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商濯点头,“阿滢喂的,自然是不错的。”
他从阿滢的手里取了银筷,挑了喂她,阿滢张嘴吃了。
“如何?”他也问。
阿滢学了他的话茬,“殿下喂的,当然也是好的。”
她的这句话将男人给哄笑,“阿滢,你眼下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殿下不也是么?”尤其是这段时日,商濯待她细致入微。
阿滢瞧着外面的天色,昭潭今夜出去了,似乎益州的案子比较棘手,商濯身边的人也少了。
天色已晚,说不定可以...
“单是吃菜无趣得紧,不如用些下酒菜罢?”
“阿滢想喝酒了?”商濯瞧着她,唇边噙着淡淡的笑。
“算是罢。”她不擅长作戏,心中有些慌张,面上还要不露声色,就怕商濯瞧出来,因为他才告诉她,她惯爱将心事表现在脸上。
“好,我着人下去拿。”
“不必这样麻烦,今日公主给我送了两坛香酿。”
“不如就喝这个?”
“香酿是姑娘家喝的水酒,吃不醉人。”他的指骨敲打着案桌面,阿滢听进去有些心虚,商濯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余光扫向男人,他的神色从容淡定瞧不出什么,阿滢心底也没辙了。
她临时起意,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发觉。
“谁说喝酒一定要吃醉?”她往里走,“公主说这酒吃了好睡。”
“原来阿滢叫我吃酒是为了好睡?”他抬眼看过去,隔着屏风,看着少女绰约的背影。
她很快就端着香酿出来了,取了碗碟。
离开汴安之后,所用的汤勺木著,皆是用银器,就怕有人在酒水里下毒。
阿滢曾经试过那迷药,用银筷试不出来。
商濯不是常人,阿滢生怕他吃了迷不到,大半迷药都被她给放了到盏子里,留了一小部分,万一路上有用,可用作于防身。
男人的眼底一如既往的深,阿滢甚至都不敢往回看,生怕商濯发现。
她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她蓦然动手,又是当着商濯的面,心中慌张忧悸,毕竟上一次他的筹谋实在严密,令她回想起来就害怕。
她也乖顺了许久,这么久过去了,想必,他也不会知道,她今天晚上会走。
出其不意方能制胜,肯定可以万无一失,眼下她不能自乱阵脚。
即便商濯再老谋深算,他到底是个人,不可能抗拒这个迷药,况且他并不是战无不胜的,与魏人一战,他不就输掉了么?
思及此,阿滢的心中可算是有些回稳了。
“殿下近来陪我也算是操劳了,应当好生睡一睡。”
“阿滢说的都是。”
她给自倒了一杯香酿,随后又给商濯倒了,好在那迷药无色无味,虽然都放在酒盏下面,酒盏放在她这边,纵然商濯身量高,接着宽大的裙袖遮掩,商濯也不可能看到。
“我敬殿下。”满上酒盏,阿滢把酒盏放到商濯的身侧。
男人垂眸瞧着香酿,端起来到鼻端闻了又闻。
阿滢瞧见他的动作,心中跳得着实厉害了,商濯不会知道什么了罢?
“是...香酿不合殿下的口味么?”她止不住问了一句。
难不成商濯起疑心,为了博取他的信任,阿滢仰头将香酿一饮而尽。
“我替殿下尝了,配上鸡汁焖笋丝,味道很是不错。”
“是吗?”商濯牵唇笑。
酒盏放到了薄唇的边沿却没有喝,随后又给拿了下来。
“殿下不喜欢么?”
“阿滢似乎很希望我喝了这盏香酿。”
“我、我给殿下倒的,自然是希望殿下喝了。”
他夹了焖笋丝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当中,“你若是喜欢,便多用些。”
随后搁下了银筷,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阿滢瞧见他放下来的空盏,高高提起的心瞬间落了下去,随后又接着给他倒。
“殿下多尝尝,这启了坛子,若是不喝完可不就糟蹋了。”
“好,只要是阿滢倒的酒。”她倒了多少,他便喝了多少。
一坛香酿落到底,阿滢还以为要去再拿,商濯眼睑搭了下来,笑着道,“这香酿果真是不错,喝了一些而已,就有些晕了。”
“殿下想来困倦了罢?”阿滢凑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伸手晃了晃,起先男人应当是能够察觉的,他的眉心蹙了蹙,没一会就毫无声响了,手撑着额穴。
“殿下?”阿滢试探叫了好多声,“殿下?”
她不单是叫了好多声,还伸手轻轻晃了晃商濯的手,没想到这一碰,男人撑着头颅的手失去了力道,他晕在了桌上,险些将香酿的坛子给碰倒。
阿滢伸手将酒坛给抱住,才没有惊动门口守着的亲卫。
仔细守了一会,商濯依旧动静,阿滢凑近看,他睡得沉稳,想来是真的晕倒了。
她把商濯给扶抱起来,随后将他给抱到了床榻上,又给他脱了靴履。
往外叫人进来收拾外室的狼藉,随后又叫亲卫拿水,涣月进来伺候。
亲卫走了之后,只剩下涣月了,阿滢敲打她的后颈将她给弄晕了。
随后又将涣月给拖到内室的浴桶后面,换了她身上的衣衫端着物件什,遮盖她早就在暗中准备的路引等物,低着头出去了。
没有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床榻上昏迷的男人便睁开了眼睛,眼眸当中一片清明,不见昏态,藏在暗处的亲卫进来跪地禀事。
商濯坐起身来,神色冷淡,声音更是冷,“找人跟着她,不要惊动了人。”
“是。”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不要出纰漏。”男人昳丽的脸上浮上危险的笑意。
阿滢,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男人的唇边扬起嗤笑,看向内室被阿滢给弄晕的涣月,“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他的视线转头向窗桕外的明月,黑眸中泛着微微的波动,“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玩法。”
没有想到那么顺利,阿滢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离开客栈之后,她找了一个幽深的巷子,换了身上的打扮,换成男子的装束。
益州靠近水路,就沿着那客家,原本找好的路线,阿滢就开始往外走了。
或许是筹谋了许久,一切都相当顺利,借着水路,很快便离开了益州。
下了船之后,她便点燃了信烟,很快周围便出现了一堆人马。
阿滢吓得抱紧了包袱,甚至想要藏起来,为首的人径直到她面前跪下,“迟姑娘,三殿下命我等前来接应。”
“......”
商珠是被宝兰给晃醒的,“公主,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她睡眼惺忪。
“迟姑娘给殿下下毒,然后连夜跑了。”
听罢,商珠瞬间清醒,“你、你说什么?”她居然又跑了!!!
“二殿下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怎会如此!”商珠翻身起来,宝兰连忙给她洗漱穿衣挽发。
“眼下二哥哥身边的人来了么?”
“昭潭侍卫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那即刻回去?”商珠心里乱得六神无主。
她不过是歇了一个晚上而已,为何二哥哥突然就...还有那蛮女,不是都好好的么?
事态如何会变成这样。
“公主,回不去了。”
“什么回不去了?”商珠嫌弃侍女太慢,自己接手挽发。
“您还不知道,刘家的人勾结大魏起兵造反,与四殿下里应外合,围了汴安城,如今的汴安已经乱成一团了,因为益州靠近汴安,已经有不少汴安的流民往这边逃窜,益州都乱了。”
“什、什么?!”商濯手里的珠钗落到了地上,发出瓷实的响声,“你说什么?!”
“......”
第62章
虽说天色尚晚, 瞧不出来什么,她不熟悉地势,阿滢好歹在塞北待了许久, 自己也常跑马,奔走于黄沙当中, 漫天的沙漠里,没有人家, 她非常清楚东南西北四向。
离开了益州却没有往外走,反而又回去了。
瞧着方向,是汴安的方向。
“三殿下要带我去哪?”
“不是送我回塞北么?”她捏紧身上的小包袱, 神色紧张, 一脸防备问着跑马的人。
娇小的身躯靠着马车的窗口, 似乎一旦发现不对, 便会立刻跳下马车。
“姑娘莫慌。”抱着剑端坐在马夫旁边的男人道, “属下等不会伤害姑娘。”
“我要回塞北, 我不去汴安, 若是三...”
“各位好汉不便送我回去,能否借我一些盘缠,我自己可以走的。”
塞北离汴安远隔万里, 趁着商濯没有发现, 她能走多远是多远。
只要离开了, 商濯纵然发现,也绝不可能很快寻来,她有更多的时辰躲避,最终逃离隐匿行踪。
怎么还要往回走, 汴安是商濯的地盘,若是往汴安走, 她要出来就更麻烦了,上一次被商濯捉回去的场景历历在目,对她而言,汴安就是一个华丽精美的牢笼,虽然大而宽广,处处充斥着商濯的眼线。
他是天潢贵胄,官府都听命于他,一切人力物力,皆可以为他所用。
“快停下,先不要走了。”
马车是停下了,那侍卫拦着马车,“姑娘稍安勿躁,并非属下等不送您回塞北,实在是因为时局紧张,眼下不能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阿滢不是笨蛋,自然能够发觉。
“您还不知道,大魏与刘家勾结,已经打过来了。”
“什么?”阿滢惊愕不已,“前儿不是还好好的么?”她跟在商濯的身边,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莫临关为两国交界处,已经乱成一团。”回塞北必然要经过莫临关。
阿滢听罢,心中一泄,“......”
不知道阿叔阿嫂怎么样了?希望两人平安无事渡过此劫。
“魏人来势汹汹,有刘家做帮手,已经迅速拿下了永、定两座城池。”
永州和定州居然那么快被攻破。
“那有没有别的地方?”阿滢想了想,“远离战事的地方,你们将我送去那便是,我一定会自己藏好。”
“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魏人攻进来,四处乱麻,流匪四起,流民逃窜,益州倒是暂时安全,只是...”
“不去益州!”开玩笑,商濯还在益州。
此时此刻,他怕是已经快要苏醒过来了。
“汴安有皇城司与御林军坐镇,是天下最安全的所在,三殿下吩咐我等送姑娘回去。”
大魏勾结刘家起兵,商濯必定要去平事,想来也顾及不到她这边,跟天下的安危比起来,她着实不算什么。
如此想来,阿滢的心中稍微平稳了不少,“好。”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阿滢时不时会往外看去,身后漆黑一片瞧不出什么,天色渐渐亮堂起来,也不曾在后面瞧见追着的人,她总算是心安了。
兜兜转转又回了汴安。
进去的时候守卫查访得无比严密,与离开之时大不相同,就连街市也封闭起来,处处都是巡逻的官兵。
“这是怎么回事?”阿滢心头浮现不好的预感,连忙追问。
“刘家是四殿下的母家,此次刘家造反,是因为有四殿下的助力,若非四殿下将地形图卖给了大魏,永、定两州也不能那么快就被拿下。”
“什么...”阿滢听得一愣一愣的,“是为了争夺皇位?”
“是。”
马车赶到一处曲畅小巷中停下,阿滢下了马车,见到一处隐蔽的居所,匾额上提着洛水明居四个字,写得簪花小楷,十分娟秀。
里面有伺候的丫鬟仆从,从前伺候她的灵珠也在,阿滢被安定到了这里。
商瑞的手下给她留了一个新的身份户籍,随后离开。
阿滢瞧着闭合的大门,心中始终落不安稳。
短短一个晚上而已,竟然就发生那么多的变故,不,应当是早就有变数了,只是她全然不知情。
早知道会这样,她不应该给商濯下迷药的,战争一旦打了起来,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若是商濯在,说不定能够制止,他可是威震一方的战神。
灵珠拿走阿滢的包袱,笑着说道,“姑娘,奴婢可算是能再回来您身边伺候了。”她叽叽喳喳跟阿滢说着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推着她坐下。
“奴婢们真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想姑娘想得可紧了。”
有了一个喧闹讨喜的人在身侧,阿滢到底宽松了些许,“姑娘没有想奴婢么?”
阿滢捻起一块糕点,故意道,“想了,想你做的芙蓉莲子酥。”灵珠做的糕点一绝,商濯府上的厨司手艺不错,却没有她做的糕点味道香人。
“原来姑娘是想奴婢做的糕点,而不是想奴婢了呀。”灵珠嗲了阿滢一眼,逗得阿滢笑开了眼睛,明显没有刚进门的时候那般紧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