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无数文人墨客窗前赏雪烹茶,风雅惬意。
  崔遥也想效仿,还对杜长兰道:“这雪再下几日,咱们都能在院子里堆雪人了。我还从来没堆过雪人。”
  他双眸清澈而天真,并非对世间怀有恶意,可口中吐露的言语落在寻常百姓家,却是切切实实的灾难。
  崔遥疑惑:“长兰,你怎么不说话。”
  饭后,杜长兰拽着崔遥出门,他故意掀起车帘,冰凉的夜风混着雪粒子砸进来,冻的崔遥浑身哆嗦。
  “长兰快.....快把车帘放下,好冷。”
  杜长兰道:“你看路边。”
  昏暗的灯火下,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搂着一双儿女在街边乞讨,小女孩儿歪倒在母亲怀中,小身子毫无起伏,不知是睡了还是没了声息。
  杜长兰令莫十七去买了三碗馄饨给人端去,妇人惊喜万分,再三确认是给她们的才捧着碗大口吞吃,被烫的嘶嘶哈气也不肯放慢速度。
  崔遥心头不是滋味儿,然而下车后才惊觉行乞的不止妇人幼儿,还有老人,瘸腿的男人
  他惊愕:“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乞丐。”
  他散值回家时都没瞧见。
  杜长兰:“不是突然多了。只是白日里巡逻官兵管的严,这些人不敢冒头。只能趁着晚上祈求过路行人发善心。”
  若只有一二乞丐,杜长兰也就帮了,可是流民太多,远非他小小一个从六品京官可管。否则一项越俎代庖的的罪名下来,就够他受的。
  两人散尽身上银钱,帮附近乞儿买些吃用,回去时崔遥闷闷不乐,他胡乱抓着案几,面色青白交错,“长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相信你。”杜长兰宽慰道,崔遥或许一辈子都待在上京,或许将来某一日会外放,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为官者总要叫他知晓百姓疾苦。
  从前杜长兰也提醒过崔遥,这人忘性大,但胜在听劝。
  次日朝堂上,有官员上奏此事。嘉帝看向下首的二皇子,“老二以为如何?”
  二皇子神情怜悯,不忍道:“灾民困苦,饱受饥寒,儿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在城外布棚施粥。”
  嘉帝静静俯视他,金銮殿内寂静无声,朝臣们收回视线,心中说不出是如何感受。
  布棚施粥只能安抚灾民一时,后续如何安置灾民才是要事。且钦天监那边传来消息,小半月后还有一场大雪,届时冰冻千里,灾民成几倍增长,又当如何应对。
  若是元文太子在世,此刻必然派兵清点灾民,令户部核实灾民户籍,送回原籍划地安置,救灾的救灾,安抚的安抚,将小半月后还有大雪的消息传至地方,预防寒灾。而不是笼统一句布棚施粥。
  病在肌理,只治表面又有何用。
  三位首辅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意外二皇子的回答。
  其他皇子亦是面色凝重,并不想揽这差事。天子脚下,处处受限,做的好了是应当的,做不好反而受斥责。
  嘉帝目光如刀,寸寸扫过自己的几个儿子,最后目光落在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眸光微暗,出列道:“父皇,儿臣愿助二皇兄一臂之力。”
  其他皇子暗恨五皇子狡猾,如此出了事也是二皇兄挡前面。
  “父皇,儿臣愿助二皇兄。”
  “儿臣也……”
  二皇子看着几位弟弟,神色动容,他感动道:“父皇,我们兄弟其利断金,此次定然解决灾民之难。”
  嘉帝闻言阖目,再睁开时眼中无悲无喜:“既如此,便这样罢。”
  惠贵妃知晓后,一怒之下砸了手边茶盏,老五那个奸人!!
  二皇子着手处理灾民之事,傍晚杜长兰散值回家,看见街上多了许多官兵,再不见一个乞儿。
  崔遥兴冲冲对他道:“几位皇子接手此事,想来过不久这些流民就能正常生活了。”
  他对大部分事都保持乐观态度。
  然而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因为天寒,西戎王没有捱过寒冬,新王继位后,屡犯边境不得,竟是丧心病狂的将大公主母子押至阵前,大承朝若是不开城门,就在阵前将大公主母子千刀万剐。
  边境将领心中大骇,八百里加急传信。
  如今朝堂上吵翻了天,有说大公主母子乃皇室中人,代表天家威严,不可如此羞辱。
  有说大公主当初能为大承朝牺牲一次,如今就能牺牲第二次。大承百姓永远记得大公主的壮举。
  此时,不知谁提起虞蕴,又引出故去的皇后和元文太子。
  葛国丈回忆往事,悲从中来,一时痛哭御前,恳求陛下救回大公主母子。
  金銮殿上争执不休,俨然成了菜市场。
第143章 营救大公主・一
  大雪纷飞, 天地暗色,一丝冰凉越过光秃秃的枝干,落在少年鼻尖。
  虞蕴仰首看着天空愣了愣, “下雨了。”
  谷穗也朝天上望去:“殿下, 是雨夹雪。”
  干燥的寒风里顿时裹了湿意,比之若河县的阴寒湿冷更胜七分。
  不过须臾, 绵绵细雨变为豆大雨珠, 一滴雨水砸在虞蕴眼角,他垂首间那滴雨水顺着面庞滑落, 好似浸出的泪。
  谷穗迟疑唤道:“殿下,下雨了, 回屋内歇着罢。”
  虞蕴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 这两日皇祖父不见他,他就是想做些什么也无法。
  他这些年未与大公主相处, 无甚情分, 大公主于他而言是一种名义上的关联,大公主是元文太子的妹妹, 他是元文太子的儿子,是以唤大公主一声姑姑。
  但于公而言,大公主和亲西戎换来边境数年太平, 其功其苦,可为称颂。将来史书也会记载她坎特半生和功绩。
  然而享受大公主带来安稳的一部分朝臣却恨欲其死。
  既为人质,当咬舌自尽。免使母国受辱。
  嘉帝砸了手中折子,怒不可遏。殿内伺候的人跪了一地,大内侍硬着头皮道:“陛下是为大公主之事烦忧?”
  “一群酒囊饭袋。”嘉帝太阳穴青筋暴起。当年大公主和亲, 便是嘉帝心中隐痛,如今旧事重演, 如何不怒。
  他寻回蕴哥儿时,心里便生起几分心思,欲等西戎王逝世后将大公主接回上京,谁知戎人的下一任继任者翻脸无情。
  若是一再退让,大承国威何在。
  只是派谁前往边境,去却让嘉帝犯了难。几个皇子中愿意去的没能力,有能力的却是能躲就躲。
  老五才干势力皆胜于老二,奈何无利不起早。一国储君,怎能事事皆是利字当头。
  老二倒是心性宽厚,但……不说也罢…
  嘉帝在殿中踱步,大内侍跟在他左右,小心觑着帝王神情,见嘉帝眉头紧锁,他犹豫是否开口,却听闻帝王询问:“你觉着朕该派谁去?”
  大内侍心头一跳,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心答道:“老奴想事关大公主母子,不若寻与大公主有关联的人物,如此才会厚待大公主。”
  嘉帝捋了捋胡须,“你说葛府?”
  大内侍躬着身,赔笑应和。嘉帝将葛府几个小辈在脑内过了一遍,摇头,“葛府那几个孩子扛不起事。”
  顿了顿,嘉帝瞥过大内侍那张谄媚的老脸,讶异:“你是说葛大?”
  大内侍笑道:“葛大人乃大公主的亲舅舅,多年来兢兢业业,人品才干皆是上等。老奴想不会有比葛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嘉帝若有所思。
  申时初,小太监通传:“陛下,蕴殿下求见。”
  嘉帝搁下御笔,无奈道:“蕴哥儿怎么又来了。”
  大内侍宽慰道:“陛下,大公主是蕴殿下亲姑姑,虽然二人从未见过面,但血脉亲缘是断不掉的。”
  殿门外,寒风刮过虞蕴的脸颊,惨白的日辉将他包裹,他睁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宽大而空旷的殿门,犹如一个巨大可怖的兽口。
  少顷,少年一撩前摆,跪在殿前。
  周围悄然无声,把守殿门的侍卫忍不住侧目瞧向他。虞蕴看见又一名内侍匆匆行进殿内。
  “陛下,陛下,蕴殿下跪守殿门。”
  嘉帝抬起眸来,皱纹横生的面庞竟是平静了。但那双龙眼中却泛着精人的光。
  小太监骇得叩首,嘭嘭声在殿内响起,嘉帝威严而深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既然想来,就让他进来。”
  少年得了准许,大步踏入殿内,他肩头发间残留一抹晶莹,是天上落下的雨珠。
  他神色与嘉帝如出一辙的平静,但双眼却炯炯有光,盈满坚毅。
  “蕴儿见过皇祖父,皇祖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隔着一方龙案,嘉帝看着他,心中已经知晓答案还是问:“你为何而来?”
  虞蕴双腿一弯,跪在地上,拱手道:“皇祖父,蕴儿恳请此次前往边境,营救大公主母子。不仅仅是以子侄的身份,而是以被大公主和亲所庇护的大承子民的身份请愿。”
  话落,他倾身磕头。
  殿外的雨忽然大了,仿佛天被捅了一个窟窿,磅礴雨水冲洗着大地。
  嘉帝倾听着殿外的雨,目光沉沉落在少年身上。
  他一直不见虞蕴,便是不想将少年牵扯其中。群臣也有眼力见,不敢将矛头对准虞蕴。
  可是这孩子犯傻,旁人躲不及的事,他却迎头赶上。这股倔劲儿倒是随了元文。
  不仅仅是大公主子侄的身份请愿,而是以大承子民的身份恳求。
  嘉帝再也绷不住严肃的神色,微微一笑,“跪着像什么话,快起来。”
  他令大内侍给少年搬来绣墩。嘉帝看着虞蕴还带稚气的面庞,却没有再将少年看做不懂事的孩子。
  嘉帝问虞蕴:“西戎那边放了话,想救大公主母子,勒令大承开城门。你是想用一城百姓去换你姑姑。”
  少年摇头。
  嘉帝道:“那你又如何……”
  “皇祖父。”少年唤道,一脸正色:“戎人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毫无诚信可言。大承怎能再次相信他们。”
  虞蕴厉声道:“今日就算大承开城门,当真用一城百姓去换,也换不回姑姑母子,只会令戎人更加嚣张,意图用姑姑母子换取更多好处。退让从来都不是对策。”
  大雨敲打着琉璃瓦,顺着瓦檐寸寸滑落。滴答滴答,在青砖上汇聚成一面浅浅水镜,试图照亮这一方天地。
  殿内少年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与嘉帝分析利弊。最后道出自己的想法,他欲用大军牵制戎人注意力,另遣小队秘密营救大公主母子。
  大承又非戎人的应声虫,岂能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虞蕴条理清晰,吐字清楚,无半分吞吐避事之态。
  嘉帝看着他,眉眼舒展,眼角的纹路堆叠,更加深刻了几分。
  虞蕴的声音落下,殿内又恢复平静,嘉帝笑道:“既然你心中已有计划,皇祖父问你,你欲让谁潜入戎人内部,搭救大公主母子。”
  虞蕴起身道,“皇祖父,古语有言,举贤不避亲,孙儿认为杜长兰杜大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可当此任。”
  嘉帝眼底的笑意微淡,好一个‘举贤不避亲’,杜长兰是哪个亲?
  嘉帝有规律的点着扶手,“朕知晓了,你回罢。”
  虞蕴还想争取,但见嘉帝面色沉凝,又止了言,凡事过犹不及。
  他退出内殿,斜飞的雨丝浇了他满头满脸,寒意盈身,少年却心中火热。
  他望着长长的宫道,双拳紧握,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与他爹此次定然能营救姑姑母子。
  虞蕴回到府上等消息,他与奉若伯伯来回商讨过好几次的策略,皇祖父一定会同意的。
  然而次日一封圣旨降下,封葛珏为钦差前往边境营救大公主,擢升杜长兰为正六品昭武校尉,一同随行。
  圣旨一出,上京哗然。
  谁也无法想到事关皇亲,竟然会将一个低阶京官牵扯进去。
  虞蕴知晓消息时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他想要求见天子,再次被挡至殿外。
  “皇祖父,皇祖父,蕴儿求见,皇祖父…”
  殿外喊声不断,大内侍小心窥探帝王神情,无声叹气。
  蕴殿下到底是年少,没沉住气。在皇宫内越是想要什么,便越要小心遮掩。
  一盏茶后,虞蕴看见殿内来人,他急道:“劳烦公公通传……”
  大内侍态度恭敬的打断他的话:“蕴殿下,陛下事忙,您请回罢。”
  虞蕴急道:“我有急事见皇祖父,我……”
  大内侍甩动拂尘,带着几分规劝:“陛下什么都知晓,您纵使进去了,旨意也不会更改。”
  天空之上炸响一声雀鸣,云层翻涌,如海浪交叠,一重重掩了天光。虞蕴退后两步,看向内殿大门,空洞洞,那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兽口。
  少年离开皇宫,沮丧的回到府上,一张油纸伞为他挡去风尘碎雪。
  青年眉眼温和,身上盈来若有若无的清冽竹香。虞蕴仰头道:“老师,我弄巧成拙了。”
  严奉若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可能。”
  虞蕴年岁十二,嘉帝怎么舍得让他前往边境。几位皇子和朝臣又怎会愿意一个半大小子打他们的脸。
  少年愣在原地,严奉若牵起他的手进府,借着衣袖遮挡,他迅速在虞蕴手中写了一个“杜”字。
  杜长兰想要迅速升官,需得拿出实绩,对旁人来说避之不及的危机,焉知不是杜长兰的契机。
  现下他就往上升了一级。
  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乃是武散官,并不拘泥一处。
  钦差队伍奋力行进,杜长兰遥遥看了一眼愈来愈小的皇城,扭回头驱马前行。
第144章 营救大公主・二
  越往西走, 天上不见飞雪,但寒风却愈发刺骨,似要透过层层衣裳和皮肉, 钻进骨肉里搅弄。
  眼看夜色深了, 葛珏才勒令队伍休整,杜长兰下马在地上活动冻僵的手脚。
  钟副尉道:“杜大人拿惯了纸笔, 冷不丁握缰绳, 定然是不适应的。”
  “还好。”杜长兰道。
  不多时队伍生起一簇簇小火堆。杜长兰拨着火堆,火光烈烈, 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意,大公主母子生死难料, 不知能不能捱到他们抵达。
  边境将领不要死脑筋才是, 西戎意在求财求利,虽不能开城门, 但用金银示好拖延时间, 换大公主母子片刻安稳却是可行的。
  钟副尉提着罐子朝杜长兰而来,他与杜长兰身高相仿, 更魁梧些许,“杜大人,晚上寒凉愈重, 你不备些热水是熬不住的。给。”他把罐子给杜长兰。
  他们每日天不亮启程,晌午只做片刻停留,直到亥时左右,人困马乏至极才能歇下。
  如此高强度的行进,大部分士兵简单进食, 便和衣躺下歇了。
  杜长兰整日在马背上,手脚发木, 一时半会儿还歇不下。钟副尉本就是小兵出身,这几年升至正六品副尉,虽然有些疲惫,但也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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