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格林童话下是孩童时代的我们未曾读懂的残忍,就像她佯装自己是被爱着的童年,他一直以来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和温柔,是否也有着她未能了解的残忍童年呢。
赵姨跟她说了会儿话,还要下去忙别的事,只是才走到门口,诧异地喊了句少爷,后面的话随着门关上而什么都听不见了。
白天几乎睡了一整天,即使再困也睡不了那么久,所以睡着后没多久,伤口的疼痛很容易就把她疼醒。
夜色很深,窗外的别墅院内仍然亮着照明的灯,但无论是这寂静还是漆黑的夜色都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凌晨两点多了。
才放下手机,抬头看到窗外起风了,那几枝漫过二楼窗户的蓝花楹在风里摇曳,盛夏的高温浸泡着,月色都显得干燥,那几枝蓝花楹的摇曳衬着月色,看起来格外的灿烂。
她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想仔细看一看蓝花楹长什么样子,虽然现在不是花期。
结果她低头望下去,透过蓝花楹的树桠,看到的是坐在一楼的沈既白。
她不确定的再看了一会,他坐在窗边,侧头也在看着院子,什么都没有做。
外面的风还没有停,吹动着满院的蓝花楹,已经过了花期的树在月色下依然灿烂,但是随着他始终沉默无声的坐在那里,逐渐显得孤独。
她趴在窗边,不知道他这么晚了坐在那里是想做什么,但是看了很久,都没见他要做什么事,好像只是在看着院子发呆。
直到风起了又停,她站得有些累了,打算回到床上躺着,试试能不能睡着,这时看到他沉默的身影终于动了。
只是他抬头,看向的是她房间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一刻,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
即使隔着楼上月下的距离,还有蓝花楹的树桠,他的目光也仿若能穿透这一切,直直地看到她。
她在窗边僵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其他举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房间里漆黑着没有开灯,他是看不见她的。
他只是在看她的方向,并不知道她也站在这里。
她稍微松了口气,悄悄地重新回到了床上。
她失眠又到了很晚才睡着,所以第二天醒来已经快要中午了,整个别墅里都很安静,她洗漱换了衣服下楼,赵姨看见了她,忙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语气亲切得好像一个很关心她的长辈。
她一见到人就习惯性地挂上自来熟的笑脸,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怎么笑怎么嘴甜怎么熟络全都一篓子倒出来,熟练得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思考,赵姨跟她说话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整个别墅静得好像只有她们两个人。
她坐在餐桌上,一边等着午饭,一边翻了翻手机,回着别人给她发的信息,但是里面没有爸爸和妈妈的信息。
一条都没有。
她放下手机,问了句:“沈既白呢?”
“他出去了,所以老陈也不在,你要出去的话只能等他们回来了,或者跟老陈发个信息,让他回来送你。”
“我没事,我就是问问。”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了要回来吃午饭,等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等到赵姨给她做的午饭端过来,各色美食,她睁大眼睛第一眼就看向了鸡腿,顿时饿了,马上就开吃。
只是当她啃到第三个鸡腿,余光里看到外面的院子里有人影晃过,她正要抬头,听到赵姨说道:“少爷他们回来了,正好刚把他的菜备上。”
她抬头,沈既白正穿过外面的石板路朝里面走,餐厅的玻璃窗刚好可以看到整个院子。
这几天的温度很高,南江的暑热从七月开始,一直热到九月才算消停,这个时候正是南江最热的一段时间,只抬头看过去几眼都觉得空气热得要化了,陈叔跟在后面,连连拿手扇着风,但他好冷淡,好像高温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她继续啃鸡腿,赵姨出去跟他说着什么,隔音什么都听不到,只能从玻璃里看到他神色平淡说着什么,然后就要上楼。
只是在上楼之前,朝着她所在的餐厅的位置瞥了一眼,但也只有这么一眼。
反倒是陈叔进来了,进来后就直喊热,在赵姨给他倒冰水的功夫说着,“不是我说,南江的夏天也太热了,在北城从来没见过这么热的天,在外头站一会儿都感觉要中暑了。”
接过赵姨倒的水,咕咚灌了几口,这才活过来了,跟她和气笑着打招呼,像个平易近人的长辈,“赵阿姨的手艺不错吧?”
太不错了。她连点三下头,“很好吃。”
“我们少爷的嘴巴挑剔得很,换了不少厨子,到这儿才算满意了。”
“真的很好吃,好吃到心情都变得很好。”
赵姨也跟着笑起来,“好吃再给你做,你暑假住这儿,我天天给你换花样。”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踌躇着,“我可能也来不了几天。”
大概是沈既白跟他们交代过什么,他们倒是什么都没说,只和气说着,“你想来的时候直接来就成,反正我平时住这里,你来就有得吃。”
她嗯了一声,没再说更多。
赵姨在忙着做饭,做好就拿到餐桌上,她看着这些清淡的东西,下意识问了句:“怎么辣椒都不放?”
“少爷吃不了太辣的,他一直没吃惯南江的口味。”赵姨在忙,是陈叔解答了她的疑惑。
她睁大眼睛,非常不可思议:“啊?南江人哪有吃不了辣的,只有不放辣椒吃不下饭的。”
“少爷没跟你说过吗?”陈叔笑笑,“他只能算半个南江人吧,这儿是他妈妈的故乡,但他从小是在北城长大,所以饮食习惯一直都是北城的口味。”
“哦。”她茫然听着,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怎么问过他的事。”
她再啃了一口,慢半拍地联想着这两天听到的信息,踌躇着说道:“他暑假,是不是要回北城?”
“对,假期还是要回家的。”
她好像明白了过来,给他打电话那时候,他应该是在哪里,其实现在他也不应该在南江。
她不安地小声说道:“我好像给他添麻烦了。”
闻言,陈叔只是笑了一下,“添不添麻烦的,只有少爷知道了,这话你可以自己跟他说。”
她嗯了一声,后面吃得很慢。
慢到沈既白从楼梯下来,进了餐厅,看到她还在,神色明显有一瞬的停顿,而后若无其事坐下来,问了句:“好吃吗?”
“好吃,你要尝尝吗,赵姨做的鸡腿很好吃。”
只是可惜,照顾她这个人土生土长的南江人口味,做的是麻辣,连汤汁都红得像是喷火。
果然,沈既白只看了一眼就婉拒道:“喜欢吃就多吃点,要是哪天想吃了就过来,反正我不在,你怎么样都随意。”
“哦。”
赵姨把菜拿上来,他开始安静吃饭,他吃饭的仪态很好,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严苛的家教培养出来的矜贵,不像她,吃什么都像在路边小馆子里一坐。
看到他身上换了的衣服才明白他是去哪了,他回房间洗了个澡,那种只有在他的身上才能闻到的香,在这个时候更明显了。
不过他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连交流的眼神都没有。
只是相比起之前的傲慢和爱答不理,他的冷淡更像是避嫌,没有半点逾矩。
她吃完后就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赵姨上来给她涂药。
一边跟她说着下午无聊可以玩一玩,有游戏机,也可以看电视剧,虽然话从赵姨的口吻说出来很亲切,但是不难听出来这些话是沈既白让她转达的。
但是她太困了,这一觉又是睡到了晚上,起床吃晚饭时,别墅里静悄悄的,依然是仿佛只有她和赵姨两个人。
她不好意思多问沈既白的行踪,倒是赵姨主动跟她说:“少爷吃完饭就上楼了,应该是回房间休息了。”
这话,应该也是沈既白让她传达的。
他没有走,但也不会出房间,所以其他地方她都可以随意去。这应该才是他要传达的意思。
所以在深夜再一次被伤口疼醒,这一次是凌晨三点钟,她穿上拖鞋走到了窗边。
再一次看到蓝花楹的树桠在月色里正灿烂。
还有树下沉默的身影,因月色而显得孤独。
那一晚没有风,不像昨晚那样摇曳不停,因此月色也更寂寞,仿若静止的琥珀,凝结了时光和记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别人在她睡后发的信息。
这是她在这里的第二个晚上,但是依然的,没有父母的任何一个信息,好像她在他身边越久反而越满意,在不了解沈既白的人格品行的情况下,轻描淡写的把她推出去,她的自尊心,好像一点都不重要。
而这个被大家认为不好相处、不敢招惹的人,在这两天礼貌疏离地尽可能避开了跟她的接触,就为了照顾着她那点不值一提的自尊心,生怕多一点的靠近都会让她觉得不自在和恐惧,是跟不熟悉的异性在他的领地里待在一起的那种不自在和恐惧。
他很用心的做着一个好人,让她自然地适应着这里。
她翻到联系人里的沈既白,给他发了个消息,“你失眠了吗?”
手机就放在他的桌前,但估计是静音,所以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信息,仍然微微侧头看着满树的院落。
她也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蓝花楹,忽然好奇蓝花楹开花是什么样子。
这一搜搜到了许多——
几月开花。
花期有多长。
一年开几次。
花语。
对于她这个正热衷于星座、生日花、花语的年纪,看到花语,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兴趣,她点开。
网页很长,上面的文字介绍着蓝花楹,她无聊着一起看看。
划到最下面才终于看到了关于花语的介绍,小编还真的会吊胃口赚浏览量,居然写在最下面。
与此同时,沈既白也看到了她发的消息,回了她,弹窗一下子就把文字挡住了。
他回道:“你醒了?”
她先回他消息,“下午睡太多了,现在睡不着。”
他一时没回,她又切回了网页,这才看到了蓝花楹的花语——宁静、美好、忧郁。
还蛮符合蓝花楹的颜色,她看到这里的时候是这样想。
直到看到后面的最后一句——
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弹窗再次弹了出来,挡住了那句悲伤的花语,是沈既白回她的信息,“要下来吗。”
第63章
她问, “下来做什么。”
她站在窗边,看着他在灯光下孤独的轮廓。
没一会儿,沈既白回, “下会儿棋吧。”
回完,他把手机放回面前的桌面上, 似乎无所谓她会不会同意,就算不下来也没关系,他仍然在夜色里看着孤独的花树。
她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转身进衣帽间抓了件衣服换上, 揣着手机下了楼。
只是当她从楼梯到了一楼,沈既白居然已经不在这儿了。
落地玻璃窗外是沉重的夜色, 微弱的路灯堪堪照亮着院子, 错落地点缀在树桠间,灯光将蓝花楹衬得格外灿烂。
他的手机还放在桌面上,桌前的椅子却空荡荡着, 孤独地倒映在玻璃上。
她正在想沈既白会去哪里,忽然听到里面有柜子关上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往里面去,到了墙角, 探头就看到了沈既白,他正背对着她,但是在下一秒就转过了身, 跟她露在墙角的半个脑袋对上。
他明显地怔了一下,她也在这一眼对视里略显尴尬,立马换上笑容,“我刚刚没找到你, 听到这里有声音。”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他的面前许多瓶瓶罐罐, 他正有条不紊碾着粉末,又去拿另一个罐子,旁边的热水冒着沸腾的水雾,跳了开关。
他按下电源,在这个时候问,“糖想要桂花还是玫瑰?”
“桂花。”她脱口而出,继而问:“你是在给我做吗?”
“嗯。”
“你知道我一定会下来?”
“你不下来我就自己喝。”
“哦。”
热气涌进玻璃杯里,杯底的花朵随着水流舒展开,像是花朵绽放,好看又新鲜,她眼睛都看直了。
他把两杯倒好,端着托盘走出来,她的眼珠子还粘在那杯漂亮的玻璃杯上,沈既白到了她面前,她更近距离地盯着那朵漂亮绽放的花。
然后他从她面前走过,花也跟着走了。
她连忙跟上。
她从后面跟过来,他已经在旁边的矮桌放下,很显然,花里胡哨那杯是她的,很明显的桂花香。
只是才放下他就走了。
她正打算仔细看看那朵在水底绽放的花朵,看见他又起身离开,又不由抬起了头。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走多远,他只是拉开了旁边的柜子,拿出了棋盘,上面两个青花瓷的棋盒,里面是玉般莹润的棋子,光线笼罩下来,青白分明,如青山拢月。
棋盘在面前放下,她忽然有了危机感,连忙说道:“我只会下五子棋。”
沈既白坐下来,只是很轻的弯了下唇角,轻描淡写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