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谋(重生)/裙下臣——秦籽酥【完结】
时间:2023-11-11 23:21:03

  姚芊芊随着他一同行礼,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夫君面上那从未有过的欣喜之色。
  她虽入京不久,却也早听闻两人之前的种种,也曾幻想过那时的两人是怎样的融洽,可她的幻想总是会被齐彧那副对谁都没有变化的温润模样打破。
  可今日,她也总算是见识到了。
  “你我之间这样的假客气便不必了。”檀妧目光略过一旁的姚芊芊,对上齐彧那热切的目光,“齐公子,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你,之前的承诺是否还作数。”
  “作数!我对你……郡主的所有承诺都作数,天地可鉴!”
  他这话说得倒是用了十分的气力,声音亦是格外洪亮,瞧着竟比檀妧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檀妧挑眉,娓娓道来:“好,你曾说过若你的命能够抵我的命,便让我拿了去。如今我与阿砚的大婚在即,你我三人之间的恩怨也该在今日做个了结。”
  “我犯不着要你的命,可我毕竟是个心眼小的人,睚眦必报,又任性跋扈。我只要你对着齐家列祖列宗歃血起誓,此生不再参与朝政,不再踏入王府半步,你可敢?”
  齐彧似乎并没听到要他歃血起誓的话,只颤巍巍地重复着:“你说……你要与盛清砚成婚了?”
  “不然?”檀妧轻勾唇角,“祝福的话便不必了,反正那些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只会觉得晦气。”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文江蓠终是忍不住:“行了,敢就敢,不敢就是不敢,盛将军还等着阿妧回去呢!”
  秋风萧瑟,夜里吹得更是嚣张,哗啦啦的落叶声衬得大厅内莫名多了几分荒凉。
  齐彧沉默半晌,终是心灰意冷:“……好。”
  趁着那人起誓,檀妧将手里的一瓶药塞给了姚芊芊。
  姚芊芊茫然抬眼,便见她微微颔首,顺势又给后面的文雪递了个眼色。
  待到齐彧捧着被刀子割伤的手掌转回身,姚芊芊忙带人去拿包扎的东西,厅里便只剩了文江蓠与檀妧他们三人。
  齐彧望着她的目光总是愧疚又带着炽热,檀妧忍不住拧眉,可目光又扫到正准备取药引的文江蓠,又不得不将他的心思吸引过来。
  “今日你既然愿意歃血起誓,我们前世的种种便抵消了。只要你信守承诺,我起码会保你亲人此生平安无虞。”
  他眼眶泛着浅淡的红色,像是下一刻便会簌簌落下泪来,“阿妧……你当真对你义兄……”
  “有些话不必我再多说了吧。我也曾倾心于你,将自己全然交托在你身上,可你又做了些什么?”檀妧冷笑一声,“你想抵消前世的罪孽?别妄想了,且不说你只有这么一条苟延残喘的小命,即便是有十条八条,也不够我泄恨。我王府上千条人命都葬送在你手里,这笔账怎么算?我的孩子,我的侄儿,你甚至连孩子都不曾放过……呵。”
  “我向来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同你一比,我反而觉得自己功德无量了!”
  他苦涩地张了张嘴:“阿妧……”
  却被檀妧毫不留情地打断:“大婚的邀帖便不送来齐府了,我们不想被外人打扰。”
  她说着看了一眼已将一切处理妥当的文江蓠,微微颔首:“天色已晚,江蓠,我们该回了。”
  “好。”
  身后是姚芊芊担忧地唤着齐彧的声音,众人七手八脚地帮他包扎着,唯有文雪来送她们二人。
  待离前厅远了,檀妧才轻声问了一句:“动情了?”
  文江蓠没明白她的意思,便听到文雪压低了声音回答:“从季阳山回来,似乎缓和了不少。”
  没想到她为人安排的假象竟然还让两人感情升温了。
  檀妧不由冷笑一声,她眉眼被斗篷的阴影遮挡着,这会儿只瞧见勾起的唇角,那抹笑意带着些许嘲讽。
  “既如此,那药她用或是不用便由她自己吧。只是她若不想脱身,你便也要留下来替我看着了。”
  “能为主上尽职是属下之幸,定不负嘱托。”
  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这座府邸檀妧是多待一刻都觉得浑身别扭。
  仿佛夜里的风也沾了血腥味儿,引得她腹部隐隐作痛,周身都泛起一阵恶寒。
  文江蓠察觉到她从齐府出来便脚步虚浮,这会儿忙伸手去勾她冰凉的手指,“阿妧,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事,无妨。”檀妧摇头,却忽然想起方才的一些场景来,转而问道,“齐彧的身子瞧起来竟是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听说三日前还很虚弱,今日一瞧竟是好了大半,你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文江蓠沉吟片刻,似是有些犹豫。
  “有些话虽然不是你想听的,但身为医者我还是要实话实说。”
  檀妧心下微沉:“你说。”
  “齐彧有大好之相,他身上的那些顽固病灶,似乎是因着养药引而快速痊愈了。”
  “什么?”
第39章
  北风卷着地上干枯的落叶在夜里窸窸窣窣, 方才回到云苑的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从未日听说过有人试毒养药引,却反而让自己痊愈的事。
  檀妧难以置信地询问了江蓠一遍又一遍, 终是皱着眉在案前坐下, 提笔想要写什么,可等墨汁砸在上面浸透了纸张也没能写出一个字来。
  “此事虽然少见,但在古籍中也曾有提及, 大抵是因为你们三人的体质与我们不同, 故而在用药之后也会有不同的效果。”
  文江蓠这番话本是要给她宽慰,谁知听了这话, 檀妧却又紧张起来。
  “既是如此,那阿砚用了解药后是否能全然解毒……也未可知?”
  文江蓠点头, “我那时说七八成把握, 只是对于常人, 若是你们, 便更难确定了。”
  “……”
  檀妧沉默半晌, 没再说话。
  起初文江蓠也没有去打扰她, 可眼看着都要子时了,这药是现在去给盛清砚服用还是何时总该有个决定。
  她小心唤了一声:“阿妧,那解药可要现在就端去岚苑?”
  坐在床边那人总算抬起眼来, 檀妧沉着脸色看她,“以阿砚现在的身体,明日可能走完婚礼全程?”
  “你们只是在府上小办, 没有外人在场又并不繁琐, 他现下得身子骨是没问题的。只是可能没力气抱你进洞房了。”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必须要顺利礼成, 我要他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夫君。无论他在不在意, 这次我绝不能让他无名无分。”檀妧紧紧攥着衣角, “而且绝不能让他知晓药引是齐彧的血。”
  文江蓠在她旁边坐下,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把人打昏再喂药了。”
  “好,就这么办。”
  “啊?你来真的啊?”
  ……
  翌日便是王府大喜的日子,因着婚礼实在傍晚,又用不上什么繁琐的送亲迎亲之事,故而檀妧还难得地睡了个懒觉,直到快晌午才起身。
  雨竹轩那边倒是有些急了,几次三番派人来催。
  檀妧坐在镜前,面上是难得的放松,“熊掌不是十分不满意我这门婚事么,今日反倒就他最急了。”
  李晰云带着礼物款步进了云苑,刚好听得她这话,忍不住笑道:“你兄长的性子你还不懂么?他最是疼你。”
  檀妧忙要起身行礼,却被李晰云给按回到了妆镜前,“你今日成婚,我自然是要备上大礼的,只可惜很多东西都在江南没能拿来,待日后我再补给你。”
  “今日就先送你这对凤鸾金步摇,是太后娘娘送我的,我亲自替你戴上。”
  “这不合规矩,太后娘娘送您的东西,怎能……”
  李晰云不等她拒绝,便已将步摇插.在了她的高髻上,“送了我便是我的了,我要怎么用不行?我就想送给你,真漂亮。”
  檀妧面上染了些许绯红,垂眼道谢:“多谢殿下。”
  “今日宫里必定会来人,要小心提防。”李晰云伏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晚些我会同你兄长进宫,陛下那边你不必担忧,只安心做你的新娘子便好。”
  檀妧握了握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声应:“好。”
  待到李晰云离开云苑,新娘妆也以完成大半,恰巧在前厅查看的月薇匆匆跑回来。
  “姑娘,姑娘,齐府出大事了!”
  她快步到主子跟前,连气都没喘匀便急着说话。
  倒是檀妧听她嚷嚷着不好也没什么表情,只给月荷递了个眼色,让她把人带到那边去喝水。
  “有什么话先把气喘匀了再说。”檀妧望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不自觉在长公主送的那对步摇上多停留了片刻,又透过镜子去看身后的月薇。
  “姑娘,我方才在前厅,听到负责采买的人回来说齐府今儿一早出了大事。”月薇说着将杯字搁到桌上,眉飞色舞地接着说道,“齐公子新娶的夫人没了!”
  “没了?是丢了还是……”
  “死了呀!”
  檀妧描眉的手顿了一下,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她静静对着镜子描画,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说的内容,毕竟那假死药是她亲手塞给姚芊芊的,只是不成想姚芊芊竟然真舍得离开齐彧了。
  月荷瞧着主子没什么动静,大约能猜到些什么,这会儿只皱着小脸感叹:“天爷呀,这……怎么就……”
  “可真晦气,今儿可是咱们姑娘跟盛将军大喜的日子,他们齐府偏偏出了这档子事,这不是成心跟咱么不痛快么?”月薇说着还生气起来,一手叉着腰又将杯里的水尽数喝了。
  “月薇,人都没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檀妧总算开口,可语气仍是淡淡的。
  “好吧,我知道那位小齐夫人与姑娘没什么过节,可那齐公子却不是,他说不定还记恨着您与他和离的事呢!”小丫头说着倏地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激灵,“不会是齐公子故意要找咱们的晦气,才将自己的夫人……”
  月荷听出不对劲,赶忙去捂她的嘴,“别瞎说!”
  两人赶忙又来看檀妧的脸色,只见她皱了下眉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稍稍心安。
  “杀了自己夫人来找我的晦气,未免代价太大了些,他不会做。”檀妧说着已将眉毛画完,今日画的是她最喜欢的远山眉,从前因着齐彧说她画柳眉好看,她便常常去画那自己不喜欢的样子,日子长了偏偏就画的顺手了,今日也算是对自己那破败不堪的前世做一个正式的道别。
  镜中的人媚眼如丝,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透着许久不曾有过的光亮。
  檀妧起身:“时辰差不多了,去问问岚苑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
  夜幕笼罩住整片天,家家户户亮起灯盏。
  另一条街热闹非凡,齐府门口却冷清得泛着阴森。
  院里挂着的白绸被风吹得发出猎猎声响,光透过纯白色的灯笼纸,已然被映得清冷没有温度。
  齐彧漠然站在灵堂良久,只望着那口棺材和面前的灵位,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有多久,院里已经没了其他人的动静,他才缓慢蹲下身,在盆里添了一把纸钱。
  “你就这么想离开……你们一个个都视我如洪水猛兽,都想要离开我。”
  他忽然笑了一声,手撑在膝盖上慢吞吞地直起身子。
  “罢了。”
  空旷得灵堂回响着他那句叹息,躺在棺材里的人忽然胸口一颤,猛地醒了过来。
  还没封棺,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棺材盖并没有盖好,而是留了一条缝供躺在里面的人呼吸。
  姚芊芊深吸两口气,只觉得卡在胸口处的东西已然消散。
  她细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定没人过来,才伸手费力地去推棺材盖。
  大抵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文雪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夫人,是我。”
  她说着帮姚芊芊将盖子推开,正好留出一块能够让人出来的空隙,“后门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奴婢现在就带您出去。”
  她说着就要将人从棺材里拖出来,却被姚芊芊躲了一下,“等等。”
  文雪心一沉,“怎么?”
  大约是因着才匆匆“复活”,姚芊芊说话的时候气有些不足,话也说得有些断断续续。
  “那日主子吩咐只说让我将药放到夫……齐公子的饮食中,却并不曾说是为了什么。可那日我……我瞧见随主子一起来那位姑娘偷、偷换了公子用来起誓的血……”
  “好奇害死猫,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文雪没心思陪她废话,说着已将她半个身子拉了出来。
  姚芊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在文雪的帮助下从棺里爬了出来。
  她不自觉地朝着前厅的方向望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那晚,后知后觉想要追到后门送人时远远听到的对话……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呢喃道:“药引……养药引?”
  可她叫才落地,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冷冽的声音:“药引是何意?”
  两人呼吸一窒,僵硬着身子转回头去看,便见一袭白衣的齐彧正站在风中,他尚且苍白的脸色被灵堂的烛火照得越发可怖,这会儿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们二人。
  齐彧指节被捏得咔咔作响,一字一顿道:“告诉我,药引是什么意思。”
  *
  因着盛清砚的身体,这场大婚本就不曾邀请外客,只有府里的人知晓。
  眼下红绸迎着晚风晃动,大红色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连下人们都跟着来庆贺,气氛并不比他人的成亲礼差半分。
  盛清砚面色难得红润,这会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身侧那抹纤瘦的身影上。
  他终于要成为她的夫君,若是放在前世,他便是想也不敢想的。
  每一个难熬的夜,他都觉得此生的自己实在太过幸运。
  哪怕已然命不久矣。
  他自然也为她准备好了退路。
  “一拜天地!”
  檀妧透过盖头的红色薄纱去看那人的脸色,忍不住失笑,小声提醒道:“傻子,该拜天地了。”
  盛清砚这才回过神,随她一同转身朝着外面行了大礼。
  周遭是众人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喊得最起劲儿的当属王展他们。
  “二拜高堂!”
  两人又并肩转回身子,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座位上此刻坐了个年过五旬身形魁梧的男子。他眉宇像是习惯性地紧皱着,面色还有些许憔悴,依稀可辨出年轻时的俊朗模样。
  眼下他望着两人的目光满是欣慰,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里隐约泛着泪光。
  檀妧身子猛地一颤,惊喜到几乎失声:“父……父王!”
第40章
  漆黑的夜不知为何竟成了肮脏与血腥最佳的庇护, 月光清冷却被乌云遮住,只堪堪模糊地渗透出些许, 却也无济于事。
  鸟叫虫鸣, 合着萧瑟的秋风企图与夜色一同包庇那些许异常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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