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来了人,映着一个化成灰他都认识的身影,君后嘴角弯起一个阴险的笑:“你太上母皇的东西有些我烧了,有些收在奉天殿。”
“笔烧了吗?”宫玉桑装作很关心笔的模样,误导君后。
“太久了,我哪记得当时烧了什么东西。”君后语气里带着一抹阴森:“刚提到陶姨母我想到一件事,又给你岔开了。”君后放下茶杯, 定定的看着宫玉桑:“你老实回答我,亦萧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这件事,宫玉桑坦然承认:“君后若不告诉陶姨母那些事情,陶亦萧便不敢拿这些事过来威胁我。既然他来威胁我了, 我若不做点什么, 一旦让旁人觉得我是个任人拿捏的脓包, 岂不是会在这皇宫死无葬生之地?”
“你疯了?他是你表哥!!!”君后的尖叫着站起身, 神情恐怖。
“是他疯了,妄图威胁我。所以他--”
宫玉桑嘴角牵出一抹漂亮的笑容,邪恶而美艳:“死了。”
“疯子!”君后嘴唇都在哆嗦:“你表哥他只是口上说说,并不会真的做什么。要知道,不论是当时撒五石散,还是你执意落胎服用堕胎药的事情,甚至谋取青衣令秘密的事情, 一旦宣扬出去了, 我们与你陶姨母, 亦萧都会翻船, 他只是口上说说,你却真的把他给杀了,你好狠的心!!!”
宫玉桑背对着门口,加上心里系着太上母皇留下的遗物的事情,内心不平静。并未关注到有人站在门口了,他只是觉得奇怪,君父怎么突然提这个,“自保而已。”
“你是不是爱上了季语白?”君后眼睛充红,拾起因宫玉桑的疯狂吓飘散出身体的声音。
指不定找寻遗物的事情还要仰仗他,宫玉桑不好过于得罪,君后喜欢听什么便顺着话说道:“君后,您知道的。我这人冷漠无情,怎么会喜欢上别人。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的--
利用她而已。”
“你可真不愧是我辛苦教导出来的好儿子。”君后怪异的笑起来。
君后笑声中,一声异响格外刺耳。
“吱呀。”
宫玉桑意识到不对劲,闻声转头望过去。
门口的站着一个人,背着阳光,一时间身体虚幻了好像随时要隐没进阳光里,光线刺眼他看不清对方面上表情。
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一下。
身体的血液全都集聚到心脏中,将心快挤压,一颗心似乎在一点点变得膨胀直至心脏壁变得一点点透明,很快就要爆裂开。
“宫玉桑!你真令我恶心!”季语白声音如冰如雪,好似将心中所有的愤怒痛楚都变成了字句吐了出来。
“轰”心脏爆开。
宫玉桑两眼发黑,朝着一旁倒去,头磕在椅子脚上撞出了一抹血花,他都浑然不觉痛:“不是的,不是的。”
“你陷害我!”宫玉桑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转头看向君后,眼神如刀刃锋利,他怒吼:“为什么?!”
“我的过着笼中困兽生不如死的日子,桑儿,你不会觉得我还会让你独享舒适自由吧?”君后后槽牙里磨出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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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下来了。
她原以为老天同情她前世被渣男欺骗,失去生命。重活一世,来弥补她的伤痛。
事实是,老天将伤痛的口子撕得更大,流血更多,永远无法愈合。
耳旁不断回放宫玉桑的声音,魔音灌耳,从四面八方嘲笑着她。
宫玉桑说:君后,您知道的。我这人冷漠无情,怎么会喜欢上别人。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的--
利用她而已。
利用她而已。
利用她而已。
每一次响起的声音,都相爪勾撕扯一次血淋淋的心脏,她捂住自己的快撕裂的心脏,靠着墙蹲下。她仰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老天爷,为什么这一切不能是假的?!
依稀记得她们在景园小筑的头次见面,宫玉桑委屈害怕的看着她,像是受惊的小鹿,纯真而艳丽。
再次在水荷镇见到时,他在厨房说,莫小公爷和驸马,他更倾向于她,给予她偏心。
她被带去楚风楼时,宫玉桑带着兵甲跑来带她回家时,给于她的安心。
甚至于他吃醋让季语白解散后院的侍君,都让季语白感到开心开怀。
为什么这些都是假的?
为什么?
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要受这样的报应。
若她有过,那就让她得急病不治死去,被乱刀捅流血死,或者被冰冷的水溺死,而不是让她来受这样的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这种痛苦压在心脏里,无法排解出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头磕在墙壁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脑浆在头脑里震荡,然而,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难受啊!
好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唔~
来个人杀了我吧!
不想活了,活了两世,被骗了两世!
下辈子让她转生做一颗石头,一根水草,一滴水吧。
“砰”一盆水从头顶倒了下来,季语白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衣裳紧紧贴着身体。
“哎,哎,怎么下面有个人啊!对不住,对不住,哎哟,你别担心,水不脏的,这是我七岁女儿洗脸的水。”
“要不您来我家换套衣裳。”
季语白没有理会对方的声音,春寒料峭,温热的水落在身上,热气很快就挥发走了,留下的冰凉贴着皮肤,钻进毛孔,身上的骨血都冒着凉气。
“真是一个怪人。”一名年轻的男子拿着衣裳,跑到楼下,发现被他泼水的人早已走出一段距离。
季语白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的走,世间千千万万的色彩和声音都在她面前消失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想~
魂不知所归,身不知何往。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头发上滚落着水珠,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湿痕。
等她抬头时,天色已暗,她来到了小福客栈。
小福客栈的老板娘对这个曾豪掷银钱的客人印象十分深刻,也没多问,引着她上楼,并奉上了招牌酒--
桂花酿。
门外来了熟客,叫嚷几声,老板娘招呼着说:“稍等,马上下来。”
宫玉卿站在楼下手上提着一个酒壶,眼睛盯着那扇关闭的门。他好像看到了季语白,他曾说过不再见季语白,可心中的思念那是能说放下的就放下,反而思念如同这桂花酿愈久愈醇。
老板娘蹬蹬下楼,宫玉卿上前,嘴角扬开笑容:“老板娘我又来了。”
老板娘娴熟的招呼着:“今天买几壶桂花酿?”
“三壶足够。”宫玉卿举出三根白嫩的手指,放在脸旁,配上婴儿肥的脸蛋颇有几分可爱的童稚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
“好嘞。给你,老顾客了,我给你送碟子自家炸的花生米。”老板娘热情道。
“老板娘人美心善。”宫玉卿甜甜的道,拎着酒壶便往门外走出几步,很快有其他客人替代他的位置。想到什么,他回头挤进了刚刚的位置,他问:“老板娘,刚刚楼上是谁?”
老板娘递了壶酒给旁边的客人,看了眼宫玉卿指过的地方,似乎想到上次发生争吵的事情,用过来人的口吻暗示道:“就是几月前那个撒钱请客的奇怪客人,她有家室了吧?我看她情况不太对劲,你回城的时候通知她家人过来看看。”老板娘将有家室咬的很重。
这样明显的暗示宫玉卿不要掺进去,宫玉卿哪能不懂,他脸上抹开笑容,甜甜道:“哎,我会的。”
“老板娘!打尖住店,快来招呼一下。”客栈响起声音粗狂的男声,声音里透着一股桀骜的野性,音调与上京城的男子的口音大有不同。
随着声音进门的是一群风尘仆仆的人,眉目粗犷,身形高壮的男女,人数约二十来人,脑后梳着许多小辫子,这些是外族的装束!
外族的男女之间的大防不如郦朝严谨,男子除了不能继承家族大权之外,其他的与女子无异,也可以像女子一般的当官从商干活。
去年边关战事郦朝在秦将军的智谋下连战连捷,逼退外族好几座城,听闻冬日时,她们因缺少钱粮冻死饿死了不少人。
如今锐气全无,被秦将军打得跟小羊仔似的,声都不敢发一个字。
他们如今来郦朝是做什么?
第74章
◎打脸◎
“这边请。”老板娘忙不过来, 给客人上菜的老板,笑着迎上前招呼他们往里走。
宫玉卿往旁边避开,让出路让外族先走。
“咦, 哥哥,这是郦朝的小公子吗?细皮嫩肉好像羊奶哦。”一个外族跟宫玉卿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宫玉卿,她的眼神含着湛蓝天空的纯真:“我是哈客部落的二公主杰丽,是母皇最宠爱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哈客部落是外族最大的部落,其他部落都以他们马首是瞻。
在郦朝这番话可以算是调戏了。
宫玉卿在上京城是云王之子,虽说没什么实权, 但毕竟是皇亲国戚,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调戏他。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浮现羞恼的红晕。他往后退一步, 急道:“小姐请让开, 家中还有事。”
杰丽看着十分稀奇, 外族男子生性豪放, 脸红是不会脸红,惹他了直接开揍:“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宫玉卿不想惹这种人,咬住下唇,圆嫩的脸上鼓出一小团,更是可爱极了,他鼓足勇气道:“在郦朝男子不可以告诉陌生女子名字,请见谅。”
小福客栈今日有几个买酒的人, 顾客并不算多。许多郦朝的女子见到对方人多势众, 带着些莽气, 怕惹事纷纷避开, 不敢出头。
就连小福客栈的老板娘也只敢小声道:“贵客这边请,一路上累了吧?先用饭吧。”
“你别打岔,他还没告诉我名字呢?”杰丽不高兴道,接着笑嘻嘻的拦住欲从后门走得宫玉卿,越看越喜欢,道:“你告诉我名字,我们就不陌生了,不说不能走!”外族观念,男欢女爱十分正常,许多露水夫妻。
郦朝扭扭捏捏的真够墨迹人。
“玉新,我的名字。”宫玉卿被逼得没法子,说出了个假名字。
“真好听,你家住哪里呀?”杰丽得寸进尺,进一步追问,她的眼睛中写着喜爱与欣赏。
“小姐,你说过放我离开。”宫玉卿闻言气的不轻。
“郦朝秦将军不是有句名言么?兵不厌诈!”杰丽毫无任何歉疚的意思。
“上京城南柳子街七十八号。”宫玉卿胡诌一个地址,急急的想摆脱杰丽。
“我记住了。”杰丽似乎对宫玉卿的配合很满意,她指了指外面漆黑的天道:“你看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宫玉卿被杰丽的无耻弄得彻底呆住,她孤身前来买酒,只带了个小奴才,这人行事乖张,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他急的无法,将目光往杰丽的哥哥那里看,对方不可置否的怂怂肩,表示管不了,宫玉卿心猛然沉下,走投无路。
离开不得,留下不得。
杰丽做事张狂,步步紧逼,他既害怕又无奈。
他将目光移向楼上那间紧闭的房门,轻轻咬住贝齿,续起力气,朝着楼上喊:“季姐姐。”
楼上房门未打开,未有人声回应。
郦朝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房门上,他们不敢惹事,却希望有人能出头,管管这个在郦朝上京城撒野的杰丽,出口恶气。
等了好半晌,那里并未有回应。
宫玉卿眼睛一下子急红了,更大声道:“季姐姐。”
杰丽看着宫玉卿红彤彤像兔子般的眼睛,越发喜欢得紧,少年人性子做起事来不管不顾:“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她朝着宫玉卿走一步,宫玉卿便退后一步。
楼上的房门紧闭,让众人更加失望。
周围站了几个推推搡搡郦朝的女子,她们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宫玉卿,目光落在杰丽腰间那把三尺长的腰刀上,忙不迭往后挤退。
宫玉卿感觉自己在劫难逃,死死咬着唇。
“吱呀。”房门打开。
宫玉卿慌乱看过去。
浑身湿漉漉的季语白走出门,站在栏杆旁。
她乌黑如瀑布的长发挽在脑后,发髻有些凌乱歪斜,几缕湿润的头发垂落颈窝。柳叶细眉微微上挑,容色清冷像天上雪莲花,孤寒绽放。
因她喝了酒,脸色有些坨红,像晕染开的胭脂,又给这种清冷增加了蛊艳的味道
还有湿漉的衣裳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一副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像堕落魔道的天仙子。
在场的男女无不倒抽一口气。
杰丽几乎是在一瞬间酒放过了宫玉卿,她无所畏惧的道:“小姐,你家有兄弟吗?”
季语白嘴角勾出几丝不明意味的浅淡弧度,她朝着杰丽招招手:“过来。”
杰丽没什么心眼,她问:“过来,你就会告诉我么?”
杰丽的哥哥哈儿丹拉住杰丽的手,劝阻这个胆子大的妹妹,道:“别过去,她看起来很危险。”
“我乃草原最勇敢的公主,去年赛马会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我!我不怕她!”杰丽对哈尔丹阻拦很不屑。
大约知道拦不住,哈尔丹露出头疼的表情。
杰丽展示自己的武艺,提气轻点桌角,飞身落到季语白身旁不远处。她天真的问:“我来了,你说吧。”
季语白随意的靠在栏杆上,懒懒的道:“过来些。”
杰丽走近一步。
季语白语气温和:“过来些。”
杰丽又走近一步,与季语白一步之远。
“脸再过来些。”
杰丽有些犹豫,想到季语白有可能是想单独告诉她,于是顺从的垂下脸。
双目如电,季语白懒懒的姿态在眨眼间收起来,抬起手朝着杰丽的脸扇去,底下的人只看到一个残影闪现,杰丽就被季语白从二楼扇了下来,砸在地上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桌子碎裂成渣。
杰丽躺在碎渣中间,眼睛瞪大,满眼流露出震惊,
速度好快,根本躲不过。
“好。”郦朝百姓们自发鼓掌,耳旁想起一片掌声。
哈尔丹冲上去把杰丽拉起来,揉揉捏捏四处检查一遍,发现没什么大问题才松口气。他对着楼上的季语白厉声道:“你是谁?”
“季语白!”季语白蔑视看外族这些人一眼,他们带来人正愤怒蜂拥往楼上涌去,似要拿下季语白给杰丽报仇。
嘴角噙起冷笑:“败军之兵,岂敢在郦朝撒野!
滚!”
哈尔丹闻言,脸色巨变,一会青一会红,对着冲上楼的外族兵士道:“回来。”
兵士脸上愤愤不平,但还是停下脚步,其中一人道:“她这般对待二公主,属下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