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与娘娘情深似海,那人定是算准了,陛下不会怀疑到娘娘头上去,反而会觉得,我们方家在借机挑拨帝后关系。这是其一。
其二,你细想,陛下与娘娘待臣下极为仁厚,若他们知道因为一碗恩赐的汤,闹出这么多事来,差点让我丧了命,只怕娘娘心里会万分愧疚。我们做臣子的,该为君上分忧才是。”
方如逸知道他的话,句句在理,可心中仍是气不过:“难道我们就不报仇,不查处究竟是谁在暗中对你下手?就算这次我们平安度过,可那人见你好了,又要想方设法谋你性命怎么办?”
“逸儿。”方孚远拉了拉她的衣袖,眸光凛冽。“我没说不查,只是得做得隐秘些。那人非要让我丧命,想必背后所谋之事,与戎族有关。说不定,我们能借此机会揪出戎族奸细。”
方如逸沉默不语。
元轼所谋,的确与戎族有关,他要让漠北乱起来,好怂恿圣上和太子御驾亲征。
按理说,皇帝出征,太子必须镇守京都,虽然她不知,上辈子元轼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两人都远赴漠北,可她知道,今生今世,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再次上演。
其实哥哥说得没错,若真让陛下去查,就凭陛下那个什么事都要和自己唯一的表亲商量的性子,元轼定会推出一个人来替罪。
如此打草惊蛇,实在不值当。
凡人思虑,不能只看眼前小利,而不顾长远之计,若是为了给方家出一时之气,逼得元轼暗中戒备,将来想查出他欲图谋反的实证,就更难了。
“哥哥思虑周全,是我方才冲动了。”
方孚远努力勾了勾嘴角:“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对我这个哥哥还有些上心,果然爹说得对,自己一个人住,懂事得快。”
见他说不了三句又要嘴欠,方如逸拉过他的胳膊,拧了一把:“都躺床上了,还不安分!”
“哎哎疼啊!”
“我又没下重手!”方如逸没好气道。“今日你能醒过来,多亏了左大将军送来的御赐山参。你得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一同去左家拜谢的!”
方孚远缓缓点头:“昨日我在殿上,听梁王说左姑娘病得不轻,陛下便赐了山参给他们,没想到却被我用了。左大将军这么做,可是冒着被都察院参一本的险,等我能起来了,的确应该登门拜访,好好谢谢左家。”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不过,就算你没有宣扬我中毒的事,可陛下一旦知道我病了,定会派御医前来诊脉,到时候该如何应对?”
方如逸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抵挡吧。今日回来之前,我去过武馆,请江国舅的护卫魏临,出城去接林大夫。最晚后日,他们就能到京都,只要我们撑过这两日便好。”
“江国舅的护卫?”方孚远眉头一皱。“你何时同那浪荡子相识的?”
没等方如逸回答,毛大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宫中来人了,还带着御医!”
这么快!
方如逸心中一惊,忙应了一声,对余照道:“你留在这里,照顾好公子,我去把来人打发了。”
“可是姑娘,既然陛下派了御医过来,定是要问诊后才肯走的……”
“无妨。”方如逸起身道。“你们就在屋子里待着,别出来。”
她走出房门,快行几步到了前院,见领头的公公衣着精贵,不像是普通的小黄门,连忙一福:“拜见尊使。”
公公指着身边的御医:“问方姑娘安,这位是太医院的王院首,陛下今早听说姑娘去汝阳王府,为兄长求药,心里急得不行,立刻命人请了王院首,同咱家一道过来,瞧瞧少将军的伤势。”
方如逸柔声道:“多谢陛下关切家兄。不瞒二位,今日实在是我鲁莽了,没等家中大夫问诊明白,就私自跑到汝阳王府去求药,闹出一场笑话来。如今家兄已然大好了,方才还在同我说笑呢。”
王院首神情惊讶:“可下官听说少将军昏迷不醒,左家送了御赐的山参过来,给少将军吊气?”
“的确如此,也都是我不懂事,让左大将军以为,家兄快没救了,这才拼着被御史台参一本的险,也要给我家送来山参。其实今日来送山参的,还有王家,说来真是惭愧。”
公公道:“如此说来,少将军这会已经好了?”
方如逸点头,脸色颇为诚恳:“正是,我家中本就有懂医术的侍女,尽力救治一番,眼下已是无妨了。”
王院首笑道:“方姑娘,老夫既然已经来了,不如进去给少将军切切脉。一来,方姑娘能安心,二来,回去也好禀告陛下。还请姑娘引路。”
说罢,他作势要往内院走,方如逸身子一侧,挡住了他的去路,压低声音道:“公公,王院首,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愣了愣,不知她是何意,细想片刻,还是跟着走到一旁。
方如逸小声道:“二位奉旨而来,心中对家兄的关切比旁人更甚。可二位细想,昨日我兄长才从宫中出来,转头便伤势发作。知道的,说我兄长受伤太重,奔波进京有些撑不住,我心里着急,这才求到汝阳王府去。
可不知道的,岂不是要怪宫中内侍和太医院的圣手们,没能看顾好我兄长?要是他们的嘴松了些,指不定要怪到谁的头上去,到那时,又有什么意思呢?”
公公和王院首立即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
方孚远是进了宫才伤势发作的,本来好好的一个人,被御医们一瞧,反倒躺下了,而御医又是陛下请的。
城里素来不缺风言风语,可若是把谣言造到了陛下的头上,胡言乱语之人大罪难逃,陛下心里也定是不高兴的。
说起来,方孚远这伤势发作得的确蹊跷,可既然方家选择隐忍不发,定是心中有了周全的考虑。
方如逸有法子治好自家人,他们两个又何必搅到这趟浑水里去,少掺合一件事,便能多活一日,何乐不为呢?
想到此处,公公和王院首相视一笑,口中直道:“原来是方姑娘太过担心少将军之故,这才让城中那些爱讲风言之人,把话都传岔了,惹得陛下和皇后心惊一场。方姑娘只管安心,少将军既已无事,我们见了陛下也能回话。”
方如逸含笑一拜:“多谢二位体恤,还请二位回禀陛下,等我兄长大好了,再入宫拜谢陛下和娘娘的厚爱。”
“是是是,我们一定把话带到。”
公公和王院首转身往院外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一声男子的高喝:“二位慢走,替我问陛下和娘娘安好!”
他们忙回头一看,方孚远不知何时竟从内院出来,立在八角门下。虽说他的面色不大红润,可瞧着也不像是病重模样,看来方如逸刚才说已经大好了的话,并非虚言。
两人这下更为放心,连忙拱了拱手,离开方宅,往宫回话去。
方如逸送走他们,赶紧奔回院中,正看见余照和毛大树搀着方孚远,一步一顿地往屋子里挪。
她飞快跑过去开了门,心里不住地着急,等方孚远重又躺会床榻上,才嗔怪道:“哥哥怎么如此任性,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么!”
“他们是陛下派来的人,见不到我这个真章,心里多少是不定的。”方孚远闭了眼,慢慢道:“这会让他们瞧一眼,他们进了宫也好回禀。
还有那个对我下手之人,他得了我无事的消息,定然坐不住。若能借此机会逼他露馅,岂非良机?”
方如逸目光低沉:“只怕那人见一击不中,便干脆藏了心思,近期都不再擅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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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文案里没放预收!!!这里也放一个,今天中午11点多还有一章~
预收文《别渡我》:
【面首成群公主+禁欲清心国师,文案是男主视角,正文是女主视角】
#愿渡她脱苦海,愿为她入红尘。#
何渭在二十三岁时,做了大晔朝的国师。
纵然立于万人之上,却要禁欲清心,一生永不婚娶。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要青灯黄卷,平淡而终,却不想被一人闯进了心里。
朝颜是大晔唯一的公主,却自小被算出身负阴邪之气,将来更是会祸及国运。
她不得不独自在京郊长大,十六岁上,被人发现与面首厮混,得了荒淫无度的骂名。
圆月灯节,她又身着薄衫,搂着面首大肆游街,惹得群臣和百姓非议连连。
身为国师,何渭自然要渡一切迷住本心之人。
他自请为朝颜诵念经义,带她观山海、涉河川,想让这无限江山和民生多艰,激出她身为公主的一线仁心。
但回宫后,他却见到她被侍女死死按在地上,捉住手腕,放了一整碗的血。
朝颜唇白如纸,苦笑着对他扬了扬手:“你以为,这荒淫无度的名声,是我给自己戴上的?”
他这才惊觉前国师为她布下的必死局,想豁出命去救她于水火,可她却道:
“国师,别渡我。”
#吾立万人上,愿为汝折腰。#
1.双c,1v1,结局he。
2.女主养面首、得骂名都是有苦衷的。
3.本文的时代背景是一个即将覆灭的朝代,会有历史巨轮碾过人物命运的苍凉感,但感情线不虐,女主身世有点惨,男主很宠她。
第84章 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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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孚远睁眼:“那不是更好,难道你想见我天天在床上躺着不成?”
方如逸无言以对,拉过被子盖住他的嘴:“刚才起来一定是强撑的,你就少说两句歇歇吧。”
“出去一趟,的确累了,我睡一会。”方孚远闷声道。
余照去厨下煎药,方如逸在屋子里守到入夜时分,见余照回来,才回房安歇了一两个时辰。睡到半夜,她又起来替余照的班,两人轮了几回,总算熬到第三日上。
二人才刚用过朝食,毛大树便奔到屋前,满脸喜色:“姑娘,魏大哥和林大夫来了!”
连日来的辛苦就是为了这一刻,方如逸松了口气,打开房门:“快请他们进来!”
魏临风尘仆仆,引着一名鹤发满头,精神矍铄的老人进了屋子,余照上前一拜:“师父,几年不见,可还安好?”
林质捻着胡须,点头笑道:“上回见你,还是个半大的娃娃,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这模样倒与从前全然不同。”
余照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心中了然,拍了拍魏临的肩:“这小子不错,你们的事,他都跟我说了。你的婚事,师父同意!”
余照红了脸,瞪了魏临一眼,低头道:“师父说什么呢!我还没帮姑娘把事没办完,哪有现下就想起自己的事来。”
她拉着林质走到床前:“师父快看看公子吧,他在漠北被戎族人射伤了右臂,至今都没有力气。前几日进宫时,有被歹人暗中下毒,我查过了,是鹅肉和柿子相冲引发的。
我的医术不如师父,只能暂且稳住了毒性,用参汤吊住公子的性命,还望师父念在方家一心守护国朝疆土的份上,千万别当他是什么高门纨绔。”
林质斜了她一眼:“我既说来,自然是愿意看病。方将军的威名,我在漠北游历时早就听过,心里也是佩服的。少将军为国负伤,岂是那些庸碌之辈能比的?”
说话间,他已在床边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块脉诊,拉过方孚远的手,静心搭脉。
屋子里没人吭声,他的眉头皱了好几回,听了半晌才堪堪舒展,收起脉诊道:“少将军的右臂还有救。”
“那毒呢?”方如逸急忙问道。
“自然也能解了。”林质起身走到桌案边。“相冲之毒瞧着凶险万分,其实不难解,我这徒儿就能做到。不过她没出手,多半是因为怕用药不慎,加重了右臂上的伤。”
他提起笔来,飞快写好一张方子,交给余照:“先吃这副,这毒么,今日就能解。右臂无力之症,不敢夸大,十几日罢。”
见他说得这般轻松,众人连日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方如逸明白哥哥担忧的不是重伤难愈,而是将来无法提枪上阵,和父亲一道镇守边关,连忙问道:“林大夫,痊愈之后,可能立即练枪?”
“自然可以,否则叫什么痊愈?”林质语调闲闲,转眼间又写下两张方子,递给余照。“这两副是外敷的,抓药去罢。”
余照把三张药方仔细叠好,收在袖中,忙跑着出门了,魏临也跟着一起离开。
方如逸坐回床边,林质捻了一根银针走过来:“方姑娘,我看你眼下青黑,肝火上冒,想必这几日一直在看顾兄长,没睡过囫囵觉。我给你扎一针,你回房安歇一个时辰,保管醒来后就同睡了整晚一样畅快。”
方如逸起身笑道:“多谢林大夫关切,只是家兄先是受伤,后又中毒,我怕有人对他不利,还是等照儿和魏临回来后,我再请林大夫施针歇息吧。”
林质收起银针,点头不已:“你这个妹妹,做得真不错,里里外外操这心。不过,这几日你家事多杂乱,可曾注意到宅子附近有人正在盯梢?”
方如逸后背一紧:“林大夫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质压低声音:“宅子的东南角,有几株大梨树,春日一到,又是开花,又是长叶子的,枝头太密了,容易被有心人藏身其中。”
“多谢林大夫指点。”方如逸低头拜谢。“我家没有武力高强之人,等魏临回来了,我让他想想法子。”
林质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何必等他来?如此小事,我顺手就帮你解决了。”
他丢下一句“等着”,也不让方如逸跟着去,转身出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从门外进来。
“这么快?!”方如逸满脸惊讶。
林质坐回桌案前,从腰间摸出一把花生,剥得悠闲:“不过是撒个药粉的功夫,能有多慢?那里是不是藏了人,今晚便知分晓。”
入夜时分,余照和魏临早就回了宅子,在厨下坐着,给方孚远煎药。
方如逸想着东南角的梨树,有些心不在焉,林质却好像无事人一般,给方孚远行了一遍针,身子一缩,躺在房中的软榻上呼呼大睡。
夜色更浓,喝过药的方孚远已然入眠,街上的梆子敲过两声,林质忽然睁眼,翻身坐起:“来了!”
方如逸的心一下吊起来,想出去瞧瞧,又怕打草惊蛇。林质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在房中坐着别动,自己则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见魏临从厨下探出头来,奔过去悄声道:“东南角?”
魏临点头:“瞧瞧?”
“走!”
两人三两步奔到东南角的廊檐下,隐在暗处,凝神盯了一会梨树梢头的动静,果然见到一阵异样的颤动。
林质附身捡起一块石子:“下来!”
石子当即脱了手,飞快射入树梢,只听见“啊”的一声,一个黑衣人影从枝头跌落下来,趴在地上不住颤抖。
魏临正要上前,林质却拦住了他,示意他别现身,自己走过去,一脚踩住黑衣人的手:“身上痒得很,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