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被卷入舆论漩涡,她决定把杨汐的谎话告诉向南风,让他重新做决断。
棘手的是,妈妈因为杨汐的谎言,近来宽心不少,要是向南风知道爸爸并没有收敛,难免又要置气。她答应过不再管他父母的事,心下又开始犹疑不决。
向南风快到十点才回到家,一回来就倒在床上。贺仪说:“南风,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他侧躺着,朝她笑道:“我也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向南风情绪亢奋,一边撩拨她的头发,一边说:“杨汐这部戏是三家大企业联合出品的投资项目,Gigi打探过,宣传口的资金是个大数目,剧集很短年内就能网播。我想把剧中虚构的软件做出实物,抓住这个宣传契机,对公司会是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贺仪问:“那已经决定要签合同了吗?”
向南风说:“大家思路比较契合,等合同拟好就可以签。不过有个麻烦事,”他兀地坐起来,低头瞧她,“我可能隔段时间就要去剧组待两天。我估计这几个月能陪你的时间就更少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他满心期待,脸上都是憧憬喜悦的神色,反对的话贺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摇头就说:“公司现在处于上升的关键期,我不会拖你后腿。”
向南风把她圈进怀里,将贺仪双手握进手掌中,坚定说道:“要是一切顺利,这之后我就劝服妈妈离婚。到时候我们再也不用看老家伙的脸色,也不用听方菲仪嚼舌根,我们用自己的钱满世界玩。对了,”他低头问道,“你刚才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是什么事?”
“啊……”贺仪不会扯谎,慌乱下眼神游移不定,突然向地板瞧了一眼,说,“我想把屋里的地毯换一换,你说好不好?那天和妈妈逛街的时候看见一张鹅黄色的地毯很漂亮。”
他笑道:“你想换我还敢不同意吗?你想换什么就换什么,等赚到钱,我们什么都换掉。”
从希言公司是电视剧游戏开发方的消息流露出来开始,各路八卦新闻的营销就没有间断过,加上向妈妈和杨汐关系越来越好,经常会一同逛街,所以舆论的论调变得越来越离谱,甚至有人送信到研究所劝贺仪离婚。
贺仪不在意人身攻击,但面对你无法理解的思维如潮水般奔涌而来,人总会别扭地强迫自己去理清别人的思维路径。所以她其实忍得相当难受,却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在剧组,向南风结交了朋友,隔三差五就有应酬,连谢小琴的生日宴会他也缺席了。
谢小琴倒是找了许多借口帮向南风开脱,这让贺仪心里很不好过。所以这些天才会在向南风耳边千叮咛万嘱咐。
“过些天是舞蹈学校的周年庆活动,爸爸妈妈相熟的朋友都会来参加,这次你不可以再缺席了。”听她声气软软的,向南风歉疚问:“上次生日我缺席,妈妈是不是生气了?”贺仪说:“没有,妈妈还在帮你说好话。”她神情委顿,仿佛心事重重,向南风说:“那就是你在生我的气?”
其实她生气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他却还要问。
贺仪不想和他争吵,忍着脾气说:“剧中那个抓小三的app已经引发出事端,如果你这次再缺席,我担心又会有人说闲话。这次到场的都是爸爸妈妈生意圈的朋友,我不想让妈妈因为我们的事情再费心去应付解释,所以你这次一定记得要来。”
向南风发誓说:“我记住了,不去我就不姓向了好不好。”他仍是一副玩笑模样,贺仪也是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说:“别唉声叹气,旁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就好了,何必在意。重要的是软件反响很好,我们有钱赚。你不是说想去巴塞罗那住一段时间么,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去,好不好?在诺坎普球场拍张婚纱照。”
她脑子里记着他的话,一直安慰自己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到了舞蹈学校周年庆 这天,她耐心地嘱咐向南风时间,地点,带上她买好的礼物。向南风笑话说:“卿卿,你现在唠叨得像我妈。”贺仪苦笑,“我怕你会忙忘记了。”向南风抱着她脸亲了一口,“我已经刻在脑子里了。你的声音现在一直在我头上打转,我就算失忆,也忘不了你的话。”
一早就让Gigi把今天的工作定在四点前结束,由于脑中萦绕着贺仪的叮嘱,结果上午他就把事情全部做完了。
无所事事,便在办公室查找出行信息,给两人的旅行做规划。等着混到六点再去研究所接贺仪下班,没想到会需要应付两个不速之客。
向南风瞪大眼问道:“妈,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杨汐挽着向妈妈手臂,嫣然一笑,“我在做护理的地方碰巧遇上了阿姨,听说我要来找你,阿姨就跟我一起来了。”
向南风一边招呼妈妈坐下,一边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杨汐在他办公桌前转了一圈,说:“我听说你岳母今天有场活动要办,特意来提醒你,最好不要现身。”
向南风怔愣道:“原因?”
杨汐说:“电视剧下周就会播到利用「三逝6计」app让小三身败名裂的剧情。到时候,片方有一场宣传活动,会邀请你们来做软件的应用展示。”
向南风眉头紧皱,嘴上却说:“我听不懂有什么联系。”
杨汐在斜手边的独椅上坐下来,挨着向南风,“因为我也是最近刚知道,原来这部戏的总编剧叫做谢扬清,她是熊子谦的妈妈。你都不觉得好奇吗,戏里边小三的名字也叫做小琴。”
向妈妈拍上儿子手臂,说:“妈妈听过之后也被吓了一跳。原来贺仪她妈妈这么工于心计,连谢扬清这样的作家都能被她比下去,手段有多厉害,妈妈都不敢细想。”向南风才硬声道:“妈,别信道听途说。”
向妈妈却扬手,“不会错的,杨汐告诉我的还会有错吗?你把照片也拿给南风看。”
杨汐拿出照片给他过目,“这是我和谢扬清的合照,这张是熊子谦社交账号上母亲节发的照片,确实是同一个人,我和谢扬清本人也证实过。”她留意着向南风的表情,说得遗憾:“你还记得,之前有人爆料方贺仪的妈妈专门破坏别人家庭这件事吗?把消息放给媒体的人,就是谢扬清。”
事情太多巧合,向南风心里疑问重重,“那她想怎么报复?”
杨汐说:“她要把谢小琴作为软件应用的展示案例,让劣迹被更多的人知道。所以你要是配合她,谢扬清就会砸更多的钱做宣传。”
向南风问:“我要是不配合呢?”
杨汐润了润嗓子,说:“那你们就是花时间做了一款没用的软件。”
向南风半天也没吭声。过了一阵,向妈妈出声询问,他才说道:“假设是真的,已经过去二十多年的事,她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报复?”
“因为谢扬清有文人骨气,不想把自己打造成受害者。”杨汐说,“以前传媒手段单一,谢扬清发表任何文章,熊明友都可以提前拦截下来。加上谢小琴不是公众人物,就算谢扬清上电视控诉,大家的第一观感也会是同情她。谢扬清不需要同情,她需要报复。现在你是个名人,也因为我的关系贺仪一直在被网友讨论,她这时候跑出来添油加醋就刚刚好。”
向南风的表情没有太大起伏,杨汐忧心忡忡,说:“谢扬清是三家投资方的股东,我们真的没必要得罪。她现在的目的,只是想让谢小琴不好过,并没有针对你。但要是你不配合惹怒她,她会删掉剧情,对app不做宣传,你就前功尽弃了。”
向南风起了疑心,瞪了杨汐一眼,“说到利益,我的两位岳父也是有名有姓,要说得罪不起,我谁也得罪不起。”
杨汐一时语塞。
向妈妈心疼,侧头说道:“儿子,你还是不懂得体贴人。你的岳父们跟你是一家子,怎么都会帮你。而谢扬清是个外人,真要对付你肯定不会手软,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楚。况且,你让杨汐怎么自处,她是中间人,你也得体谅她的立场。”
杨汐感激地看着向妈妈,缓了缓,才说:“你要是下不了决定,就让Gigi一起商量个对策,毕竟是大家的饭碗你不能只考虑自己。再来,如果是公司整体做出的决议,到时候你也好跟老婆交代。”
向妈妈张口就夸赞道:“你看看杨汐多会替你考虑。”又说:“贺仪不是不懂事的人,大是大非上她绝对能体谅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子。”
Gigi一群人进来后,杨汐把事情详细解释了一遍。
臭虫不用说,第一个就站出来发表意见:“我不同意。现在连游戏线上三分之二的精力都投入在「三逝6计」这个项目,如果真因为这一点屁事被影响,那我说什么也不干。”他转身对着剩下三人,没有好声气,“劝你们别意气用事,想想自己的房贷,车贷,手办,限量款球鞋…想好了再说话。”
“你凶什么凶,我压根就没听明白现在在讨论什么。”芋头凑到Gigi跟前,哀求道,“跟我解释一下,大哥去不去他岳母的庆祝活动和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
Gigi没吭声。
杨汐主动帮忙解释,“电视剧的播放版权,在拍摄前就已经卖出去了。所以现在为剧情开发的两款游戏都不是为了赚钱,只是谢扬清为了报复方贺仪她妈妈,有钱任性的产物。”
芋头自然还是不懂。
Gigi拿腔拿调说:“就是让你选战队,是站贺仪姐宣传泡汤,还是和他们一起助纣为虐。”
芋头的脑袋放大了两倍,里面堆满问号,“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臭虫骂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不是屎?叫谢扬清的女的挖了个坑,坑里站了方贺仪和她妈,让你选是跳下去陪她们,还是站在上面只用往坑里倒沙。”
芋头伤脑筋,憋屈说:“我不想害人,可是我也想买手办。”殷昊然慢悠悠地插嘴,“一开始为什么要把这个项目介绍给我们?”
杨汐摊手,道:“我猜他们会找我演女主角,是考虑到通过我的关系能把南风扯进来。谢扬清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南风,我反倒是借光的那一个。”
杨汐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殷昊然并不十分信任她的话。
向妈妈蹙眉责怪道:“南风,依妈妈看今天你还是不要去了。你这款软件就是抓小三的,你怎么可以跟小三站到一起,言行不一会影响产品信誉。”
臭虫赶紧附和:“向妈妈一针见血,就是这个道理。”
Gigi想到一件事情,朝向南风说道:“「三逝6计」的思路是:陈述事件引发众怒,所有玩家线上谋划报复,最后评选最优计。虽是虚假点子游戏,但要涉及真人可能会发展成网暴。如果你要选择保项目,需要先思考贺仪姐能不能承受得住。”
臭虫嗤道:“你还有闲心思考这些?现在对方就是举着枪让我们表态。如果选择放过小三,哪怕只有一个,那我们的游戏口号‘将世间所有小三一网打尽’立马就会沦为笑话,哪里还有脸搞宣传。”
杨汐说:“臭虫讲到了重点,我想谢扬清盘算的也是这个。你对自己岳母的态度,就是游戏最好的宣传。南风,你没有选择。”
向南风心里矛盾,他有很多盘算,但是只要一想到贺仪难过哭泣的样子,他就做不了决定。他从办公桌上取来电话,准备打给她。
杨汐在背后叫道:“你不能给她打电话。”
臭虫看向南风迷茫,忙上前一步说:“哥,你必须得委屈自己。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们两个还是恩爱如常,那谁会相信你‘大义灭亲’。得让她生气才行,大不了哥你过后多花点心思去哄她,我看她人那么好,很快就会原谅你。”
第七章 离心必互残(1)
贺仪回到家的时候,向妈妈正坐在客厅等着。一脸喜色地说:“南风被杨汐叫去应酬,男人在外面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贺仪你得体谅。”
贺仪只管点头,“妈妈你早点休息吧,已经快12点了。”
向南松正好从门口进来,都听进了耳里。他走上来招呼:“妈妈,我回来了。”向妈妈这才放开贺仪,改向他询问。贺仪不愿多待,轻声说:“妈,二哥,那我先回房间。”
向南风到早上才回来,一身酒气,鞋子也没脱就躺到床上。
贺仪一晚上也没有睡着,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心里还在忐忑他会说些什么话,他竟然倒头就睡。
下床来帮他把鞋袜脱掉,自己搭了一根披肩坐到书桌。晨光一寸一寸地褪去夜色,却驱散不开她心底的迷雾。
向南风像 是被阳光刺醒了,在床上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坐起来,闭目醒了十几秒觉,就到浴室去洗澡。
贺仪坐在椅子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去影响他。直到向南风从浴室出来后,换了一身行头,她才在背后问道:“你不跟我说句话吗?”
向南风回过头来,眼神虚晃地盯着窗外,说:“昨天临时有事所以没去,今天也有会要开。晚上,你不用等我回来。”
她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心情很糟,不耐烦说:“我手机没电了。”
贺仪笑着问:“杨汐也不能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所以不能用她的手机给我打,是吗?”
向南风原以为她会生气故意不理自己,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解释。结果她却心平气和问他要解释。这样下去怎么可能和她假装冷战。
现在她提起来杨汐,自己索性将计就计,故意气她说:“是的。”
贺仪落寞的样子,他心里不能说没有心疼,但是一系列的事情都在逼迫他,用尽一切办法汲汲以求经济独立。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必须撑过去。不受人掣肘的念头占据着上风,那一点心疼也就变得比绒毛还轻,让他没有顾虑地下了楼。
今天确实有会要开,其实他没必要回来一趟。
殷昊然还在楼下车里等着他,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嫂子还好吗?”向南风系好安全带,想了想,说:“她现在不能理解,但以后她一定会明白。”
他不知道,其实她现在就能理解。
昨天活动上谢扬清不请自来,将积攒的怨气,明明白白宣泄出来。最开心的一点,当然是提到向南风临时缺席的原因。她说:“就算你们一家人一直活在梦里,但现在至少能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清醒的……”
熊明友和方识易都是气愤难当,谢小琴却并不在意,全程以礼相待。
最后谢扬清还是顾及颜面,听从熊子谦的劝解,离开了会场。但闹出这一场戏来,终究是让所有人的心情变质。
贺仪理解他有难处,但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
越想就越是难过……
她泪点很低,却从来不喜欢哭出来的自己。笑容是她的本色,无论开心难过,她总是以笑示人,从不让自己的悲观情绪影响到别人。
为了不让自己闷在房里哭肿眼睛,她只好出门透气,企图环境能帮忙转换心情。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瞎逛到傍晚,才想到要回家。
他早上说过让她不用等,贺仪便不抱希望今天能和向南风说上话。借口在外面和朋友吃过晚饭,径直回到房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浴室里有人,向南风从门里走出来时,吓得她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