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乱吃佳人【完结】
时间:2023-12-22 14:39:10

  张言抬眼间也瞧见她,似乎也有些怔诧,随即便恢复常色,略略寒暄,又问了几句新帝的事,便由旁边的内侍引着去了。
  萧曼兀自在心里犯着疑,进屋掩了门。
  房里没点香,只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里间的垂帘後横着书案,上面十几摞奏本堆积如山,几乎将他的人都挡住了。
  这样子她看着也头疼,上前轻手打了帘进去,到案旁叫了声“师兄”,隔着堆叠的奏本就看他眼中沁着血丝,眉间是一片淡紫的红印子。
  别看不用去守灵熬着,在这里也是没日没夜的合不了眼,同样不得安闲,还要费心劳神,想想更是辛苦。
  萧曼暗地里叹了口气,在茶盏里添了水,捧过去搁在他手边。
  秦恪没去接,目光定在眼前的奏本上,抬手在旁边那一大摞上拍了拍:“来得正好,这些你来瞧,还是以前的规矩,先分个轻重缓急出来。”
第163章 月夜花朝
  好容易从那阴凄凄的灵堂里出来,澜煜也睡下了。
  原想着能歇口气,没料到一来便摊上这档子事。
  这可不是没事找事,紧赶着让他使唤来了麽?
  萧曼有些暗悔。
  早知如此,便不用牵着心进来瞧瞧了。
  她心里不快意,可望着他眉间的红印子,不自禁地又暗生恻然。
  把这些事没日没夜的都交给他,也实在太过辛苦了,两个人瞧总归能快些,反正大殓要到明晨天亮,早点归置完,应该都能得空歇一歇。
  这般想想便释然了。
  可她现下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刚到司礼监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丫头,当下先搬了把椅子放在案头,见他仍是不抬眼,也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便不客气地拿两块糕垫了垫肚子,又给自己倒了盏茶搁在旁边。
  “头疼得厉害,药不是又用完了吧?”萧曼拿过一份奏本翻开,嘴上闲话似的问着。
  秦恪先是没应,将手上的奏本丢回原处,又取了一份在面前摊开,干声道:“有又怎样?平时用着还成,真要到了疼得厉害的时候,那玩意儿也不顶事。”
  他语声带着些哑,言罢还轻咳了两下。
  她顿手一惊,这听着便是实火内盛,肝肺失调的症状,似乎还有点寒邪入体,可若单只是舒解了头痛,那药绝不至无用。
  萧曼正想探个脉,他身子却忽然向後一仰,疲累似的阖目靠在了椅背上。
  这样子还有什麽不明白,便是叫人过去服侍的意思。大模大样的,莫说开口,就连眼神示意都省了,那副作弄了人还一脸理所应当的神色,瞧着当真可恶。
  但不管怎麽着,可他头疼热燥的症毕竟是真的。
  萧曼没奈何,轻叹了口气,只好搁手放下那份奏本册子,起身走到他背後,抬手抚上那同他脸色一样白皙如玉的後颈。
  除了施针以外,她还从不曾主动碰触过这个人,指尖甫一搭上去便是一颤,不由自主地便想起那晚雨地里的尴尬,只觉和他这般挨近,那颗心便忍不住怦然起来,怎麽也定不下来。
  她向後撤了撤身子,稳稳神,把手重新搭上去,立时便试出他体内火气溢出肤表的微燥。
  在内官监拘禁了那麽久,刚出来便赶上皇帝晏驾,乱了心绪,如今大丧期间事务繁杂,偏偏每日还要料理这些堆积如山的奏章,千头万绪,林林总总,不着急上火才怪。
  萧曼又暗叹了一声,拇指探探地往上移,认准颈上发际五分处的天柱穴,照着两浅一深的手法按压。
  堪堪只按了几下,他便将头微向前搭,颈子继续向後靠,像是被捏到了快意处,不自禁地就往上凑。
  她自然知道此法有效,手上缓缓加力,渐渐变为五浅两深,又拿指节在穴位外沿顶戳。
  “这按穴的手段果真有一套。”沉静间,秦恪蓦然出声赞道,跟着又是一嗬,“要叫你选的话,伺候人和伺候这些本子,到底哪样更合你的心思?”
  这可不是刁难人麽?
  她根本不是一心循着高位往上爬的人,又生了一副闲性,怎麽可能会喜欢天天埋在奏本里打转?
  可选上一条也不妥,伺候人是什麽意思?不就是伺候他麽,那自家合意的话一过脑便觉双颊发烫,哪里能说得出口?
  他这话压根儿就不是坦率相询,而是成心又设下套来,只等她不留神往里钻。
  萧曼忍不住在他背後翻了个白眼,暗中嗤之以鼻,嘴上却回道:“多承师兄赞誉,我这点医道也就只求能尽个本分而已,别无它想。至於奏疏审阅,向来都是司礼监份属的差事,我看了着实不合规制,更不敢妄言什麽心思。”
  好麽,才不到三个月的工夫,宫里这一套就学得有模有样,入木三分了,这话回得也可算是细致缜密,周全得体,只可惜火候还是欠了些。
  秦恪撩唇一笑:“我就说呢,这事儿要是抬举了别人,八成骨头缝都要喜得发痒了,到你这儿却是推三阻四,不情不愿的,敢情是嫌这身衣裳补子不入眼了。那好办,瞅个空就让你回司礼监,大小领个职役,这总该名正言顺了吧?”
  他半哂半讽,直把背後的萧曼噎得一愣。
  原以为自己方才那话回得滴水不漏了,没曾想小心来小心去还是落在他的话套里,倒好像是自己厚着脸借服侍的机会暗有所图似的,心中不由气急,一时间又想不出合适的回话,索性只作全没听见。
  秦恪原也只是借着话头随口打诨撩拨,这时不见她说话,可颈後手指的按压却已乱了节数,便知这丫头心中嗔怒,只是忍气不敢言语,当下也收了挑惹的心思,直颈正身坐起来。
  “陛下睡了?”
  萧曼也停了手,回到案头处,听他问起,便点头应道:“才只几岁的孩子,哪能熬得住,天一黑就睡着了,太皇太妃那里打了招呼,我这才抱来放在隔壁,曹少监在那头守着。”
  他“嗯”了一声,端起之前她泡的茶水抿了一口,瞥眼间,就见她眸中忽现异样。
  “有话想说?”
  她讶然一诧,着实佩服他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咬唇思量了一下,便试探道:“确实有件事,想请师兄定夺,只是……”
  “说。”
  “那好,我是在想,嗯……陛下如今尚算幼小,有些内情尚可瞒得住,可等年岁稍大些,只怕就不好遮掩了,尤其是……尤其是我,每日里伴在身边,天长日久,难保什麽时候不会被……”
  萧曼尚未说完,就觉案後那双凛狭的眼神光一变,炯炯地落在自己身前打量,那唇角撩撩的笑意更是不住上挑。
  她立时收了声,暗自防备地偏了偏身子,瞥过眼不去看他。
  这薄怒轻嗔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惹人的颜色,也怪不得会有这等担忧,只是用在那小皇帝身上未免多心了些。
  秦恪终於忍不住“嘁”声笑出来:“陛下那般实心实意的恋着,你这里反倒还有挑拣了,仔细好你的差事就成,没那麽多小心,回头本督自有安排。”
第164章 柔情侠骨
  萧曼推门出屋时,人还有些怏怏。
  明明是正经想说几句实话,换来的却是他取笑似的敷衍,仿佛根本不当一回事。
  尤其是“回头自有安排”之类的话,听着不光安心不下,反而更悬吊着难受。
  到底会怎生安排?
  天晓得他究竟打着什麽主意。
  不过,一转头却又让她到外头歇着,不用点灯熬油地一起对着那些奏本了。
  一边没句实心的正话,一边又像在宽怀体恤。
  这人可也真是怪得厉害,怎麽也瞧不明白。
  夜色静沉,风才大了些,丧服的料子不挡寒,凉气激撩在身上一透而过,又裹进袖筒里,肆意地往里钻。
  萧曼打了个颤,捋着袖子拢了拢衣袍,收摄心神不再多想那些无谓的事,转身走向隔壁。
  廊下的一众内侍见她出来时便已垂首相迎,此刻都嗬下腰去。
  “陛下没醒过闹过吧?”她望着里间的灯光窃声问。
  守在门口的内侍赶忙应声:“回秦奉御,睡得且好着呢,之前翻身都没听喛呓一声,曹少监怕屋里人多,扰了陛下,叫小的们都在外面候着。”
  哪里是什麽怕扰,多半还不是想独自贪个脸熟?
  萧曼也不说破,见他作势要叩门禀报,当即抬手叫止,略想了一下,又低声吩咐:“不用叫了,我去替陛下归置些东西,等会子就来,要是问起了,你们照实回话就成。”
  说完便走出廊去,经过前面时,不由自主地又回眼去望,秦恪批红的那间房,里面灯晕煌煌,一片亮堂堂的。
  许是心里着意的缘故,先前不觉得,这时隔着窗竟依稀能瞧出人影来,连自己都觉奇怪。
  说是叫出来歇着,可既然知道他犯了老毛病,又不知熬到何时才能睡,别人哪还能歇得下?
  这念头在脑袋里转悠半天了,所以方才交代说去给澜煜归置东西,其实只是个堂皇的借口,暗地里还是念着去给他备几副药,其实就算明说也没什麽大不了,可她偏偏便是开不得这个口。
  萧曼只觉那窗内的灯光晃着眼,莫名牵着心绪,又像在催促似的,暗叹了一声,扭身走进来时的斜廊。
  这里头风裹得厉害,飕飕卷过耳畔,全是“呼啦啦”的猎响。
  她抬手护着头上的乌纱,顶着风朝前走,堪堪过了中段的拱道,就望见前面灯火通明的谨身殿。
  纵然心中对臻平帝还存着些眷念,但这般夜深人静时瞧着那些旌幡白绫还是隐隐生惧。
  正寻思着从哪里绕过去好,瞥眼间,忽然望见殿侧廊柱边的暗处似有个白影,垂首弯腰地半扶半靠在那里,样子极是怪异。
  冷不丁地瞧见这景象,萧曼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连着头皮也一阵起麻。
  大行皇帝停灵之处,殿内那麽多人,还有御敕的提点僧道在里面诵经超度,暗说是镇得住的,不该出什麽邪性事。
  她心里这样想,却不自禁地也躲到柱後,小心翼翼地探着头朝那里张望,渐渐就瞧出那白影身上穿的是斩衰丧服,垂首塌着腰身一直没直起来,瞧情形倒像是在呕吐不止。
  莫非是里面哪位守灵的宫眷身子不适?
  萧曼这时惧意已去了大半,从柱後出来,大着胆子朝前走,等离得再近些,就瞧出那人果然是在呕吐,清瘦柔弱的身形极是眼熟,竟是晋王妃慕婉婷。
  她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未及多想便快步奔了过去。
  慕婉婷这时候像是已经撑不住了,身子挨着廊柱簌簌地向下滑,渐渐歪倒在地上,耷着脑袋不知是昏是醒。
  萧曼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月台,抢过去扶住她连声唤着,手早探过去搭在她腕上,就觉脉象弦而细弱,脾胃虚沉的症状已极是严峻。
  臂弯中的人并没真的昏去,迷蒙中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慢慢抬起头来。
  萧曼只看得一愣,前几日在养心殿见时,她还只是精神不济而已,现下这张脸却是苍白如纸,比上次瘦了好多,这两天在殿内守灵,大家都是丧服重孝,竟也没瞧出来。
  “秦奉御,你怎麽……”慕婉婷见是她,面上也不由一诧。
  “殿下莫慌,想是受了寒,胃气上逆,不碍的。”
  萧曼温声宽慰着,垂眼看了看地上那滩寡淡的吐物,从身上摸出帕子帮她抹去唇角的残涎,托腰搭着臂将她扶起来:“殿下快到里面来,待奴婢好生瞧一瞧。”
  慕婉婷还有点没翻过醒来,人就被她半搀半揽地拥住了,跟着又嗅到一股熏熏的药香。
  那味道说不清浓淡,也不知是染在衣袍上还是沁在体气中,柔柔的丝毫没有刺鼻之感,反而觉得很好闻,连喉间涌动的烦恶都不那麽难忍了。
  自打记事起,除了父母之外,她还从没和人这般亲近过,纵然明知对方不是个真男子,那颗心仍旧紧蹙得砰跳起来,虚软的腿脚也有些发僵,更没敢出声,就这麽由着她从侧门扶回了偏殿。
  里面值守的内侍见状也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整治好椅凳,帮手把人扶着坐好。
  萧曼直起身来,对左右吩咐道:“晋王妃殿下受了些风寒,快去打些热水,再端一碗姜汤来。还有,把殿外收拾干净,大行皇帝灵前,手脚都轻着些,就莫要惊动正殿的各位太皇太妃娘娘了。”
  几名内侍当即会意,暗中互望了一眼,嗬腰同应了一声,便各自去了。
  刚才扶她时细声慢语,这时支应起人来却是干脆利索,活脱脱是另一副模样。
  慕婉婷从前总觉奴婢都该是低声下气的模样,即便发号施令,也该是戟手张扬,阴阳怪气,没想到她却是举重若轻,不怒自威,单凭一股气势便叫人心悦诚服了。
  她不觉有些讶异,那样子瞧在眼里竟是别样生辉,又听出她话里有替自己遮掩的意思,不禁暗生感激。
  蓦然回过神,才发觉她已站在面前,殿内煌煌的灯火映着淡影,铺陈在自己身上,那双眼亮漆漆的正凝望过来。
  “奴婢斗胆,瞧一瞧殿下的舌相。”
第165章 姚黄魏紫
  从古到今,女子都是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这看舌相岂不是要当面张了口给她瞧?
  慕婉婷闻言一窒,腮边的手不自禁地翘指虚掩,半遮在唇上,一副戒备的样子。
  “我……嗯,没什麽大不了,坐着歇歇就好,不必这麽麻烦了。”
  那神情模样一瞧便知是面上的挂碍放不下,再加上刚刚才呕吐过,暗地里许是更存着顾忌,全不知道自己病得厉害。
  萧曼索性直截了当道:“方才奴婢不便明言,晋王妃殿下这患的像是郁症,估摸着怕是也延搁了两三日了,呕吐吞酸,脾胃愈加难熬,要是再迟几天只怕身子便真要大损了,须得赶紧调治才行,殿下待奴婢仔细瞧一瞧,用药时也好有个底数。”
  可不是麽,这原本就是医家望闻问切之道,又非逾礼之行,凭空哪里来的这许多顾忌?
  但此刻与她对面相望,那颗心却怎麽也定不下来,单只是瞧着,就有些怯怯的局促,更别说当真张嘴启唇让她看唇舌了。
  然而转念再想想,又觉她如此关切,自己却这般执拗,未免显得不识好歹,拒人於千里之外,实在於理不合。
  到底该怎麽好?
  慕婉婷别开头,肚里踌躇难定,最後咬了咬牙,垂着眼迟迟地启开了檀口。
  萧曼借着几上的薄纱罩灯,一搭眼便望见那贝齿环绕间的舌苔润泽浅淡,色浮白腻,外缘边侧却已泛红,竟比先前脉象所见还要沉滞入理些。
  她眉间不由一蹙,又怕对方太过尴尬,只略略瞧了几眼,便点头作罢。
  慕婉婷阖口抿噬着唇,双颊一片胀胀的熨烫,幸而苍白的脸上血色寡淡,没当真盈起什麽晕红来。
  这一会儿工夫,就有两名内侍送了热汤和生姜水来。
  萧曼低声吩咐了两句,没叫留人在边上,仍旧打发去原处当值。自己拿手巾在热汤里浸透了,拧出七分水,抖开铺平了,让她温脸开面,又服侍着饮下那碗生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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