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刀上漂【完结】
时间:2023-12-05 23:04:49

  沈茹的神情顿时有些僵硬, 尴尬地笑了笑。
  沈葭乍一听这话,感觉有哪里不对, 但没去深思,手里捏着块金丝枣糕, 大咧咧道:“皇祖母,您不是说全京城我最好看吗?”
  众人闻言纷纷破颜,田贵妃笑着打趣道:“不得了,亲姐姐的醋也吃?”
  老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将沈葭一把搂在怀里,擦去她唇边的糕点碎屑:“都好看,你们这对姐妹花,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沈葭只是随口一说,也不是要争她和沈茹谁更美,被太后夸得不好意思了,脸红得猴子屁股似的。
  上官皇后笑道:“我一见沈大小姐,就心生喜欢,人长得标致,规矩也挑不出错儿,比芸儿那个猢狲强了不知多少倍。沈大小姐,待会儿定要去我宫里头坐坐,芸儿出阁在即,她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沈葭心底默默腹诽,世上还有比芸儿更懂事规矩的人?胆子比米粒还小,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她怀疑皇后是在责怪她把怀芸带坏了,上回怀芸女扮男装溜出宫的事还是败露了,从此就被皇后关在宫里学规矩,沈葭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了,本以为这回进宫能见着,却不想怀芸竟然没来。
  众人又叙了一会儿闲话,太后端起茶盏,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于是各自低眉顺眼地告退。
  
  沈葭留下来伺候,搀着太后进了寝殿,一边劝道:“皇祖母,刚吃了糕点,躺着容易积食,我扶着您四处走走,等克化了您再去睡。”
  太后笑道:“太医也是这么跟哀家说的,说食后即睡,不合养生之道,不过哀家老了,坐着就犯困,有时歪在炕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沈葭道:“那让若竹姑姑每日在您膳后扶您散散步,消一消困意就好了。”
  若竹就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闻言失笑道:“奴婢何尝不是这么说,太后哪回听过?也就只有王妃您的话,她老人家才肯听一听了。”
  太后笑着捏捏沈葭的手:“好孩子,你有心了,你是个孝顺的,在咱们大晋朝,孝是第一位的,所以才有俗谚云:百善孝为先么。除了孝,还有个‘贤’字,也是不能忘的,什么是贤?孝敬长辈,侍奉夫君,抚育子女就是贤……”
  沈葭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太后要表达什么。
  太后见了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也笑起来:“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孩子,你没城府,旁人都说哀家宠你,是因为钰儿的缘故,但哀家真正看重的,却是你这一点,在宫里头待久了,很难再看到一颗赤子之心,哀家实在是喜欢你和钰儿,看见你俩在一块儿就高兴,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沈葭这才听懂她的意思:“皇祖母,您有话就说罢。”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继续和她绕着寝殿中央的铜炉走,语重心长道:“你姐姐命苦,可这每个人的命,是生来就注定好了的,你帮不了她,只能各人过各人的。好孩子,听皇祖母一句劝,放你姐姐回家去罢,不要让你夫君为难,钰儿像他父亲,是粒痴情种,你不能利用他对你的这腔情意,逼他去与祖宗家法作对,与文武百官作对,你若真是这样的人,也算哀家看走眼了。”
  太后想起早亡的长子,不免眼眶微热。
  想当年,也是这样一个隆冬,怀瑾裹着寒风从外面大步走进来,肩头还有未化的残雪,跪在地上给她磕了几个响头,说句“孩儿不孝”,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她是第二日才知道,他抛下太子不做,带着唐敏,两个人,一匹马,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私奔去了西北。
  在有些事上,怀钰真的像极了他父亲,这让太后感到害怕,担心他终有一日也会像他爹一样,一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一番话让沈葭陷入了迷茫,连太后何时去安歇了也不知,她呆呆地走出寝殿。
  辛夷跟上来,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惊讶地问:“王妃,你怎么了?”
  沈葭也不回答,径自往外走,吓得辛夷立马拿着斗篷跟上。
  外面雪下得密了,纷纷扬扬,扯棉搓絮一般。
  沈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雪地里,辛夷撑着伞跟着,两人走到御花园,不留神与一人撞上,彼此都哎呦一声,摔进雪里。
  沈葭抬头去瞧,顿时惊喜出声:“芸儿!”
  “珠珠!我正找你!”
  “找我做什么?不对,你不是在禁足么?皇后肯放你出来了?”
  沈葭将她从雪地里扶起来,又帮她拍去身上雪粉。
  怀芸着急地拉着她的手:“不,我是偷跑出来的,珠珠,我有话对你说。”
  沈葭心想怎么今日你们都对我有话说,直起身问道:“什么话?”
  怀芸看了眼四周,小声道:“你要小心你的姐姐。”
  沈葭一愣:“为什么?”
  “方才在坤宁宫,我偷听到母后和她的对话,母后告诉她,若不想回丈夫身边,就……”
  “就什么?”
  “就和怀钰哥哥生米煮成熟饭,”怀芸红着脸说,“母后说,她如果成了怀钰哥哥的女人,哥哥定不会不管她。”
  沈葭:“……”
  辛夷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皇后在背后竟然出这种馊主意:“公主,你有没有听见,大小姐是怎么回复的?”
  “她……她没有拒绝。”
  “那是因为她不好驳了皇后的面子罢。”
  不同于她俩的忧心忡忡,沈葭的反应很淡定:“放心,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怀钰也不喜欢她。”
  “那至少也防范一下……”
  辛夷很担心,虽然她也知道大小姐心并不坏,可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她想不开剑走偏锋呢?那王妃岂不成了被狼咬的东郭先生吗?
  “不用,她不会的。”沈葭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这般笃定,辛夷和怀芸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
  出宫的时候,沈葭、沈茹与怀钰同坐一辆马车,怀钰心神不属,沈葭喊他好几声都没听见,不由嘀咕:“你怎么了?”
  怀钰回过神笑笑,握着她的手:“没什么,大抵是没睡好。”
  沈葭心说从前熬夜也没见你这么没精打采过,不知为什么,她直觉怀钰有心事瞒着她,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碍于沈茹在场,没有发作,只默默挣开他的手。
  怀钰察觉到了,又握上来,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跟铁箍似的,沈葭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不脱,只得随他去了。
  正暗自生着闷气,马车停下,怀钰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大雪纷飞,王府石阶下雷打不动跪着一人,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眼睫上,他看上去就像个雪人。
  
  沈茹攥紧了手,呼吸也急促起来。
  沈葭用另一只手握住她,轻声安慰:“别害怕。”
  “走后门进去。”怀钰吩咐了车夫一句,松开沈葭的手,“你们先回。”
  
  说完也不等沈葭开口,就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天冷得滴水成冰,怀钰的靴底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咯吱咯吱作响,他走到那人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方低声问道:“这么大的雪,跪在这里,不冷么?”
  陈适笑了笑,一张脸冻得发青,双眼却炽热明亮,那是仇恨的火焰。
  他冷得上下牙打颤,从牙关中挤出来一句话:“臣奉旨……接夫人回家,请……王爷……成全。”
  怀钰没说话,片刻后,解下身上大氅,蹲下去,披在他身上,一边系着系带,一边道:“陈大人,仔细想想,你我本没有那么多血海深仇,旁人都说我是看中了你的妻子,但你知道,我只爱我的王妃,所以我们之间也不存在夺妻之恨。大好男儿,拿得起放得下,何必穷追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不放手?老话说,十步以内,必有芳草,只要你肯放沈茹一马,一百个、一千个女人我都赔给你,如何?”
  陈适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王爷可还记得,那年西苑避暑,你逼着我们和你比武,你在臣耳边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怀钰一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王爷问我,何苦追着她不放?臣今日便用王爷昔日那句话回答。”
  陈适缓缓站起,冻得发僵的手指解开系带,将那件狐皮大氅扔在地上,不屑一顾地冷笑:“因为我想,因为我能。”
  他扔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徒留怀钰站在雪地里,出了许久的神。
第84章 允诺
  怀钰回到书斋, 就见沈葭坐在椅子上,斗篷未脱,鞋也没换,脚边放着一个薰笼, 雪水融化, 洇湿了地毯,看上去像等了他多时。
  怀钰快步走过去, 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冷么?靴子怎么湿了?”
  他蹲下去, 帮她把羊皮靴脱了,见里面的罗袜也湿了, 一双小脚冰凉,急得塞进怀里捂着。
  沈葭挣了几下, 被他用力摁住, 抬头怒道:“别动!”
  沈葭被吼得呆住,也来了脾气, 踹他一脚:“你有事瞒着我!”
  “什么?”怀钰一愣,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
  沈葭无法说清这个念头的来源,可她就是知道,怀钰有事瞒着她,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令她分外烦躁。
  怀钰按了按眉心,叹气道:“珠珠,不要闹, 我最近很累。”
  他语气里的疲惫令沈葭心惊,仔细看的话, 才发现他眼底不知何时有了青黑,脸庞也消瘦了些, 下颌线愈发锋利。
  怀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累了?那个总是双眼明亮、吊儿郎当的少年,去哪里了?
  太后的话又在她耳边回荡:你不能利用他对你的这腔情意,逼他去与祖宗家法作对,与文武百官作对。
  沈葭忽然想,她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沈茹与怀钰无亲无故,全是看在她的份上,他才出手相助,可他换来了什么呢?换来了天下人的骂名,这阵日子有多少人上疏弹劾他,他背负着多大压力?陈适天天在府门口长跪,他挨了多少人白眼?为什么自己全然不问,只逼着他保沈茹,她是不是真的像太后说的那样,只知道挥霍他的情意,自己却完全不付出呢?
  沈葭难过得不行,眼泪断了线似的流下来,开口就带上哭腔:“怀钰,我们从今以后断了罢,你别管我……”
  怀钰:“……”
  怀钰简直要疯:“你在胡说什么?我又是哪里惹着你了?你别哭,我改还不成么?”
  “你没有惹我,也不用改,我就不是想再拖累你了……”
  沈葭哭着解下腰间那枚玉坠,要还给他,怀钰不收,她就扔过去,吓得怀钰跳起来接住,托在掌心看了看,还好没摔坏。
  他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沈葭,气得心口发疼:“祖宗,这是什么东西你就扔?你还不如把我的心挖了!”
  “我不要你的心,你自己留着罢……”
  
  沈葭哇哇大哭,觉得自己无法在这待下去了,跳下椅子就走,她还光着脚,看得怀钰眼皮就是一跳,将她打横抱起来。
  “放开我!”
  沈葭挣扎大叫,怀钰大步走过去,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扫下去,把她按在案上,低头便亲。
  沈葭:“!!!”
  唇舌激烈地纠缠,沈葭初时反抗,被怀钰按住手脚,动弹不得,后面头脑昏沉,也不明不白地回应起了他。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怀钰抬起头,眼底涌动着深深的欲泽,沉声问:“还说不说这种话了?”
  沈葭被亲得七荤八素,晕乎乎道:“我……”
  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吻落下来。
  如此反复亲了四五次,沈葭连自己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怀钰才将她抱坐在腿上,替她系上蝴蝶玉坠,温热的大手搓着她的脚掌,问:“为什么要和我断了,为什么叫我不管你?谁跟你说什么了?”
  “我……”
  沈葭吸着鼻子又要哭。
  怀钰恶声恶气地吼她:“不准哭!再哭就亲死你。”
  沈葭:“……”
  被他一骂,她不敢哭了,一滴泪珠欲坠不坠,挂在睫毛上,被怀钰抬手擦了。
  沈葭垂着脑袋道:“我就是觉得,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要你保姐姐,你不会这么累,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骂你……”
  怀钰笑了声:“骂我的人还少了?你以为‘小煞星’是白叫的?”
  他挑起沈葭的下巴,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别想太多,这事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遇上你姐姐这种事,我也无法袖手旁观。”
  沈葭问:“真的无关吗?”
  怀钰笑了,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一点点罢。”
  两人又吻在一起,呼吸交缠,怀钰已起了反应,在她耳边哑声问:“今晚留下来?”
  沈葭点点头,勾着他的脖子,承受着他越来越密集的吻,忍不住问:“那方才在马车上,你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怀钰动作一顿,总算明白她误会了什么:“你以为我是在为你姐姐的事发愁?”
  沈葭懵懂反问:“不是么?”
  怀钰摇头:“不完全是。”
  他沉默下来,沈葭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轻轻吻他的耳朵:“怀钰,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会自己乱猜,你知道,我很笨的,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怀钰笑了笑,但很快,笑意隐去,握着沈葭的手,说:“圣上有意立我为太子。”
  沈葭瞪大双眼。
  “吓到了?”怀钰亲一亲她,“别害怕,至少不是现在。”
  沈葭愣了半晌,才问道:“那你以后会纳妃子吗?”
  “什么?”
  这下愣的人换成了怀钰。
  沈葭道:“太子不是都有什么良娣、侧妃么?日后圣上要是……你就成了皇帝,皇帝都有三宫六院,要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你会不会迎娶很多女人进门,让她们可着劲给你生孩子?”
  “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怀钰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困扰许久的事情,被沈葭这样一句话就给打破了,立储这么大一件事,在她眼里居然只有他以后会不会纳妃这件事值得担忧,真不知道是该说她天真单纯好,还是该说她没心没肺好。
  眼见她还真的烦恼起了这个问题,怀钰有些好笑,吻着她说:“放心罢,莫说不一定有那一日,就算日后……我真的成了皇帝,我也只会有你一个皇后。”
  沈葭还是忧心忡忡:“那万一,大臣们逼你纳妃怎么办?”
  “他们闲得慌么?让他们一边凉快去。”
  怀钰不想再说这件事,一个深吻下去,沈葭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
  后院客房。
  沈茹专心致志地抄着佛经,玲珑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小姐,你就听我一回罢,皇后娘娘说的不错,你要多为自己作打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