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觉得你了解我?就凭你以为的,在我身边停留最久吗?”做作地笑声,把毫不留情最大化,“不过……应付你,也确实麻烦。”
她歪着头,看起来苦恼至极:“就像是幼儿园代班老师,拿着最低的工资应付着最烦最难缠最不听话的熊孩子。”
“哦对了,也该感谢你,倒是把我的耐心磨得更好了,不然,按照以前的我,早动手揍你了。”
寻礼瞪大眼,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种话。
她竟然那么能装!
程玄度显然游刃有余,“说我利用你吗?说笑了,我这人没什么心,谁都能利用。当然,我也可以利用许弭。”
“就像……利用之前的你一样。”
她太懂如何调动情绪,每一句,每一字,每个语气,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不同的是……他心甘情愿,我乐在其中。我们天作之合。”
“白芥!”
被狠狠戳到了痛处,寻礼暴跳如雷,桌上的东西被尽数砸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匆匆低头,没人敢再看这位的好戏。
可寻礼,却自然地认定,这是嘲讽。
他又一次,因为这个女人,成了笑柄,
“生气啦?”程玄度掩唇关心道,语气像过去哄他那般。
寻礼恍惚一瞬,她却快速发出了下一轮攻击。
“这就生气啦?”她轻笑,表情无辜,“是因为……我说了实话吗?”
“也是。你这么恨我……不正是因为……你早就认定了你的无能为力。你以为,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打得赌吗?我只是不在意,不在意输赢,不在意你有多可笑。因为啊……”
“在我的游戏里,你从来,都没有入局。”
寻礼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心事被尽数看穿,手高高扬起。
程玄度不躲不避,静静等着那一巴掌。
可剧本出了偏差,那一耳光,终究被扼杀在了摇篮。
抬头,是那个总在她需要时,及时出现的男人。
天神般地降临。
“看来警告的还不够。”许弭的力气更大,狠狠丢开了寻礼的手,脸上是程玄度没有见过的阴冷,“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许弭不愿过多废话,拉上她就往外走,力气很大。
程玄度手腕发疼,想要出声提醒,可看到男人铁青的脸色,还是忍了下去。
恒悦楼下,过来谈合作的符妤恰好下车。
程玄度正要给符妤打招呼。许弭却扣紧了她的手腕。
越过陪同的助理,重重地,和符妤擦肩而过。
而落下的那句话,却让符妤的面色惨白。
“如果那天,她没帮你的话。照片上的人,就是你了吧。”
他只暗示到了这里。
他不是圣人,只想保护好他的人。
偏偏身边人要追问,“你刚才给符妤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许弭也没打算瞒她,“还记得我们遇见边城那天吗?”
程玄度瞬间懂了,“照片是那天拍的?”
许弭点点头。
“所以,我刚好带走了符妤,然后就……?”
“不是因为你。”
许弭自然知道她会想到哪里,“你不用愧疚。做错事的是寻礼。你只是在必要时,帮助了认识的人。更何况,按照寻礼的性格,应该不会只留下一个人的痕迹。”
程玄度的心里升起了暖意,但还是不忘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到这儿了?”
说起这个,许弭就没什么好气,“这是我的车。我找不到你,还能找不到它吗?”
程玄度轻咳一声,“抱歉。”
“又是抱歉。”许弭小声反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有了调换。
现在,一口一个抱歉的人,竟成了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醒来看不见你,很担心。”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程玄度说道。
似乎红发衬得人精神更饱满,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可许弭却有些后怕,如果,他刚才来晚了呢?
“今天要开始工作了。S17还不能恢复营业,但是Vent可以。我刚才,只是想来问问寻礼,顺便拿到这个……”
她像只小狐狸,说完,得意地把手从衣领口探去,在许弭惊异地目光里,骄傲地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找点证据。”
“那天符妤给我打电话,要我小心寻礼。于是……就来试试。听听看?”说着,就把录音笔递给了许弭。
她倒是坦荡。许弭握着还带有温度的录音笔,不自在地偏头,心猿意马。
偏偏她信任的目光,让他觉得,他似乎有点,恶劣得过分。
……
刚在办公室坐了几分钟,就收到了许懿的短信。
程玄度瞥了眼,选择忽视。
现在,她最想,也最要躲的,就是这个人。
偏偏许家人,都有几分执着在身。几次短信后,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不情愿地接通――
隐忍的烦躁感几欲爆发,却被许懿一句话压了下去。
“父亲说要见你。”
许君蘅?
对于许君蘅,倒也说不上恐惧。但面对他时,总会本能心虚。
不喜欢那样的眼神,像是什么都被看穿,
是许懿亲自过来接她,路上欲言又止,但看到程玄度的脸色,还是通通隐忍了下去。
直至把她送到书房门口时,才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程玄度的脚步微顿,点点头,推门进去。
一路上做了各种猜测,而许君蘅,却要比她想象的更干脆,“你们离婚吧。”
离婚。
程玄度有点想笑。
在他们眼里,婚姻好像只是一句话的事。轻飘飘地。
“抱歉,我不答应。”
路上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管许君蘅是责怪还是羞辱,她都照单全收。毕竟是她隐瞒在先。
已经下定决心了,可还是……
“抱歉。”
“离婚,我不答应。”
许君蘅冷哼一声,那双看遍悲欢的眸不带半点情绪,狠狠钩着她的血肉。
良久,他轻叹一声,在开口,是她未曾料想的打开方式。
“许弭虽然混蛋,但毕竟是我们许家的人。当初联姻固然有利益牵扯,但主要目的,是为了让许弭收心。你是我精挑细选的人,可没想到……”
没想到还有这种身份
程玄度低着头,自动把许君蘅没说完的话补全。
其实昨晚,在许弭睡着时,苏女士也打过电话,提起了Artemis的危机,最后意外地给出这个建议。
程玄度捏紧拳头,和回复苏女士时一模一样,“婚姻是我和许弭两个人的事。”
“可牵扯的,早已不是你们两个人。”许君蘅看着她,“看来程家没有通知你,你已经被放弃了。”
和过去一模一样。
毫不意外的结局。
“如今程家已经自顾不暇,现在,你还要连累他多久呢?”
一条条的,调理清晰,分析着联姻后,她给许弭带来的麻烦和伤害。
这么多了吗?
原来,就连和寻贤合作,和程开阳合作,都没有想得那么顺利。
不知道是如何下楼的。
许懿送她回去。
她的表情太差,终是让许懿有些看不下去,借安慰打破了沉默,“父亲的语气一直很重,他没有恶意……”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深陷混沌中的女人,抬起了悲伤的眸。
她不爱哭的,可眼瞳上却泛起了一层水汽。
“我的意思?”
许懿的表情,却比她还要悲伤。
狠狠踩下刹车,许懿破败地看着她,很无力。
“有时候,我是真不明白,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
明明是质问,可最终,还是他先软了下来,“我不知道,程玄度就是白芥。你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大概,没骗过的,只有你自己。”
程玄度的心狠狠一颤。
“父亲在意的,从来都只有许家,和他自以为是的为许弭好。可笑的是,许弭并不领情。”许懿很颓地后仰着身子,努力不看她,却又忍不住,只好看向车窗。
她的投影如此清晰,他能捕捉和触碰的,也只有这些。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保护你,给你自由。你能不讨厌我吗,能选择我吗?”
这一句好颤抖啊。
程玄度偏头看向窗外,两人的距离被拉得又远了一点。
这次,他连侧脸都看不见了。
“我和许弭没离婚,更没这个打算。按照关系,我是你的嫂子。”
“是啊,嫂子。”
“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这个称呼,有多后悔吗?
许懿闭上了眼,生怕她看出什么。
更怕,看到她厌烦的表情。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比许弭还要讨厌。你一直都在骗我,总是在骗我,坏到了骨子里。”
“可是,嫂子……”
几乎是哽咽般的,许懿念出了那个厌恶至极的称呼,“可你知道吗。当初你要嫁的人,是我啊。
“我一点也不比许弭差。明明我遇见你,要更早一点。明明小时候帮我修画稿的是你。在母亲补办婚礼时,安慰我的人是你。给我希望的,也是你。该娶你的人是我,可你嫁给了哥哥。”
“我以为,破坏了你们的婚姻,就能让你看看我。甚至还可笑地找你合作。”
“是我告诉父亲,许弭和白芥的关系。”
“但好像,到头来,失落的,只有我。”
“你说,为什么先来后到这件事,在感情上没有用。你们的婚姻明明没有感情,那么……”
“既然许弭爱得是白芥,那么,程玄度,可以属于我吗?”
许懿的悲伤如此明显。那质问、祈求般的语气,让程玄度的心在狠狠颤动着。
一时不知道是要注意那个要娶她的人,还是注意他提到的过去。
原来嘟嘟姐姐,是真的存在啊。
难怪那日听到肖玉卿的炫耀,觉得好熟悉。
原来不是巧合。原来那个被人破坏了作品的男孩就是许懿。
只是那时,他还没回到许家,她也没回程家。他们一个期待被父亲看见,一个期待能得到母亲的青睐,不约而同的选择参加了同一个比赛。
她从小就像个小女超人,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忙教训了那群坏孩子,帮忙修补了那副被破坏的画,也修补了小小少年破碎的心。
就那样被记住了。
后来肖玉卿补办婚礼时,他们又见了一次。
她是程家的嘟嘟,程玄度。
她变了很多,但依旧会坚定地站在他身前,保护他。
可她早就忘了当初那个随手帮助过的男孩,又或者,从来没有放在心里。
他却记住了。
那晚,肖玉卿告诉他,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争取到想要的。
可后来……
他试着去强大。
可他们早就变了太多。
“我们都长大了。”
程玄度的声音很轻,某一瞬间 ,又和当初那个小大人重叠。
那时是怎么说得?
“我们都长大了,别在意别人的眼光。想做的事就要试着做,这样才会活得快乐。”
而现在,同样的开头,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我们都长大了,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和预料的一模一样。
许懿一时不知,是要笑自己太了解她,还是笑他,始终差了一点。
车门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许久,许懿才睁开眼。
身边已然是空的了。
他怎会告诉她。
车停下后,他就为她打开了车门锁。
……离开,对她才是最好的吧。
那么姐姐,我放手了。
第51章 归臾
刚到工作室。
在外间整理样衣的落落, 冲她奇怪地挤眉弄眼。
“怎么了?”程玄度问道。
落落却装起了谜语人。
身后的福年故意似地召唤着落落。
落落果断开溜,顺便把刚点的咖啡给程玄度手中塞了两杯。
怎么是两杯?
艰难用手肘推开门,程玄度才想到这个问题。正要回身还回去, 却被更大的力度控制――
几乎来不及反应,后腰被人扣住,重心偏移。
干净的薄荷肆无忌惮地钻入鼻腔。
“咚――”地一声 , 是撞到门上的声音,却没有感受到疼痛,
因为, 她稳稳落入了怀抱。
以他为肉垫。
好在咖啡封得紧,才没有造成浪费。
“干嘛?”程玄度用一根手指就推开了他, “什么时候俘获的人心?我的人都听你的话了。”
故作暧昧的语气, 借机掩饰心虚。
“许懿找你了?”许弭这次却精准绕开,满脸不悦,“他找你干嘛?”
早就觉得许弭的操作很莫名其妙, 但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
直到俱乐部那几位在凑热闹,十三无意的一句“许懿知道了那两个是同一个人,故意要气坏了吧。明明是想拆开你们, 没想到那就是嫂子。”
度止珩早就看许懿不顺眼, 嘲讽的话几乎是张口就来,阴阳怪气的, 惹得尹郁离搓着胳膊,直呼不用开空调了。
穆闻风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但总能提到重点, “许懿为什么要你们分开呢?”
许懿这人是有计谋, 但也有分寸感,从不让许君蘅厌恶, 也不会太过界。
那些年,两人虽然不对付,但也能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平,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的变动,就是……
许弭垂下眼。
南林区的衣服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套搭配。索性直接穿了婚后买给柔弱妻子的淑女长裙。
但到底,左右分风格的,从来都不是衣服的款式。
是气场和气质。
比起以往一眼吸睛的艳丽美人,又融合了几分婉转。像是不可染指但偏偏深陷爱欲,被迫染红的白玫。
更致命了。
原来以前,不是大肆宣扬,不是矫揉造作。
反倒是……克制。
“你在责问我吗?”她一点也不慌,反客为主,把咖啡放在了桌上,“浪费可耻。浪费时间更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