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他一边说一边暗觑秦恪的脸色,见他眸色陡然凛起,只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垂下头去住了口。
  秦恪本来心里还算顺气,听了这番话,不禁又想起那只穿着中衣,敞怀袒胸,毫不避忌的人来。
  那纤柔的身影随在他身後离去的样子,更像一团火似的烧得喉间发干,连带着额角也突跳起来。
  他垂瞪着旁边躬身瑟瑟发抖的曹成福,好半晌才慢慢按下那股火气。
  “只管照吩咐做事,别的少操心,听清了麽?”
  “是……是,督主恕罪,奴婢明白。”
  曹成福抹着脑门上的冷汗,连连嗬腰,再抬头时,秦恪已走下了石阶。
  这时候,日头已完全坠到了宫墙下,天边是一片血一样的赤红。
  秦恪没要轿子,也没叫人随着,闷声沿护城河一路向北,堪堪到黄瓦门时,天已黑沉了下来。
  他望着那高墙间的幽深暗巷,明明不知来回走了多少次,现下竟顿住了步子,心里半点也不肯再往前挪了。
  怔愣半晌,无意间向旁瞥望,蓦然有一点泛黄的灯光越过远处的白石桥,正向这边走来。
  烛火熠熠,映出那纤柔的身影。
第111章 不期而会
  夜来得太快,似乎只是过桥的这几步,天地间又沉了几分。
  四下里殿宇高墙重重如山,独自走这路莫名有些怕人。
  烛火的昏光透过灯罩的薄纱在身前散晕成片,朦胧照不清前路,包铜的藤灯杖有点分量,拿久了腕子就开始发酸。
  换手之际,蓦然望见站在黄瓦门前的人,一身素白,袍角在促起的夜风中微扬,同样的形单影只。
  萧曼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有灵犀相通这回事,见他出现在这里,仿佛料定以待的样子,着实吃惊不小,怔愣了一下,赶忙加快步子径朝他走去。
  秦恪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不期而会,但几乎就在灯火映出娇颜的那一霎,心头积压的闷气便一泻如川,削减了大半。
  草木扒连在土里,尚且难除,又何况是人,一旦离了根,到哪儿都牵心扯肺。
  他噙笑站在那里没动,负手看着她一步步走进,仿佛自家院里的鸽子,撒出去打了圈野食,这会子眼瞅着又飞回巢来了。
  “陛下有旨意了麽?”
  他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让萧曼微感意外,原以为这人又要拿早前晋王的事来揶揄,那狭眼看人的神气也分明还在介怀,没曾想开口问的却是这话,不过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陛下还没有明旨,但确是已准了晋王殿下大婚,奴婢另有要事禀报,得了干爹允可才出宫的。”
  秦恪一撇唇:“这麽着急,还是晋王殿下的事儿吧?”
  才不过两句话的工夫,性子便露出来了。
  萧曼蹙了下眉,本来心里已淡忘了,听他这阴阳怪气的一提,不由又有些着恼,当下只做不闻,刚要正色答话,手里的灯笼就被夹手夺了过去。
  他撩着唇望她一笑,拂转过身,挑着那灯自顾自地进了黄瓦门。
  不声不响地就走,还把灯抢去了,暗地里还不是想叫自己跟着一起走。
  萧曼厌着眼,心说早前眼睁睁看着她被晋王带走,这会子也变着法叫她随着去,怎麽瞧都像是在故意找补似的,可倒霉的却都是她一个人。
  萧曼着实有些不乐意,也又不敢撂脸走人,况且照亮的家夥事没了,这一路黑灯瞎火的,想想都打怵,她可不愿就这麽回去。
  还有那件要紧的事,在臻平帝和谢皇後面前不好随便开口,所以才特意出来告诉他,如今可不能再藏掖了,弄不好又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她叹了口气,快步追过去,赶上秦恪的脚踪。
  高墙夹挤着深巷,本就不宽的路愈发显得窄,对面遥遥的出口处是一片黯淡的灰蓝,恍如通向幽冥。
  月光半点也照不进来,四下里是难以言喻的黑暗,唯有那朦朦的烛火照出脚下的真实,能让人生出些许慰藉。
  萧曼伸手过去,想把灯笼接过来。
  谁知还没碰到那根藤杆子,他便作势一挡,翘起指来拂在她手背上。
  那指尖微凉,像刚在冷水里浸过,萧曼却是火燎似的一颤,赶忙缩了手,耳根窘得烫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那盏灯上。
  或许是蓦然在暗处瞧的缘故,那原本昏黄的光竟变得亮莹莹的,有些刺目。
  她避开目光,无意间转向他握着挑杆的手,淡淡的金意驱散了原本的白,光韵流溢,仿佛藤雕上镶嵌的玉石,温润细腻,寻不见半点瑕疵。
  瞧着瞧着,那手也像明肌生辉,耀眼夺目,叫人心生艳羡。
  “怎麽,还没想清楚该怎麽说?”
  她正瞧得出神,秦恪却突然开了口,黑暗里冷不丁地着实吓了人一跳。
  萧曼打了个颤,讪讪地瞥开眼,回话道:“确是有些不好说,但我以为……晋王殿下蛊虫未驱之前不宜大婚。”
  “哦,这却为什麽?”他稍稍侧过头来,望她轻笑。
  她刻意避开那异样的眼神,暗吸了一口气,继续正色道:“这里头牵连复杂,一两句话不好说得清楚,简而言之,下蛊的地方在心脉处,牵连全身各处的血气,现下虽然用药暂时麻痹了蛊虫,但必须凝神静养,清心寡欲,倘若这时大婚……嗯,成亲之际……一旦引动了蛊虫,总之是万万不可。”
  这事儿的确是凶险万状,但让她一个姑娘家来说,饶是百般避忌,仍忍不住面红耳赤,那要紧的关节处怎麽也开不了口。
  秦恪看着她那副苦思措辞的窘迫样子,却是忍俊不禁:“嗬,叫你治病而已,居然还管起人家洞房里的事了。”
  这话一出口,萧曼的脸不禁更红了,垂着眼跟在旁边没吱声,心里却後悔来说这事儿,这时更是恨不得扭头就走。
  他像瞧穿了她眼底里想逃的意思,忽然停了步子,斜身挡住了去路。
  “大婚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你道皇後娘娘真的着急娶这儿媳妇进门给晋王殿下冲喜麽?假的!想想英国公家的姑娘,不把那下蛊的人揪出来,老这麽没完没了地痴缠着,别说娶亲娶不安心,再多几条命也不够跟着耗的。”
  他自来极少这般把话挑明了说,只听得萧曼怔愣不已。
  她自然知道这次大婚多半是为了引蛇出洞,却没想过那下蛊的人居然和晋王有那种牵缠不清的关系,诧异之余也不禁生出些不以为然来。
  她没心思去管那些真情假意,醋海生波的事,只是突然想起淳安县君来。
  这姑娘品貌才德都是上上之选,原本该有良缘相配,被迫嫁入宫中已是不幸,如今还成了被人利用的幌子,说不定连性命也堪忧了。
  想起自己之前还违心的一力劝说她好好看待晋王和这门婚事,萧曼不禁暗悔,可这事本就不由她做主,现下再怎麽想更无济於事了。
  “想通了吧?”
  秦恪语声中没有半点怜悯,甚至感觉不出一丝冷热,嘁声笑道:“所以麽,人家房里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踹被窝去,最後该怎麽着都看个人的造化,咱们什麽都不用管,看紧自己手头那点事儿,这回引来的人可不简单,你及早有个准备。”
第112章 看朱成碧
  时已近卯,禁城内仍然静悄悄的。
  许是前一日已下旨辍朝,连景阳楼上的朝鼓锺鸣都停了,倒像是不愿惊破这片萧寂,由任着它就如此沉沦下去。
  萧曼是被灯烛的爆响惊醒的,抬眼瞧时,日头还没升起来。
  窗外漫天的灰蓝间剖开一线森白的光,浅浅地弯起,像失颜褪色的虹,很快又被云霞遮掩,变得凄晕迷离。
  室内到处还残留着浓浓的药味。
  她乜着眼别开头,目光扫过旁边那只上了锁的三层红漆提盒。
  那里面全是祛瘴避蛊的药,先前听曹成福传话时说得急,不敢有丝毫耽搁,紧赶慢赶,几乎是一天两夜的工夫,到後半宿终於都齐备了,虽不敢说万全,但寻常的蛊虫应该能防得了。
  昨晚几乎一夜未睡,这会子眼皮想涂了浆糊,贴在一处分也分不开。
  她瞧着时候尚早,索性吹熄了灯,伏在桌上继续补瞌睡。
  迷迷糊糊似乎也没有多久,外间就有传报的声音。她枕腮的手肘歪了一下,抬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外面天光已亮了,掩口打了个嗬欠,回言叫了声“进来”。
  那来的是冯正,依旧带着惯常的笑脸,到跟前打躬行礼:“搅扰秦奉御,小的奉干爹吩咐来取药的。”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原也不用搁在口头上知会。
  萧曼在提盒上拍了拍:“烦请替我禀告曹少监,总共四百份,都在这里。内服外敷的法子,该用多少剂量,我也详细写了,一样放在里头,若还有不明之处,或是用药後出了什麽状况,千万不可自行施治,请即刻差人来告我,记清了麽?”
  冯正嗬腰应了声“是”,上前拿了提盒拎在手里,却没立刻便走,反而凑近低笑道:“秦奉御,干爹他老人家就在殿外,您看……”
  还看什麽,摆明了就是叫她过去见。
  萧曼暗撇了下唇,心里有些不愿,可也不能违拗,当下叫他稍後,自己去里面洗漱换了身素服,然後跟他出了寝阁,绕过通廊到殿门前。
  曹成福果然抱着拂尘站在外头,见两人出来,先朝冯正手中的提盒瞥了一眼,这才转向萧曼,目光中带着异样的审视,像是揪住了错,却不当面明言,要等着人自己开口承认似的。
  萧曼看在眼里,不觉暗暗奇怪,思量着自己并没什麽错处,又费心劳力地赶制药品,实在弄不清哪里又犯了忌讳,惹来这副脸色,当下只作不见,就垂首恭敬站在那里,听他怎麽说。
  “啧,眼都肿了,看来是真辛苦,可累归累,差事也不能搁下。”
  曹成福斜眼睨着她:“督主的意思,只这麽点怕还不保险,接着再做些备着,总是没坏处。”
  萧曼听得额角一痛,说做就做,哪有这般容易,看来今日又没得歇了。
  刚要应声,曹成福却已凑前俯近,压着嗓子道:“公事办得妥帖,私底下也得兼顾着别短了,督主昨个儿换药的时候又嫌味儿不好来着,你这有手段的总不能干瞧着吧?想想法子,弄点新鲜的,明儿咱家一并来取,嘿嘿……”
  曹成福笑得阴恻恻的,神色间分明别有深意,说完又轻嗬了一声,撩起拂尘转身领着人去了。
  萧曼只觉那话像在暗指她把心思都用在了别的地方,反而不把秦恪的事儿放在心上,所以借着由头又来敲打。
  可一桩一件的事都压在她身上,还要顾着皇帝、晋王和庐陵王,这一大摊子还要不要人活了?
  至於对秦恪上不上心,她更无意往深处揣摩。
  萧曼望曹成福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进殿中,一路回到寝阁,略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听到庐陵王醒来的叫声。
  走进里间,那孩子正坐在榻上,笑吟吟地望过来。
  她也回个笑脸,先打了水帮他洗漱,然後捧了早就备好的孝衣孝巾过来,替他穿在外面。
  “秦祯,今天干嘛要穿这衣裳,好难看呀。”
  庐陵王看着身上连边角都不缲的粗麻衫子,皱眉有些不乐意。
  孩子不懂披麻戴孝的含义,可这套行头却不得不穿。
  萧曼看着他懵懂的样子,心中不免又刺痛起来,却又不能明说,仍旧淡笑了下,做样拍了拍自己的素袍:“世子忘了麽,宫里这些日子出了好多事,陛下命咱们都穿得素净些,讨个平安,你瞧,奴婢不也换了麽。”
  “哦,那要穿到什麽时候,明日能换麽?”庐陵王还有些忸怩不依,偏着小嘴问。
  “那可不成,陛下已准了礼部的奏请,且要穿一段时日才行,世子得听皇爷爷的,对不对?”萧曼一边给他束麻绳编的腰絰,一边接着骗慰,“况且……世子这衣裳跟人家的都不同,也别致得很,说不定太子妃殿下在天上也能瞧见呢。”
  “是麽,母妃能看见?太好了,太好了!快把帽子给我戴上。”
  庐陵王喜出望外,立时面色一改,跳着脚迫不及待起来。
  萧曼自觉这样欺骗孩子心里莫名地发虚,竟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又被他缠着问来问去,只好随口说几句接过话头,给他戴好孝巾,再到外间用了些素点饮食,便领着出了寝阁。
  一路到暖阁,到里间就见臻平帝披衣坐在御案前,面色依旧苍白,精神倒是好了许多,不像前两日那般萎顿了。
  焦芳见两人进来,和颜淡笑了一下,继续侍弄着香案上的法器。
  臻平帝看着一身重孝的庐陵王,眼眶登时便红了起来,目光中交杂着愧疚和怜惜,怔了半晌,又咬牙挤出慈蔼的笑,招手把他叫过去抱在怀中,柔声问了几句闲话,就对萧曼道:“朕今日身子不碍了,也不用诊脉,你和焦伴都下去吧。”
  萧曼知道他有话想和庐陵王单独说,又见焦芳暗中对自己示意,当即却步退了出去。
  到阁外稍停了一下,焦芳也挑帘走了出来。
  “干爹有话吩咐麽?”她迎上前问。
  焦芳望着她,眼中有些捉摸不定的东西,与平常的慈和全然不同,半晌才道:“我听闻有个外乡来的士子常到西城萧府上转悠,你自己可知道麽?”
第113章 牵媒拉线
  他刚说出“士子”两个字,萧曼便是一诧,等听到後面,人已经愣住了。
  这说的不会是别人,断然就是那个吴鸿轩了。
  前次去弘业寺时,还曾在淳安县君避居的阁楼上瞧见过他。
  那时只道这人在城里觅不到下处,只好借居在那儿,一心读书待考,现下听焦芳一提,似乎全不是那麽回事。
  这说起来便怪了。
  若按他当初所言,即便是念着父辈至交的情谊,去拜祭个一两回,尽了心意也就是了,怎麽会几次三番,流连不舍起来?
  这其中显然另有别情,况且此事知道的人有限,怎麽会传到焦芳的耳朵里,方才那一问又是什麽用意?
  焦芳却已从她的神色间瞧出了心思,目光重又柔和了下来。
  “你不用猜疑,恪儿从没跟我提过半个字,可若想瞒我也瞒不住。”
  他稍顿了下,又道:“人麽,你之前已见过了,我也暗中叫底下查过,世代都是读书人,先帝爷在位时他父亲还在朝为官,也是个耿脾气,倒跟你爹萧大人有几分相像,只是有些锋芒太露,可惜了。我瞧那後生品貌不差,才学更是极好,三年前才十九岁,便中了黔贵乡试头名解元,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才。”
  他对那吴鸿轩的出身如数家珍,又一番夸赞,无论怎麽听都像在故意牵媒拉线似的。
  萧曼不禁愈发惊讶了,没想到他竟会开口提这个。
  回思起来,秦恪先前也透过这个意思,但那不过是一半调侃,一半敲打的反话,而焦芳却是和颜悦色,倒真和长辈操心儿女的婚事一般真情实意,除了诧异之外,倒没有什麽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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