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挥着拳头,十分生气。
杜长兰:emmmm........
h儿继续道:“我就拿匕首割他,但是…但是我也有点……”有点害怕,h儿没好意思说。杜长兰也能猜出来。
利器割开皮肉会令人下意识感到恐惧。但一部分人走向极端,十分享受这种感官刺激。
h儿显然不在此列。
所以小孩儿又换了长刺,他大抵也是知晓此事不对,是以支支吾吾不想让杜长兰知晓,但不知不觉又被杜长兰套完了话,很是纠结郁闷。
杜长兰揉揉他的脑袋,“小殿下乃千金之体,此等粗活交给下官就好,莫脏了你的手。”
十日后,戈戴的伤情好了大半,葛珏依照杜长兰所言,在城楼痛斥戈戴种种罪状,引得城门下骚动不已。
葛珏高声道:“若非戈戴撕毁盟约,现在尔等还能着华衣,品美食,而不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朝不保夕。”
他意味深长一叹:“良禽择木而栖,还望尔等深思。”
城门下诡异一静,葛珏朝部下挥手,当着戎人的面,废了戈戴一手一足,用半人高的竹篓将其放下,戈戴的心腹迅速上前,抱住戈戴朝城楼上的葛珏怒目而视:“大承人,你欺人太甚。”
骑都尉冷笑:“那也比不上你们丧心病狂对妇孺下手。以酷刑害人,终被酷刑所累。”
戎人后方几个人交换眼神,悄悄离去。
葛珏看着远去的黑影,唇角微勾:“你们的新王已然归还,且回罢。”
为防戎人反扑,葛珏禀明天子,在玉阳城又停留数月。期间杜长兰提议整改军纪,他道出当初在金鸭村所见,葛珏派人细查后确有其事,该罚的罚,金鸭村那边如数归还夺取之物,鸡鸭羊祭了那群兵痞的五脏庙,便折算银钱给村民。
杜长兰闲极无事,寻得之前的周扒皮,调查周扒皮生平,强占良田,欺压农户,放高利贷,逼得同村乡民卖儿卖女,其罪行当真应了“周扒皮”三字。
于是杜长兰故意换上半旧短打,往周扒皮跟前碰瓷,三言两语激得对方动手,当场以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将周扒皮逮捕。
之后同村乡邻闻风而动,一起状告周扒皮,数罪并罚,周扒皮被判徒千里,归还不良所得。
又有周边小部落来挑衅,同过往一般抢了东西就走,没想到被成忱带兵包围,敌人悉数被俘。
几次战役下来,成忱升为守备。他刚要拉住杜长兰好生庆贺,却闻葛珏不日启程回京。杜长兰本就是京官,自然也一道儿随同。
面对好友的不舍,杜长兰拍拍他的肩,“不必伤怀,他日我们必能再会。”
第155章 覃州知州
日照东山, 金光大盛。
皇城之外,一应皇子王孙,文武百官, 皆左右呈长队静候, 个个神色肃穆,遥望远方。
巳正, 日光耀耀, 两名昭武校尉领兵开道,其后六匹金辔汗血宝马拉动华架, 五色彩幔迎风飘荡,逆着光缓缓朝皇城而来。
二皇子神情一动, 朝前迎去, 动情唤:“姜儿。”
杜长兰与同僚朝皇子行礼,二皇子道:“不必多礼。”
五色彩幔撩起, 一只染满蔻丹细长的手伸出, 撑着左右的手,缓步而出。
二皇子怔然出神, 眼前人一身华衣,满头珠翠,耳坠明珠, 面容轮廓经受岁月洗礼,不及从前柔美,但红唇浓稠艳丽,眸光沉静,更添风情威严。
大公主屈膝行礼:“见过皇兄。”
伴有一道稚嫩嗓音:“见过舅舅。”
二皇子倏地回神, 俯首看去,孩童一身玉白华服, 胸系宝石璎珞,面色粉白,一双眼珠浑圆澄净似龙眼,当真与蕴哥儿一模一样。
这小半年时光,足够大公主母子休养,h儿如今面色莹润,两颊生晕,与年画娃娃一般讨喜。
二皇子伸出手揉了揉孩童的脑袋,梗了梗道:“这些年,你们母子受苦了。”
大公主不语,转而询问:“蕴哥儿可来了,让本宫好生瞧瞧。”
二皇子讪讪,令人将虞蕴引上前来。大公主抬眸望去,眸光一颤。
只消一眼,只一眼,大公主就认出来人。若非那孩子眼神更灵动,大公主几欲以为是元文太子了。
虞蕴行礼:“蕴儿见过姑姑。”
大公主扶起他的手,“一家人恁的多礼。”
二皇子脸色微僵,方才大公主也向他行礼了,却是未提及此。
虞蕴看向h儿,h儿也好奇的望向虞蕴,听闻这位表兄流落民间,阴差阳错被杜大人收为养子,悉心抚养多年。后来表兄身陷囹圄,却意外查出他乃已故太子之子,这才得以洗刷冤屈,认祖归宗。处处充满传奇。
h儿看的入神,忽而眼前面孔放大,一枚非金非玉的小牌晃在他跟前,虞蕴微微一笑,“这是我托人去白雀庙里为你求的护身牌,往后一切苦厄皆远离你。”
h儿接过小牌,下意识道:“是那个每次都保佑崔大人擦线过考又官运顺遂的白雀庙吗?”
虞蕴颔首,“没错,就是那个白雀庙。”
h儿眼眸弯弯:“谢谢表哥,表哥给我戴。”
虞蕴为他系好小牌,冲他眨眨眼轻声道:“以后表哥罩着你。”
这厢表兄弟,姑侄,相处和谐,二皇子立在一旁插不上话,很是尴尬。
大公主眼睫微垂,这许多年,二皇兄倒是没什么变化。
大公主提出与其他兄弟姊妹诉情,二皇子这才引着她去,一众皇子皇女,文武百官朝她行礼。
“臣弟/臣妹见过皇姐。”
“臣等见过大公主。”
大公主抬手,“免礼。”
她视线扫过一众人等,仍有几位老面孔,但更多的是生面孔。她离京这许多年,朝臣已然换了一批。
有几人被大公主视线扫过时,垂首了去,很是心虚。
大公主内心冷笑,真是不打自招,她还未去寻,这些人就自个儿露马脚。
怎么,当初她同h儿被戈戴挟持,这些人口口声声让她去死,如今倒是一个个成鹌鹑了,欺软怕硬。
五皇子道:“皇姐,父皇早在皇宫内等着你了,多年未见,父皇念着你,两鬓都生了华发……”说到动情处,五皇子已然红了眼眶,垂首拭泪。
大公主也持帕按了按眼角,“我这些年在外,亦未曾断过对父皇的思念,连梦中也期待与家人团圆。”
五皇子一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大公主并不给他机会,一群人朝宫内去,刚入宫门行过金水桥,太和殿外一抹明黄色身影映入众人眼中。
“姜儿――”
天子亲迎,大公主也快步上前,h儿人小跟不上,下一刻小身子一轻,落入一个甜香怀抱。
他仰起小脸喜道:“表哥。”
虞蕴半大少年自有一股子力气,嘉帝与大公主时隔多年,终于父女团圆,一时相拥而泣。
“姜儿,你受苦了…”
“只要一想到千里之外的父皇念着儿臣,儿臣就不苦。”大公主退开两步,欲行礼,被嘉帝扶起。
大公主赧然道:“儿臣失礼了。”
“你这孩子,你我父女何需多礼。”嘉帝仔细瞧着大公主的容颜,女儿的容颜与过往似乎一样,又不一样。
他脑海中的长女还扎着小揪揪,开心的踢着藤球,可一晃多年,纵使脂粉能掩去细纹,发间的一缕银丝却泄露痕迹。
嘉帝心中大痛,是他亏欠这个女儿,是他为父有亏。
“皇祖父。”一道轻声唤回嘉帝的注意力。
虞蕴抱着h儿朝他盈盈笑,那一瞬间嘉帝仿佛以为自己的“一双儿女”重回他身边。待再细看,却发现是蕴哥儿。
嘉帝伸手接过h儿,小孩儿软软趴在嘉帝肩头,身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奶香,张着粉嫩嫩小嘴,糯声糯气唤:“外祖父安。”
嘉帝心头一软,原本对h儿体内一半戎人血脉的介怀也彻底散了。
这孩子分明是皇室相貌。
h儿黑色的眼珠转了转,伸出小手摸摸嘉帝的脸,又盯着嘉帝的胡须瞧,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伸出小手揪了一下,大公主忙道:“h儿不可。”
大公主想将孩子抱回,却被嘉帝避开去,众人只听得一阵爽朗笑声,嘉帝抱着小外孙大步朝殿内去。
一干皇子王孙心头一震。不过一照面,h儿竟然这么得天子欢心。
大公主跟在嘉帝身后,解释道:“父皇,儿臣怜惜h儿同儿臣受罪,因此在玉阳城休养的这小半年时光,便不怎么拘着他,令他失了礼数,回头儿臣定然寻几个教养嬷嬷好好……”
“姜儿。”嘉帝打断女儿的话,“h儿年幼,天真烂漫是稚子本性,你莫要太过拘着他。”
嘉帝垂眸,小孩儿正偷瞄他被抓了个正着,h儿咧嘴讨好笑道:“外祖父真威武,像神仙一样,h儿都看呆了。”
嘉帝被逗乐,胸腔传来低低的颤动,他忍不住伸手捏捏h儿的小脸,“你这古灵精怪的模样,真是同你娘幼时一般。”
h儿茫然回望,又逗得嘉帝大笑。他就这般抱着孩子进入太庙。
大公主侧首扫过人群中的杜长兰,复又抬首抚了抚发髻,她连脸上细纹都记的掩去,怎会忘了发间一抹银白,不过有意为之罢了。
她是大承大公主,虽也能哀哀哭诉,倒底失了身份。况且他日父皇愧疚散去,再看她泪盈于睫,是心疼,还是生厌?
倒不如让父皇“发现”她的苦楚,更叫人印象深刻。
纵使华服加身,满头华丽也难挡苦难痕迹。
大公主进入太庙。
此番大公主母子回归,大承大败戎人,于情于理都该祭告先祖。
只是关于h儿的姓时,宗人令犯难,大公主朝天子一礼:“父皇,h儿机灵可人,双眸如漆,分明是承传于您。是以儿臣恳请父皇令h儿记虞姓,唤虞h。”
宗人令蹙眉,“陛下,这于礼不合。大公主乃出嫁女……”
大公主双膝一弯,叩首道:“恳请父皇成全。”
h儿也跟着拜下,又忍不住仰首,迟疑的扯了扯天子的衣摆:“外祖父,h儿很乖,h儿还认字会读会写,还会掏鸟蛋,h儿以后会长高长状,很有用的,您…您别不要我。”
稚子诚心,又有几人不动容,饶是嘉帝也无法铁石心肠。
他弯腰扶起二人,大内侍忙不迭上前,殷勤道:“地砖凉,小殿下仔细冻了膝盖。”
嘉帝看向宗人令,不容置喙吩咐:“玉牒上h儿名字,记虞h。”
宗人令还欲再劝,冷不丁后背一凉,抬眸对上大公主锐利冰冷的目光,如蛇可怖。
自此,宗人令噤声。
庙外的朝臣听闻消息后,面色惊异,五皇子眼皮一跳。
大公主以女子身进太庙,本就有违礼制,念在大公主和亲有功,受诸多苦楚。朝臣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怎么能让一个体内有戎人血脉的外姓子记本家姓,于礼不合。于礼大大的不合。
有朝臣上谏,差点触怒天颜被杖责,还是大公主上前劝和,此事才揭过。
然而无人认为大公主好说话,不过是大公主对他们无形的威慑罢了。
五皇子心下一沉,大皇姐这是来者不善。
一干皇孙也心情微妙,原是表兄弟,一眨眼变堂兄弟。别看这只是一个称谓变化,背后却代表着莫大殊荣。
葛国丈垂下眼,神情淡漠,唯有袖中发颤的双手表露他激动的心绪。
祭祖之后,大公主母子由惠贵妃带走,天子率领百官行去金銮殿,对众将论功行赏。
葛珏营救大公主有功,又力挫戎人,整顿军纪,特擢升为胡州布政司使。
朝堂上倏地一静,百官目光唰唰落在正中的葛珏身上。
葛珏眼中闪过喜意:“臣谢主隆恩。”
葛珏虽只升了一级,却是实打实的权力。承宣政令,管属官,掌财赋。
杜长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微微一讶,葛珏这个布政司使,就是现代一省二把手了。这权力可真够大的,比原来的正三品武义都尉管辖范围大多了。
看架势,嘉帝是要放权给葛家。
杜长兰心中思索,听闻天子唤他,他前摆一掀,跪道:“回陛下,臣在。”
大内侍尖利的声音传来:“昭武校尉杜长兰,有勇有谋,果敢过人,今日特擢升其为覃州知州,即日上任。钦此。”
此言一落,金銮殿比方才愈发死寂。
覃州知州?
正五品的地方官,且握实权。
杜长兰高声道:“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皇子打量杜长兰,心中亦是一颤,好快的升官速度,旁人要走十数年,甚至几十年的官途,杜长兰仅用一年时光。
状元郎,好骇人的冲势。
无数考量目光扫过杜长兰,如今他们已经知晓虞蕴是已故的元文太子之子,那杜长兰仍是未婚配人家。
虚岁二十五的一地知州,正五品官职,饶是世家子弟也少有,更遑论杜长兰出身平平,短短时间走到今日,说句天佑此人也不为过。
上京有适龄女儿的官员动了心思,但随即想起杜长兰不日上任,至少三年内不得回京,又歇了心思。
三年变数太大。
可就这般放过,又实在亏得慌。于是官员琢磨覃州附近可有亲属,将适龄女儿送去小住。
第156章 莫护卫
午宴过后, 杜长兰径直回家,等吏部那边流程走完,少不得要三五日。
陆文英和崔遥正常当值, 直到黄昏时才回来, 蕴哥儿被嘉帝留在宫中,也不能来寻他。
院里仍有人来往, 却少有故人。杜长兰立在院中, 许久不语。
莫十七偏头看向他,问:“大人是在落寞吗?”
杜长兰噎了一下, 情绪被点出,很难继续。他看着眼前人, 那双琉璃般澄澈的双眸映出他的倒影。
杜长兰忽的生怯, 抬手覆住莫十七的眼:“…十七…对不起。”
他原是打算此次回京,就着手调查十七过往, 可没想到他会被外派。去了覃州, 天远地远,想查十七的冤屈更难矣。
莫十七茫然, 她没有睁开杜长兰的手,维持这个姿势想了想,“昨晚最后一个火烧是大人吃的?”
杜长兰:………
杜长兰阖上眼, 沉声道:“不是。”
莫十七又问:“大前天打了一只鸡,小殿下吃了一个鸡腿,大公主说剩下那个鸡腿给我,我没吃着,是不是大人吃了?”
杜长兰嘴角抽了抽, 还是道:“也不是。”
莫十七:“那是谁吃的?”
杜长兰下意识跟着答:“葛珏。”
“那他真坏。”莫十七愤愤。
杜长兰收回手,无奈问她:“下午做炸鸡, 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