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而拍桌!
小眼睛的道:“还有个叫苏缈的,是个挺厉害的半妖。听说她背上两把骨剑,是削了自己翅膀做的,这恨劲儿俺喜欢!俺想跟她交交手,肯定也能跟她过个百招。”
兄弟俩嘎嘣嘎嘣咬着豆子,一边不断发出感慨。
大眼睛的又道:“可惜啊,都没交成手。要是去年参会了,高低拼个修元当当。”
掌柜的翻着册子,盯着两个女子刚登记的名字,眼眶逐渐放大。
他抬起眼皮,朝女子那桌看去。
应该……只是重名吧。
兄弟俩越说越兴奋,拍着桌子道:“掌柜的放心,那几个大盗要是敢来,看俺们兄弟不削死他!”
整个大堂回荡着俩兄弟的哈哈大笑。
大眼睛忽然扭过头,问苏缈道:“欸,对了,姑娘,看你也是走江湖的,混哪儿的啊?”
苏缈吃饱了,放下筷子:“混得不好,出来见见世面而已。”
小眼睛:“那可得小心咯,最近哪儿都不太平。”
拍拍胸|脯,咧出一口白牙,“反正眼下是不必担心,有俺们哥俩。我叫李二,这是俺哥,李大。”
苏缈微笑着冲二人点点头,没报姓名。
李氏兄弟也没追着问,不消一会儿,二人吃好了,提起大刀上楼睡觉。
柳眉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也吃个半饱:“你吃啊。”
苏缈:“我不吃鸡。”
柳眉抓起剩下的鸡腿,一口一口吃进嘴里:“不吃我吃。”
一桌子菜,被她解决了一大半。又添了冒尖儿的一碗饭,吃得颗粒不剩。
虽然没有狼吞虎咽,但其实也看得出,柳眉实在是饿坏了。
苏缈倒是不饿,浑浑噩噩了几日,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倒上床她就入了眠。
这夜过半,客栈里却有什么声音,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苏缈翻个身,还犯着困呢,不免心头浮起一丝不悦来。
大半夜的,搞什么动静。
房外的响动并不大,若非她是只半妖,耳朵极灵,未必听得到。
想到掌柜说过的话,最近城中闹强盗。苏缈陡然坐起,打了个哈欠,决定去瞅一眼。
轻轻推开门,“嘎吱——”
这一声响,像极上了吊的人在垂死挣扎,听起来十分的……要死了。
苏缈:“……”
楼梯上正上来的三个蒙面人,跟她一样,很是没有想到。
八眼相对。
那一刻,苏缈就一个想法——掌柜的,这门该上油了。
第124章 客栈遭遇
寂静的空气突然凝固。
对面三个黑衣蒙面人, 手里拿着刀,正往楼梯上走。虽然他们都猫着身子,但仍看得出个个虎背熊腰, 很是能打。
苏缈耸了耸眉毛。
掌柜的说什么来着, 杀人越货的是三个大盗。
怎么的,非要这么巧么?
苏缈原地没动。
那三人乍见暴露,恐她尖叫,转瞬提刀砍了上来。
地板也是半新不旧的,被踩得“咚咚”作响, “嘎吱”乱叫。
在密集的“嘎吱”声中, 隔壁房门也“嘎吱”了一下。
李氏兄弟光着膀子,提着大刀突然冲出来了。
那三人还没靠近苏缈, 便被拦截在半路。一时间大刀挥舞,砍得乒乒乓乓, 整个客栈被惊醒一大片。
“姑娘还不快走!”乱斗中,李二大喊一声。
苏缈原地驻足,看着眼前的这场打斗。
这兄弟俩豪言都放出来了,她怎好抢了别人风头。却又恐这二人打不过对面三个,便立在原地寸步未退。
这两兄弟还挺敏锐, 这么快就冲出来了。苏缈起了兴趣, 观察起那兄弟俩的刀法。
看样子不成流派,多半是自学的, 凭着人高马大的优势, 打得还算有模有样。
可惜许是实战少的缘故, 过不多久二人便被对方抓到弱点, 遭压制下去。
两兄弟打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眼见着不大行了,忙又冲苏缈喊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客栈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推拉声——是各个房间的住户,在争先恐后地搬桌子抵门。
整个客栈处在一片惊恐之中。
唯独苏缈,愣是杵那儿不动,急得那俩兄弟汗都多出了一层。
狭窄的走廊里,很容易分出胜负。
那三个盗贼见俩兄弟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松懈下去。当中一人瞅了瞅苏缈,嘿嘿笑道:“这女的吓傻了,兄弟我去会会。”
另二人喝道:“回来!看见女人走不动路!”
那人并不听劝,已抽刀往苏缈这边来了。
李氏兄弟压力顿减,却更是急得跳脚:“叫走不走!你有毛病啊!”
苏缈掩面打个哈欠,见当中一个蒙面大盗提刀朝她走来。他笑眯着眼睛,浑身透着一股子猥琐气息。
怎么的,还想劫个色?
这样的人渣,一概是不该留的。苏缈蹙了下眉头,手起剑落。
走廊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那人捂着□□,在地上丑陋地扭动。
拼砍的刀声停顿下来,那边对招的四人齐齐瞪了眼。
什么情况?!
也就是这愣神的工夫,又一声“嘎吱——”
隔壁的门打开了。
两声破空响,正把李氏兄弟逼得退无可退的两个大盗,竟同时栽倒在地上。
俩兄弟呆住了:“???”
柳眉打着哈欠站在门口。她朝苏缈递来了不爽的一眼:“你就这么看着?”
苏缈一脸耿直:“抢人风头,不太道德。”
李氏兄弟:“……”
柳眉丢出来的是两个茶杯,不偏不倚地分砸在两个大盗后脑勺上,当场就给砸晕了。
她右手已废了,可见是一只手扔的两个杯,却仍有这样的力道和准头。
走廊里谁也没说话,只听到伤了要害的那个,撕心裂肺的嚎。
外头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人把目光投向大门。
“砰——”门被撞开,竟是官兵到了。
官兵来得这么快,还是掌柜的功劳。
原来,因想起钱匣子没收进屋,夜半时候,掌柜的又回大堂里取。巧了,正撞见这伙儿贼人撬开后门,跑进大堂拆柜子。
连日的营收全进了贼人腰包,掌柜的肉痛不已,却只得躲在楼梯底下一声不敢吭。
三人拿了钱后,又上二楼去。
此间客栈靠近码头,来往许多商人喜欢在此住店。
那几个大盗,多半是盯上过路行商了。
听得二楼干起架来,掌柜忙从后院翻墙出去。他运气还好,没走几步就遇上一队巡逻官兵。
官兵火急火燎冲进店里……那三个大盗却已被放倒,抓起来轻轻松松。
官府大喜,隔日就将那二百两的赏银兑现了。
四个人抓的盗贼,一人五十两,正正好。
柳眉正缺钱。
她掂了掂那五十两银子,抽了十两抛给苏缈:“钱还你,命先赊着。”
她出手大方,看得出着实是不想欠苏缈一分一厘。
苏缈便把钱收了。
分钱的时候,李氏兄弟憨厚地挠着后脑勺。
“没想到二位才是高手,这钱……嘿,搞得俺们挺不好意思的。”
抓贼一事上,他们其实可有可无,若没有苏缈二人,多半已凶多吉少。
可贵在侠义,不是么。
李大忍不住问:“咱们萍水相逢,一起抓贼也算有缘,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柳眉把钱揣好,呵笑一声:“大名柳眉。”
两人皆一愣。
苏缈笑笑,把手一拱:“在下苏缈。”
李氏兄弟又是一愣。
李二突然哈哈大笑:“逗俺们的吧!柳眉跳崖都死了,人家苏缈眉心有个红印,使的还是双剑呢!”
柳眉瞟这二人一眼,懒得搭理:“嘁,爱信不信。”
久未有乐子,苏缈见这二人有趣,有心逗逗他们。她认真地问:“有没有可能,柳眉跳崖没死。”
李二看了看瘸着腿的那位姑娘,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倒是有可能,没摔死,残了。”
柳眉又一个白眼瞪过去。
苏缈:“那有没有可能,苏缈是只半妖,红印其实可以用妖术消除。至于双剑,有了更好的剑使,便收起来了嘛。”
李氏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把目光落在苏缈的剑上——确实,光看剑鞘便知是把宝剑。
二人再次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那么真相——
李大仍然摇了摇头,一脸笃定:“不对,你们有个很大的破绽!”
破绽?
“什么破绽?”
李大把大腿一拍,哈哈大笑:“柳眉跟苏缈啊,那是对儿死对头,想不到吧!”
苏缈:“……”
李二:“这俩绝对不是一路人!”
李大耸耸眉毛,自信满满:“俺们可是多方位,多渠道,全角度去了解并崇拜二位女侠的。别拿这事儿骗俺们,伤感情。”
苏缈:“……”要不临时改个名?
她噗嗤笑了:“好吧,逗你们的。我叫苏大,她叫苏二。”
柳眉:“?”
李氏兄弟大喜:“哎哟,跟咱兄弟俩一样的名儿。缘分啊!”
柳眉:“??”
李氏兄弟:“对了,我们明儿就要走了,去全州碰碰运气,你们去哪儿?”
苏缈:“也去全州。”
兄弟俩又大喜:“太好了,一起呗!”
苏缈:“好啊。”
柳眉:“???”这里有没有人问问她的意见。
朋友多了路好走,怎么不可以呢。只要性情相投,苏缈都愿结交为友。
明日启程去全州,脚程得加快,再不能像先前那般耽搁了。
午后,苏缈去买了两匹马。把马栓到后院儿的时候,瞧见柳眉坐在墙角磨剑。
沙沙沙——
剑是新买的,还没开刃,她坐在那里慢慢地磨。
苏缈闲来无事,一边慢悠悠喂马,一边看柳眉磨剑。
赏金分了五十两,她还了苏缈十两,还剩四十两。
这四十两哪买得到上品兵器,只能买到一把稍好些的剑。
正阳财大气粗,这种品质的剑恐怕都只配丢在剑库积灰。
柳眉自小便是天之骄子,恐怕从未用过这么低劣的兵器。可她小心又仔细地磨着,一下下将剑刃磨得锋利。
就算手握着这样一把剑,她也要杀沈嘉。
磨剑沙沙,树叶沙沙,耀眼的夕阳斜照进院子,后厨飘来诱人的菜香。
莫名的,竟有几分悠闲味道。
苏缈恍惚想起一年前,她和柳眉的第一次交锋,也是在某个客栈的后院儿。
那一次,打得真叫一个印象深刻。
彼时,还有杨雀儿呢。
不知杨雀儿若还活着,沈嘉兵围正阳的时候,她作为柳眉的跟班,是否会跟着一起跳崖。
很难说。
毕竟柳眉这样的脾气,少有。
苏缈喂完了马,靠在墙边欣赏夕阳,没有回房。
柳眉头也不抬,只管磨剑。
她只有左手能用,总是磨偏,又总是不厌其烦地调整。
其实就算剑磨好了,她这副残躯,也未必使得好。
“我不到六岁,就被哥嫂赶出家门。猪食、狗食,连泔水我都吃过……”
也许是夕阳的平和,苏缈的安静,让柳眉有心情说一说过去。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磨剑声盖住,“……师父捡到我,救我出苦海。我一直把他当爹,我也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该把我当女儿……毕竟他以我为傲,什么好的都会给我。”
她说得断断续续,磨剑声也逐渐失去了规律。
“……他明明最疼我,最后却偏信沈嘉。”
柳眉低着头,苏缈瞧不清她的神情,只能从额角微凸的青筋观得一二。
她是在正阳长大的,正阳是她人生的全部。
如今一腔愤恨无处发泄,竟只能对着苏缈这么一个讨厌的半妖,才能够述说一二。
柳眉是只斗鸡,可斗鸡也有累的时候。
“他若在天有灵,该看清楚,只有我……只有我会为他报仇!”
话到激动处,剑磨偏了,斜着划过磨刀石。柳眉动作顿住,迟钝了一会儿,才颤着手重新调整剑刃的方向。
连支剑都磨不好,谈什么报仇。
苏缈的内心,有一丝动容。
她眼下才知,柳眉一直争的并不是正阳的位置,她争的,是在师父心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