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通篇看完,并没有特别刁钻的题目,反而意外的……朴实?
第71章 乡试・四
  日头逐渐升起, 气温攀升,空气中隐约可见阵阵热浪。
  旁边号舍传来OO@@之声,许多考生受不住热, 纷纷褪去外衫。杜长兰也不例外。
  只是收效甚微, 豆大的汗珠砸落,洇湿在洁白的答卷上, 仿佛被烫伤般晕出一个小团。
  这张答卷废了。
  杜长兰眉头微蹙, 他搁下笔起身,用方正的汗巾擦脸, 顿时湿了大半。
  他往外瞧去,九天之上, 一轮圆日耀眼刺目, 无穷无尽的散发热意。
  太热了。
  杜长兰擦擦额头的汗,他能受住热, 可这汗水却非他能控制。
  他来回踱步, 少顷有了主意。杜长兰重新坐回书桌前,脊背挺直, 连头首也保持一条直线位置。不再似之前那般伏案写作。
  果然他坐的笔直后,汗水顺着杜长兰的下颌一路洇进衣领中,再无一滴汗珠胡乱挥洒。
  他这个坐姿很快引起考官们注意, 一行人驻足在杜长兰身前,眼前的青年眼睑低垂,似行云流水般顺畅作答。主考官看了一会儿,又见青年额上,面颊的汗水顺着下颌, 滑过脖颈悉数汇进衣衫中,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主考官离开后, 杜长兰明显听见左右两侧的呼气声。他摇摇头。
  既是参加乡试,必是秀才了,不过是考官们围观须臾便如此紧张,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他压下杂念,专心答题。
  对面的苏覃同杜长兰遇见同样的麻烦,正犹豫是否在头上系布巾子时,瞄见杜长兰的坐姿,顿时眼前一亮。
  日头逐渐迁移至西斜,天边一层层渲染的晚霞艳丽似霜林。贡院上空也升起袅袅青烟,四下弥散开一股肉干混合米粥的香气。
  杜长兰搁下笔,吹干答卷上的墨迹,将书桌上所有纸张分门别类整理,妥善放进书箱,再以油布封之。
  此时他才向官兵讨水,点燃五更鸡,黄橙橙的火焰跳跃着,盛夏天热,不多时炉子里的清水咕噜咕噜冒泡。
  杜长兰将拇指大小的面块丢进去,撒些许细盐,不多时表层浮起白白胖胖的小面片儿,灼人的水汽呼哧呼哧扑面来,似在催促。
  号舍里热的厉害,杜长兰垂首舀面片儿的功夫,几颗汗珠又砸落进去。
  “今晚这面汤委实咸了。”他咕哝一句,把自己逗笑了。
  面片儿是今年新收的麦子所做,还带有小麦的香气,可惜味道终究是淡了些,尤其还是酷暑时候。
  胃里有了东西,杜长兰浑身又被激发出一阵汗,他打开折扇用力扇了扇,可惜无甚效用。
  他叹了口气,索性静坐默念经史,日头落下天边之际,杜长兰拉响铃入茅厕。
  他地处贡院中心,无论去哪处茅房都使得,前往西北角竟见面色发青的陆元鸿。
  陆元鸿:QAQ
  杜长兰深表同情,隔着数步距离,他都嗅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气氛。然而这才第一天。
  杜长兰飞快进去,以更快速度出来,官兵都愣了愣。
  考场的茅房一直是洁癖星人的地狱。
  回去后,杜长兰又同官兵要了一盆水,面巾浸水简单擦洗,才躺在木板床上歇息。
  他今日状态佳,一日便做了一日半的题量。如此一来他有更多时间检查答卷,进而整改。
  次日天边亮出鱼肚白,杜长兰适时睁眼,他简单清理后,硬着头皮小解。发现茅房的臭味散了许多,估摸是昨儿夜里清理过。
  杜长兰此刻对主考官的好感达到最高。
  回去后杜长兰答题如飞,算术题没有卡顿,只在诗赋题停留片刻。
  这就不得不提严奉若,杜长兰在现代哪里学过什么作诗,也无甚兴趣,穿越后全靠严奉若帮他恶补。
  奉若兄好人,感谢奉若兄。
  第一场考试结束,官兵收走所有纸张,考生们这才能在贡院的巷道里活动。
  宋越寻着杜长兰,他虽有些狼狈,但状态还不错,刚要同杜长兰说什么,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在下苏覃,观兄台气度不凡,不知兄台是哪里的考生。”
  杜长兰微讶。
  宋越惊讶的看着两人,杜长兰道:“我是若河县的杜长兰。”
  “竟是杜院首,真是风度翩翩。”
  杜长兰:“苏兄谬赞了。”
  苏覃笑道:“还得感谢杜兄给的灵感,让在下省了一桩麻烦。只是不知乡试前,为何没看见杜兄出来走动。”
  否则他也不会认不出人。
  杜长兰道:“乡试乃大事,在下并无万全把握,是以在院里温习。”
  “原来如此。”苏覃道。
  两人又寒暄会儿,杜长兰寻了个由头走人,一扭身就看到不远处的陆元鸿陆文英和崔遥。
  短短三日,陆元鸿疲惫渐浓,崔遥拿着药油在他太阳穴涂抹。
  杜长兰上前:“怎么样?”
  陆元鸿皱着眉,“泛恶心。”
  近两千人的考生,贡院里只两个茅房,饶是主考官吩咐人将茅房打理得勤,但那么多人排泄,一天一次,一个茅房也是九百多次了。
  崔遥挠了挠脸,也想不出好法子。杜长兰道:“如果撑不住就弃了,你还年轻,往后还有很多机会。”
  宋越和崔遥不敢置信的望着杜长兰,这可是三年一次的乡试,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放弃……
  额…设身处地一想,他们又觉得放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实在太恶心。
  杜长兰拍拍陆元鸿的肩膀:“不要强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若是强行撑下去,陆元鸿对乡试有了心理阴影,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元鸿感激的看了杜长兰一眼,“我知道了。”
  很快第二场考试,考策论和诗赋,占比8:2。
  杜长兰照旧先阅题,通篇看下来,策论题几乎都是围绕民生国情。
  第一道策论题:“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这段话出自儒家《尚书・五子之歌》,字面意思就是百姓是国家的根基,百姓生活安平,国家才会安宁。
  讲述大禹建夏朝,经过儿子‘启’的时代,最后毁在孙子‘太康’手中,即太康失国。
  太康被赶出国土,日夜在黄河边徘徊,咏歌抒情: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后战国孟子提出民贵君轻的理念,也是延续此。
  杜长兰缓缓磨墨,心中有个大概章程,随后提笔作答。
  天气愈发热了。
  第五日晌午,陆元鸿再也坚持不住,他放弃了。
  主考官派人将陆元鸿单独隔开。
  日落黄昏,杜长兰照旧将所有纸张放进书箱,他对面的考生,包括苏覃都认为杜长兰太过小心。
  这天色看着也知道不会下雨。
  杜长兰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也不在乎。他简单洗漱后歇下。次日继续答题。
  如今杜长兰基本摸清主考官的性格了,这位主考官心中,百姓有很重的分量,以人为本,所以他看着诗赋题:“泛舟水上”。
  杜长兰没有选择写景,更没有写泛舟水上如何惬意。而是隐喻民为水,君为舟作诗。
  待第二场考试结束,杜长兰的状态还不错,只是衣服有了味道。
  众人在巷道相遇,简直是臭味相投。
  反而是崔遥离医棚近,身上沾染药材的味道,不算太臭。
  众人在一处讨论,目光却齐齐看着杜长兰。
  杜长兰无奈:“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答案。”
  陆文英问:“最后的诗赋题,你如何作答的?”
  宋越和崔遥目不转睛的盯着杜长兰。
  杜长兰只好道来,陆文英松了口气,他同杜长兰答的差不离。
  崔遥和宋越白了脸,他们纯写景去了。
  杜长兰安抚他们:“不妨事,写景也没有大错,算个中规中矩。”
  两人脸色这才好一点。
  后续崔遥他们还要问,杜长兰却什么都不肯说了。这两人的心理素质实在一般,杜长兰若真道来,后续还考不考了。
  第七日一早,官兵发放题卷。杜长兰在等候的功夫忽闻扑棱翅膀的声音。
  一抬头看见一只八哥被当场射杀。当真是严防死守,别说鸟,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一出像一记无形警钟,敲在众人心头。不过众人畏惧同时,也庆幸贡院管得严。
  杜长兰看着题卷,第三场考律法,杂文和经义。
  算不得难。
  杜长兰心里有了底,晌午同官兵买了两个蒸饼,已经第七日,杜长兰放弃自己做饭,他每日仅仅烧些热水饮用,清理。
  乏累时在号舍踱步,方寸之地,其实也差不多是原地打转。
  忽然一阵风吹来,很是凉爽。杜长兰下意识抬头看天,天空湛蓝如洗,亮堂堂的叫人心里舒畅,那一缕一缕絮状的云像一把小勾子,有趣得紧。
  但杜长兰眉头微蹙,想起某地俗言: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因此今日未至酉时,他已经停笔作答。将所有题卷答卷和草稿纸装箱封存。
  对面的苏覃适时抬头,诧异杜长兰的行为,天空无雨,杜长兰也太小心了。
  不过杜长兰不是第一天这么做,苏覃本来不想理会,但吃了晚饭后莫名还是跟着杜长兰学。
  谁知他刚弄好,豆大的雨珠稀里哗啦砸来,众人没个防备,叫斜飞的雨珠打湿答卷,有考生哀嚎不已,又迅速压了下去。
  崔遥开始还记得杜长兰的叮嘱,后面考着考着给忘了,想着天一直晴着,估摸不会下雨。
  这场雨突如其来,又异常猛烈,崔遥心中也是慌乱不已。但他旁边有棵树,帮他缓了一阵,所以崔遥是有惊无险。
  他抚了抚心口,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雨珠噼里啪啦敲打号舍,天地间一片哗想,杜长兰坐在床板上,唯恐漏雨。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第72章 乡试・五
  乌黑的天“轰”的一声划过, 白光乍起,映出一张俊秀白净的小脸。
  丝丝雨雾透过窗户倾泻而入,杜大郎急忙忙合上窗户, 道:“外面这么大的雨, 你怎么不关窗。”
  杜蕴面有忧虑:“大伯伯,我担心我爹。”
  杜大郎沉下眉, 少顷他不知是宽慰杜蕴还是宽慰自己:“没事的, 贡院的号舍每年都会派人修缮,不会淋着长兰。”
  桌上的灯火微微跳跃, 似在应和。
  杜大郎牵着杜蕴的手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努力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笑:“长兰从小就机灵,他肯定好好的。蕴儿不担心了啊。”
  杜蕴点点头, 同杜大郎又说了几句话, 被杜大郎推着去歇息。
  窗外雨声哗哗,伯侄俩心里乱糟糟的, 少有的失眠。
  这场雨持续了一整日,贡院地面排水不及时,是以水位堆积至脚面了。
  主考官加派人手清理, 杜长兰一抬头正好对上一队巡逻官兵。瞧着面生,应该是今日现添的。越是慌乱的时候越有条不紊,杜长兰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古代官员的掌控力和执行力。
  一个时辰后,有考生上报,放弃考试请求就医,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名考生弃考。这场雨的影响比想象中大。
  地面积水,大部分书生只得脱鞋, 忽然贡院一场惊叫,一名副考官厉声喝问:“何事喧哗?”
  “水里有虫子…蛰……”
  后面的话被考官的呵斥声压下去,听不清了。
  谁也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然而半个时辰后,那名考生面色通红,趴在桌上气喘如牛,明显是不好了。
  官兵顿时将人带去医棚,阵阵浓郁药味在考场弥散。
  这场折磨终于在第九日下午结束了,时辰一到,贡院大门大开,一群考生如鱼入海,争先恐后冲出去。
  然而贡院外密密麻麻站着等候的人,如此被堵了个正着。
  领头官兵个个虎威怒目,将众人喝住,迅速清理出道儿来,先由得考生离开。
  霎时人群如海浪翻涌,杜蕴到底只是一个十岁少年,一阵推搡而来似海浪打头,他几乎喘不过气,连站立也不稳了。
  旁侧的崔大郎见势不好,用尽全力将少年护住,一路退至最外围,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而杜大郎被迫挤到人前,没想到一抬头正好看到出来的杜长兰,立刻挥手大喊:“长兰,长兰,我在这。”
  杜长兰同他大哥指了个方向,而后杜长兰顺着考生人流大步行去。
  直待离开贡院半里地,人群才稀疏些许。杜长兰同友人汇合,忽然一道残影冲来,将他抱了满怀,杜长兰低头看着胸前的小毛头,又好笑又无奈:“爹身上臭。”
  杜蕴鼻子动了动,松开杜长兰,附和的点点头:“确实臭嗷――”
  少年捂着额头,不高兴的鼓嘴,下一刻又笑起来:“爹和叔伯们辛苦,先回小院罢。”
  崔大郎也道:“前门大街太拥挤,我们绕到贡院后面,从小巷抄过去。”
  众人点点头:“行。”
  一群人纷纷上了马车,杜家人同陆文英一辆,崔家人同宋越陆元鸿一辆,张秀才卫秀才等人一辆。
  众人都有些疲惫,靠着车壁闭目不语,然车辆经过贡院后门时,听闻一阵哭声。
  杜蕴掀开车帘瞧了瞧。
  杜大郎问:“蕴儿,怎么了?”
  杜蕴迟疑道:“我瞧着贡院里抬了人出来,身上蒙着白布。”
  车内倏地一静,既是蒙了白布,想来是人没了。
  杜长兰捏捏鼻梁,叹了口气。
  杜大郎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考试把命丢了?!”
  从前杜长兰说与他们听,杜大郎只当个故事,没往心头去,如今亲眼所见,耳边还残留着哭嚎,他心里不是滋味。
  回到小院,早备了热水淡饭,考生们关了九日受不住,沐浴后简单用点东西,倒头就歇下了。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晌午。
  院子里传来轻微动静,杜长兰披着一件天水碧色外衫打开屋门。
  小院里,杜蕴同陆元鸿蹲在地上熬煮什么,院子里都是苦涩的药味儿。杜长兰眉头一皱:“谁病了?”
  杜蕴惊喜回首,“爹,你起了,饿不饿?”
  杜蕴忙去给他爹端午饭。
  陆元鸿道:“没有人病。”
  “那是驱虫的。”崔大郎正好从院外回来。他在杜长兰身边落座,叹了口气:“还记得昨儿我们在贡院后门听到的哭声吗?我找人打听了。那名考生被雨水里的虫咬了,引发高热,人就没了。”
  其他人也陆续起了,听个正着。杜大郎不敢置信,一个小小的虫子怎么能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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