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他顺势住下来,午后寻了一间禅房,从外面儿看,同严奉若住处隔了一个拐角,十来步距离。内里却仅是一墙之隔。
  晚间儿杜蕴用力拍墙,声音还透着稚嫩:“奉若伯伯,奉若伯伯,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那厢隔了一会子,才传来严奉若低低的声音:“蕴儿可是认地儿了?”
  “没有,我爹在呢,我就不认地儿。”杜蕴乐呵呵道,他同严奉若隔着一堵墙聊了好一会儿才罢休,又好奇的在屋里跑来跑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杜蕴到底是小孩子,平日在外能装出几分稳重有礼,私下却是活泼闹得很儿,连墙上大大的“禅”字,他也是要脱了鞋,光脚踩在榻上摸一摸,薄薄的指甲无意带下一点墙灰。
  他紧了一下,不经意左顾右盼,又抚了抚墙面,若无其事的下地,爬上床睡觉。
  杜长兰心中好笑,小崽子只有做错事心虚时,才会这么老实。
  杜长兰在庙里住下,佛门清净之地,父子二人也食了素。可怜大黑吃的眼泪汪汪,熬了一日撑不住,屁股一甩行进山中。
  严奉若惊道:“长兰不将大黑唤回?”
  杜长兰摆摆手:“随它去。”
  大黑精得很,平日里受他训练,矫健又勇猛,便是一名青壮也未必能在大黑手底讨了好。况且这山间并无猛兽。
  几人在院里议论文章,间或伴有压抑的咳声,杜长兰蹙眉:“院里风大,还是回屋里罢。”
  严奉若犹豫,杜蕴捧着他的手撒娇,说自己有点冷。
  一行人回了禅房,小童偷偷松了口气,心道杜长兰是个知好歹的。
  午后严奉若困中觉,杜长兰将儿子带回他们的住处,指导儿子描红。
  杜蕴小脸紧绷,认真极了,杜长兰温和道:“不要紧张,肢体放松些。”
  小孩儿顿了顿,吐出一口气,杜长兰又看了两眼,确定没问题才离开。
  这一练便是半日,期间杜蕴歇了两次,他看着案几上自己写的一沓字,心里充满成就感。
  小孩儿搁下笔,捧着自己半日成果小跑到杜长兰案前,目光明媚而殷切:“爹,您看。”
  杜长兰接过儿子的描红,每一张都认认真真看了,用毛笔挨个圈出不足,小孩儿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忽然外面一声异响,父子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大黑。”
  杜长兰用镇纸将儿子的功课压住,父子二人朝外去,下一刻古庙后院响起尖利的叫声。
  小崽儿灵活的像只小猴子,嗖的蹿进杜长兰怀里,畏怯不已。
  杜长兰一边安抚儿子,一边警惕院中缓缓蠕动的蛇,始作俑者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可怜巴巴的望着杜长兰。
  那厢屋里也传来动静,杜长兰忙道:“莫出来,大黑叼了条蛇回来。”
  小童立刻将严奉若护在身后,隔着一扇木门喊:“杜公子,那蛇有毒还是无毒。”
  杜长兰道:“无毒。”
  小童松了口气,还要细问,院外却没了动静。
  严奉若道:“开门,我去瞧瞧。”
  “公子,蛇物恐怖,莫害了你心神,还是小的去瞧。”小童打开一条缝儿,闪身出门,正好撞见杜长兰捡了蛇尾狂抡两圈,狠狠砸在树干上,如此一番,那蛇死的不能再死了。
  小童闭上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杜长兰一滞,从善如流的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杜某为众生舍小生,皆为无奈之举,佛祖见谅。”
  小童嘴角抽抽,好一个为众生舍小生。
  那蛇估摸着四尺来长,也算长了些年头,原本安生待在山中,竟叫这黑皮杀才拨弄出来,命丧杜长兰之手。
  真是罪过罪过。
  但小童转念一想,今儿除了此物,省得惊扰他家公子,倒也是桩美事。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小童赶紧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杜长兰唤小童去取布袋,他将蛇收拣了,这才对门后的儿子道:“无事了,出来罢。”
  刚才杜长兰安抚住儿子,就将人塞屋里了。
  杜蕴看着灰扑扑的一团布袋,小心脏还在怦怦跳,刚才真是吓坏他了。
  这会儿理智回神,小孩儿想起刚才失态尖叫,瞬间涨红了脸,他都不敢抬头,又忍不住抬头,小小声唤:“爹,我…我…”
  杜长兰朝他比大拇指,“蕴儿没有被吓哭,真是十二分勇敢。不愧是我的儿子。”
  小崽儿本就过快的心跳,一下子跳的更快了,砰砰砰,恨不得要跳出他的嗓子眼。
  浑身的血液活似争先恐后涌进他的大脑,一张小脸涨成了熟透的红苹果。
  小脸蛋热热的,大眼睛润润的,连耳朵都烫烫的。
  杜蕴双手握紧拳,大声道:“这次我没有被吓哭,下次…下次我也不会被吓的大叫!!”
  杜长兰笑着点点头,晃了晃布袋子,问儿子:“要不要看看。”
  顿了顿,杜长兰补充一句:“放心,它不能动弹了。”
  杜蕴眼皮子一跳,眼里激动又感动的泪意差点退回去,犹豫的望着他爹手里的布袋,半晌郑重道:“我看。”
第50章 吃人嘴短
  杜长兰呵斥一通大黑, 寻了一条麻绳,将狗拴在后院树干上,领着儿子匆匆下山。
  严奉若担忧:“此刻都酉时了, 来回怕是晚了。”
  他思来想去, 吩咐小童取两根火把在山根脚下侯着。
  小童不依:“小的走了,公子可怎么办?眼瞧着到饭点, 总要叫小的伺候公子用了晚饭才是。”
  严奉若知晓小童是真心关切他, 拗不过只好作罢。
  杜长兰抱着儿子下了山,问:“爹要赶时间, 脚程得快,你是趴爹背上还是搂在爹怀里。”
  小孩儿想了想, 反问:“爹如何能省些气力?”
  杜长兰眉眼一弯, 蹭蹭儿子的额头,“你趴爹背上, 搂紧了爹。”
  杜蕴用力点头, 他小身子一翻,错眼功夫就牢牢扒着杜长兰的背, 挥舞小拳头:“冲呀――”
  杜长兰哼笑,调整呼吸频率,渐渐加快速度, 而后小跑起来。杜蕴只感觉呼呼的风打面而来,两侧景物飞快倒退,他快睁不开眼了,耳边是不绝的隆隆声。
  小孩儿兴奋的头皮发麻,这种莫名的情绪如此快, 犹如盛夏暴雨叫人猝不及防。
  他沉浸在这种疾飞的错觉里,忽然身后一阵犬吠, 杜长兰应声回首,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狗朝他们而来。
  “大黑?!!”杜蕴又惊又讶。
  杜长兰也有些意外,离得近了,杜长兰瞧见大黑的脖处有斑驳血迹,只是体色掩着不显。
  小孩儿从他爹背上滑落,心疼的抚摸大狗:“大黑,你怎么这么傻。”
  大黑舔了舔小主人,又呜呜的望着杜长兰,凑过去讨好的舔舐杜长兰的指尖。
  大黑:汪汪……
  狗错了,不要丢下狗。
  它眼睛湿漉漉,似在流泪,杜长兰也有些动容,戳戳狗头:“没有下次。”
  “汪汪――”大黑又兴奋起来,甩着毛尾巴,只是颈处染血的麻绳十分碍眼。
  杜长兰替它解了,扔进路边杂草丛。
  大黑更加激动了,围着杜长兰父子团团转。
  杜长兰无奈:“走了。”
  庙后,小童看着空空如也的后院,忙不迭凑近,检查绳端。他朝严奉若回话:“公子,大黑应是将麻绳咬断了,不过小的在地上瞧见几滴血迹。”
  严奉若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大黑应是去寻长兰了。”
  小童搓热双手,为严奉若按揉额头,轻声道:“公子,小的活了十六年,从前只听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这狗捉长蛇的,小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回忆院里情景:“那蛇通体墨色,似有花纹,幸得脑袋是圆的,否则换了尖头,那条大狗真要遭了去。”
  严奉若笑道:“大黑颇为灵性,它晓得轻重。”
  小童想想也是,他还真没见过哪条狗装无辜装可怜,撒泼打滚样样精通的。真是狗随主人型。
  他可没暗指杜长兰父子。小童默默想着,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态。
  天边烈烈,晚霞挥洒,院里酒楼正上生意,忽然一张熟面孔迎来,掌柜撑起笑脸赶紧招呼,“杜……”
  杜长兰打断他,言简意赅:“掌柜,我寻了条蛇,你们酒楼要是不要。”
  掌柜顿住,愣了一下从善如流道:“老朽得先看看,若是毒物,老朽可怕了去了。”
  杜长兰似笑非笑睨他一眼,老头儿跟他装。真当他没念过‘捕蛇者说’。
  蛇无毒可炮制蛇羹,烧蛇段。蛇有毒反而更值钱,炮制药酒治疗风湿。
  掌柜叫一名伙计顶上柜台,他亲自将杜长兰引去后院,布袋掀开,看见软成一团的长蛇,掌柜可惜叹道:“竟是死了。”
  杜长兰道:“掌柜说笑,我身边携有幼子,不将这毒物处理透了,哪敢收拣。”
  掌柜颔首,他拢着袖儿,半垂的眼飞快思量价值。
  往日杜长兰同崔家兄弟一道儿吃饭,掌柜自然认得人,还知晓杜长兰已经考取童生功名。
  他心中权衡利弊,少顷向杜长兰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银子,这个价位十分厚道了。一般活蛇都卖不上这个价。
  杜长兰带来的这条蛇刚死,还算新鲜。再者长度可观,品相十分不错。若是生人,掌柜压压价,最多给七八钱。
  谁让杜长兰人缘广,他就当卖崔大郎一个好了。
  杜长兰却没收钱,他叫了一桌菜送进雅间,又另点两道酒楼的招牌点心,皆是清甜口。正正好一两银子抹平了。
  掌柜:...........
  如此兜不住钱,银子还没过手就顺出去,一股脑儿祭了五脏六腑,真是…一言难尽........
  杜长兰向伙计讨了盆清水,浸湿巾子给狗擦拭伤处,大黑吐着大舌头,美的不得了。
  大主人心疼狗,狗好幸福。
  适时伙计盛上菜肴,杜长兰掰下鸡腿放儿子碗里,随后将剩下的鸡肉全垫在巾子上喂狗。
  一顿饭吃的主宠尽欢,吃饱喝足,杜长兰兜走两包点心。
  天色灰蒙,夜色即将袭来,杜长兰没有忙着出城,而是改道去了铁匠铺,一番比划才离开。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杜长兰背离人群,一头扎进浓墨夜色里。天地间唯有杜蕴手中那支小小的火折子是唯一灯火。
  夜风携了凉意,将火焰吹的东倒西歪,小孩儿赶紧伸手拢着,橙色的火光映出他稚嫩乖巧的小脸:“爹放心,我不会让火熄灭。”
  杜长兰勾唇应声:“嗯。”
  他记得来时的路,回程时也无甚犹豫,亥正,杜长兰远远瞧见山脚下的明亮灯火。
  他步子加快,亮声道:“儿。”
  小童喜道,“杜公子。”
  儿举着火把迎来,杜长兰忙道:“累得你大晚上吹冷风候我,也不知守了多久,真是对不住。”
  儿道:“杜公子客气,小的也就守了小半个时辰。”
  两人朝山上去,庙里僧人早已歇下,他们放轻脚步。
  杜长兰经过严奉若的屋子时,将两包点心交给儿:“奉若兄心善体贴,我此儿才回,他定然不会提前歇下。这点心都是清淡好克化的,还热乎着,叫他尝个鲜,免得空肚子困觉。”
  杜长兰举着火把回屋,少顷又去厨下取热水。
  儿听着外面动静,将杜长兰的说辞转告严奉若,问:“公子可要尝尝?”
  严奉若温声道:“长兰大老远跑个来回,不好轻贱他的好意。”
  儿咕哝:“人家也不是特意为您这一口。”
  严奉若笑着摇摇头。他今日晚睡,现下确实有些饿了,然而他打开油纸包,愣住了。
  “居然是八珍糕。”儿惊道,这点心以茯苓、芡实,藕粉等八道珍品制作而成,补脾养胃,甚是温补,连给他们公子看病的大夫都说好。
  但价钱不便宜,一道点心仅四块,就得一角银子。这油纸里却包着八块。
  严奉若捻了一块,点心触手温热,怕是揣怀里给他带回来的。他吃了一口,细腻的口感蔓延。
  儿打开另一个油纸包,是六根黑芝麻条,屋里霎时弥散芝麻香。他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严奉若道:“坐下一道儿吃。”
  儿惊道:“那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严奉若神色淡淡:“此处仅你我二人,不行那繁琐礼数又怎的了?”
  他话锋一转:“你在山脚下候了大半个时辰,晚间那一碗两碗清粥能顶饱?”
  儿顿时不吱声了,严奉若两道点心皆尝了一块,剩下的都喂了儿。半大小子最是能吃的时候。
  次日杜长兰刚起,一桶热水就送了来,儿笑道:“杜公子安。”
  杜长兰道谢,见着儿轻快的背影,挑眉轻笑。
  瞧,吃人嘴短了不是。
第51章 雨中玩闹
  隔了几日功夫, 杜长兰又下山一趟,取了他那滚轮按揉器具。
  古庙后院一阵笑闹声,众人俱是散了发儿, 严奉若瞧着那器物, 连连摆手。
  “头间穴位多,叫那器物按揉一通, 我委实吃不消, 你们且耍着罢........”
  杜长兰闻言,也不闹他了。他捉过便宜儿子固定在怀里, 在小孩儿瞪大的眼里,将按摩具缓缓固定在小孩儿头上。
  小崽儿握紧双拳, 动也不敢动。杜长兰乐道:“你这样子, 活似我在对你上刑。”
  杜蕴顺势拱手,拖长了调调:“大人饶命, 小人都招。”
  院里一静, 随后又是一阵朗声大笑,严奉若按了按发红的眼角, 徐徐吐着气,控制呼吸。
  众人止了笑,儿担忧的扶着他。
  “我无事。”严奉若轻声道, 又打趣杜蕴:“蕴儿要招什么?”
  杜蕴眼珠子刚要转又停下,诚恳的望着严奉若:“小人不该见奉若伯伯生的同话本子里的仙人一般就偷瞧。”
  杜长兰抓重点:“你什么看的话本。”
  杜蕴:哦豁,说漏嘴了……
  小孩儿装傻,左瞄瞄右看看,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严奉若看的忍俊不禁。
  杜长兰眯了眯眼, 开始挪动按摩器具,滚轮每次滑过头皮, 浑身过电般的激灵。
  杜长兰虎声虎气道:“招不招!”
  杜蕴又是笑又是叫,在杜长兰怀里扭成了一条鱼。
  “哈哈哈哈好痒喔,爹,好痒――”
  大黑围着大小主人殷勤的甩尾巴,最后小孩儿笑倒在杜长兰腿上,杜长兰擦掉儿子眼角笑出的泪,等人缓过来后,将器具交给小崽儿,让人去旁边同狗玩儿。
  他拢了头发,以发带系紧。同严奉若继续讨论文章,间或有香客进庙许愿,他们便进屋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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