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南——满河星【完结+番外】
时间:2023-11-23 23:02:17

  反正也没人看,荏南便像个小女孩一样在镜子前来回转圈,还学着摆出大剧院前画报上的各种姿势。
  她摆得一点也不比那些女明星差!
  荏南正要扭头做出回眸一笑,突然觉得后背一疼,轻轻叫出了声。
  “怎么了?”
  江庆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外,听见她叫唤,便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荏南探出头来,一副有些可怜的样子,声音弱弱地问:“大哥,你能进来一下吗?”
  江庆之只盯着她,没有说话。
  荏南有点急了,想去拉扯他,又不敢,只轻轻巧巧地牵住他的食指,握在手心中摇了摇。
  江庆之随着她去,没反驳,也没同意。
  于是,荏南便就着攥住他食指的那点力气,将他一点点拉进了门,落了锁。
  江庆之进了内室,里面有些暗,只有靠近穿衣镜的地方设了集中的灯光,打得透亮。
  荏南走在前面,手牵着他的食指,她的手掌太小了,甚至握不到他的指根,如同被孩童攥住一般,圈得紧紧的。
  尽管这点力气很小,江庆之随手一抽就能抽回手,却还是任囡囡握着,将他牵进了这暗室当中。
  “什么事?”
  他闲闲地问道,语气里全是平常。
  荏南转过身来,穿衣镜上的灯光便打在她的脸上:“大哥,我……我要你帮帮我……”
  口上吞吞吐吐,脸上那点子隐秘的欢喜却被照得清清楚楚。
  这般浅,仿佛一望就能望到底,一点藏不住。
  便是瞎子大概也能有所感知,更何况身处高位多年、从来老辣的江庆之。
  可偏偏拦不住有人情愿当瞎子。
  江庆之的脸庞逆着光,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既然没有反驳,那便是同意了。
  荏南微微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忍着羞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江庆之挑眉,这是……
  “大哥,我背后好像落了根针,扎得我有点疼,这衣服收得紧,我背不过手去,你能帮我取下来吗?”
  原来是女裁缝走得急,没把试衣时的针取下来,她又动来动去摆姿势,那针便松了开来,入了衣服扎到肉了。
  这理由倒也正当,毕竟这衣服确实收得紧,手臂确实难以伸展开来。
  若是她的口气再平常些,耳朵少染几分草莓红,身体也别微微颤抖,就更天衣无缝了。
  她像只淋得透湿的猫一样,等待有人抱起,将她拾回家。
  荏南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出言催促,怕完全露出了痕迹。镜子中只映出了她一个人的影子,大哥隐在黑暗中看不见。
  少顷,多面镜中的复影映照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却并不秀气,虎口处、指根处的茧大多是用钢笔签字磨出来的。
  这只平日里作报告时调整话筒、批改文件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后。
  只是指尖触上,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用,荏南却莫名觉得她背上被按住那处几不可见的凹陷传来的感觉都无比清晰,连肌肤都发烫了,仿佛是静电流过,让她忍不住微微震颤。
  江庆之看着她的发尖轻轻落在他的手指上,若有若无地抚着,荏南抖了起来,那发丝便在他的手指上落了又离。
  发丝是顺滑的,发尖刺着有些发痒,偏偏不严重,让人挠也不好挠,躲也躲不掉。
  荏南等了一会儿,不见江庆之有多的动作,刚想回头,却感觉到大哥的手落在自己脖子上。
  微热的指尖碰着颈后敏感的皮肤,荏南直想往后靠在他怀里尽情磨蹭,可她不能,所以只能原样老实站着。
  食指滑过颈侧,将松散开来的头发挽到一起,那头发今日有些微卷,便没那么好捉住,漏了些在外面,于是其余几指追上,紧紧贴着皮肤,用指尖将它们收了进来。
  荏南只顾着咬唇忍耐,忘了遮掩脸上的动摇,于是便被镜子照得清清楚楚,懵懂无知,混着少女的娇羞。
  江庆之将她披着的头发拢成一团,挽到身前倏地放下,那发便像一阵雾一样在胸前散开,落在皮肤上。
  “这里有些暗,大哥站近些,看得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她糯糯的声音回荡在暗室中,手背到身后,揪住了他的袖口,明明力气那么小,却还是将他拉了过来。
  江庆之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扫到了荏南的后颈。
  镜子中的荏南闭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动着,几乎像祭台上洁白的羔羊,等着命运降临。
  江庆之的手落回了她的背,指尖在软薄的衣物上拂动着,按起微微的褶皱。
  那料子正是水色的,这下便如同点水的蜻蜓,拂过哪里,便在哪里留下一路的痕迹。
  这痕迹不止显在旗袍上,更刻进了荏南的皮肤里。
  即便有衬裙和旗袍,荏南仍然感受到指尖的那点温度直传到心底。
  那指尖在她背上寻着,去找那根细不可见的针,还没有找到,如同毛刷刷过,留下一片酥麻,又如同跑到松树下,松针落进衣领的刺痒。
  它寻了一会儿,却始终无果,便离开了。
  荏南唤道:“大哥……”
  “嗯。”
  这声音带了点耐人寻味的意味。
  于是,他的手掌便落了下来,实实地贴在她纤竹一样的背上。
  终于遂了她的意,不再有一丝距离。
  明明还未到夏天,可大哥的手为何那么热,快要穿过她的腰骨,握住她的心脏。
  荏南深呼吸着,怕自己的心跳出卖了她,可是怎么能瞒得过,不敢让他知道的话,就该封闭五感才对。
  她的呼吸,她的眼睛,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早已将她出卖。
  江庆之甚至有些可怜这个孩子。
  这么稚嫩,这么笨拙,不会用涂着蔻丹的五指状若无意地拂过他的手背,不会酒醉后轻轻靠着他的肩,不会没站稳试图将鲜红的唇印留在他的衬衫上。
  可那些红粉陷阱在他身上全不奏效,他一一躲过。
  唯独眼前这一个,笨成这样,他却陷落得心甘情愿。
  他的手挪到了肩胛骨,将那小小的蝴蝶骨收到手中。
  荏南颤了一下,蝴蝶便扇动了翅膀。
  在这样的刺激下,她被激得犯了咳嗽,感冒本就没有好透,这下便咳得格外厉害。
  她因为咳喘而微微躬身,身体因为咳嗽而震动。
  江庆之移开了手,替她拍着背平缓这阵咳喘,一下下拍哄着,十足耐心。
  等荏南好了一些,江庆之看着镜中头发也乱了,眼眸也含着泪,还在急促喘息的荏南。
  “下次还敢不听话吗?”他说。
  荏南知道他说的是她没有好好喝药的事情,有些不服气地嘟了下嘴。
  她刚刚咳嗽才不是因为没有喝药。
  荏南狠下心,快速地解开旗袍上的盘扣,本来也没有全系上,只扣了零星几颗,一下便被她全解开了。
  荏南执意不看镜中江庆之的眼睛,颤抖着说道:“旗袍太紧了,这样找不到的。”
  她不敢看大哥的反应,只执意将旗袍剥下,那衣服本就全靠盘扣系住,这样便全落了下来,积在脚边浅浅一圈。
  荏南里面只穿了蚕丝衬裙,烟粉色的,如一团雾一样拢在她身上。
  穿在旗袍里的衬裙都会做得格外紧身轻薄,领口也更低些,裙摆开叉开得极高,下摆缀着纤细的蕾丝。
  她今日穿的衬裙并不暴露,不是吊带,而是方领背心裙样式的,包得极好,胸前也缀了一圈和下摆一样的蕾丝。
  荏南褪了旗袍,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勇气,低头不敢言。
  因此,她没有看到身后男人的眼光。
  她只能感觉到颈后的呼吸似乎又近了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那呼吸往下移,消失了。
  荏南抬头,看见镜子里大哥半蹲了下去,拾起落在地上的旗袍,替她在找那根针。
  她心里的酸涩难以抑制地涌了一些到眼中来。
  即便她用掉所有勇气,这样不像话的样子站在大哥面前,也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大哥还是只当她是个爱撒娇的小囡。
  她不知道的是,这房间太暗,而镜子上的灯光太亮,她的衬裙太薄。
  光线透过细软的衬裙,在背后描绘出纤细的腰线。
  这些全都落进了江庆之的眼睛里。
  “取下来了。”江庆之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那件旗袍。
  荏南“嗯”了一声,也没了继续试的意思,想换回自己的衣服。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江小姐,您还在里面吗?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帮您继续试吧。”女裁缝解决完前面的事便立刻赶回来了。
  荏南的心跳一下子激烈到仿佛要失控,她转身踮起脚尖,急得失去了理智,也忘记自己落了锁。她牢牢捂住江庆之的唇,对外面说:“我正在换衣服,麻烦您帮我再去取匹品红料子吧,我想搭在身上看看什么样。”
  直到女裁缝殷勤地答应,远去的脚步声传来,荏南才松了一口气。
  理智回笼,她发现自己踮着脚,与大哥靠得极近,尤其是上身几乎倚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手还捂在大哥的嘴上,他呼出的气息从手中漏了出来,在她的指缝间晕开一片奇异的热意。
  她连忙放下了手想要拉开距离,可是退得太急,又站在试衣的木台上,一不小心差点绊倒。
  一只手从后腰囚住了她,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人体的热度透过丝质的衬裙传了过来,熨烫着她单薄的脊骨。
  那只手一用力,她的脚尖便离了地,悬在半空。那只手扣得太紧,重力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全部消失。
  然而只维持了一瞬,他便提着她从木台离开,将她放到旁边的平地上。
  “站好,别再跌了,换好衣服出来。”江庆之扶了下眼镜,说完便先离开了里间,到外面等她。
  荏南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心中的情绪像气球一样兀自膨胀着。
  荏南出来时,脸上的薄红已经消了,只剩下耳朵尖尖还留了点痕迹。
  女裁缝正拿了布来,荏南委婉推辞说不用了,定下了之前选好的款式,便提着她的小手包匆匆去找大哥了。
  江庆之正在廊下抽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从鼻腔中吐出,拿着烟的那只手在半空中轻轻弹了下灰,白渺渺的烟雾将他的面容掩得有些不分明。
  荏南悄悄走到他身后,指尖一下攀上了他的手背,拂过指节,微微错入指缝,将那飘着白雾的香烟偷走灭了。
  “没收。”
  这是只江家囡囡有的特权。
  能从江庆之手里抢烟的,只有江家唯一的乖囡,其他人都不行,亲弟弟也不敢。
  江庆之没和她计较,问道:“好了?”
  荏南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地讨价还价。
  “嗯,选好了,等新旗袍做好了之后,大哥就带我一起参加晚宴好不好呀?”
  她眼里带着点祈求的光,越发像那只被淋了雨的小猫了。
  江庆之睨了下她,拍了拍她的头,说:“乖些,就带你去。”
  他说完就不管这小活狲,先一步向车子走去。
  荏南连忙追了上去,又挽住了大哥的手臂,这还是在外出,理所应当遵循挽臂礼。
  江家囡囡可不是那么不懂礼仪的女孩子。
  “4月27日,礼拜日,晴。
  冬天该抱在一起,像两只熊,取暖过冬。
  春天该手牵着手,去踏青,从山坡上滚下。
  夏天该分享一支冰棍,让嘴巴冰得通红。
  秋天该给你织一条围巾,圈在脖子上。
  然后吻你。”
  夜已深,桌上雕花的彩色玻璃台灯还未关,散发着暖调的光,桌上的日记本还翻开着,主人却已经睡着了。
  江庆之睡前经过荏南房门前时,看到暖光从开着的门缝中漏了出来,推开门看到荏南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他走进去,将她半抱起来。
  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夜间有些凉,本来感冒就没全好,她还敢只穿着睡裙就睡着了。
  可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所以他只是小心地将她放在床边,掀开轻软的棉被,把怀里的囡囡放了进去,替她盖好被子,一点没露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在床沿,用指尖轻轻拂开散在她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起身。
  桌子上的日记本还摊着,他自然也看到了。
  那么浅的心思,脸上都藏不住,还要写在日记里。
  江庆之轻轻叹了一口气,合上日记本,悄无声息地走了。
第3章 教我如何不想她
  第二日早餐时,荏南磨磨蹭蹭地坐到了江庆之旁边。
  她看似是在专心喝牛奶,实则不时地从眼角悄悄看着大哥,连嘴唇上长了圈白胡子都不知道。
  江庆之岿然不动,专心用着早餐,吃得极快,完全不顾她小猫似的眼神。
  眼见大哥快要吃完离席了,荏南有些着急,唤道:“大哥……”
  江庆之终于正眼看着她,等着下文。
  荏南却有些忸怩起来,江庆之难得有耐心,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快扭成了个麻花。
  “大哥,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江庆之挑了一边的眉毛,她主动拦住他,却问他有什么要问她的?
  “没有,我出门了,上学别迟到。”
  说完,他便起身绕过荏南真走了,荏南急忙伸手,慌乱中抓住他的小指,急急发问:“大哥,过几天就有舞会,我也要去,你昨天答应过囡囡的。”
  江庆之看着这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的小囡,明明说的是乖一点才带她去,她都还没好好表现,这才第二日,便憋不住来讨利息了。
  他想屈指敲一下她的脑门,但小指被牢牢握在她小小的手心里,那么一点力气便如千斤重,让他难以狠心抽出来,所以只是嘴上说了下她:“我答应的是,等旗袍做好后,你如果乖一些,我再带你去。”
  荏南嘟着嘴,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指头,抱怨道:“大哥欺负人!”她站起来便要往外奔。
  江庆之一下抓住了她绑在后面的麻花辫,把这不听话的坏囡囡按回椅子困在原地,慢条斯理地说:“怎么这么不听话,把早餐吃掉,老实去上学。”
  荏南拽着自己的麻花辫,无奈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糯糯地讨价还价道:“大哥,那我乖乖吃早餐,保证这个月再也不赖床不迟到,你就答应带我去嘛,我想一起去。”
  今日明明都28号了,还是四月,她的算盘倒打得好。
  江庆之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荏南到底有些心虚,低下了头,露出头上小小的一个发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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