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顺德帝与康安长公主还没到,其余人就都在殿内等候。
太后嫌路途遥远,秋
猎严寒,便没有来,待到顺德帝与康安长公主来了,宴会便会开始了。
大殿内的灯火与高高放置的夜明灯相互交映,晃动的流光将整个大殿上都镀了一层暖色调的光,将人的眉眼都瞧的闪着熠熠的蜜光。
这回人们的座次安置不是以亲属身份排位的了,因为人数太多,所以都简单的分为男席女席,顺德帝的位置端坐在最上方,左男右女,越靠近前方,身份越高。
女子这边分为出嫁与未出嫁,出嫁后是以夫家的身份列位的,如定北侯夫人,便坐在最前方,一些七品小官的夫人,便坐在最后方,而未出嫁的姑娘们则都坐在已出嫁的夫人们的后面。
石清莲是二嫁女,自然也是跟着未出嫁的姑娘们坐在一起的。
她们这群姑娘之前在长公主的随云榻上便互相熟悉过,现下凑到一起来也能说上几句话,石清莲坐在人堆儿里,听见她们在讨论那个公子最好看。
这些话平日里贵女们都是不好意思说的,但是见过了康安长公主的架势后,她们觉得讨论些男子也没什么,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不要叫人瞧见就行。
都是到了岁数的女子,马上都要出阁了,难免对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即将订婚的未婚夫有几分好奇,很多姑娘都借着这个机会,窥探对面的公子们。
就连石清莲的两个小侄女,石大夫人的两个亲生女儿,也都凑在一起往对面看——她们俩岁数小,之前康安长公主在随云榻上邀请人的时候,没有邀请这两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所以她们俩没长什么见识,只一直缩着小脑袋,偷听人讲话,偷偷往对面看。
席间的八卦是真多,多的人耳朵都听不过来。
石清莲还听见了好几个八卦,都是关于陆飞鸢的。
陆飞鸢这段时间丢脸都丢到家了,满京城都是看她笑话的人。
据说,陆飞鸢被永宁侯世子丢回去了之后,一直以泪洗面,足不出户,甚至还闹了几回上吊,最终被陆家送到乡下庄子里养去了。
“我听说,陆家人要将陆飞鸢嫁到金陵去,金陵虽也是富庶之地,但远比不上京城。”
“她不远嫁也没别的法子了,名声都毁了,还跟旁人拜堂过,纵然还是处子之身,但又有什么用呢?京中的大户人
家都不会要她的,嫁到金陵去,好歹金陵那边的人不认识她,她还能有点好日子过。”
说话间,还有人叹气道:“若是继续留在陆家,就要留出仇来啦。”
“她这辈子都别想回京城来了,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还不如嫁得远远的呢。
陆飞鸢的话题升腾起来的时候,有人扫了石清莲一眼,大概是记起来当时在陆家与永宁侯府的婚礼上,石清莲和沈蕴玉被抓的事儿了,便赶忙提起了点别的,话题很快又带到了旁人身上去。
“听闻那定北侯世子又要纳妾了,好似还是个商户女。”有一位姑娘道:“定北侯世子当真是个花心的人,后宅的姑娘都有七八个了,还在纳妾,说是女儿生了一大堆,就是生不出来儿子。”
“我听说,那定北侯世子尤其喜爱一些年岁小,长的嫩的姑娘,纳进府内的妾都是刚及笄的姑娘,不喜欢了就扔到一旁去,甚至还爱把那些妾送人,啧啧,谁爱嫁给这种男人呢?”
“定北侯世子的正妻便是受不了定北侯世子的性子,直接搬回娘家了,虽说还没和离,但也差不多了。”
“我听说,那定北侯世子花样可多了,每晚喜欢好多姑娘聚在一起玩儿,甚至还想叫妾室与正妻一道伺候他,那正妻才受不了的。”
石清莲闻言,不由得在心中想,果然金襄那个性子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定北侯府内也不怎么家风清正,金襄才会想着下.药这档子事。
她不由自主的在席间开始搜寻定北侯世子的人。
定北侯世子的身份,定是席位间最前头的——
石清莲的眼眸一落过去,便瞧见了坐在圣上左侧下首第一个的沈蕴玉。
今日沈蕴玉换了一身烟灰色与碎冰蓝色相称的武袍,他平日里总穿着沉甸甸的黑色,便显得人也锋锐很多,现下换了浅淡的颜色,便显得人也年轻了几分,满殿柔光一衬,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石清莲早就将她要找的定北侯世子给忘到脑后去了,她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到他的眉眼上,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她知道,沈蕴玉穿戴严实的衣襟下方,是滚热的温度与坚硬的臂膀,他有强大的臂力和劲瘦的腰,内力一走,可以碎玉断石。
这么好的一个身子,竟然被扔在无尽的夜色里,无人享用,真是暴殄天物。
她很久很久没有碰过沈蕴玉了,她好想好想,像是一辈子没吃过饱饭的人,在盯着一头香嫩的烤乳猪一样。
好香。
吃一口吃一口吃一口吃一口。
吃不上舔一下也行。
舔一下舔一下舔一下舔一下!
石清莲的目光太过于灼热,隔着一个宫殿的过道,坐在男席前方的沈蕴玉都能感受到。
他甚至都不用去看,只一闭眼,就能想象到石清莲看他的眼神。
挑逗的,火热的,两只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纤细的眉头挑起来,粉嫩的唇瓣被她自己咬着,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肚子里全是坏心思——她生了一张娇媚柔弱的脸,但其下的本性让人不敢恭维,一旦撕开了那一层伪装的皮囊,她简直就是个地痞流氓,每一日都踩在沈蕴玉的底线上,沈蕴玉只好把底线再放低一点。
沈蕴玉想起了他马车上,石清莲画的那一幅画。
沈蕴玉难堪的闭上了眼。
他无法形容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的心情。
他这一生,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自己这样的画。
他真是想掐死她。
吵闹喧嚣的大殿之内,一群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太监拉长的动静。
“皇上驾到——”
“长公主驾到——”
原本坐在案后的人便立刻起身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道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阵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顺德帝从殿外走进来。
他自然地走上最高的位置,坐下,而康安长公主坐在女席的首位。
他们二人落座之后,康安长公主一坐下,那双柳叶上挑眼便正对上坐在她对面的沈蕴玉。
这座位何等熟悉?早在几个月的太后宴席上,她也曾坐在沈蕴玉的对面。
只是现在与当时却已是不同了,她从康安帝姬变成了康安长公主,她偷.情的花阁早都被拆了,与她偷.情的
人也都已经死了,变成一具枯骨,什么都不剩下,而沈蕴玉还端坐在对面,仿佛万千事物都惊不了他的眼,脏不了他的衣摆一样。
他感受到了康安长公主的视线,平静的抬起头,与长公主对视过之后,举起一杯酒,示意,饮下——一切都挑不出错漏来。
他是那种,明知道你要杀他,却依旧能坐下来和你心平气和的探讨这个案子该怎么办的人。
康安长公主瞧见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以前见了沈蕴玉,见一次恨一次,一直记得他伤了她十四条人命的事,但是现在瞧见沈蕴玉,却从沈蕴玉那一层心狠手辣的皮下面,窥到了独属于沈蕴玉的柔情与魅力。
他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能把江逾白弄死,而且,还可以为一个女人做到“以功换婚”的程度,跟了沈蕴玉,就像是跟了一头恶狼,他满身血腥,但会把敌人最嫩的心尖儿肉咬下来给他的爱妻吃。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蕴玉竟然是个大痴情种呢?
若是她知道沈蕴玉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肯定早想办法把沈蕴玉收于麾下,沈蕴玉弄死了江逾白,那就证明沈蕴玉比江逾白更强。
他是个又强又专情的人,比江逾白强多了。
她天生崇拜强者,也不在乎这强者爱不爱她,性格残暴还是善良,她只是慕强罢了。
只可惜,她错过了这个机会。
她还是搞不懂沈蕴玉为什么会喜欢石清莲,她看不出来石清莲这个女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算是稍微聪明一些,但是也就只有那么一些吧?
康安长公主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一次次闪过,闪到某一处的时候,甚至想,要是沈蕴玉真的把她逼急了,她干脆嫁给沈蕴玉好了,他们俩谁都别好受。
不过这个荒唐的念头转瞬间又被她自己压下去了,她知道不可能的,这只是她臆想的一个可能性而已,别说沈蕴玉答不答应,顺德帝都不会答应——长公主不可能嫁给掌实权的人,她连江逾白都嫁不了,更何况沈蕴玉。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殿内已经开始表演歌舞了。
先上台表演的是陈三姑娘。
陈三姑娘身材干瘦,穿了一身骑马装,因为跑了两天的路,所以脸上干巴巴的,看
着一点颜色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枯黄。
陈三姑娘表演的是一曲惊鸿舞,跳的中规中矩,但是却让顺德帝龙颜大悦,顺德帝将他桌上饿美酒赏给了陈三姑娘。
陈三姑娘接赏,下了台。
坐在一旁女席中、看着这个过程的石清莲在这时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了。
她记得,顺德帝上辈子好像就是立了陈家的姑娘为后的,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离死不远了,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是陈家的那位姑娘。
再联想到当时康安长公主一直在席面上努力的拉拢这个陈三姑娘,以及现在顺德帝开始赏这个陈三姑娘美酒,主动示好,石清莲便能推测出来了。
原来这位陈三姑娘,在这个时候便被预定成了大奉顺德帝的皇后了。
她的眼眸转了两圈,又渐渐升腾出了些别的心思。
那她也该跟这个陈三姑娘打好关系,她需要一些宫内消息的来源,贵女朋友越多越好。
她不知不觉的捧起了一杯酒,一边沉思,一边慢慢低头舔着喝。
酒过三巡,顺德帝便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席了,他离席了之后,席上的人也渐渐放开了,觥筹交错间,康安长公主竟亲自上台舞了一曲凤舞九天。
康安长公主舞起来是极美的,纤细的腰肢与水袖甩动,烛火照耀间,如九天玄女下凡,但是,她裙摆下的两条腿却未曾穿雪绸中裤,连绫罗袜都没有,便那样□□的露出来,她甚至跳着跳着,还甩掉了两只珍珠履,露出一双赤足来。
满殿的男子都避开了目光。
他们不敢看。
唯独席间的许青回绿了一张脸,气得灌了一杯酒,随即在四周找那个波斯王子。
波斯王子坐在男席前端附近,他虽然是质子,但是好歹也是波斯国的质子,大奉礼仪之邦,就算暗地里有倾轧,但面上都是稳稳当当敬重着的,他的身份,让他坐在前方。
波斯王子正在昂头欣赏。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康安长公主舞动时露出的小腿与脚趾的人。
他堂而皇之的在欣赏。
许青回更生气了。
他觉得,康安长公主都是被这群波斯人给带坏了,在没有碰见这群波斯
人的时候,康安长公主还没这般肆意呢。
虽说康安长公主不是他的人,但是——他就是看不过去!
这一场宴席,进行到中段的时候,石清莲离场了。
她准备去进行她今晚的大计谋了。
她离场的时候,康安长公主已经跳够了,直接下场,依靠到了波斯王子的怀里,与那波斯王子眉目传情,此等行径,看的一些未出阁的女子目瞪口呆。
石清莲离开的时候,康安长公主用眼尾扫了一眼她的裙摆。
康安长公主真是厌恶死了石清莲那副永远游离在所有阴谋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活的肆意妄为,但她觉得,最肆意妄为的那个是石清莲。
真正的肆意妄为不是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嫉妒石清莲。
分明,那是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人!
石清莲出了吵杂的大殿后,行走在寂静的殿外。
殿间清风拂过,头顶明月繁星,虽然安静,但却有很多人守卫。
附近都有金吾卫巡逻守护,这山间多野兽,若是有野兽冲进来,伤了贵人就不好了,几乎走上片刻,便能瞧见一个金吾卫手里提着灯笼照明。
石清莲一路轻车熟路的走到了沈蕴玉的面前,冲着守门的私兵温柔一笑,在那私兵一脸“果然来了”的表情中,推门而入。
石清莲进门的时候,步履轻快,面带笑容,一张娇媚的脸蛋上满是愉悦。
私兵闭上眼,退后了些。
石清莲没有看到私兵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和愧疚。
她直奔沈蕴玉的厢房,然后走到床上,毫不犹豫的开始脱衣裳,像是个急迫的小狗狗,甩着尾巴蹦跶上了沈蕴玉的床。
已经深秋初冬了,厢房里冷得厉害,床榻也冷,锦缎的被子碰到皮肤的时候,叫人都能打一个颤。
石清莲钻进被窝里,美滋滋的想,她要给沈大人暖被窝啦。
结果她刚一钻进去,小腿就贴上了一个极为冰冷柔软的东西,她诧异的伸手去捞,从被窝里捞出来了一条长长软软的——死蛇。
三息过后,尖叫声响彻整个院落,私兵看见那位石姑娘怒气冲冲的从院内出来,还将那死蛇一把摔在了他的脸上。
私兵沉默的站着,心道,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涨月俸啊?
我每天都在承受我这个月俸不该承受的压力啊!
至于那条死蛇——噢,这可是大人亲手抓来弄死洗干净放被窝里的礼物啊。
据说石三姑娘之前在马车里也给他们大人留了礼物,他们大人珍重的收起来,放在箱子里了。
这也算是互相送礼了吧。
私兵想。
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啊,到底什么时候能给他涨月俸呢?
石清莲一路怒气冲冲的回了石家所处的宅院里。
她想象中的沈蕴玉,应该是暴怒的把她压在床上抽她的屁股,但实际上的沈蕴玉,是放一条死蛇吓唬她!
沈蕴玉!
是不是个男人啊你!
石清莲回到宅院厢房内后越想越生气,唤来墨言给她烧水沐浴。
一想到她摸过死蛇,她就浑身不舒服。
沈蕴玉个王八蛋!
她褪下衣裙,露出娇嫩如荔枝般的颜色,踩着木凳,入了浴桶之中。
氤氲潮热的水汽将她的面容蒸的桃粉浓李一般,石清莲摸着自己绸缎般顺滑的皮肉,气得直锤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