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谋(重生)/裙下臣——秦籽酥【完结】
时间:2023-11-11 23:21:03

  屋里的烛火摇曳,放在桌上的药碗里药汁早已冷透了。
  齐彧缓慢地撑起身子下床。
  裹在素白衣衫里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色,他额头都冒了汗,脸色惨白,却如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檀妧跟前。
  她面上晃过一丝惊讶,随后冷笑道:“你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你以为这样自残,我就会让你这么死掉么?”
  齐彧在她面前坐下,目光落在桌边的那碗药上。
  他笃定地说:“你当然不会。”
  “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也不会让我死,不然这仇报得也太不解恨了。”他说着端起药碗,“我得好好活着,活着受你的折磨。”
  眼看着那人将一碗冰凉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檀妧的心底不由漫上一股子寒意。
  他刚刚说的每一句都正中她的下怀,可在两日前,他还对她的怨恨不明所以。
  如果有什么能够解释他忽然变了这件事,檀妧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
  她微眯起眸子,试探地开口:“所以即便知道我要如何折磨你,也不愿意解释,对吗?”
  气氛静默了片刻,才听得那人幽幽开口:“昏迷时,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们没有和离,甜蜜地度过了五年的时光。我以为我保住了你,可你还是在那日动了胎气,难产而亡。”
  齐彧的眼底泛起浅淡的红色,“你与孩子我最终都没能留住……对不起,阿妧。”
  果然。
  “你还是回来了啊。”檀妧攥着帕子的手不住地收紧,她死死咬着牙关,却终究还是没忍住。
  “真是可笑!你处心积虑利用我、利用王府的势力登上高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灭我族人,竟以一句‘甜蜜地度过五年时光’遮掩而过。齐彧,你是真的没有心。是我当初错看了你!”
  她话音未落,便被那人拉住了手腕,肌肤相碰之处一片冰凉。
  “你做什么?”
  “阿妧。”他唤她的名字,气若游丝,“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无论我怎样解释你都不会相信。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从未!”
  “别碰我!”
  檀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瓷碗摔碎在地的声音——
  有人应声推门进来,见到眼前的场面不由怔住。
  檀妧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而她的脚边正躺着面色苍白如纸、奄奄一息的齐彧。
  心口处包扎的棉布被血水浸透,碎瓷片散落在他的手腕周围,不小心划伤了几处皮肤,殷红的血从伤口渗出,迅速流淌下来,在地面晕出一片。
  檀妧循着声音转头看向门口,见文江篱正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阿妧,你……做了什么?”
  “……”她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却还是逼迫自己冷静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甚至都还没用力挣脱那人就已经摔在了地上。
  可尽管她如此说,文江篱仍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甚至没等她再解释,就匆匆将人从地上扶起,“齐公子,你怎么样?”
  檀妧张了张嘴,望着两人踉跄地朝着床边走过去的模样,最终也只是冷冷笑了一下。
  这是她早就该预料到的结果,却偏偏还对人抱有一丝希望。
  实在是可笑。
  “我还有事先走了。剩下的,便有劳江篱你了。”
  “站住。”
  檀妧还没来得及迈出去的步子僵在原处,她诧异地转回头,便见刚刚安顿好齐彧的文江篱沉着脸色走过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在大婚翌日和离,也不知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非要让你对一个才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再次痛下杀手……
  “我认识的檀妧,从来都是冷静理智的,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
  “你真的……变了。”
  “……”
  檀妧怔怔望着她,那双眼里的失望表现得未免太过明显彻底,甚至让她觉得一切都辩驳都已经再没必要。
  “你要是这么认为,那就是吧。”
  多说无益,对于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释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话音未落檀妧便已转身出了房间,只是才走没两步便险些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高大身影。
  “齐家二老……”盛清砚下意识地要汇报自己方才任务的完成情况,却见那人理都没理自己,快步离去。
  燕子非得很低,天色迅速阴沉下来。
  檀妧脚下的步子生风,还没走至门口便有雨滴落下,由疏及密。
  雨势瞬间变大,砸落在地的噼啪声震得她耳朵发疼。
  忽地有一阵暖意从身后袭来,紧接着头顶的雨滴像是被什么阻挡,再没落在她的发上。
  檀妧茫然回头看去,便见大雨滂沱之中,有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后,此刻正高举着已被淋湿大半的外衫拢在她的头顶上空。
  雨水顺着那人清晰的脸颊轮廓流淌而下,滴落在地。
  “郡主,马车就等在前面,我送你过去。”
  他扬声说着便要将人带过去,却被檀妧一把扯住了衣袖。
  “盛清砚,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刺伤齐彧?”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可还是一字一顿认真地问道。
  那人皱了下眉头,“我相信郡主自有郡主的道理,绝不会无缘无故伤人。”
  雨声几乎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却唯有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钻入耳中。
  头顶的衣衫早已淋得湿透,寒意企图将人包裹起来,檀妧却早已不在意这些。
  “……或许这世上,只有你愿意相信我了。”
  “郡主说什么?”此刻盛清砚的焦急都摆在了脸上,这人似乎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刻有着莫名的迟钝与可爱。
  檀妧望着他,忽然笑了,“没什么。送我回去吧,义兄。”
  *
  因着雨势太大,盛清砚被檀妧强行拉上了马车带回王府。
  原本宽敞的空间霎时间变得狭小拥挤,檀妧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旁边那人似乎局促得厉害。
  两人周身都湿透了,这会儿光是坐着不动衣衫都在滴水。
  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檀妧一动也不想动,失神地听着外面的雨声。
  她心中积压的事情太多,如今齐彧同她一样重生了,文江篱也与她决裂,日后的复杂情况只会比今日更甚,她必须要找个可靠的人联手。
  而联手最好的方法,便是将个人的利益编程两人共同的利益。
  能够达到这一点的,唯有成为夫妻。
  檀妧轻声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瞥到旁边那人。
  此刻的盛清砚坐得板直,目不斜视地盯着车门处,就算身体跟着马车颠簸,眼神也不带动一下,像极了个巨型木偶。
  檀妧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皱眉,“义兄这么紧张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要占你盛将军的便宜。”
  她说着目光还真就在他身上兜转了一圈,不得不说盛清砚这强健的体格确实容易让小姑娘们羞得脸红。
  但她好歹也是成过一次亲的,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郡主殿下,所以面上倒也并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反而是盛清砚被她看得耳朵尖泛起了红色。
  那抹红晕附着在小麦色的皮肤上,瞧着倒是多了些许新奇的情趣。
  “郡、郡主……”他嗓音低哑,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恩。”檀妧收回视线,淡淡应下,等着他的后话。
  本以为这人是被看得害羞了,谁知他却忽然认真地问道:“郡主方才为何会那样问我?”
  ——“盛清砚,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刺伤齐彧?”
  方才雨中的对话再次回响在耳边,檀妧不自觉地眉头皱起,复又舒展开来。
  “没什么。你不是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我就是试探一下,不然怎么能够确定你日后会不会将这件事情抖出来。毕竟我……再经不起任何背叛了。”
  她眼底的苦涩一晃而过,又被空虚的笑意填满。
  “绝无背叛。”
  他总是这样,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郡主放心。”
  檀妧抬眼,对上他亮如星子的双眸,“恩,我信你。”
  待回到王府时,大雨仍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月薇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人回来,这会儿举着伞迎至车旁,准备扶主子下车。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奴……”她话还没说完,一抬眼却对上了张十分俊朗的面容。
  月薇一哽,“盛、盛将军?”
  盛清砚微微颔首,匆忙下车。
  随后檀妧才被月薇扶着走下来。她身上还披着盛清砚的外衫,这会儿被月薇直接一起拢在了宽大的斗篷下。
  “奴婢不知盛将军也跟着回来,所以没准备多余的伞和斗篷,还望姑娘跟将军恕罪!”
  檀妧看向仍旧十分拘谨的盛清砚,笑道:“没什么,是我硬把人带回来的。”
  眼看着那人有些不知所措,檀妧跨步到他跟前,“义兄,雨下得这么大,你又淋湿了,还是进府避雨吧。”
  “好。”盛清砚点头,现下他身上的衣衫都已淋湿,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雨点砸在屋檐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一众人走在廊下的声音。
  檀妧不时偏头看一眼走在侧后方的那抹挺拔身影,殊不知这一切都已落在了一旁的月荷跟月薇的眼底。
  “其实府上一直给将军留着院子,即便将军极少回府,岚苑也是有人每日打扫收拾的。我瞧今儿这雨是停不了了,将军只消安心地住进去便好。”月荷说着给月薇递了个眼色。
  月薇立马会意,“是啊,将军为了送姑娘回来,身上都淋湿了,需得好好泡个热水澡,再喝碗热姜茶驱寒。将军怕是不知道,这热姜茶做得最好的当数我们云苑,姑娘已经嘱咐过我们了,让我们给您多做一碗。”
  听着她俩这一唱一和的,檀妧不由失笑,她再去看盛清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人的脸色又红了几分。
  对于两个小丫头的话她不置可否,只让人送盛清砚去了他的院子,自己也匆匆回了云苑。
  热水和干爽的衣裳早已备下,檀妧褪去身上湿哒哒的衣衫,将身子没入桶中,感受着水的温热一点一点透过皮肤暖至血液。
  身上的湿寒感逐渐消散,莫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长舒一口气,看着旁边正为自己往水里撒花瓣的月薇,手上捧了些水,便往小丫头脸上弹。
  “哎呦,姑娘您都多大了,还玩儿这个!”月薇慌忙抹了一把脸。
  檀妧挑眉看她,“我不过出去了半日,竟不知你这小丫头已经机灵到了这个地步?都已经将我的事给安排好了,帮我收买人心。”
  月薇知道她说的是热姜茶的事,这会儿不由讪讪一笑,“奴婢陪了姑娘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姑娘重情重义心地善良,这不嘴一快就……”
  “让你嘴快!”檀妧又是抄起一捧水泼过去,一时间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等洗完澡时,月荷做的热姜茶已经摆在了榻上的矮桌。
  雨还在下,门窗都关了。
  檀妧正欲开口,便听得小丫头先一步说道:“姑娘放心,已经给岚苑的盛将军送过去了。将军还说多谢姑娘记挂!”
  看月荷跟月薇提及有关盛清砚的事便这么有兴致,檀妧不由皱眉,“我竟不知何时你们二人对义兄如此挂心,可是钟意于他,要不要我……”
  月薇连连摆手,“姑娘快别拿奴婢们取笑了,奴婢们到底为了谁,姑娘会不知?”
  “恩?”檀妧想不出来,不由眉头锁得更紧。
  两个小丫头异口同声:“您啊!”
  正准备喝热姜茶的檀妧差点被呛到,登时猛咳了几声,才一脸狐疑地看过去,“我?我与他可是义兄妹,你们小脑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难道姑娘真的看不出来么?将军他……”月薇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外面有人扬声禀报。
  雨势小了不少,以致屋里听得外面那人的声音十分清晰。
  “郡主,末将盛清砚求见。”
第12章
  雨滴淅淅沥沥落在窗棂,廊下站着的那人换了身竹青色的长衫,上绣白竹白鹤,比平日着兵服时多了些许清冷贵气。
  盛清砚手背在身后,有些紧张地握成拳,“郡主,末将盛清砚求见。”
  坐在榻上的檀妧眉头轻皱,示意月薇去将人请进外间等候,月荷则是去了沏一壶新茶。
  等到听得那人进屋的声音,檀妧方才不紧不慢地绕过屏风走出,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时不由怔了一下,方才唤道:“义兄。”
  “郡主。”他仍是礼数周全。
  两人落座,月荷端上茶来,又带月薇退到门边候着。
  屋里虽已撤了冰炉却也不热,只有两盏新茶上缓缓腾起水雾。
  盛清砚这身衣裳衬得他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温润,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也就是这几眼,檀妧发现他仍是一副紧张模样。
  估摸着自己不说话,这人怕是个把时辰都憋不出来一句,她干脆先开了口:“义兄都不曾在岚苑好好歇,便来了云苑,可是有什么事?”
  “是。”他认真点头,微垂着眼并不敢看檀妧。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义父既将保护郡主之责交予我,从明日起,我便将随行保护郡主,无论郡主去往何处。”
  这段没头没尾的话檀妧听得皱眉,“等等,父王何时让你保护我了?”
  盛清砚:“方才。”
  “方才你去了长霁阁?”
  “是。”
  “……”
  檀妧半晌没说话。
  檀承渊这安排属实是来得有些突兀,她这十数年从未被这样精心保护,倒不是因为父亲的疏忽,而是不需要。
  摄政王之女的名声在外,檀承渊又极得人心,自然无人敢奈她何。
  但既然这样安排了,必定有其用意。
  檀妧心思微沉,想起自己这几日都没见过檀承渊,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见父王。”
  “郡主且慢。”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身前,“书房有客。”
  他张开一只手臂拦住檀妧的去路,眉头紧锁。
  到府上来面见檀承渊的,大多是有朝中事务相谈,她背地里打听还好,但也确实不便露面。
  檀妧脚步顿住,抬眼去看挡在跟前的人,想起月薇放才说的那些话,眼珠轻轻一转。
  “既如此,那便请义兄留下来帮我个忙。”
  盛清砚不明所以,“什么忙?”
  檀妧朝他弯了弯眉眼,转而去叫月荷,“把妆奁底下压的册子拿来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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