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光——倦舞【完结】
时间:2024-02-20 17:32:09

  贺兰宴浑身一僵,发现顾眉眼圈红了,她的手还在揉着。
  豫章王世子嗤了声,上下打量着贺兰宴。
  忽然,他好像发现新奇的事,围着贺兰宴转了一圈。
  “你这嘴角是怎么了?贺兰怀信,是不是被哪个女娘给啃的?”
  顾眉揉眼的手顿了顿,用余光微微去瞥贺兰宴。
  “不是。”
  贺兰宴面不改色,眼神却掠过顾眉。
  “不管如何,注意些,这是宫中。不要在这逗留,赶紧回去宴席上吧。”
  贺兰宴与豫章王世子说道。
  顾眉捏着帕子,眨了眨眼,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把她困在垂花门后怎么不想想这是宫中。
  呵。
  “贺兰怀信。我与顾女郎恰巧碰到而已,再说了,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我清清白白地同她走在一起,旁人爱说就去说吧。”
  “你说可对?顾女郎。”
  顾眉冲他浅浅笑了一下。
  这一笑,在寂静的宫道上绽放开来。
  贺兰宴的心被狠狠地拂了下。
  莫名地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意。
  她怎么不对他笑。
  贺兰宴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地捏着佛珠,先两人一步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他感觉没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豫章王世子还在问顾眉:“眼睛可好些了?飞虫可揉出来。”
  他静静地念了几句心经,这才将那莫名要起的火压下去,勾着唇角,温润地问。
  “这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不若回去大殿,那里还有太医,可为顾女郎查看一番。”
  果然,豫章王世子听了,觉得他说得对,当即对顾眉道:“你用帕子遮一遮,若看不清路,可牵着我。”
  说完,他将手缩进宽袖中,方便顾眉隔着手腕牵住她。
  贺兰宴暗暗捏掌为拳,将佛珠包裹在里头,又缓缓松开,压低声音,“随你们折腾。”
  顾眉觉着眼中的飞虫该是不见了,她眨了眨眼,眼角的泪水滴落,顿时让她变得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这让豫章王世子怜爱之心更盛,恨不能将她抱回大殿。
  奈何,他怕吓到顾眉。
  顾眉本是有话要同豫章王世子,奈何被贺兰宴给打了个岔。
  这会,她见贺兰宴顾自己走的有些远了。
  “世子。你的身份不俗,将来倘若没有意外,必是要承袭王爷之号的。”
  她走在豫章王世子身旁,温柔地说着。
  豫章王世子笑眯眯地看着顾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配得上王府称号所含的荣耀,更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大人物。”
  她停了下来。
  前头,贺兰宴虽走了,可耳朵还是竖着,顾眉说的话净收他耳中。
  他有规律地转动着佛珠。
  出色的大人物。
  她这么看好贺兰臻吗?
  呵。
  “世子。你对我有心,我也明白。并且很感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豫章王世子打断。
  “顾女郎。你真聪明,也很会安慰人。”
  豫章王世子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再一次拒绝我了是吗?”
  顾眉没有发声。
  只豫章王世子忽然言语一转,面带微笑。
  “你拒绝我是应该的。只是,我还不想放弃呢。”
  一道夜风忽地从宫道上刮过,吹起顾眉身上的披帛。
  轻薄不了飞扬,卷过豫章王世子的面颊。
  顾眉扯了扯披帛,听到身后有柔柔的说话声。
  “殿下。你回来了?咦,那是顾女郎和豫章王世子吗?他们站在一处看着可真般配。”
第102章 酸
  廊道上,贺兰宴负手侧身站着,身后的两个人时而并肩而立,时而停下来面对面说话。
  他捏着佛珠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陆樱在垂花门处被送回大殿,心口阵阵发寒。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那抱在贺兰宴怀中的到底是谁。
  那样冷情的一个人,不会轻易动宫中的宫婢。
  这许多年,只有她能靠近贺兰宴。就算从前的旧情人顾眉,贺兰宴对她也很是冷淡。
  京都如今的闺秀,她并未看在眼中。
  不对劲。
  陆樱直觉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也不肯相信,她输在一个宫婢身上。
  应该是漏掉什么。
  陆樱越想刚才贺兰宴那淡淡的呵斥,越觉不对劲。
  贺兰宴鲜少对人发怒,更别提对她了。
  结合今晚他在皇帝面前婉转拒婚。
  可以说她今晚跌得很惨。
  坐在宴席上一会,越想心慌气不顺,想着该如何查清是哪个妖精迷惑住贺兰宴。
  到时将她揪出来,以泄心头之恨。
  她找了个借口,出了大殿透风,一眼就看到贺兰宴站在不远处。
  陆樱绞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乱糟糟的,脚却不由自主地走到贺兰宴身侧。
  瞥见与豫章王世子站在一处的顾眉,心里更加的气闷。
  一个和离妇,豫章王世子竟说要娶她做正头娘子。
  她配吗?
  也就豫章王世子混不吝才会提出那样荒唐的请求吧。如今更是纠缠着顾眉。
  她看见贺兰宴好似在睥睨着那两人,笑着道:“殿下。那两个人很是般配呢。”
  贺兰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手中的珠串,神态淡然,对陆樱的话恍若不闻,好像喃喃道:
  “贺兰臻的确该成亲了。”
  只是成亲的对象……
  那边,豫章王世子下意识抬头去看贺兰宴站着的地方。
  他是个聪明人,特别是那日在护国大长公主府,顾眉不过是稍稍的趔趄,贺兰宴立即伸手护住。
  看似符合他佛子善性的举动,到底太急切了些。
  不过。
  他不在乎。
  美丽聪慧,品性高洁又坚韧的女郎,怎么会没人喜欢。
  他朝顾眉含笑道:“顾女郎人才出众,想要求娶的人想来不少。”
  “有些人朝夕相处许多年,也不见得有缘分,有些人见一面就怦然心动。臻确想与女郎有个好结果。”
  “臻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真心十足。望女郎认真考虑一番。”
  顾眉看着眼前坦诚直率的郎君,她竟不知该如何说婉拒的话。
  只抿了抿唇:“好。我考虑一下。”
  贺兰宴听到顾眉说考虑一下,额上青筋隆起。
  手中的佛珠几欲被他捏碎,压着嗓子:“贺兰臻。走不走。”
  顾眉抿着唇,道:“世子。耽搁太久了。我们回席上吧。”
  “我们”两个字扎在贺兰宴的耳朵里。
  他连看也不看,只从喉间淡淡地哼了声,转身大步离去。
  陆樱看了眼他的背影,等到顾眉走进,叫了声“顾姐姐”,然后抬起温柔的眼睫,“顾姐姐。看你出来许久了。担心你,故而出来看看。”
  她笑了笑,“原来这有护送使者呀。”
  豫章王世子扫了一眼陆樱,随口道:“紫樱真人有心了。看你脸色有些不好。还是多担心自己为妙。”
  陆樱被呛了下,一怔,干笑了下:“那倒是。顾姐姐有世子看顾,的确是不用旁人担心。”
  “知道就好。”豫章王世子朝顾眉笑笑,眉眼间满是安抚。
  陆樱挤出了一个笑。
  别人不要的女人,他豫章王世子也好意思当个宝贝。
  宫中法会后,静一元君本要闭关五日,等到端午日再出关,谁料却接到豫章王妃递来的帖子,请她赴王府的赏荷宴。
  静一元君本想要拒了,待看到端坐在书案前抄经书的顾眉,又让妙远回帖,道会准时赴约。
  妙远:“你从前是连宫中法会都不愿去,如今怎又接了豫章王妃的贴。”
  静一元君答非所问,“你去将库房开了,挑些鲜亮的料子,让人给她裁几身时新的衣裳。”
  转头间,看到妙远了然的目光,欲盖弥彰地:“明明是年纪轻轻的姑娘,整日里和我们一同穿道袍,没得让本君眼睛起疹子。”
  妙远失笑。
  明明关心顾女郎,为她着想,偏偏嘴上也不说出来,合该顾女郎吓的不敢应她收做女儿的提议。
  摇摇头,她去了库房,挑拣好衣料,叫了绣房的人过来,拿了两件顾眉的衣裳给她们,让按照这个尺寸做衣裳。
  这日,顾眉一大早就被拖了起来,进来一串的侍女,要帮她打扮。
  她吓了一跳,幸好妙远从外头进来,说是元君要带她去赴豫章王府的赏荷宴。
  顾眉回想了下在翠微观时,从别的师姐妹那听说过一些元君的事。
  她很少出观,更别说如现在这样频繁参与各家宴请。
  一时间,她坐在梳妆台前,思绪飘远。
  待回过神来,已经梳妆好。
  整个人打扮得当,不张扬,却是明眸皓齿,落落大方。
  只乍然穿上鲜亮的衣裙,有些不习惯。
  她扯了扯衣袖,诧异地望着妙远:“师姐,这衣裳……”
  几乎是按照她的身段来裁的。
  这几日没人来给她量尺寸呀。
  妙远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不住地点头:“师父说要带你赴宴,嫌你穿的灰扑扑的,丢她脸,这才令人给你做的。”
  她的话语狡黠,一听就知道静一元君并不是真的嫌弃顾眉。
  顾眉本想换下身上的衣裳,听妙远这么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豫章王府的赏荷宴与旁的宴请不同。
  是一场各家郎君、女郎充分展示才艺的聚会。
  比赛的内容都是些琴棋书画。
  好些才名出众的郎君甚至能够就此出仕,女郎就更加不用说了,姻缘上选择余地更多了。
  宴请的地方设在金明池畔,此时风景最好时。
  顾眉跟着静一元君刚到入口处,就撞上靖安侯夫人翟氏。
  一看到顾眉,翟氏仿佛见了鬼。
  碍于静一元君,她不敢说得太过。
  “顾氏。你不过是个和离的妇人,竟还好意思来参加王府的赏荷宴。怎么?难不成还想像骗我儿一样,勾个傻郎君不成?”
  顾眉不急不缓地笑了笑。
  “当初是有个蠢货,变着法求着我嫁。”
  这个蠢货是谁?谢文呐。
  翟氏被戳中痛处,顿时火气上涌。
第103章 你的意思是……
  翟氏今日原本不想来赴宴。
  可最近靖安侯府倒霉事太多,儿子与公主当众被人抓奸,这会皇帝勒令他在家思过。
  连带侯爷的差事也受到很大影响。
  作为侯府当家主母,这个时候她一定不能怯懦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赴宴。
  不曾想还没进门,就看到顾氏这个丧门星。
  越想,翟氏越觉着侯府如今这么不顺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顿时不管不顾地,“呵。你不过是个和离妇,还想来参加今日的荷花宴,没得让旁人沾上晦气。”
  说话间,她呵斥门前迎接的侍女:“你们可要好好瞧瞧请柬,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混进去,吓到贵人。”
  静一元君眉头一皱,刚要说话。
  顾眉扯了扯她的袖摆,“元君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我不会丢您面子的。”
  她当然知道静一元君一发话,翟氏就得熄了音。
  可她不可能永远靠着元君,往后的路还要靠她自己去挣。
  元君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这或许是最好的。
  此番她也不是为了和翟氏挣个输赢。
  然而,她若是不呛声回去,往后翟氏见着她还不知道有多少小手段等着她呢。
  反正,人她早就得罪了,不怕再多这回。
  顾眉挑眉一笑,对翟氏道:“王府的赏荷宴已经办了许多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曾夺得过头筹的人,每年的赏荷宴不论身份,不用请帖也可进……”
  她从袖兜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牌,递给接引的侍女,“不知这可否算数?”
  那侍女一接过玉牌,看了顾眉两眼,立即恭敬地道:“自然算数。”
  能拿出这块玉牌的,那都是实打实的才子才女。
  更别说是还是先帝朝时的玉牌。
  见侍女那样恭敬,翟氏气得七窍生烟。
  豫章王府是怎么回事,这个玉牌轻易就能给出去的吗?
  她恼羞成怒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能不能配得上那头筹的称号。”
  她上下打量顾眉,“唉。看你离开谢家不过多点功夫就瘦了。那时间可不就把个好珍珠磨成死鱼眼吗?”
  越想越得意。“好好的谢家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你将来有少前程。”
  翟氏还在为顾眉与谢文和离耿耿于怀。若不是她拢不住男人,何至于和离,何至于儿子会和素心公主有私情,被当众捉奸。
  顾眉从侍女手中接回玉牌,随意地塞回到袖兜里。
  “我的前程就不用夫人担心了。倒是可以担心下自个。”
  说完,她走到静一元君的身侧。
  静一元君睥睨着翟氏:“不知靖安侯夫人可还有疑问,是否可以让本君带着我的人进去了?”
  不等翟氏说话,门后来了个管事模样的嬷嬷,见到静一元君,殷勤地上前迎接。
  直说豫章王妃等候多时。
  独留翟氏站在门前,纵然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
  只想着等下要找机会收拾顾眉。
  顾眉她们到时,里头已经来了许多人。
  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有游戏闲话的,还有赏景观荷的。
  欢声笑语不断,热热闹闹。
  静一元君带着顾眉到了看台上。
  看台上,豫章王妃正在暗暗气结。自己儿子从前风流帐不断,管都管不了。
  谁知前段时日忽然间变了个人般,将家中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散了,也不再往那些花楼而去,只一心一意地做个正人君子。
  还没等她高兴个够,就被晴天霹雳击中……
  豫章王妃闭了闭眼,压下胸口的痛,看向缓步而来的静一元君,身旁的那个女子。
  神情自若,杏眸清澈,似乎不受周边喧闹所染,安安静静地跟在静一元君身边。
  和当年在赏荷宴上夺得头筹,那灼灼华光截然不同。
  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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