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光——倦舞【完结】
时间:2024-02-20 17:32:09

  贺兰宴不想让自己想得太多,但又不禁想得多起来。
  他看到两人不知说什么,贺兰臻将顾眉带上马车,那一刻,贺兰宴大步朝王府马车走去。
  才刚要掀开车门,里头就传来顾眉轻柔哄骗的声音。
  她在拒绝贺兰臻。
  接着就听到贺兰臻说要护送她出门。
  这一刻,再也忍耐不住,掀开车门,“孤与未婚妻子还有要事,就不劳烦世子了。”
  “你此刻想必心头也不痛快,还是回家好好歇着吧。”
  他冲着车内诧异的贺兰臻说道,完了朝顾眉伸出手,见她没回应,又倾身拉过顾眉的手,在许多双目光注视下,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
  接着,他将怀中的人,温柔而不失力道地送到马背上。
  紧跟着,自己也一跃而上,坐她身后,在贺兰臻诧异的目光下,“阿臻。孤带她先走了。你赶紧回家歇着吧。对了。王叔好似给你说了门亲事。”
  贺兰臻从车厢里跳出来,看着马背上的贺兰宴。
  “无耻之徒。你以为拦着眉眉儿与我接近,就能打消我的念头吗?休想。”
  贺兰宴听他骂自己,丝毫不觉得愠怒,反而心情少见地畅快起来。
  调转马头。
  “你喜欢孤的未婚妻,说明孤的眼光好,同时也衬托出你的不足。否则,得到赐婚的人怎会是孤呢。”
  贺兰臻本就因为顾眉的拒绝而心痛,这会被贺兰宴一数落,立即怒火上头。
  拉了一旁侍卫的马跳上去,誓要跟上贺兰宴两人一同出城。
  奈何两匹马儿的脚力差距甚大,没多会就落后许多,最后看不到贺兰宴两人的身影。
  贺兰臻顿足,拍了拍身下的马儿,恨恨地:“同样是马儿,你怎就这么没用。”
  马儿朝他打了个响鼻。
  今日出门不利,贺兰臻准备去找人饮酒,半路上想起贺兰宴说的,他父王给他说了门亲事。
  连忙往王府回转,他可不想成婚,然后被人管束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贺兰臻才刚回到府中,就看到父亲等在院中。
  豫章王年约五十,生了张白净的面皮,头发束得整齐,胡须修整得很整齐,看起来斯文儒雅。
  若是不认识的人,只会以为他是国子监的大儒。
  在皇帝登基之前,豫章王在士林中的名声颇佳。
  本分不惹事,闲了就在家中开开诗会。也因此豫章王妃才会喜欢开宴。
  豫章王见到贺兰臻,端坐着,板着脸不悦道:“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干什么去了?”
  贺兰臻的心情本就不好,这会看到豫章王的冷脸,也是冷淡地:“父亲何事?”
  豫章王眉头皱起,“本王给你说了门亲事,这些日子莫要出去沾花惹草的,收敛些。”
  贺兰臻咬了咬牙,想起刚才太子说的,看来就是他在捣鬼。
  顿时喊道:“我不想随便娶个女人回来管束我。要娶父王你自己娶。你那三妃四妾的位置不是还没满吗?”
  没等贺兰臻说完,豫章王手一抬,将手中的茶盏砸了过来。
  闷哼一声,贺兰臻捂住额头。
  “混账东西。你不娶妻,想做什么?和太子争一个女人吗?那个女人是谁,你不知道吗。”
  “当初要不是他,登上那个位置的就是本王,有当今陛下什么事。”
  “你也会是太子。何至于看贺兰怀信的脸色。”
  他发完货,抽出帕子,慢慢地将手上洒了的茶水擦干净。
  贺兰臻不顾额头上被砸的伤口,冷笑:“父亲,你在做什么美梦。那皇位轮来轮去都轮不到你。”
  “你就别做梦了。当年顾太师的死,你是不是插手了?”
  原本当今陛下并没有想要杀顾太师,到底是士林之首,文人的嘴如利刃,皇帝还要他们去稳定朝堂呢。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将顾家抄了。
  豫章王冷冷地睨着儿子,“这些,你五年前就知道了?”
  顾唯栋太不识相了,一味地护着景升太子就算了,那贺兰怀信原本该死的,但凡流放到别处,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
  奈何,顾唯栋竟然说动明微大师将贺兰怀信收为徒,还安个什么佛子的名头。
第155章 迷雾
  从许家门前离开后,贺兰宴带着顾眉出了城。
  骏马迎着清风,飞驰在野道上。
  顾眉被贺兰宴揽在怀中,背靠着厚实火热的胸膛。
  “豫章王果真给世子说了亲事?”
  她有些疑惑。
  “王府只有世子一个孩子,也老大不小了,王爷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贺兰宴不慌不忙地说着,一边询问顾眉要去哪儿。
  顾眉低声吃吃地笑起来:“刚刚抢人不是很厉害吗?怎记得问路了。”
  贺兰宴笑了笑,微微俯身,将唇贴附到她的耳畔。
  “孤厉害不厉害,能不能找到路,你不知道吗?”
  起初她一怔,很快,瞪圆了双目,轻呼一声。
  登徒子,下流胚,说的是什么话。
  她真想告知不知情的人,别被他端方守礼的外表所欺。
  贺兰宴笑了,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耳垂,待听到她说的地址后,有片刻失神,随即若无其事地驾驭着马儿往前去。
  一路前行,顾眉不知贺兰宴是否知道去那处院子的路,只最后停下来的地方,她有些惊诧。
  她本以为是个院子,见了才知是个小小的庄子,周边住着好些村户。
  再看贺兰宴,他一直盯着那个庄子,眼里情绪宛若化不开的浓墨。
  这个地方,是当初他想要和顾眉大婚后,来避暑的小庄子。
  顾太师是知道的。他出事的时间,比当年东宫要晚上一些日子。
  也就是他将这个庄子买了。
  不知为何,顾眉忽然从他眼里看到嘲弄和蔑视。
  好似感受到她的凝望,贺兰宴侧头看她,“你应该知道当时孤被送去青龙寺修行。明微那个老秃驴是想过真的让孤出家的。”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觉得好笑。
  “陛下为何会让孤做太子?去年,他微服私访青龙寺,本意大概是想看看孤是否安分。”
  “他为了试探孤是否已经死心,同孤说,这皇位本该是孤的,膝下的皇子也没有孤的才学与魄力。”
  “所以,他问孤想不想做太子。他想看到我沉迷富贵,想看孤被蒙蔽双眼,和他膝下那些皇子去争夺。”
  贺兰宴:“可孤并未如他愿,而是告诉皇帝,孤是个出家人,做不了高堂上的那个皇。”
  此后他又来了几次青龙寺,最后召他入宫,说他寺庙该呆够了,要回去承担责任。
  最后真的封他做了太子。
  可贺兰宴知道,不管他如何被特殊对待,可皇帝还是不会放心他的。
  这才会派顾眉这个能够拿捏的人嫁到东宫府邸。
  顾眉在听到他说起那段路程时,心慢慢平静下来,庄子四周看起来很干净,门上的漆也仿佛新的一样。
  看来这几年庄头打扫的很好。
  犬吠声中,院门从里头被打开,开门的老翁看到两人,只片刻后,惊喜不已,忙请两人入内。
  顾眉是第一次来这处庄子,乍然到来,她的心情是沉重的,有些怀疑父亲会将东西放在此处吗?
  还有这看门的老翁,又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老翁将两人带入到院中,里头时而有仆人经过,对于他们竟没有丝毫的奇怪。
  到得后院女眷居住之地,老翁停下脚步,说道:“郎君。奴等听从吩咐,将此处日日细细地打扫,被褥之类的,也都时常拿出来翻晒。”
  “郎君和娘子可以放心住下。”
  “奴去厨房,让厨娘做些吃食送来。”
  顾眉看着老翁笑得如菊花般的脸,怔怔里立在那儿,还是贺兰宴牵着她的手,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郎君,娘子,看来贺兰宴与老翁是认识的。
  这里不是父亲留给她的嫁妆吗?贺兰宴怎会和看守庄子的老翁熟悉。
  顾眉心神带着几缕不宁,知道背后有许多她不知的事。
  “贺兰怀信,这到底怎么回事?”等到老翁离去后,顾眉迫不及待地问贺兰宴。
  贺兰宴平静地看着她,如早预料到她会问这一番话般,将她带着坐在罗汉榻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这处本是孤从前买的,当年东宫查抄,本以为会充公,不曾想被人买下。”
  “两年前,孤偶然来此处,发现空置着,老翁说主人也好几年没见。正巧当时庄子碰到点事,孤顺手解决了。”
  “之后……就是你看到的,有时孤也会过来看看。”
  他的语气寻常,仿佛喝水吃饭般寻常。
  可看看四周,哪里是过来看看这么简单。
  顾眉好像有些理顺了里头的关系,贺兰宴的庄子,查抄时,父亲买下来给她,奈何那几年她根本不曾想起。
  所以贺兰宴发现后,又重新利用起来。
  “贺兰怀信,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顾眉沉默了一下,继续问。
  贺兰宴并未回她的话。只是笑了笑。
  “此刻你可愿心甘情愿地嫁给孤?”贺兰宴沉沉地望着顾眉,暗示性地,“顾姩姩。想知道什么,你就靠近孤。孤对妻子没有秘密。”
  因他这话,顾眉一颗心砰砰地跳着如骤雨打在屋顶,她听到自己应。
  “我才不信。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妻子没有秘密。”
  这一刻,贺兰宴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顾姩姩的嘴可真紧啊。这个时候,她都还能死死地守着自己的秘密。
  他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且,也发自内心地不愿再去多想从前发生的种种不快。
  过去就过去了。
  这个可恶的女子,分明就是知道他喜欢她入骨,于是就拿捏他,又不对他好。
  贺兰宴咬了咬牙根。
  顾眉不愿意再在沉闷的屋子里待着,寻一个借口出屋,在庄子里走了一圈。
  围着庄子居住的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
  看起来一派祥和的样子。
  那看门的老翁见她独自走着,匆匆上前,说道:“娘子是初次来此吧。我们也是近两年才搬来此处的。”
  老翁叹了口气,顾眉听到他说:“当年家中受顾太师案的牵累,差点活不下去,是郎君找到我们,将我们安置在此处,才有了如今安定的生活。”
  顾眉踉跄着后退一步,以为听到了天方夜谭。
  她摸着脖颈上的那枚玉坠,还有那颗狂跳的心,头脑更是一热,与老翁说了几句,随后匆匆离去。
  她想把皇帝让她反间的事告诉贺兰宴。
第156章 真假
  顾眉顺着原路往回走,一路上偶尔碰到穿着褐色衣裳的仆从。
  个个看起来身形健壮,脚下的步伐也很轻松,想来这些仆从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男女有别,她也不好一直盯着那些仆从看。
  行走间,她看到前头有仆从匆匆地从小路上转出来。
  似是有什么急事。
  顾眉眼见那人往前走着,那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一时半刻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忽地,她脑中灵光乍现。
  上前两步,紧紧地跟着过去。
  这个人。是曾经父亲身边的一个随从。
  为人勤勉,办事机灵。
  可他怎在此当仆人?当年顾家的下人几乎都是发卖殆尽,从前跟在她身边的映月还是她央了谢文买下的。
  顾眉心头有疑惑,又怕对方发现她,并未紧跟着那仆从,只远远地跟着。
  只见他脚步不停,穿庭过院,路径与顾眉回去的路竟是相同的。
  这让顾眉越发的好奇。
  最终,她竟然看到那个仆从拐进了她与贺兰宴停留的院子。
  她缓缓地呼了口气,在外头稍顿片刻,这才慢慢地欣赏着一路的风景,慢慢地回去。
  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地,看到父亲身旁得用的随从。
  嫁到谢家那么些年,顾眉也曾让谢文寻过以前顾家的人。
  毕竟她还有两个侄儿,若是能够找到府中的老仆,总比那外面县买的要来的好。
  但谢文说有好些已经发卖到外地,难寻踪迹。
  可为何贺兰宴能寻到从前顾家得用的仆从。
  院中的竹林在风中簌簌作响,顾眉深吸一口气。
  出来时,贺兰宴带着她同骑,后头跟着的侍卫不多。
  她进院后没看到侍卫守着。
  屋内隐隐有声响传来。
  想来是那仆从在与贺兰宴说话。
  顾眉不知为何,莫名地绷紧了身子,一步步地朝廊下走去。
  她听到陌生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向贺兰宴禀报这些日子庄中的事务。
  其中不乏顾眉未曾了解未曾听过的内容,足够让人讳莫如深,更加对那仆从的身份好奇。
  她听到那仆从恭敬地说道。
  “殿下。当年你派我去顾太师身边,可惜最后未能如愿。”
  顾眉呼吸滞了一刻。
  她听到那个沉稳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当年事不能怪你,孤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顾唯栋当有那一劫。”
  顾眉脑中一片嗡鸣,后退了一步,有一瞬觉着自己是不是幻听,怎么会,那个仆从怎么会是贺兰宴派到父亲身边的。
  仆从的声音过了会才又响起。
  “殿下是要娶顾家女郎吗?属下觉着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女郎都有,可顾太师的女儿,属下以为,她不适合殿下。”
  当年太子殿下将他送到顾太师身边去,就是想让他看着顾太师,行事不要太激进,帮他化解了许多的仇怨。
  在顾家那段时间,仆从也是了解顾家女郎的。
  “孤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等孤拿到东西再议。”贺兰宴的语气坚定,说这话时不带一丝犹豫。
  顾眉无声地捂住嘴,若说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落水的狗,狼狈可怜,又无处可去。
  天边闷雷滚动,雷鸣一闪而过,有雨线斜飞入廊。
  树欲静而风不止。
  顾眉心口战栗不止。
  那一刻,她心中想到一个词:欺骗。
  她被欺骗了好些年,自己的父亲也被欺骗了好些年。
  他接近自己,表达他的爱意,都是别有用心,是不是?
  为什么呀?
  顾眉打了个寒噤,狂风乱作,碎发飘飞。
  有冰凉的水,落在她的脸上。
  是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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