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太皇太后那边,最忌讳后宫独宠。
前脚才提及太皇太后的赏赐,万岁爷后脚就破例给她恩宠,分明是欲盖弥彰,专程做给太皇太后瞧的。
乌雅氏越想越愤怒,趁人不备,狠狠瞪了一眼云卿,恨不得用眼神撕碎她!
佟贵妃的目光更大胆些。
她开始有些相信凌嬷嬷的话了,两人虽是表面不远不近的,但这心里边想必黏糊着呢。
为着卫氏不被刁难,万岁爷都舍得下心跟敬重的皇祖母打起马虎眼来了。
可若昨晚真的侍寝,这卫氏的脸上为何毫无疲态,水润如鸡蛋清似的?
怎么看都不像凌嬷嬷口中“折腾到天将亮”的模样。
而且真宠幸了,以万岁爷对卫氏的恩宠,只怕晋位分的旨意早就晓谕六宫……
一时间,佟贵妃头绪繁杂。
若有十足证据,她借着执掌六宫大权的身份,可以主动给卫氏安置宫殿,届时人就被她牢牢拿捏在手。
可如今这不真不假的模样,倒叫她无从下手。
云卿被佟贵妃和乌雅氏看得如芒在背,偏她又不好直接顶撞回去,尽量选择无视。
可她无法忽视康熙帝的一番用意。
她感觉自己欠这个男人的更多了,虽然他刚刚一直各种故意刁难,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在设法庇佑她。
就像他昨夜说的,“朕必定会护你周全。”
他许下的承诺,似乎都在践行着。十五之约是如此,昨夜的话亦是如此。
可惜偏偏,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
……
忽然,康熙帝沉声敲了敲手边的茶托,“这茶早凉透了,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话像在训斥云卿,又像在变相警告。
惊得佟贵妃和乌雅氏眼皮子一颤,匆忙收回投在云卿身上的视线。
云卿松了口气,顺着话茬道:“万岁爷恕罪,奴婢这就去给万岁爷换杯热的来。”
边说着边端起梨花木茶托,果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身后依然传来康熙帝的不满:“整日里心思不花在侍奉上,扣掉明年的份例。”
走到朝晖堂门口的云卿:“……”
忽然发现,他好像只是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他自己下起狠手来,手段可谓是应有尽有。
屋内,梁九功笑了道:“嗻。”
心说万岁爷一边吃闷气还一边护短,也是费劲了心思。
主要的看官离席,这场戏也就不唱自散,康熙帝摆摆手命佟贵妃和乌雅氏退下。
梁九功继续从旁侍候,等见康熙帝脸色缓和了些,“万岁爷,奴才等会去内务府给乌雅小主挑赏赐,可要将卫丫头那屋子也一并布置了?”
毕竟已承宠过君恩雨露,屋子还是一个大宫女的规制,着实有些寒酸。
“说话前,你先自己过过脑子。”
康熙帝停下御笔,拢了拢发胀的眉心,“她不是那种人。”
生气归生气,但并不影响他洞察一个人的心性和品行。
名分赏赐,无一能打动她。
梁九功略略思忖,恭敬佩服道:“万岁爷教训的是,是奴才蠢笨了。”
万岁爷适才接二连三赏赐乌雅氏,可不就是在试探嘛?
只是卫丫头听着乌雅氏获得的那些赏赐,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否则的话,哪里用得着他去内务府挑些俗物,万岁爷私库还不得由着她随意挑选?
……
临近傍晚,御前的侍从才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梁九功半哄半求,云卿不好退却地去侍奉笔墨后,康熙帝阴沉了整日的脸色,总算天晴雨霁。
“过来瞧瞧。”
康熙帝批阅完最后一道奏折后,命人搬上来几盆姹紫嫣红的花植,摆到窗台上。
他牵着云卿,走到窗前,“花房刚送来的,有喜欢的么?”
冬日里的鲜花,是稀罕的物件,云卿眼前一亮。
但康熙帝这么问,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略摇了摇头。
下意识的,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可惜她的神情反应,她的心思,根本瞒不过康熙帝的眼,“最少选一盆,这是命令。”
云卿微微垂眸,“万岁爷,奴婢不喜欢花植……唔……”
猝不及防的,男人忽然就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带着情绪的吻。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的情绪,皆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他吻得很深,动作也略显粗暴。
她挣扎,他转身就将她抵在窗户上,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直到她实在承受不住,讨好地去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才被赦免。
云卿扶着窗台,徐徐娇喘着。
岂料,头顶再度响起康熙帝的命令:“选一盆。”
语气不容置疑。
云卿诧异他的坚持,抬眸瞧去,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万岁爷……”
“想好再说。”
他弯下身欺近,手臂撑在她两侧,姿势带着威压,言语透着胁迫。
云卿避无可避,终是败下阵来。
她转身去瞧旁边那些花植,男人忽然身后拥上来,将头埋在她肩窝,“若是都喜欢,等会叫人给你全搬过去。”
炙热的语气,一瞬便染上欢愉。
“不用了。”
她下意识想躲,但他不让,侧过脸,霸道地吻在她发烫的耳畔处,“卫云卿,你躲不掉的。”
而后又是一串动情含春的深吻后,龙心大悦,云卿才被施恩放开。
康熙帝心情是好了,云卿的心情却不是滋味。
这么纠缠下去,何时是头?
出来时,胤礽缠着她问,为何今日在朝晖堂侍奉那么久,“一早你就不在,午睡醒来也未瞧见你,孤还以为你昨夜着凉了。”
云卿无言以对,更是无颜以对。
尤其提及昨夜,更是臊得她恨不得剥去脸皮。
做出这种有违伦理纲常的事,在民间尚且要浸猪笼,更何况是规矩森严的皇家?
恰在这时,翊坤宫的宫女过来传话,给了云卿离开瑞景轩的喘息瞬间。
宫女说:“临近年底,宜嫔要给各宫分份例,瑞景轩那份还让云卿姑娘亲自过去瞧瞧。”
云卿知道宜嫔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恰好她也正准备去翊坤宫一趟,遂强打精神,随其前往。
临出发前,云卿特意涂了层厚重的大红口脂,勉强掩饰掉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
这男人,正经起来严肃得可怕,不正经的时候更是可怕……
……
翊坤宫
宜嫔虽然身在嫔位,但其实享受着妃位的份例,红罗炭烧得噼啪作响,寝殿摆设,衣服吃食也皆是精美华贵。
宜嫔穿着厚实的白色狐裘坐在罗汉床上,身子显得有些臃肿。
她正头戴白色水貂皮抹额,逗弄着同样纯白如雪的小奶猫,“云卿姑娘来了,无须多礼,快坐吧。”
“奴婢多谢宜嫔娘娘。”
云卿解去青釉色棉制披风,该有的礼数一点没少,而后才听令坐到罗汉床旁边的矮墩处。
宜嫔先是正正经经跟说了年底份例的事,待说得差不多了,便遣退众人,说起乌雅氏怀孕一事,“听说万岁爷很看重她这一胎,还特意从私库拨了五百两打赏?”
“确有其事。”
至于各种关窍,云卿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表面自己的态度:“不过胎儿还太小,能够承受多少福气,自有定数。”
“是啊,若是强加的福气太多,只怕容易折寿。”
先前慵懒而坐的宜嫔,这会坐直了身子,“本宫就知道,此事能与云卿姑娘聊到一块去。”
“奴婢才思微末,想要把想法付诸于实际行动,还得仰仗娘娘的帮衬才行。”
云卿前世也是生过好几胎的人,故而宜嫔那一脸孕相能瞒过别人,却是瞒不过她。
但她并没挑破,宜嫔有所求是好事,两人的合作会越发顺利。
宜嫔挑挑眉,听出她的话外音,“你已经有了主意了,说来听听。”
“眼看是一年新春,娘娘协理六宫,少不得在除夕举行些热闹活动,来阖宫欢庆。”云卿不紧不慢一笑:“今年,不如举办一场冰嬉……”
随后两人又密谈良久,直至掌灯时分,云卿才拿着份例的礼单,回到瑞景轩陪同胤礽用晚膳。
有了新目标,云卿的精气神足了些。
就连小奶团子都察觉到:“果然散心能颐神养性,云卿回来心情好了许多。”
云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眸中情绪复杂。
……
离除夕举办冰嬉活动,也就还剩半个月光景。
接下来几日,云卿遂一边为冰嬉的事作准备,一边投喂胤礽和杂毛鹦鹉。
万幸年关要封印,康熙帝这几日需要提前处理很多朝政,心思没功夫放在她身上。
年后胤礽就六岁了,要开始请太傅开蒙,康熙帝有意将三位阿哥一起送到尚书房。
年前,小奶团子自己已主动先行练习书法。
云卿便坐在他身旁陪着,格外珍惜最后的短暂时光,尽可能多地弥补心知那道无法言明的愧疚。
有时提点几句握笔的姿势,有时用灵泉做些可口的糕点给他充饥,有时就忙里偷闲给他做些软垫和靠垫。
一套做成深红色的,年节装点瑞景轩,很有过年的氛围。
一套做成月白色的,这是胤礽最喜欢的颜色,明年他去尚书府读书时,恰好能用上。
至于为何不是明年再做,是因为那时,她很可能就不在了吧……
云卿表面不显露,一心一意伺候着胤礽的衣食起居,把瑞景轩布置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但自己独居的角房,则是得过且过。角房里的寒酸布局摆设,完全不是有圣宠的女子该有的规制。
乾清宫很多人都知晓云卿侍寝的事,面上越发恭敬,心里越发纳闷。
这云卿姑娘有闲心布置太子的寝殿,怎么不稍微装点装点自己的房间呢?回头万一万岁爷驾临,也能让龙颜大悦,多得些赏赐不是?
事实上,两位正主的想法都不在此。
云卿巴不得康熙帝这辈子都不要来她角房,而康熙帝腊月二十九正式封印后,终于有精力和某个偏心的小东西算笔账了。
同在乾清宫里,瑞景轩被装点得温馨又喜庆,梁九功收到了一双崭新的大红鞋垫,而前面正殿,连块边角料的影子都没有。
这夜处理完最后一件公务,康熙帝打量着着屋子里陈旧的摆件,以及空荡荡的龙床,不大高兴地将云卿召进凌霄阁,“云卿姑娘这几日好兴致啊,女红技艺越发精进了。”
第37章 吃石榴时的深吻
已是亥时过半, 用不了多久过完子时,就是大年三十。
云卿原以为,康熙帝一连忙碌多日, 正式封印后, 今夜应该会去后宫转转,温香软玉最是解乏。
不成想,他只是身着玄色常服,慵懒倚在凌霄阁的罗汉床上。
左腿支起来, 左手拿着本小册子搭在左膝上,随意翻看着,右手执一根白玉羊毫笔不时地写写画画,面前的方形小炕几上堆叠着很多画卷。
似乎也算安逸, 可为何又叫她“云卿姑娘”?
基于此前一系列事宜,云卿已然摸出规律, 但凡康熙帝称呼她为“云卿姑娘”,多半是心里有气。
云卿垂眸沉思,自己又是哪里做得不尽周到, 惹到这位祖宗了?
他适才有提及女红,无外乎是她最近做了些新年装点的小物件,没有送到前殿来过……
“奴婢做的那些都难登大雅之堂, 让万岁爷见笑了。”
云卿发现症结后,随即从容不迫地应对道:“奴婢是想着,僖妃娘娘已然送来新年福礼, 将凌霄阁装点得吉利又大气,便是足矣了。”
僖妃出身钮祜禄氏, 尊贵非凡,入宫后不可能被.干晾在一旁。
虽然晚宴那日, 康熙帝没有去临幸宁寿宫,后面隔了几日,也是一连去过两回的,而后赏赐便如流水一般送进宁寿宫,适时全了钮祜禄氏一族的脸面。
僖妃也是个小意体贴的人儿。
先是在初雪那日,亲手为康熙帝缝制了不可多得的虎皮套袖。
又在昨日,亲自送来了一个福字靠枕,也就是康熙帝眼下倚着的那个大红色方正靠枕。
正中央大大的福字,笔体婉约又不失力度,可见制作之人的用心。
康熙帝顺着云卿的目光,瞥了眼右臂倚着的红色靠枕,似乎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了然一笑,左手放下册子,朝云卿招手,“过来让朕瞧瞧,可是吃味了?难怪连梁九功那个老货都收了鞋垫,你却故意什么都不给朕做。”
云卿葡萄眼微微睁大,怎么就是吃味了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她貌似能确定,这位祖宗先前应是吃味了的。
康熙帝板起脸,“那就是说你也给朕准备了,只是还没做好。”
云卿:“……”
这是打算强要了吗?
“无妨,你且慢慢做,做得越精细说明心意越细致。”康熙帝再一次朝她伸手,“朕也不白要你的东西,过来,瞧瞧朕给你准备了何物。”
云卿不用想也知道,过去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她本能抗拒:“万岁爷,奴婢能在乾清宫伺候已然知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