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谋(重生)/裙下臣——秦籽酥【完结】
时间:2023-11-11 23:21:03

  “别怪我,要怪就去怪你的主子。她此刻可是在跟人洞房花烛,哪有时间管你们的死活?”
  高瘦的身影拖着沉重的布袋, 一寸一寸地往山脚下的乱坟岗挪去, 在寂寥无人的地方犹如鬼魅潜行。
  不知何时窸窸窣窣下起了雨,雨丝淋透那布袋, 隐约勾勒出一个瘦弱女子的身形。
  而拖着袋子的那人瞧起来也越发显得瘦弱,偏偏脚下的每一步又像是带着怨恨, 乐此不疲地朝着那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去。
  那人像是发了疯, 对着一片坟坑起了怨怼。
  “用我的血去养盛清砚的药引……让我去救他?呵……檀妧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他说着将麻袋往坑里一扔, 拍拍手直起腰来, 狠狠啐了一口。
  “我便知道你从来都是瞧我不起……什么赎罪, 什么抵消, 根本都是你的谎言!你为了救他什么都能豁出去,那我呢?我才是你的原配夫君,你当初是如何讨好我的都忘了吗!”
  “你, 还有你那个义兄,都无比让我恶心……既然这样,大家就一起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凄凉的笑声回响在空旷的山脚下, 惊起旁边树林里的乌鸦, 扑腾着翅膀盘旋在上空。
  齐彧抬眼瞧了瞧那黑压压的一片, 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 “有些人注定是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为何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不能是我呢?”
  *
  彼时, 摄政王府。
  “礼成!”
  “咻咻咻——”
  人声未落,便听得利箭划破夜空的声音,桌上王妃宋氏的牌位当即被箭射穿。
  “母妃!”
  盛清砚几乎本能地将檀妧护在了身后,可他方一动用内力,口中便涌上来一股子腥甜。
  “阿砚!”檀妧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忙托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众人慌乱逃窜之时,一道黑影闪过,几乎同时听到了檀承渊低沉冷厉的声音:“保护郡主与长公主殿下!留活口。”
  “是!”
  檀承渊回京是带了一小队人马的,这会儿连同檀妧下命埋伏在王府内的护卫,一起将几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从墙上跟房顶给揪了下来。
  其他人纷纷退至后院躲避,檀妧扶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盛清砚进了云苑,文江蓠也紧随其后,一进屋便将自己的针袋偷偷塞进了檀妧手里。
  “现下这般只能直接来了,还记得我教你的么?”她压低声音询问。
  檀妧忙不迭点头,“恩,交给我。”
  文江蓠对上她的目光,像是在为她打气一般,又像是自己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我去煎药。”
  待目送着江蓠的背影出了门,檀妧又忙回到床边查看盛清砚的情况。
  他这会儿因着毒发而虚弱昏厥,却又被五脏六腑里的痛感折磨得半梦半醒,额角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却还不忘寻着檀妧的手。
  “阿妧……”
  “我在,我在这儿。”檀妧轻声答应着,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掌,“你放心,我早在院里安排了护卫,况且有父王在,大家一定都会没事的。”
  床上那人却还是不放心,“你……你可有……”
  檀妧明白他的意思,赶忙答道:“我没受伤,你将我保护得很好。”
  盛清砚总算放心下去,眼皮却沉重得像是被压上了石头。
  他拼了命地挣扎着想要保持清醒,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衣带,去想要寻那件早已备好的东西,却感觉额头上一热,像是有人的嘴唇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檀妧的声音响在耳边,忽近忽远又极尽温柔:“阿砚,解药我已经拿到了,现在要为你施针……你乖乖睡一觉,等醒来一切便都会尘埃落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妧……”
  *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入夜后却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龙椅上坐着的瘦小身影颤颤巍巍,忽地起身,抄起桌案上的奏折便朝着门口扔过去——
  “居安,滕居安!朕在叫你,你死哪去了!”
  “来人!来人!”
  他歇斯底里的声音却只唤进来个陌生的小内侍。
  那人迈着细碎的步子,毕恭毕敬地朝他行了一礼,“回陛下,滕总管方才出了宫门替陛下办事。”
  “替朕办事?他去杀……”李顷哽住,像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孩子,慌忙捂住了嘴。
  他眸中隐约划过一丝光亮,第一次拥有了属于少年的情绪,“太好了,今日过后朕便能摆脱檀承渊那个老不死的了!”
  清脆的笑声回响在空旷的大殿,合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李顷欢快地笑了半晌,忽地想起什么,“禁军呢?快去叫陈统领来!滕居安那个废物居然单枪匹马就去了,他怎么可能杀得了摄政王?快叫陈鼎带着禁军来,护驾,叫他来护驾——”
  可他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道久违且冷厉的声音:“陈统领怕是来不了了,今晚便由臣来护驾吧。”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每每夜里梦回皆是这人在对他说“陛下不可”“陛下不该”“陛下忘记先帝的嘱托了吗”……
  小皇帝一惊,慌忙又瑟缩回了龙椅上,“檀、你……你回来了。你是来杀朕的吗?”
  那人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唯一的那盏灯烛旁,影子被投落在地,拉得极长。
  檀承渊总是站得笔直,仿佛这世间什么事都不足以令他为之折腰,而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子肃杀之气也确实证明着这一点。
  “还请陛下慎言,臣为何要杀您?”他冷声说着,却依然躬下身去看缩在龙椅上的小小身影。
  不知为何,从檀承渊踏进大殿的那一刻起,李顷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他笃定这味道就是檀承渊带进来的,这会儿恨不得屏住呼吸。
  面对着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两朝老臣,堂堂大黎皇帝竟几乎快抖成个筛子。
  “朕……朕……”小皇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门口,却刚好见一女子走了进来。
  他像是搬到了救兵一样,从龙椅上窜下来直奔那个女子。
  在这皇宫大内,能够堂而皇之走进乾阳宫大殿的人并不多他虽不曾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也能够肯定她必定是在皇宫之内地位极高的人。
  只是这会儿来不及想更多,李顷直接冲过去躲在了那人身后——
  “来人救驾!摄政王大逆不道以、以下犯上,他……他要杀了朕!”
  “……”
  那人却沉默不语,甚至连动都不曾动弹,只任由他躲在了自己身后。
  李顷忽觉不对,这人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裳,虽也华贵却并不是宫里会用的衣料。
  她身上的香味也并不是宫里女子会常用的熏香,而是一股冷淡的香气,十分像今年江南进贡入宫的那味香料。
  更何况自他继承皇位之后,各位太妃都被送去了各地的行宫养老,他年纪尚小,又谁家的女儿都瞧不上,后宫至今无人,就连后位都空悬着,哪来的这个年纪的女子?
  “你是……”他慌张地从那女子背后探出头来,目光上移,猛地僵住,“皇长姐?”
  李晰云朝他淡淡一笑,“陛下好眼力,数年不见竟还能一眼认出我来。”
  “阿姐,阿姐!”小皇帝这回唤得更亲切了,小脸苍白着眼眶却通红,泪花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晃得人心生柔软。
  “摄政王反了,他要杀我!”他说着去指还站在高殿上的那人,却刚好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正拎着一个圆鼓隆冬的黑布袋,似乎还在往外渗着什么粘稠又湿漉漉的东西。
  李顷脊背发凉,这会儿完全像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童,哽咽着往姐姐怀里扎。
  “阿姐,我们都姓李,我是你的亲弟弟,你一定要救我!我可以让你垂帘听政,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李晰云皱眉望他,“顷儿,这些年滕居安那个反贼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对摄政王有如此大的误解?”
  哭声戛然而止,李顷缓慢地抬起头来,那张哭花了的小脸没了表情,只怔怔地看向面前的那人。
  “误解?阿姐,你到底还是不是父皇的女儿?父皇当初最疼的就是你,可你却不愿留下来辅佐我,陪我守着他的江山!现在又说我对他是误解……他分明就是想控制我,想让大黎改姓檀——”
  “啪!”
  清脆的声响回响在大殿,李晰云颤抖着收手,目光冷冷看向小皇帝那张已经被印上巴掌印的苍白小脸。
  “胡闹!我若当初知晓你会长成这般模样,就应该留在宫里替父皇跟母后好好管教你!”
  “殿下稍安勿躁。”檀承渊总算开口,朝着李顷抬了抬手,给他看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依稀能辨出那是一颗人头,用来裹着他的布料上还绣有一块特殊的图腾。
  李顷认得,那是滕居安养在宫外的暗卫所穿衣物上绣有的东西。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便听到檀承渊接着说道:“陛下的事可以稍候再议,臣只想知道,滕居安现在人在何处?”
  李顷不敢看他,“朕……朕不知道。”
  “不知?那他派到王府刺杀臣的女儿与义子之事,陛下可又知晓?”
  “朕不知道,朕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又抓住了李晰云的衣角,怯生生地哭诉,“顷儿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滕居安那个阉人逼着我做的!是他说摄政王要杀我,是他说要替我除掉所有觊觎皇位的人!阿姐……阿姐,顷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长公主:我的弟弟不但是皇帝,还是影帝==
第41章
  破败的窗棂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来人是谁,只依稀辨得出那双走起路来极为轻巧的靴子, 上面绣着金银两色的云纹, 可在明亮的光照下流光溢彩。
  只可惜,此刻也不过是在黑暗的笼罩下死气沉沉。
  “我竟没想到你还能从王府里活着出来。”滕居安轻笑了一声,看着站在屋里的那道瘦小身影道。
  “……”那人没说话。
  他上半身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这会儿转过身来, 缓慢地走到窗边。
  暗淡的月光可怜兮兮地洒在他的脸上,却将面前的人吓得浑身一僵。
  滕居安仔细辨认着那副容貌, 颤颤巍巍地便要跪下去,“陛……陛下?”
  眼看着他的膝盖就要沾上地面久积的尘土, 那人忽然笑出了声:“师父, 你可看清了, 是我呀。”
  滕居安一怔, 原本弯下的膝盖又立刻撑着直了起来, 他沉下脸色, 目光阴鸷地扫过那张脸。
  “那是天子的脸,你也配?”
  小皇帝那张脸上甜美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失望且痛恨的模样。
  “我一直以为, 你说的‘她’是个女子,我想那必定是个能令你魂牵梦萦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多次与我强调不要伤了那双与她相像的眼睛。可我如今才知道, 师父您心里也是有着大逆不道不可告人的秘密……”
  “师父与我, 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啪!”
  痛感从肩膀传来, 复虞皱眉。
  滕居安打在他身上的鞭子从没有这般疼过, 火辣辣的, 一直蔓延到心里。
  那人已然恼羞成怒, 紧紧攥着软鞭的手不住地收紧,指节咔咔作响。
  “我的事岂容你置喙,你不过是我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贱种!留你一条命你就应该跪着道谢,而不是在这儿说这些不着边际的鬼话!”
  “呵……”复虞却笑了,他顶着小皇帝那张脸一步一步挪到滕居安的面前,一双极漂亮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其实今天站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个小皇帝。”他轻声说着,气息拂过滕居安的衣领和耳畔,“我进过宫了,想将人带出来。可他竟然不傻,哪怕我易容成你的模样他也不愿意踏出乾阳宫半步。”
  复虞叹息一声,伸手为他拍了拍肩上落的灰尘,“可见,他对你也不是多么信任。你说呢,师父?”
  “复虞!”滕居安抬手又是一鞭子抽过来,却被人一把攥住。
  复虞已然摘下脸上那张伪造的人皮,将一把锋利的短剑抵在了他的喉咙,“我在王府地牢里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救我对不对!”
  脖颈上冰凉的触感让滕居安慌了起来,他轻轻转动眼珠,语气顿时变得恳切:“我分明是派了人救你,可那晚没一个人回来!”
  屋里倏地安静了,复虞没说话,握着短剑的手却没有半点放松。
  滕居安知道他这是不信,忙又道:“阿虞,这些年为师对你如何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亦是我亲手将你带大,这么多年的情义你都要为了别人的几句离间而抛诸脑后吗?”
  “师父……”
  “阿虞,你先冷静一点,先随我去王府杀了檀承渊,日后你便是陛下眼中的功臣了。届时为师给你物色一个职务,留在宫里,为师每天都陪着你可好?”
  复虞痛快答应,手腕却从背后环住了滕居安的脖子,“好啊,师父肯多疼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滕居安听他语气软了下来,不由跟着放松警惕:“乖,先放开师——”
  他话音未落,便觉着心口火辣辣的疼,滚烫浓稠的猩红顺着冰冷的剑刃流淌而下。
  短剑登时穿透了他的胸口,也刺破了身后紧紧贴着他的那人的胸膛。
  滕居安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喘不上气,他奋力想要挣扎,背后的人却将他抱得更紧。
  复虞力气大得吓人,他无论如何都挣不脱,只得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倒在复虞的怀里。
  “你……”
  外面风声鹤唳,吹得门框窗棂发出诡异凄凉的声音。
  屋里那人躺在血泊之中,惨白的脸色像是来自地狱的无常。
  他望着怀里已经没了气的那人,苦涩一笑。
  “师父,若我的眼睛不像他……你还会把我捡回去吗?”
  *
  上京的秋天,夜里总是冷风不断。
  檀妧就守在床边整整一夜。
  她握着盛清砚的手不敢合眼,生怕再失去这个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人。
  刚给盛清砚喂完药不久,外面的打斗声便被黑暗吞没,月荷来禀报说王爷同长公主与大公子连夜提着刺客的人头进了宫。
  檀妧担忧着父王又会被有心之人设计陷害,可回想起李晰云的承诺便也能安下心来。
  更何况还有兄长跟随,淑华长公主对檀昭的心思人皆可见,就算为了檀昭她也会庇护王府。
  算着日子,父王的军队理应到了京城,有王军作为后盾,便可勤王。
  檀妧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她花费了五年时间将齐彧一手提拔,封侯拜相,始终都不曾与皇家撕破脸面。
  今世重生不过小半年的光景,已是快要与那小昏君兵戎相见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