一根无形的绸带紧紧绑住,动弹不得!
原身强过宫玉桑,穿书后季语白撂挑子跑路,宫玉桑顶着她夫郎的名义怀着别人的孩子。
她两现在情况是:奸夫对强|暴犯,仇人相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必死场。
季语白拼了命的想脚底抹油遁走,可身体实在笨重得像被一座山牢牢压住。
宫玉桑未察觉季语白的情绪,俯身满脸关怀问:“驸马哪里不舒服吗?”
她从头发丝到脚趾盖哪都不舒服!
别过来!
别演夫妻情深!
季语白脑子里全是尖啸。
她微偏转开头,蒙面人已经离开。
安全了--
个鬼!
宫玉桑比蒙面人更恐怖!
因为无法离开,她不得不眼睛转回,对上宫玉桑一双湿漉漉无辜眼睛,季语白憋了很久,撑着身体,无力的往后靠了靠,疏离的意思不言而喻,她道:“好多了。”
“我扶驸马上马车吧。”宫玉桑温软的说道。
“不用了。”季语白心道,她怕把命扶没了。
她双掌撑地,腰往上扭,全身袭来酸麻感,手脚脱力她摔回了原位置,地上的灰尘掀飞了一寸高。
心里一囧,脸上微微发烫。
“青竹红竹扶驸马上车。”宫玉桑大约知道季语白不亲近他,眼眸划过一丝难受,十分乖觉的不再上前。
季语白如木偶被一左一右掺扶靠近马车,宽大奢靡的马车印入眼帘,她心里阵阵发憷,好似那不是马车,而是什么凶兽的喉咙,走进去了就会被嚼碎了骨血。
目前情况,宫玉桑人多势众,她一个中毒的三级残废,逃是逃不了的,除了顺着去马车他们别无他路。
她侥幸的想到,好歹她是宫玉桑名义上的驸马,他刚成婚两个月应当不想做寡夫郎吧?
可,
这也不好说吧!
她被安排在马车的软塌上,宫玉桑对她细致关怀,让青竹给宫玉桑取来真丝软枕,又请了太医诊治,询问相干事宜。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真是情深恩重的新婚夫妻。
违和!
到了封闭的马车里,她感到更为窒息,哪里都不舒服,皮肤像有千万只蚂蚁咬。
太医给她喂了药,扎了针,一直到送走太医,堵在季语白喉咙里感谢话才说出来,她轻声道:“谢谢。”
宫玉桑眼尾下垂,眼底流淌着些许委屈,听到季语白在跟他说话,他才像一只被抛弃搭耸耳朵重新找到新主人般,带着些许开心道:“您是我妻主,都是我该做的。”
这话不违和,说话的人违和。
马车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意识到宫玉桑一时半会不会动手,她悄默默的缓口气。
可想到两人的关系,又别扭看眼窗外,抿嘴道:“那蒙面人呢?”
宫玉桑倒是有问必答:“他们跑干净了。”
马车里再次安静起来,季语白瞥眼宫玉桑的腹部,立刻收回视线,更诡异了。
自家夫郎怀着别人的孩子!
她还能当成无事人般与宫玉桑维持表面的平静,别说宫玉桑违和,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半斤八两。
空气里像灌满了胶水,粘稠凝滞。
宫玉桑顺着季语白的视线落在腹部,接着抬起湿润的眼睫,睫毛轻微扇动,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驸马是在为孩子的事生气么?”
季语白闻言轻愣,看向一脸委屈的快哭起来的宫玉桑,挂在他眼中的眼泪像小珍珠似的砸下来,她忍不住放柔了一张冷惯了的脸:“别多想。”
她是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宫玉桑强忍着抽抽搭搭的道:“都是我不好,驸马莫要动气。郦朝的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既嫁你了就会恪守夫德。当时,你跳窗离开,平阳公和董丞相他们后一瞬就进来了,我们之间的发生的事也就这样被知道了。董丞相力劝重罚平阳公府众人,平阳公则请旨赐婚。母皇感念平阳公世代功勋,对外封锁消息不许议论,并给我们赐了婚。
可公告发出去一段时间后,你仍然不回府,母皇和国公爷派人四处寻找也无果。母皇便想用诱敌深入的办法引你回来,这才有了成婚、怀孕一月之说。这事让驸马生气了,都是我思虑不周,没有劝动母皇不要这样做。”
按照宫玉桑的意思,原身强他得那件事已经用成婚解决,并且若非有赐婚一事,平阳公府将会大厦倾颓。从某个角度而言,宫玉桑护持了整个平阳公府,是她们的恩人。
这角色从受害人到恩人转变太快,季语白接受不过来。
她摁下满心的疑问:“你···跟谁拜的堂?”
宫玉桑眼泪掉的更凶,红着眼眶,声音变得微弱,未带哭声:“抱着驸马的发冠拜的堂。”
季语白心中惊骇,面上如常。
抱着发冠拜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将大皇子的脸皮扔火上炙烤,屈辱之意难以言表。
宫玉桑乃天潢贵胄,何苦将自己委屈到这种地步?
心软了软,她心道,不论怎么说,这些事都是原身和自己造成的,清清嗓子放个马后炮:“是我做的不好。”
宫玉桑气息更为微弱:“你离京一月后,食欲不振,太医诊断我有孕了。未婚先孕会惹得国人非议,母皇便下旨让先我成婚,再找你--”
宫玉桑肚子的孩子生母是自己。
这句话像一道清凉的泉水流进耳朵,冲刷着季语白的脑子。
她搞清了几件事,赐婚真实有效的,孩子是自己的,诱她回去的是皇帝。
可,
她一个犯死罪的顶级纨绔,为何皇帝要这样拢着她?
这件事散发出诡谲的黑暗味道。
不对劲!
太不对劲!
希望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许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这时,大皇子声音骤停,两眼盖上,突然朝着季语白倒下。
“殿下!”小厮惊呼出声。
一个影子劈头盖下,季语白手忙脚乱,好在有自小的武艺打底,小腿一蹬,身体朝前,双手接了个满怀。大皇子的馨香扑到鼻尖,季语白的复杂疑惑奇异的情绪达到前所未有的至高点。
即便不爱,也别伤害。
“去找大夫!”
整件事仍然透出许多奇怪的点,但由于宫玉桑的突然晕倒,季语白将这些点暂时抛去脑后。
救人要紧。
宫玉桑的贴身小厮青竹,讷讷的看着大皇子,太医早起才请过脉,大皇子身体康健。怎么忽然就晕倒了?
青竹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夸张得近乎虚假道:“殿下,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孕期男子辛苦,本就不该长途跋涉,您听到国公爷说有驸马的消息,不放心驸马,非要带着御林军跑一趟。”
“您是金枝玉叶,再关心驸马,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玩笑啊···”
这种垃圾演技放在平时季语白一眼就能认出,今日她心思在宫玉桑身上,并未察觉。
宫玉桑绵软的身体全副依赖似靠在季语白胸前,好似她是唯一的依靠,白嫩似豆腐的脖颈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她打横抱起宫玉桑,往马车的软塌走去,轻柔放下,掖好杯子。太医不消片刻就赶过来了,面无表情请了脉,孕期长途劳累以致昏倒,不痛不痒的扎了两针便离开,嘱咐多休息便离开。
床上躺着紧闭双眼的宫玉桑,季语白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冒出,宫玉桑真能真心接受强过自己的人吗?
毒解干净后,脑子恢复运转。于她而言,
回京后,真的不会卷入更麻烦的境地么。
可,离开,外面有一波不明身份的人,握着刀剑要杀害她。
总感觉两把刀一左一右架在脖子上,不知何时落下,令她头皮发麻。
半个时辰后宫玉桑悠悠醒来,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羽毛,挠了挠季语白的心尖。他清澈的眼睛倒映着季语白的脸,疏离而冷淡,手指扣在被子上,耳朵上浮现淡淡的红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季语白眼神恢复冰凉道:“知道会添麻烦,下次就不要过来了。”
她为宫玉桑考虑,他怀着孕,有什么事叫属下办便是,犯不着出来吃苦受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因小失大。
可由于季语白带着冷感的气质,字句里透着几分玉质的冷意,令人听不出是关怀,倒像是指责。
没有等到柔声安慰的宫玉桑眼珠愣住,眼底划过一丝奇异的光,他顺从的接话:“下次不会了。”
宫玉桑如此听话乖巧通情达理,比季语白在镇上见到的那些耍赖撒泼的男子好上不少。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宫玉桑的脸上。
两人的眸光在半空中撞上,宫玉桑莹白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琉璃似的眼睛往下躲,眼角带着一尾小勾子似的只往季语白眼中抛来。
季语白移开眼睛看向窗外,钩子抛空。
宫玉桑眼底掠过一丝阴翳,仿佛很不明白轻浮好色的季语白,怎么变了个人似的,成了个稳重冷漠的人。片刻之后,怕被人察觉,他眼中很快又覆上了纯洁乖巧的目光,他温柔道:“青竹,去备些早饭过来,驸马还未用过饭。”
“我吃过了。”季语白委婉拒绝,她与宫玉桑是实打实的夫妻了,可他们拢共见过两次,中间还有些恩恩怨怨,她真的没办法坦然面对宫玉桑,干脆找个由头先离开。不愿再待在车里,她扯了个谎道:“车里闷,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