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玉桃留客的方法。
刚才见吕公子二话不说就要把宁郎带走的样子,她也跟着心里紧了一下。
她是希望宁郎找到家人,一家团聚不假,可这并不是希望宁郎离开她。
宁郎说好要一辈子都陪着她的。
不管宁郎是谁,除非他自己说要走,他都是她裴玉桃的赘婿。
玉桃捏着自己襦裙的一角,不等吕定反驳就快速跑到了后厨。
再等玉桃端着锅子回到座位上时,裴宁也已经回来了。
还是那个奇怪的座位顺序,吕定坐在裴宁后面,离着桌子八丈远的地方。
玉桃不知道裴宁从前的家里规矩是多严格,但是知晓跟吕公子说话没用,还是跟裴宁道:“你让吕公子先吃饭吧,他这两个月来一定是找你找得很辛苦。”
裴宁听了玉桃的话,转过头去笑着说道:“你过来吃锅子吧,玉桃做得可好吃了。”
吕定又要起身跪下,裴宁挥手:“整天拜来拜去的多吓人,你快起来吃饭吧,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吕定这才听话坐在了桌子前,一边吃一边感动得泪流满面,这么听娘子话的太子殿下,他可是做梦都想不到!
只是,吕定又轻声叹息,这娘子能看出是个好人,只是可惜,她的地位太卑微,就算是去给太子殿下做奴婢都不够格。
裴宁在一旁看着吕定一会高兴又一会叹气的样子,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这是要收费的,你别忘了付银子。”
听着太子殿下的话,吕定吃进嘴里也是食不知味了。
刚才那娘子讲,她遇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如此痴傻的模样了,太子殿下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刚才,吕定是心急了才想着直接带太子殿下回去找御医看病,现在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些精神,思维也跟着重新活络了起来。
若是直接明目张胆带着太子殿下回京,那太子殿下变成傻子的事肯定闹得满宫皆知,堂堂太子失格,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这个位置,一旦皇帝动了重新立储的心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瑞安镇有一条河流,直通京郊,怕是此次太子殿下遇到的事情跟宫里那位四皇子脱不了干系。
太子殿下与四皇子涉猎,没带第三个人去,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得而知,但以四皇子对太子殿下不敬,说上次动了杀心也未可知,若是就这样把还痴傻的太子殿下强行带回,再让四皇子摆一道,那太子殿下的位置就真要保不住了。
这东宫,此时还回不得。
趁着四皇子的人还没有查到瑞安镇来,太子殿下先藏身于此,就是最安全的。
等他先书信一封给吕辛,说太子殿下已找到,让吕辛牢牢守好东宫,他得再去想办法医治太子殿下。
至于这个酒楼娘子,以吕定对太子殿下的了解,等太子殿下恢复如初后,大概就只是露水情缘,赠一大笔银子权当是谢礼了。
吕定放下筷子,也重新有了打算。
晚上打烊后,玉桃将门窗检查了一遍,洗漱完就回到了屋子里。
桌子上还摆放着吕定临走前交给她的那一荷包银子。
吕定吃完锅子后,倒是没再说要带走裴宁的话,倒是将那荷包重新塞回到她怀里,语气也软了许多,只道是感谢玉桃的救命之恩,还望好好照看他们家公子,他明日还会再来。
玉桃肯定是不想收这银子的,裴宁却一把按下,冲玉桃挤眉弄眼。
吕定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熄了灯,两人回到床上,玉桃却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看向裴宁,谁知裴宁也正在看她。
玉桃问:“宁郎,你当真对吕公子没印象了吗?”
裴宁晃晃头:“也许他真是我的护卫,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让我收下那银子,沉甸甸的可不少呢。”
裴宁笑,伸手挑起玉桃的一绺长发在手中:“那银子不拿白不拿,赶明我再去给你多买几盒香粉,上次闻着好几个味道,我都给你买回来。”
听着裴宁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语气,玉桃却笑不出来:“宁郎,你说吕公子要还是强行带你回家怎么办?”
裴宁往玉桃身边移了移,离她更近了些,伸出双手一把环住她,像是表忠心般:“这里就是我家,玉桃是我娘子,我不认识他们,我哪也不去。”
听了裴宁的话,玉桃一直沉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心些,她将头抵在宁郎的怀里:“你不会想爹娘吗。”
“就算是我爹娘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若他们不同意,那他们就不是我爹娘。”
有宁郎这句保证,足以。
这银子,赶明得还给吕公子。
她不稀罕这些银子,她自己能赚得,宁郎家人也休想用这银子买断她和宁郎的关系。
玉桃没有说话,安静听着裴宁的心跳声,闭上了眼。
眼看着桃花阁凭着辣锅子,生意又好了起来,朱掌柜家的福满楼账上却没那么好看了。
瑞安镇总共就那么大,去吃热锅子的人多,来福满楼的人就少。
他朱掌柜还请了唱戏的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看着他家新婿递上来的账目表,这一天流水算来算去,不仅没赚,反而赔上许多,朱掌柜现下瞧着什么都觉得晦气。
不是这金莱女婿当初娶他姑娘的时候信誓旦旦告诉他,桃花阁那裴丫头就是一小女娃,翻不出什么大名堂,这瑞安镇最大的酒楼还得他福满楼吗。
如今看来,就是些屁话!
朱掌柜心情不爽,在赌桌上脸就拉的更臭了。
同一张桌上的还有许久不见的二麻子,他自两个月前在桃花阁闹了笑话后,安静了好一会,这才刚刚露头,就又手头痒回到了赌桌上。
瞧着朱掌柜一脸的心绪不佳,他转了个心思,呲着大黄牙凑了上去,讨好道:“朱掌柜,何事让您这么烦恼,让小弟我给你出出主意?”
第36章
◎救救他◎
朱掌柜睨了一眼二麻子,一脸不屑地轻哼一声:“去去去,本大爷今天心烦。”
二麻子是什么人,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泼皮。
他堂堂福满楼的掌柜,自是不屑跟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见二麻子贴上来,正巧银子又输了个精光,更觉心烦,摆摆手就离开了赌桌。
二麻子哪肯放过这等好机会,牌也不赌了,跟着朱掌柜屁股后面就凑了上去,没走几步,便弓着腰讨好道:“朱掌柜,听闻福满楼的生意最近让桃花阁抢了许多,这生意是不好做……”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瞧着二麻子就晦气!
朱掌柜毫不客气地往二麻子的方向啐了一口,一甩衣袖理都不理,继续快步向前。
二麻子平白受了这些白眼,心里的火气都快冒了出来,但摸摸比脸还干净的裤兜,他哪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还是堆着笑凑了过去:“估计朱掌柜您之前也听说过,我和桃花阁那小贱.人结过恩怨,她同样也是您的仇人,这新仇旧恨加一起……”
朱掌柜动了动耳朵,放慢了脚步。
“小弟我可以替朱掌柜出这口恶气。”二麻子搓搓手,呲着一口大黄牙。
朱掌柜偏过头,狐疑地瞥了一眼二麻子:“你想要什么?”
辣锅子的名声打了出去,桃花阁的生意足足好了一倍还不止。
玉桃看着账上的越来越多的银子,盘算着可以给宁郎再找个郎中瞧瞧了。
如今天气冷,她还得再给宁郎和小雪多置办几套冬衣。
他们两个人的生辰快到了,而且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玉桃这还是头一回遇见,是该好好操办,热闹热闹。
小雪如今马上就要十九,虽然小雪说过好几次她不想嫁人,就想留在桃花阁,可玉桃还是给她攒着一笔嫁妆。
她与小雪相伴十年,小雪待她就如同亲姐姐一样。
玉桃坐在角落无人的桌子上,低头看着账簿,盘算着快到年底银子的花销。
她今日坐镇的原因还有一个,二麻子带了几个泼皮来,点名道姓要吃那辣锅子。
上次二麻子来找茬的事还历历在目,裴宁看见了,更是要拿那扫帚将人扫出去。
二麻子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一脚踩在长椅上,颇有一副“不给老子上菜老子就拆了桃花阁”的架势。
玉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想赶紧息事宁人,好不容易重新好起来的生意怕再又被他吓跑了,也是不情不愿端着辣锅子出来。
桃花阁现在就是玉桃的命,玉桃不想再多生出什么事端来,想着忍一忍,也许就过去了。
二麻子眼皮子总归浅,无非是见她生意好,讹上点钱罢了。但若是还想生出什么别的歪心思,她玉桃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让歹人毁了她的桃花阁。
翻看了会账簿,玉桃心里已粗略想着给宁郎与小雪买什么庆生,她抬起头,仔细瞧着二麻子和那几个泼皮。
肉和菜没少吃,酒过一巡后吵闹声更甚。
热锅子见了底,二麻子仰着头喝进最后一滴酒,他舔了舔嘴唇,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伸手就摸向了那滚烫的热锅,然后“哎呦”,踢翻了脚下的长椅。
大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了声源的中心,二麻子。
“掌柜的呢?掌柜的出来!”二麻子大吼一声。
玉桃拧着眉毛站起身来走向二麻子。
裴宁听到动静也站了起来。
“何事?”玉桃直盯着二麻子,眼中难掩嫌恶之情。
“哟裴妹妹,怎么两月不见,瞧着清减许多,想不到这傻子居然这么能干——”二麻子毫不掩饰的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玉桃,也惹得与他同席的另外几个泼皮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声。
裴宁板着脸冲过来,将玉桃挡在他的身后:“欺负个女子算怎么回事?”
见着眼前换了人,二麻子收敛起那下流的嘴脸,往地上啐了一口:“哟,这傻子也学会英雄就美了,来年我看这裴玉桃给你生个小傻子,真是笑死人了——”
泼皮们也咧开嘴笑。
玉桃终归是女子,被个泼皮当众这样羞辱,眼眶里已是忍不住蓄了泪水。
“你究竟要做什么。”语气里已是带上了哭腔。
“做什么?”二麻子挑眉,举着他刚才摸向那铜锅子的手指,指尖还红着,“瞧见没,我来你们桃花阁吃热锅子,结果被烫了手,你们打算怎么赔?”
“可是你这明明就是自己烫的,我都看见了!”另一桌上的小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二麻子一个凶狠的眼神过去,孩子的娘亲急忙捂住孩子的嘴,满脸的惊恐,扔下银子急忙拽着孩子跑出了桃花阁。
其他几个泼皮也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扫视了一圈,恶狠狠道:“我麻子兄弟在你这被烫了手,快说该怎么赔!”
眼看着大堂里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见势不妙的食客也不顾上吃,匆匆放下银子跟着就逃了出去。
玉桃的心沉到了谷底。
只要一次遂了他们的愿,便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给了一次,就会来索第二次,第三次。
本来息事宁人,没想到现在食客全跑了。
玉桃板着脸,一字一顿道:“做梦。”
二麻子笑的一脸狰狞,他这次本就不屑于那仨瓜俩枣的银子,这次,他就是来闹事的,而且闹得越大越好。
他抄起桌子上的盘子,直直砸到了地上。
听着瓷器一个接着一个碎在地上尖锐的声音,一声一声撞击在玉桃的心里。
说实话,她很害怕,可她必须得让自己坚强些,要不然这些人见你是个软柿子,就能来闹一次,闹第二次,直到你去跟他们跪地求饶。
裴宁仍将玉桃紧紧护在身后,这个举动更是惹恼了二麻子,他这会抄起了那还盛着热汤的锅子,甩手就往裴宁的方向抛去。
距离如此近,裴宁下意识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受到热汤洒在身上的感觉。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公子饶恕!”一边请罪,一边一脚踹翻了刚才还在叫嚣着的二麻子。
二麻子刚才手里的热锅子也掉到了地上,地面一片狼藉。
被踹到地上的二麻子一屁股坐到了撒到地上的热汤上面,“哎呦”一声又被烫得跳了起来,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捂着屁股不停地跳脚。
其他几个泼皮相互看了一眼,挽起袖子抄起板凳就砸了过去,吕定一边护着裴宁,一边跟他们厮打起来。
总在太子殿下旁边打,怕伤着他,吕定干脆跳了几步远离了他。
小雪躲在柜台下面,一个泼皮被吕定一脚飞踹,直挺挺撞到了小雪面前,吓得小雪拿起旁边的酒瓶子闭上眼就砸了过去,还连踹了对方好几脚。
二麻子捂着自己的屁股,暗自缩到一边,心道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是谁,武功实在是高,就算是再叫十个兄弟来也不是对手。
他今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裴玉桃。
眼看着那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被他那几个兄弟纠缠着,裴玉桃那里就和那傻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二麻子一声冷笑,悄悄顺走了附近已断成几截的凳子腿,趁着混乱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这边,二麻子趴在地上挪到了玉桃身边。
他站起身,大喝一声:“臭贱.人去死吧!”
二麻子举着那根又粗又长的凳子腿就往玉桃头上砸去。
玉桃感觉自己的眼前仿佛是被静止了一般,宁郎是什么时候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的她已经不记得了,等她再晃过神来的时候,裴宁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紧紧闭上了眼。
“宁郎!!”玉桃失声尖叫着。
“殿下!!”吕定回头看到躺在地上的裴宁,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子,一个扫堂腿将那几个纠缠的泼皮大力踢到了墙上,一个个竟都晕了过去。
二麻子见自己打错了人,那武功高强的男人正寒着脸向他走来,吓得二麻子立刻扔掉手里的凳子腿,拔腿就要往门口跑去。
吕定哪里会给二麻子逃跑的机会,一个飞身立到二麻子面前,再起身扫堂腿,毫不客气地蹬上二麻子的脸,二麻子的头重重砸到地上,也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吕定犹嫌不足,眼中已是带了杀意,准备再往二麻子胸膛踩上几脚。
玉桃见状急忙扑过去制止:“这人还不能杀,闹了这样大的动静,官府一定会查下来的,若是杀了人,吕公子你也脱不了干系!”
吕定一把推开玉桃,声音犹如寒冰,眼睛通红看着二麻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这个人死不足惜。”
一个县丞,让他知道死了个人又如何,敢这样对太子殿下,就算是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玉桃被推倒在地,忍着痛,赶忙爬到宁郎身边,她知道吕公子是为了宁郎才动如此大的火气,可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让人拿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