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眼泪不断的哽咽中哭得越来越厉害,林嘉远给她擦着眼泪,可是怎么都擦不完,她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但是什么都顾不上回答,只有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着地说着最开始的那句话:“我还以为今天不会见到你了。”
林嘉远轻轻擦着她已经红肿的眼皮,不管她说多少遍,都很耐心地回答她:“不会,无论多晚我都会等你。”
“真的已经很晚很晚了。”
眼泪还在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以前总要把三分委屈说成十分,生怕他不当回事,可是实际上,他的耐心哪怕只给一分,也远远比得过别人。
他连擦眼泪都那么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哄,每一遍都用尽耐心。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脸,很轻地说:“但是在今天结束之前,我都属于你。”
她隔着模糊的眼泪看着他在夜色里那么温柔的轮廓,情绪一点一点平复下来,她伸手抓住了他在帮他擦眼泪的手臂。
她的动作很小,小到其实只堪堪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可是那一瞬间好像两个人的呼吸都停了,只是谁也没有听到,身后的远处,夜空里是正热烈盛放的烟花。
她吸着还在流泪的鼻子,慢慢低下去,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像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什么都不顾的抱着他的胳膊就是大哭。
其实以前他应该是不愿意的吧,只是她哭得太伤心了,嚎啕大哭的声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照顾着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还是任由她扒着他不放。
就像她曾经懵懂不懂事的时候,在发小那群损友的馊主意下给他折了一罐子的星星,在他的班级门口当着那么多人叫他出来送给他,那个时候其实一定也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吧,可她一脸傻透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照顾着她那点天真灿烂的自尊心,仍然好脾气地叫她江同学。
可是,曾经懵懂傻透不懂事的心情,现在已经知道了啊。
所以不能再不管不顾就扒着他不放了,只能这样轻轻的,轻轻的靠一下他的肩膀。而后闭上了眼睛,想听一听在林嘉远身边的夜晚到底有多安静。
在她闭眼之前的最后一眼,是林嘉远捏着纸巾僵硬的手,然后再也没有动作。
那一晚奢侈璀璨的烟花绽放了很久,久到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南江津津乐道的话题,那天不知道是谁生日的人成为了被羡慕的角色,猜测着是哪位富家公子哥一掷千金哄女朋友开心。
而实际上那天一直坐在游乐园门前的车里的人,只在生日快乐那四个字时看过一眼那场烟花,剩下的视线里一直都在那灯光模糊不清的长椅上。
盛放的烟花在夜空接连不暇。
璀璨、热烈。
绚烂。
像少年那一年无声无息的热恋,在涌上夜空最灿烂的一瞬间就枯萎、熄灭。
第50章
很久后, 林嘉远才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很轻的扣上她的脑后安抚她。
她的马尾发梢垂下来,细软的发丝从指间滑过, 在皮肤上留下的触觉痒到每一分都眷恋,但是他不能更深的贪恋, 紧绷的手指最终还是只停止在这个安慰的动作而已。
直到她慢慢地平静下来,不再哭泣,也不再哽咽,她从他的肩膀上慢慢抬起了头, 林嘉远正垂眸看着她。
头顶朦胧的灯光像俯瞰人间的月,他的面容在这灯光下清冷皎洁。
很少可以这样近的看他, 他睫毛很长, 细密如檐,仿佛轻轻一碰就会落满簌簌的雪。
他美好到碰一下都觉得是对他的亵渎。
但他的手上沾满了她的泪水。
在她抬起头看向他的一瞬,他很轻的笑了一下, 落满他眼睫的雪在那个瞬间簌簌落下,融化在他的温柔里。
他微笑着问,“不哭了?”
她慢慢坐正回去, 林嘉远的手也同时收了回去,时间好像又回到了现在进行时。
她拿起奶茶插上吸管,嗯了一声。
然后问了一个, 在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是他逆鳞的问题,“林嘉远,你爸爸或者你妈妈是不是性格很温柔的人啊?不然为什么你会这么好。”
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 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在这句话后变得很冷。
与他平日里的冷清疏离不同,他在那一刻的冷锐利到能杀死所有感知, 她在林嘉远目光停定的一瞬间动弹不得,从背脊抽上来的凉意,隐隐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头顶的灯光还是朦胧如月色。
面前的人却忽然陌生。
直到这一秒很漫长的过去,林嘉远仍然温和的笑着,好像刚才的那一秒是她的错觉,他微笑着说:“也许吧。”
他的回答是模棱两可,并没有肯定,但显然也不愿再多说。
而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走吧,请你吃饭。”
“哦、哦。”她紧跟着站起来,刚刚又哭了一场,体力又耗费不少,站起来有点晕晕乎乎。
好在林嘉远在旁边,及时伸手拉住了她,“慢一点。”
“对不起啊,我有点饿了。”
“没关系,想吃什么?”
林嘉远正要拿出手机,她直接拉着他的胳膊迫不及待的往前走,想要珍惜今天剩下不多的时间,“我早就已经想好了。”
虽然时间已经到晚上了,但是关于今天的计划,她早就在脑内想过很多个方案了,吃什么玩什么全都想过很多遍了,全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地方。
当到了店里坐下,林嘉远看着菜单,笑了起来,“江同学这是在照顾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年人吗?”
太清淡了。
清淡到说是养生也不为过,汤里都能养鱼。
自从上次了解到他的口味以后,她选这家餐厅的原因好像也太一目了然了。
虽然原因的确是这个,但是被林嘉远这样直接挑明的说出来,她反而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一声,嘴硬道:“我最近就是想吃清淡的。”
林嘉远只是笑着点了下头,不再揭穿她,“谢谢江同学最近喜欢清淡的。”
她这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心情好起来以后,胃口也恢复了,饿得不行,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和林嘉远出来吃个饭似的,一刻也没停下的在吃。
相比起她跟要饿死了似的,林嘉远显然吃饭斯文很多,他好像一直都吃得不怎么多,像是胃装不下太多东西一样,在一旁给她递纸倒水。
等到她终于吃饱喝足,吃东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才笑着问她:“江同学今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吗?”
她已经在吃饭后小甜点了,闻言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等到问完才后悔。
她本来不想让林嘉远知道这些,怎么这么经不住套话。
他伸手把她蹭到嘴角的奶油擦掉,语气倒是如常温和,“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好久后,她才很小的嗯了一声。
“不愿意告诉我的事?”他询问。
她再次点了下头,然后又摇头。
她正不知道怎么说,林嘉远却总是很轻易就读懂她想法似的,说道:“那,等过段时间,觉得能说出口的时候再告诉我?”
这次她重重点头。
林嘉远笑了起来,把擦掉奶油的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也许是他笑起来太温柔了,也总是尊重她的想法,很少强硬逼迫她一定要做什么,所以在他的身边好像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哪怕偶尔有一些时刻会觉得他也有自己的界限不能轻易触碰,但即使偶尔冒犯一次,他也会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你不可以,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所以她在又啃了两口小蛋糕后,有些犹豫说道:“如果跟上次一样……是有其他男生在,你会生气吗?”
林嘉远很静的看着她,沸水无声的在锅里翻腾。
而后,他直截了当地问:“是沈既白吗?”
“……嗯。”
“今天,跟他在一起?”
热气氤氲上涨,他的面容一直都好平静。
可她莫名觉得坐立不安,迟钝一会儿,才点头,“嗯。但我本来不想的。”
“这样啊。”
他的语气好平静啊,继续低头在锅里煮着菜,眉眼连一次波澜都没有。
可是在他话音落下后的这一段安静里,莫名觉得落寞。
她连忙道:“但是,我决定单方面跟他绝交了,而且我要封心锁爱,再也不随便跟别人玩了,这次假期回去我就埋头读书、专心学习,做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高二是不是要重新分班啊,到时候是不是也是按成绩来分,我如果考好一点,是不是能离你的教室近一点?一中太大了,你的教室好远,我都没什么时间找你……你的好多事我都没机会知道。”
他笑着,“再努力一点,跟我一个班不好吗?”
“……那太难了。”
“很难吗?”
她为难的脸都垮下来了,“林嘉远,你能不能搞清楚你的定位啊,你可是年级第一。一个班五六十个人的话,我也得考进年级前五十才行。更何况,高二之后还要分什么冲刺班火箭班,一个班好像只有二十三十个人吧,你肯定会进那种班的吧,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江同学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吗?”
她看着林嘉远脸上的温和,拿着小蛋糕的手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在他抬眸看过来时,那种紧张能涌进心弦,她不由轻声问:“难道你相信吗?”
“嗯。”林嘉远看着她怔怔的眼睛,笑着:“我相信啊,我一直都相信你。”
她紧张地看着他,可他脸上的温和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没有谎话,不是安慰。
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接受了,“那我……我努力一下吧。”
林嘉远微笑起来,“好,我会等你。”
在他的微笑里,好像一切都会变成真的。
就像初中那几年,爸妈从来不觉得她是读书的料,对她的学习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随便她疯玩打闹,读不下去就找个厂子打工,年纪到了也是嫁人。
连老师都觉得她成绩不好又不爱学习,实在没什么希望,干脆早早联系技校学个技术,不必去硬挤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
只有林嘉远会一遍一遍的告诉她,江同学其实很聪明,只要肯认真,就算是南江最好的一中也能考上。知道她想跟他一起,所以每一次都说,江同学不是想以后都能和我一起上学吗,要多付出一点啊。
那时候的林嘉远不仅是整个学校里出了名的优等生,在整个南江都远近闻名。
他不仅常年稳居年级第一,哪怕是全市联考也能为学校拿下第一名的荣誉,初中的那几年里,林嘉远像是学校的一块王牌,有他在的那一届考试和比赛几乎都没有什么悬念,每次的喜报、横幅、国旗下的表彰,几乎都有他的名字,他的名字遍布学校各个角落。
他遥遥领先的优异让人连嫉妒都没资格,只让人望尘莫及,像高高在上皎洁难攀登的月亮。
他一个人的名字就为学校打响了名声,往后几届都吸引了不少生源,别人问起这个学校都会介绍说这是林嘉远读的学校。
跟她这样能不能有个高中读都不一定的差生相比,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这也是那几年她明明经常出现在林嘉远身边,但是关于她和林嘉远的绯闻几乎没有的原因。
不只是她朋友太多跟谁都玩得到一起,还因为在那个年少纯粹的年纪,相比起家世、性格、容貌,学习成绩才是评判一个人的更重要的标准,他们差得太多了,多到没有人会觉得林嘉远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差劲的吊车尾。
可是偏偏。
这样好的林嘉远、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林嘉远,从始至终都相信她会做到。
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月亮,要所有人都仰望,但只有他会俯身把她从泥土中捡起来,擦掉她身上的砂砾,把她带到他的月球上。
起初,她也以为林嘉远只是在安慰她、鼓励她,因为太不切实际了,像登天一样难。
可她向来很听他的话,所以他安排的复习计划还是很努力的完成,作业、小测验,全都要拿给他看,然后他会给她不断更新复习计划。
但他制定的学习计划太难了,因为她的基础太差,所以补起来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