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贺兰臻那个逆子,就是上天派来收拾她的。
看上谁不好,非得要这个姑娘。
豫章王妃忍住心头的郁闷,挤出一抹微笑,迎接静一元君。
时辰到,就有人上去宣布今日的赛事开始,同时宣布今日的主题。
往年男女分开比试,没想今年竟是女郎们做一副画,之后再邀请在场的郎君在画上题时一句。
画画。题诗。
邀请郎君题诗,其实并不是随意的请人题。
这是让各位女郎去找自己心里藏着的郎君题诗呢。
故而在场的女郎,个个铆足劲,准备画一幅顶顶好的画卷,与心爱的郎君诗画一体。
女郎们一个个慢慢上场,登台完毕后,还多余一个空位。
主持女官看在场的女郎们均已上场,当即就要宣布比赛开始。
这时,有人朗声道:“王妃。上头的位子是双数,如今多出一个空位,不吉利啊。”
说话的正是翟氏。她一脸假惺惺的。
豫章王妃向台上看了一眼,会布置双数书案,是想到今日的比赛,成双成对。
若是少一人,其实也无妨,毕竟一副画是两人做成的。
可翟氏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在场的年轻女郎均已上场,如今难道要去现拉个?
翟氏一脸为豫章王妃排忧解难的姿态,“这现场年轻女郎是上去了。可也有年纪长些的单身女郎。”
她朝静一元君身侧点了点,“喏。元君身侧不就有。”
“嗯?”
众人一惊。
元君身侧有两个姑娘。
一个是做女冠打扮,一个穿着襦裙。
哦。是那个和离过的顾氏女。
豫章王妃眉心一蹙,下意识去看顾眉。
“她虽说是单身女郎,可到底是和离过的……”有妇人不悦地顶驳。
按理说和离过的妇人,连这样的场合都不能来,更别说参加比试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哪家的郎君这么想不开。”
议论声不绝于耳。
静一元君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顾眉。
她之所以带着顾眉参加这些宴会,的确是抱着帮顾眉找个如意郎君的心。
这个女孩很好。值得一份好姻缘。
她也想过会碰到很多的议论,但她想着若是再嫁,往后顾眉必然少不了参加各类聚会。
那么,不如先适应。
只她没想到这样的强烈。
静一元君淡淡道:“好吵。”
这声“好吵”不大不小下,恰巧能周围的人听到。
瞬间,看台一片寂静。
豫章王妃瞥了眼顾眉,问:“不知顾女郎的意思是?”
她没有回应翟氏,把问题抛给顾眉,让她做抉择。
第104章 比试
豫章王妃轻飘地将问题抛给顾眉,实际上是将她架在那儿。
无论答应不答应,在旁人看来结局都不会好。
顾眉从一进到看台上,她就感受到豫章王妃那打量的眼神,带着些不悦。
豫章王妃能够承办这么多年的赏荷宴,类似场面见了不知多少。
要化解是得心应手,可她偏偏把问题抛给自己。
她这样开口,顾眉还能说什么?不上也得上。
她微微颔首,道:“王妃,我愿去试一试。只多年来不沾笔墨,若是不好,还请原谅则个。”
看着顾眉去了比试台,翟氏的眉眼压着怒意。果然是丧门星。
这个时候还要害她,什么多年不沾笔墨。
分明就是说谢家薄待她,连点笔墨都不舍得给她用。
气死了。
顾眉年纪比场上的女郎要大些,可站在那儿文雅又不失大方,半点不失色。
反倒她身上的沉稳和眼神的坚定,让她比旁的娇嫩女郎,更加的惹眼,隐隐胜出几分。
“啧。这顾氏女不是和离妇吗?怎半点都不伤心的模样。”
有那知道谢文和素心公主有私情的人笑而不语。
“是啊。她那通身的衣裳,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偏偏样式却简单,倒和出水芙蓉般。”
“好看是好看,可这么多年不沾笔墨,再厉害的人一日不练功夫,那也得退回原样。到时还不是自取其辱。”
台下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妙远这些日子同顾眉在一处,只知道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很不错。
这画,妙远心头有些没底。
也不知顾眉为何要答应。
她的心思一浮动,端坐一旁入定般的静一元君道:“妙远。回去晚课加半个时辰。”
太心浮气躁了。
静一元君抓着拂尘的手紧了紧。
看台上,顾眉垂着眉眼,盯着铺在案上的宣纸。
在谢家那几年,她的确疏于练习,手生了不少。
今日赢是不可能了。毕竟在场的郎君是不会帮她题字的。
若不想垫底,那只能另辟蹊径。
主持的女官见人到齐,燃了香,下令比试开始。
这时,前头小径上走来一人。
俊美夺目的青年,身形修挺,唇边一抹笑,狭长的凤眸慵懒,随意一瞥,让人脸红心跳。
他的到来,瞬间吸引全部注目。
正是豫章王世子。
平日里众人印象中豫章王世子是个走马章台的混世魔王。
谁料今日倒是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豫章王世子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在比试台上稍有停顿,随后摇着扇子去了看台。
豫章王妃看他出现,暗暗气结。
每年她都要办一次赏荷宴,求这个孽障来,他都不来。
今日倒好,自个送上门了。
还一身孔雀样。
若不是今日人太多,她已经不顾形象地上去揪掉孽障的耳朵!
孽障啊,孽障。
本以为他这样高调出现已经是极限。
没曾想,他竟大言不惭地:“各位女郎在台上作画,时间长了定会疲劳。本世子略通琴艺,愿为各位女郎提神助兴。”
豫章王妃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瞪向一侧的青年。
她真是太好性了,是吧。
豫章王世子丝毫没感受到来自亲娘的嫌弃,端坐琴案,挑拨琴弦,弹奏起曲子来。
乐声响起,懂得音律的立即就听出他弹奏的曲子。
竟是凤求凰。
这样的场合弹奏此曲。
求的是哪一只凰?
原本平淡无波的赏荷宴,在这一刻,上了一个台阶。
顾眉丝毫没有关注豫章王世子,落在宣纸上的目光终于移动,拿起笔来。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豫章王世子似乎是不经意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比试台。
这样的动作,越发让人相信,今日在场的女郎中,有豫章王世子爱慕的那一个。
也越发让在场的人好奇,到底是哪个女郎如此有幸,被混世魔王看中。
东宫。
贺兰宴从校场回来,沐浴更衣后,坐在书案后,听青山禀报收到的密报。
他只着白色中衣,头发半干,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宫中我们的人密报,冷宫有个老太监说,当年景升太子自尽前,曾有人从他屋中出来。”
“至于是什么人,他并未看清,只说穿着一身黑衣,身形高大,看样子是个男子。”
“殿下。要不要把这个老太监提出宫,再细细审问审问?”
青山说完,见贺兰宴正面无表情地出神。
这是自从太子殿下决定夺回一切时,第一次在如此严谨的氛围下走神。
青山眉头紧皱,思索有什么事比此刻还重要吗?
那老太监若说的是真的,对查景升太子死因是很大的突破。
他刚想要提醒,就见那原本靠在椅背上的殿下直起身,五指交叉,抵在下巴处,坦然地问:“你再说一遍。“
“孤刚刚没听清。”那张清润绝伦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和尴尬。
青山:“……”
他将内容重新捋了一遍,说给贺兰宴听。
好不容易说完,等着殿下决断时,又听到:“妙远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青山有种想拔刀的冲动。
看来刚刚殿下走神的源头是在顾氏那个女妖精身上。
他当真没想过,明明是个背叛殿下的不要脸妇人,为何殿下好像一日。比一日上心。
看着好像那妇人在推拒殿下,谁知是不是欲拒还迎的勾引殿下。
心头再不忿,青山不敢不回话,干巴巴地:“今日豫章王府办赏荷宴,妙远跟着元君去赴宴了。”
虽青山没说,但贺兰宴知道,静一元君去赴宴,那顾眉肯定回去。
室内倏然静默。
青山悄悄抬眸打量,见殿下依然那样的姿势,只刚刚的闲适不见了。
许久。他站起身,走向一侧的箱笼,拿出衣裳换起来,看起来是要外出。
“殿下,还有事要禀报。”
贺兰宴:“现在到此为止,其余等孤回府再说吧。”
他一发话,青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赏荷宴上,一炷香的功夫很快就到。
香灭琴音消。
比试台上,女郎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画笔。
画的如何未可知,该郎君们题字了。
女郎们羞红着脸儿,朱唇轻启,邀请心爱的郎君上来题字。
唯独顾眉不曾开口邀约,有心人已经开始看笑话,等着看她惨淡收场。
翟氏笑得最欢。
忽地,有问询声响起:“顾女郎,不知可否为你的画题诗。”
第105章 独特的画
场上女郎在邀请郎君上来作画前,都会事先将作好的画展示给众人看。
以此来增加被邀请郎君的好感度。
顾眉不曾展示画作,也不曾开口邀请下头的郎君。
众人心中不禁暗暗嘀咕。
看来,顾氏女多年耽于练习,手生疏了,作出的画见不人。
就在有心人想要看顾眉笑话时,场上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顾女郎。可否有幸在你的画上题诗?”
一时间,多少双眼睛都落到顾眉这边。
看到那两个发声的人,大家都惊呆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眉也是不明所以地抬头,随后有些懵的瞪大眼睛。
只见她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笑的和狐狸般的豫章王世子。
另外一个竟是陈丹娘的夫婿,赵珑。
他无奈地苦笑:“丹娘见你独自站在台上,硬推我上场帮你。”
他瞪了眼豫章王世子,“阿臻,你怎不说一声。若是早知道,我也不至于被丹娘推上来。”
顾眉朝看台上望了眼,果然见陈丹娘不知何时过来的,正朝她挥手。
她感激地朝赵珑行了一礼:“多谢相助。”
赵珑抚了抚额,摆摆手:“好了。既你有人题画,那我先走了。”
他看了眼豫章王世子,意味深长地:“阿臻,你好自为之。”
豫章王世子柔和地凝视着顾眉,里头的感情不言而喻。
赵珑下了比试台,并未走回看台,反而朝外走,在一个看似隐秘的角落停下来。
“殿下。”他出声叫了一句。
贺兰宴仿佛没听见。
一身雪色云锦立在树下,出尘脱俗,却又不失皇家尊贵之气。
赵珑边同贺兰宴打招呼,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要被丹娘害死了。刚才就不该心软。
这人当初能在丹娘去找顾女郎同榻而眠时,硬生生将他从宫中调岗,让他回家将丹娘叫走。
看到他上去说要给顾女郎的画题诗,还不知会如何。
他心头苦笑,又道:“你对顾女郎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是真的在意,那就纳回东宫,放在眼皮子底下。”
“否则就别怪旁人觊觎。”
贺兰宴脸上没什么情绪,“孤何时在意过?不过是看着她让她不要把那东西给旁人。”
赵珑“哦”了一声,却忽然笑道:“可是,殿下。你从前可是不屑于同旁人解释的。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却解释这么多。”
“你当真……只是在意那样东西吗?”
他试探地望向贺兰宴。
贺兰宴没说话,只是目光变得十分犀利。
赵珑这会本该识相地闭嘴,可望着台上豫章王世子几乎成为人群焦点。
不怕死地又说了句:“若是真让贺兰臻将她娶了去,到时顾女郎日子可不好过啊。”
豫章王同顾太师从前是死对头。豫章王妃看起来也不喜顾眉。
顾女郎到时可就是从谢家那个狼窝,又进了虎穴。
赵珑会冒死说这话,实在是丹娘日日在他耳旁絮叨顾女郎这个好友。
贺兰宴并未看他,神色依旧平稳,不见丝毫波动。
赵珑悻悻然。娘子,他尽力了。
就在赵珑心中与自家娘子说对不起时,只见身旁的贺兰宴倏然抬脚,朝前走去。
场下,众人都在看着顾眉的案台。
实在没想到,一个和离妇,竟有两个郎君如此高调地上台。
“怎么回事?豫章王世子为何上场?这是怕自家赏荷宴砸了,上去收场吗?”
议论声一声又一声。
豫章王妃看到自己儿子跳上去那刻,差点晕过去。
她就知道,这个儿子生性顽劣,总是出其不意地做些让人很难收场的事。
尽心思地让她给静一元君送帖,为的就是让她见顾氏女。
豫章王妃此刻只有后悔。
就不心软听他的。
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出。
好。既然如此,那她倒要看看,顾氏女究竟有哪里值得她儿子另眼相看。
她道:“今日的女郎们画作都已展示过。除去顾女郎。不知是否可以将画作展示给大家赏评一番。”
众人其实也很期待看到顾眉的画作。
也不知这样一个女郎,能画出个什么掉毛落汤鸡来。
如今的顾眉,在大家的眼中,就是一只掉毛落汤鸡。
豫章王世子满心期待地看着顾眉。
顾眉并没有着急地回应他。
而是将画作慢慢地拿起,随后站起身来,展示给众人看。
“顾女郎。你这是……”豫章王世子有些惊讶地看着画作,一时有些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