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沈篆【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3:04

  今日长缨在她手
  作者:沈篆
  简介:镇国将军战死了。
  消息入京,百姓难过百官震惊。
  上下举目,望向金銮殿中哀痛欲绝、摇摇欲坠的李持慎。
  众所皆知李右丞与沈将军生死之交,互为挚友恩亲,此刻不可不心痛。
  想这么想,但有个疑惑始终萦绕心头——
  “将军百战百胜,怎会草草死在最得意的战场上?”
  这个疑只能由传回死讯的李持慎答。
  李右丞道:“刀剑无眼。”
  言外意,他不知道,他也很悲伤,勿要多问。
  朝野讷讷。
  所有人走完后,红袍绝艳的右丞垂眸,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微笑。
  与此同时,深山小村,有个十一岁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的一瞬,眼中滚涌着血海滔天,令人生怖。
  镇国将军死了,而沈辜活了。
  她清楚地记得,杀死自己的那支黑羽箭,它的主人是谁。
  即她所谓的......挚友恩亲。
  新生后,沈辜获得绝世的练武天赋。
  报仇心切,她更是日日苦练不辍。
  不过五六年,她再站到了朝堂上。
  仇人红莲般的面貌不变,经年来已是万人之上。
  他仪容华贵、温和得像绵绵雪意。
  后来沈辜用软鞭,把这雪抽打得红潮翻滚。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辜,字抚安 ┃ 配角:病弱先生,小公子等 ┃ 其它:下一本写《病弱万人迷女主拒绝被攻略》~
  一句话简介:[女扮男装]将军她狂热又迷人
  立意:为将者,爱人悯物
第1章 小无赖
  ◎照顾先生……愿为效劳◎
  “当——”
  摘星剑再撑不住她颓败的身体,从手中脱落后,砸到嶙峋的石头,发出阵阵清越的低鸣。
  沈辜紧紧捂着小腹,那支黑铁铸就的羽箭已贯穿她的身体,腹上的血肉破出个大洞,从里流出汩汩的鲜血,把跪着的沙土浸湿成一滩黑乎乎的烂泥。
  呼——
  她低沉地喘了下,余光瞥见有道身影愈发近了,她涣散地抬头看去......
  苍白的脸兀地褶出一丝笑意。
  不是敌国的人。
  原是他。
  竟是他。
  她的笑在来人未近前,泛着几分苦涩与痛苦。
  待那人映入眼中的脸庞渐渐清晰时,沈辜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而后她连跪着的姿态都支撑不住,没等李持慎真正走到身旁,便失力后仰,轰然倒进血水和着的烂泥沙里。
  坚硬的盔甲碰撞出冷情的声响,沈辜歪着头颅,睫毛不断脆弱地颤动。
  将死的目光如此模糊而无力,但天边大片铺陈的血色残阳却硬是嚣张地挤进她的视野里。
  这般肆意涂抹的红霞,恍然如多年前,初见李持慎的一幕。
  *
  “...竟有个人!怎么伤得这般重?”
  青衣郎君蹲在她的身前,为难的目光在怀中得之不易的书册和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女童身上,左右飘忽。
  最终他一咬牙,丢下沉重的书籍,小心地用双手抱起血迹斑驳的女童,撑开纸伞,劈开雨幕而去。
  沈辜悠悠醒转时,天际朱霞烧得正旺,十五岁的李持慎捧着圣贤书,在门口的藤椅里酌着清茶,边看边读。
  明丽而磅礴的霞色,听见声儿转过头惊喜一笑的如玉郎君,还有那余音方散的“君子行中道”之诵读声...深深地烙印在六岁女童的心中。
  她和李持慎的第一句话是:“您读得这么用功,以后是想要当大官吗?”
  李持慎拿书过来,笑道:“读书焉有不为国效忠的道理,官是一定要当得的。”
  “我叫沈辜。”
  “我是李持慎。”
  沈辜望着李持慎修长手指里的书,说:“大人青云直上,沈辜会永远侍奉在您左右的。”
  “你识字吗?青云直上这个成语用得不赖。”
  “在酒楼门口讨食的时候,听里面的说书人常用,久了就懂得意思,想来我没用错吧?”
  “自然自然,既然我与你破庙相见,定是有缘!这样吧,你日后莫要再出去乞讨了,我府里正缺个书童,只是不知你...”
  沈辜跪在床上,“多谢大人!”
  “哈哈哈,也别叫我大人了,外人听见总归不好。惯常唤我...嗯,我尚未取字,你唤我李兄李哥哥都可以。”
  李持慎比划着沈辜的年纪,笑自己真是捡了个无血缘的妹妹。
  “都听您的。”
  李府是家道中落的大族,李持慎一心恢复祖上光辉,是以勤学苦读,年仅十五便是远近闻名的嵌崎君子。
  之所以未考学,也是家中贫困,连些盘缠都出不起。
  沈辜名义上是李持慎的书童,实则二人似兄妹相处,相依为命。
  成丰元年的时候,天下大赦,放出些犯人。
  其中有一劫富济贫的武僧,流落至此,沈辜将自己的包子与他分食。
  为酬谢她,武僧赠予了一本浅显的练武籍子,还当了她三年的武师傅。
  沈辜练了,久而久之有些拳脚功夫,也能给府里挣得点碎银铜钱。
  盘缠没攒出来,便天降奇缘。
  成丰三年冬,她和李持慎遇见微服私访的周帝,二人得了皇帝青眼,才终离开奉和县前往京城。
  在京十五载,李持慎谨小慎微,官至右丞。
  而她在打打杀杀里,爬到镇国将军的位置。
  因年少受过太多欺凌,沈辜在外桀骜孤僻,对一切笑脸相迎都嗤之以鼻,嫌恶仇视。
  她心防极重,总以为周遭都是来加害李持慎的人,军中的地位愈高,她愈冷横。
  如今也二十七岁了,身边竟没有三两好友相伴。
  孤家寡人一个,除了打仗,就只念叨帮李持慎杀他想除掉的对手。
  本来不是,或许应该...这就是沈辜轻贱的一生,是吗?
  直至此时。
  直至李持慎向皇帝请召,跟她一起来北疆平乱。
  沈辜用兵如神,这仗打得仓促却精彩。
  军帐里已在准备班师回朝的事宜了。
  李持慎说,他从未见过北疆景致,想来浩瀚。要她陪着来赏景。
  烈酒入喉,风沙揉搓着两人的身体。
  “听闻沈将军策马时的身姿最是惑人,能否一观?”
  沈辜抿唇,拍拍马屁股,开始在漫天黄沙里快马行疆。
  而后,李持慎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弓,拉开弓弦,那只通体漆黑的铁羽箭,正中她小腹,贯穿她身躯。
  *
  清瘦的白影蹲下,他披戴霞色,脸庞映着淡淡笑意。
  沈辜费力把目色倾注到李持慎的脸上。
  “沈将军,”他状似无意,瘦长的手指三两下拨弄着她小腹的上铁羽箭,“你万料不及吧。”
  “...别动,有点疼...”沈辜仰头,但失血过多,力气早泄尽了,她嘭地又倒回地上。
  “你怎么,只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李持慎被她的话弄得脸上一怔,愁得眉皱,手下倒乖觉似的不动。
  “将死之人,无话可说。”
  喘了喘,沈辜觉得身子愈发困乏疲冷,口鼻里的气息却灼烧得像火一般。
  “无话可说...”意味不明的哼笑,李持慎接着用惯熟的命令口吻道:“你问问我,为何杀你。”
  “没力气。”沈辜闭上眼睛。
  她这置身事外的表情和回答,像是突然惹怒了他。
  李持慎冷笑一声后,攥紧箭羽,一用力,径直拽出黑箭。
  铁羽箭的箭头锋锐而如弯钩,这一拔,连带沈辜腹中细碎血肉一同勾出,把李持慎洁净白皙的手掌淋淋漓漓洒满沾湿。
  他不在乎,就着温热的血,撩开五指揉捏沈辜堪堪阖起的眼皮。
  预想射箭杀沈辜的时候,他已在脑中反复思忖如何面对她。
  若是她惊怒悲痛,想着也是一条忠心的狗,他或许能叫其不受甚么折磨死去。
  可是...银甲红氅的沈将军,如今倒下,虽被这些污秽泞住,狼狈却超脱。
  好像愈发脱离掌控了,李持慎感受着指腹柔软的皮肤,想到,不过幸好提前除掉了。
  沈辜...抚安,你这些年露出的獠牙,实是过于锋利了。
  沈辜不清楚李持慎的心思,她也疲了,自喉咙里溢出一道笑哼,她勉强挣出条眼缝。
  呈着空茫晦涩的脸,她说:“为权为利...你李持慎,还能为什么杀人。”
  他的青云路,怎一不择手段、血腥可怖能说尽。
  “哈哈哈,知我者,抚安也。”
  右丞满意了,再不嫌烂泥满地,撩起衣袍坐到沈辜手边。
  沈辜重闭眼,又闻到李持慎身上那股幽冷的香气慢慢渗近,她觉得蛮好闻,冷冰冰、素白的手黏着星点的暗红血迹,慢慢搭上他的衣角,“...畜生...”
  “将军唤我?”李持慎低头,垂眼轻飘飘看过她搭上来的纤细五指。
  接着兀自说起许多话来:“你恨我也是应该。想来我们相伴已有一十八载,你素来将我看作是救你苦难的恩人,如今我却杀你...”
  ......
  怎么,聒噪起来了。
  沈辜收回手,心里厌烦和悲色交加。
  若转世再能为人,她甘心此身献国,不愿为人刀剑。
  李持慎,他亦会为她手下亡魂。
  可惜...世上哪有转世。
  她思量如何,脸上都表现不出,李持慎只能看到她紧紧阖眸、血色尽失的秀气脸庞。
  他甚至颇感同病相怜,挽起袖子为其拨开嘴里的一缕黑发。
  沈辜无所回应。
  “啪嗒。”
  一滴温凉的水液滴落嘴角,何时落的雨...总不会是他李持慎虚情假意的泪。
  沈辜愈觉冰冷,不过一息,耳边声、眼前色尽消完全。
  镇国将军沈辜,曾为大庚朝的盛世安康立下赫赫功劳,终卒于北疆。
  彼时漠沙狂乱、残阳似血,右丞李持慎静坐在她身侧,笑意融融、言语淡淡。
  直至将军尸首凉透,他设下的阴谋也已把可能会怀疑的将士们绞杀殆尽。
  他才,缓缓收了笑,抱起将军,步伐沉稳,背影几不可查地颤抖地走回军帐。
  “...死为异域之鬼。长与足下生死辞矣。”①
  “沈辜,是本相对不住你。”
  “若有来世,你会找到我的……”
  对吗?
  *
  七日后,成丰二十一年秋,镇国将军尸体回京,圣上悲痛下召,举国缟素三日,为将军送行。
  此时,京城千里之外的奉和县小刘村,正在村后矮山——狐鬼山上,某山洞中。
  洞口狭窄,又堆砌着乱石,若不是其中传出几声呜咽,无人能发觉这洞里竟还能住着人。
  沈辜从一阵剧痛里醒来。
  徐徐睁眼,就看见许多石头挂在头顶,或长或短,或粗或细,各样奇特。
  征战沙场已久,她受过各样的伤,故而对哪样的伤致命,哪般的伤能养好,她已颇有经验。
  就李持慎那一箭,她定是回天乏术。
  是死了...沈辜摸了摸手臂大腿,却是属于活人的温热,也就是说,她又活过来了。
  有天光透过洞口及其他罅隙落至洞内,照亮视野。
  沈辜忍着痛,撑着瘦弱的两只臂膀半坐起来打量。
  真是家徒四壁,除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竟再难见到半点财物。
  “这孩子,也是小乞么。”
  沈辜低喃,半爬下这张勉当为床的石块,走近破碗,拿起来摩挲着缺口。
  她蓬发垢面,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这双眸子以前是死气沉沉,现身体换了个主人,忽地如雾气尽散的湖面一般,澄澈沉静。
  “我把这小孩的身体给用了,小孩若有魂魄,那又该怎么办?”
  沈辜蹙眉,划拨碗口的拇指不慎用了力,锋锐的缺口瞬间割破皮肤,渗出豆大的血珠来。
  她垂眼瞧着拇指上的血迹,神色不明。
  方才检查胳膊腿的时候,她便发现身上有许多新旧瘀伤,想来原身过得不顺意极了,既吃不饱,还得受人殴打。
  划伤面不大,只是其他伤处不能放任溃烂,沈辜望了望洞口。
  出去寻些野果果腹和药草疗伤罢。
  好不容易贴着湿冷的石墙出了山洞,立时听见嘈杂的人声,定睛一看,有帮粗布麻衣的凶汉扛着锄头等农具在不远处遍地搜寻什么。
  沈辜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但孩童眼明看得远,她见这些汉子神色凶恶,手中农具寒光闪闪。
  初来乍到,不知环境险恶。
  这些人还是躲着较好。
  便猫下腰,借助高大的草丛遁走。
  半途,就隔着几丈远的距离,沈辜忽然听到其中一汉子嚷嚷晦气,“小无赖往常偷你我家的餐饭也就算了,今天那小子贼胆肥大,还敢去偷村头先生家的鸡蛋!”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先生何等人物,都叫这小无赖给捉弄得气急倒地,现在还躺着不能起来授课。我捉到小贼必得折断他那双贼手。”
  小无赖、村头先生...
  好熟悉的称谓。
  沈辜只觉得灵台一击,当下头脑热胀发痛,奈何凶汉就在右手不远,她也只好咬着唇,咽下痛哼,加快虚浮的脚步,一连跑开他们的包围很远。
  很快潺潺的流水声灌入耳中,沈辜才堪堪停步。
  停下后,她先掐着腰大口喘气,疲累不堪,不由思及从前登高履险、骑射如飞的日子。
  那才是,快意。
  沈辜歇好了,紧紧按住眉心缓解头痛,又往后摸索着平坦些的草地坐下。
  在跑来的路上,她脑中平白塞进许多记忆来,缤纷杂乱,好似经历过一般。
  她回望警备,没发觉人来,便卸下几分心防躺倒在松软的草地上。
  她接着细细梳理脑中的记忆。
  这原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十一年来的所有经历。
  从家乡发大水到沦落为乞,再到来小刘村偷鸡摸狗,遭众人殴打唾弃。
  一概种种,皆是酸楚与苦痛。
  也因这些年的潦倒,原身十一岁了,虽是个女孩,但瘦弱矮小得像八九岁的男孩,就连头发也被绞成过肩的短发,外人更是把她当男孩看待了。
  沈辜想,男子身份也好,她重活一世,不准备改名换姓,原身正好无名,她以男子面貌存活,正好抵消姓名会带来的猜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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