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敢做不敢认?!”另一人擦着脸上的水,气得龇牙。
众人面面相觑,好不茫然。
真没人动手啊。
龚荃冷得牙齿嘎达嘎达响:“先、先别管了,上去再说!”
可愣是没人想上前搭手。
没别的原因,怕被盖上推人的帽子。众多学子反倒纷纷后退了,只去了两人喊护院过来。
又过一阵,来了几个护院,才将冻得发青的三人拉上来。
那龚荃年纪已不轻了,上了岸就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牙齿撞得铛铛响。
几个护院费了许多工夫,才帮他把湿透的棉袄脱下来。
“阿嚏——”然后龚荃一路打着喷嚏,被架了回去。
“噗嗤……”苏缈笑出了声。
好一阵狂风啊,哪儿都不刮,独刮后院儿那片。且又在后院中盯着龚荃猛刮,直把一个大男人刮进水里。
别人看不出来,她可看出来了,分明有只妖在捣乱。谁去拉龚荃上岸,又将谁踹进水里。
妖皇先前已出过一次手了,此刻正自闭屋中,自不可能是他。
苏缈坐在墙头笑。嗯,她也是有哥哥罩着的,真好。
算他龚荃倒霉,一日挨了三轮削。
今天这后院里,最惹眼的自然是龚荃,其次便是程昇。
这一日下来,程昇几人居然交到不少朋友。
原本大家都不相熟,凡事不会深聊,程昇他们打探了这两日,一直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谁知因苏缈去诗会一趟,惹出这些事来,意外招来许多关注。
自然,先前没有听到过的消息,也就自己送进耳朵了。
原来,只要是会读书写字的,董贤一个都不想放过。
为了留人下来,他早已露了狐狸尾巴——竟以女色相诱。
凡正人君子,岂会使这些手段。
凡正经人家,哪来的轻浮女子。
见好些学子不仅不吃这套,还提出了质疑,管事的便推说是下头人安排不当,不着痕迹得将此事揭过。
后头程昇几人住进来时,别院中已清静下来。
这么看来,不止他们觉得董贤心怀不轨,还有好些人也觉出其中古怪。只是都有着相同的无奈,想走又走不掉。
是夜,程昇几人又聚在一起聊了聊。
程昇有些担忧:“粗略数数,加上我们自己,共十二人想走,苏女侠一个人带得出去么?”
另有五人,誓不肯做乱臣贼子,也想逃离别院,听得苏缈有些功夫,便求着带他们一起出去。
这些天,苏缈早已勘察过地形,也记录过护院巡视的时间。十二个人是有点多了,但如果行动小心,并没什么大问题。
“动作快一点就是。我们天亮之前翻墙出去,在护院发现前抵达城门附近,城门一开就走。”
时间不待,明晚行动。
……
西角院,是护院们轮休的地方。
此时,一众护院聚在此地训话。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半张脸长满络腮胡,眼睛一瞪,十分凶悍。
“有消息说,院儿里来了个会武的,还是去年武林大会的修元,还他|妈是个女的!”
下头护院听得是个女的,相互挤眉弄眼起来。
刀疤脸踩着竹筐,不屑道:“还据说写得他|妈一手好字,打了龚先生的脸面。老子就不信了,有那工夫练字,还有工夫练剑?!像老子这么优秀的,当年学刀的时候,也起码一天四个时辰地练!”
底下人七嘴八舌附和起来:“肯定是个假修元,还是咱们老大厉害!”
刀疤脸听得恭维,心头爽快,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刀:“那女的但凡敢来惹老子,老子这把祖传环首刀,定削了她脑袋!”
“老大厉害!老大威武!”
“行了行了,老子厉害老子知道。来,都把这好东西领了。”
护院们早好奇那竹筐子里装的什么了,挤着就来框里拿。
拿到手里,纷纷惊讶了。
“头儿,这么好的玩意儿,真发给咱们用?”
“给你就拿着,跟着董大人,还能少了好东西不成!”
“嘿嘿!”
“都机灵着点儿,李老三,你们小队多分两个人去守那女的,别让她又弄出什么动静。”
……
是夜,苏缈打头,钟曲殿后,一行十二人,乘着夜色一路往外墙挪。
白日里,院子外头忽然多了两个巡逻的。对方显然已经在防她,更是不走不行。
只两个护院,苏缈各给了一记手刀,也就解决。
十二个人到底是太多了,不易隐藏,人类的眼睛夜里又看不太清楚,短短一段路,不是踩到了干树枝,就是挂到了衣裳。
苏缈无奈,路上又敲晕了个倒霉的护院,才将众人带到翻墙点。
勉强进行顺利。
钟曲躬身充当踏脚垫,妖皇先过墙去,接着便是程昇。
钟曲被连踩好多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要配合。
路边灯火昏暗,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一连过去了七人,到第八人正要过墙,不远处乍然响起焦急的声音。
“哎呀大夫你快点儿,龚先生烧得厉害,再慢人可就烧没了!”
一盏灯笼照过来,小道上,小厮拖着个身负药箱的大夫,急匆匆经过。
正翻墙的第八人,被灯笼照了个脸亮。
双方齐齐愣住,大眼对小眼,大有“你小子怎么在这里”的困惑。
短暂的寂静,那小厮反应过来,扯起嗓子大喊:“快来人啊,有人翻墙!”
喊声响亮,瞬间穿透整座别院,也瞬间击穿了某些人胆小的心。
还没翻墙的几个学子,个个魂飞天外。
苏缈无语,忙将人一一抓起,和钟曲配合着一股脑全扔过墙去。
墙对面应是接住了,没听到谁喊痛。传进耳朵的,只有四面八方过来的脚步声。
夜色被火光驱赶,很快围墙边亮如白昼,成堆的护院朝这方涌来。
兄妹两个先后跃过墙去。
眼看就要成功,不料又突发意外,苏缈憋不住有话要说:“你把那姓龚的冻出病,大晚上的找大夫,这下可好!”
钟曲揉着他受罪的腰,很是不满:“怪我咯。”
苏缈:“啧,哪能怪你,怪他身子骨弱。”
钟曲:“哼,烧死他得了!”
程昇在下面急得额头冒汗,压着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只听得院子里传来“分头堵”,“抄近路”之类的声音。
苏缈数过的,这院子里的护院有近二十个。
这些并非普通护院,他们身着轻甲,高大强壮,腰间还都配着刀。领头那个脸上有疤,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这些多半是董贤的私兵。
虽说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可就是再来一倍都不是苏缈的对手。
不过,眼下她正带着一群读书人,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哪见过这等阵仗,可别先给吓得跑不动路。
若是慢了,城门口先得到消息,必会戒严,届时他们想要出城可就难了。
还有两盏茶的时间,城门就要开。她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甩掉护院,带这些人出城。
今天又是充满挑战的一天呢。
第111章 连中三箭
苏缈下了墙头, 一把拉住钟曲。
“你造的孽,你得帮我!”
钟曲大感震惊:“我还没帮你?我腰都要被踩断了。”
苏缈耍起无赖:“不管,你就得帮!”
不由分说, 将早已准备好的路线图拍到他胸口。
“东门最近, 从那里出城。你带他们先走,我断后!”
追喊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在这里拉扯了。
钟曲无语,只好亮出了尧光。与此同时,询问的目光看向妖皇。
苏缈也望向妖皇。
——借他的手下短短用一用, 他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妖皇站在人群里, 眉眼平静,算是默许。
程昇看着苏缈, 急问:“你一个人对付得来么!”
苏缈:“放心吧!你们快走,小心城门那头得了通知, 大家都走不了。”
说话间,护院已追了出来。听声音,是分了两路,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
两方有追兵,一边是高墙, 只有一个方向可走。
钟曲瞅了眼路线图:“这边!”便带着众人奔入夜色中。
妖皇睇她一眼, 也消失在夜里。
苏缈原地未动。
希望她这哥哥靠谱吧。
当最后一片衣摆消失在拐角,别院的护院冲击出来。
火光亮眼, 苏缈被夹在中间, 连头发丝都被照得清晰可见。
带队正是刀疤脸。
他只瞄了苏缈一眼, 又与小队长对了一眼, 提刀指向众人逃离的方向:“那边!追!”
他们的目标是逃跑的学子,并非苏缈。只留五人下来收拾她, 足够了。
小队长留下来对付苏缈,大喝一声:“速将此贼拿——”
话未说完,对面剑风扫来,一圈五人齐刷刷摔倒一片。
苏缈紧接弓步上前,剑身迅如流星,飞快拍在数人腿上。
一时间惨叫连连。
五人小腿皆断,无力再战。苏缈未敢有片刻停留,提剑往前追去。
刀疤脸领着十几个护院,正快速追击。
几个读书人哪里跑得过他们,眼看着距离不断被缩短。
“一群弱鸡崽子,还他妈想跑。要活的,抓到有赏!”
刀疤脸话音刚落,忽闻剑声刺耳,猛一回头,但见一抹女影突入队伍当中,剑扫大片。
他顿住脚步,看清是打了龚先生脸的那个,当即大骂出口:“他娘的,找死!”
龇牙厉骂着,提刀杀回,“看老子一刀劈——”
刀剑相撞,听得两声脆响。
半截大刀落在地上。
断、断了?
短暂震惊,脚边劲风扫过,刀疤脸慌忙后退,惊险躲过。
“老子的刀,啊啊啊……老子祖传的刀!”
苏缈哪顾得上什么祖传不祖传,她时间不多,伸到眼前的一律砍断就是。
然后挥剑打腿,凡被击中者无一不抱腿痛呼,不能站立。
早在通州时,苏缈就曾一剑扫退披甲兵士,这些轻甲护院根本不禁她打。
可眼下,她却并不能发挥妖力。
对程昇那群学子而言,若和妖扯上关系,只怕有碍名声。若叫董贤借题发挥,谁又知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她的半妖身份,在这里不能暴露。
故而只以雁山功法对敌,又不欲伤人性命,便一个一个打伤了腿,阻拦追击。
刀疤脸气得牙痒痒,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放声大吼:“放她走!”
领头的既然下令,攻势顿停,竟不再拦她了。
苏缈看了那领头的一眼,不及多想,果断往前去了。
属下惊问:“头儿?!”
就这么放了么,回去怎么跟董大人交代!
刀疤脸咬牙切齿,把手摸到背后:“老子放她?老子祖传大刀被她断了,老子要她赔命!”
背后的手抽回来,握着一把弩,“跑远了老子才好射死这娘们儿!”
说话间,一只弩箭已破空射出,直往苏缈背后去。
苏缈惊觉背后寒芒将至,匆忙侧身,弩箭擦着腰身而过。
不等她站稳,那刀疤脸放声下令,“架弩!”
手下这才会意,连忙从腰际拔出弩来。
刚到手的好东西,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当然要拉开距离,否则岂不容易射中自己人。
苏缈大惊。
这些护院竟然都带有弓弩!一声令下,齐齐向她发箭。
箭雨扑面而至——
对方收刀停战,苏缈还以为对方是领了她的情。毕竟她只伤腿,未伤命。
岂料以己度人,却料错了,对方放她突围,不过是为了方便拿箭射她。
街道狭窄,躲是躲不过了,唯有直面。
长佑寨那一次,也有弩箭迎面而来,她数度破箭雨攻击。可如今妖法却不能使,唯有以真气为盾,勉强抵挡。
六层心法威力不足,剑气扫出只能减缓箭势,且并不能击中全部的弩箭。
手腕传来钝痛,一只弩箭没入骨头,苏缈左手吃痛,差点掉落了剑。
趁对方补箭,她连忙跨步上了街边台阶,往柱子后头一躲。
那柱子却只半尺来宽,哪里遮得住她。
第二发弩箭至,肩膀又中一箭。她额头冒汗,痛得眼前一黑。
苏缈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箭,是犬齿倒钩箭,进去就难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