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物不能装进储物袋,难以处理,好在两座城池间的距离够近,出了北边的城门再行几里就能到,于是他便指使着随从给铁笼底部装上轮子,准备拉着回去。
或许是太过自信,外头连布料都不罩一层,好在祁禹终于穿上了衣服,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
“方才他在拍卖行中这么招摇,拍下了大部分的好东西,”谨慎起见,宣珮问道,“你说,会不会另有一批人同样有着杀人夺宝的打算,最后我们撞在了一起?”
江乐水摇了摇头,她虽然不知道七大外城的妖修对于内城的家族抱有十足的敬畏,却是明白:“妖修同人修不一样,更注重血脉的高贵与纯净。高等妖族对于下位者天然有着血脉压制,只有到了化神境,才能免去受到的影响。”
而同为妖修,她能感受出来,那妖修看起来傻不愣登的,血脉的等阶可不低。
可惜还是比不过自己。
同预估的路线一样,为了快些赶路,对方选择了抄近道,山木郁郁,幽静深远,唯独偏得慌,漫山遍野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
那妖修骑在一头马样的灵兽身上,好心情地哼着小调,任由后边拖着的铁笼子在草地上颠簸,以及从其中传出的花式辱骂在半空飘逸开来。
一路上无聊得紧,他先是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这位落魄到给人当血包的世家小公子,不料后者瞧着好欺负却是牙尖嘴利,反被塞了一肚子的气。
这下只得期待会有哪簇枝头忽然蹦下一个打劫的贼人,然后他就可以放出血脉压制住对方,狠狠地吊打一顿。
噌——
疾灵马仰头嘶鸣一声,后蹄向地面蹬去,忽地止住了步伐。那妖修也瞬时提起了警惕,四下一看,便见视野中多出了好几个修士,挡去了前路。
那行跳出来要行劫掠之事的歹徒不可不谓是十分奇怪,有男有女,无老有少,个个还皆未蒙面,意思很是明显。
这是要先劫后杀并且不排除中途会垂涎自己美色的操作啊!
那妖修冷笑一声,完全不带怕。
下一刻,他放出了血脉压制!
下下一刻,他被别人的血脉压制反压制了!
大势力妖修:“????”
在由强大血脉带来的滔天震颤中,他登时僵在了原地,眼珠子转了转,不可置信地定位在了其中的那个孩童身上。
就是她?
就凭她?!
在被数人同时撕成了碎片的那一刻,那妖修还在悲愤着这个问题。
“别挡了,我好着呢。”
发现谢千砚有意无意地遮蔽了一部分视线,宣珮哭笑不得。
她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对自己产生如此错觉,分明于两人相处过的时段中,自己也不是并未见血。
而且观方才诸人下手的狠厉,大家想必也一样,都充分适应了新世界的环境,对于杀人一事接受良好。
谢千砚退开,耸了耸肩,诉说误会:“我以为,你会于心不忍。”
因为她看起来会是那种不轻易杀人的有原则人士,而那个妖修除了嘴上难听,牵涉利益,其余的却是没有什么大错处了。
宣珮顿了几瞬,了然,才温声笑道:“原则也有优先级。”
挡了她路的,就得死。
况且如若那妖修活着回去禀告了尊长,便会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陈念和祁禹一个寝室,头一个奔到了铁笼面前,啪嗒一下开锁,这时也不拿同学当练习申论的对象了,关切的问候尽显人文关怀:“早知道就让你被带走了,说不定还能被什么大人物看上,玩一出《霸道家主爱上我》,至于走向是四爱还是纯爱还能自己选,多好。”
后者微微一笑,除了最开始那句冲着全员真心实意的感谢,接下来的话没一句能够通过审核。
另一边,其余几人正围着失去主人的储物袋分赃。
顾南洲和陈亦姝自动退出,他们位高权重,对于这点东西颇看不上眼。
只能靠自己打拼的宣珮则是眼前一亮,看什么都喜欢,尤其是其中的两块灵矿。
熔炼手中那把成长型灵剑的材料终于备齐,当下还少的只剩下某个合适的时间,以及合适的炼器师。
她将青剑取出,温柔地轻拍了一下剑身,虽知其并无灵智,但还是打算告诉它这个好消息。
没成想后者的馋是刻在血脉当中的,剑尖动了动,眨眼间所有的材料全都没了影。
与此同时,云色大变,霞光满天。
上回凤栖密匙出世也是这幅阵势,也就是说,要有异宝要出世了。
宣珮僵硬着扭过了脖颈:“师兄,你这柄剑究竟是从哪得来的?”
“某个秘境的地下湖,那时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
说着,谢千砚陷入了沉思:“等等,所以说,原来当年那位声称自己是地缚灵的白须老者,所言非虚。”
“???”
第129章 结盟
不愧是小世界里头真正集天道气运于一身的天选之子, 随便闯个秘境就能从金手指老爷爷那里拾得一柄绝世神器。
只是现下并非感叹的时候。
异宝出世的动静整个妖界都能看得见,赶在一众妖修袭来之前,宣珮紧忙按住躁动个不停的灵剑, 将其强行塞入储物袋, 而后携伴逃离现场。
快马加鞭来到了城主府, 又被截在了门口, 秦舒言告知神宫中人已经追查到了这里——说来也是凑巧,对方本是打算登门造访城主,不料恰逢异宝出世,又发现秦城主的男宠们里有两人不见了。
“那人被我拖住留在了厅堂,但四处躲躲藏藏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挥退左右扇风的男宠,她建议道:“天下宴不日便要开始, 不若先去内城暂避风头。”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里是妖界的核心区域,守卫极其森严,即便是威望深重的玄九神宫也不敢乱来。”
众人听劝, 约定好相聚于天下宴, 这才又一次动身离开。
仰望城门口, 江乐水调动出语文老师的素养,叹息:“累累如丧家之犬。”
身后没文化的几人:
“艹!”
“滚粗!”
“能不能把他们豆沙了!”
还有一个更是不能听。
宣珮:“......”
谢千砚:“内城的守卫是更森严不假,然而这一点也同样针对我们。”
所以问题来了,他们要怎么进去?
宣珮不假思索:“我在内城有人脉,她给我们寻了个好身份。”
“什么?”
“男宠。”
……同样的对话似乎在另一个城门口演绎过一遍。
谢千砚不欲多言,只是淡淡道:“你风流多情、需要男宠的朋友, 好像有点多。”
“这个不一样, ”宣珮很认真地试图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周家少主辩解,“之前的那个喜欢真枪实弹, 她却是更享受暧昧。”
“?”
“但你且放心,我对待感情一般会选择忠贞不渝。”
谢千砚对“一般”的修饰用语略有意见,转眼又见宣珮朝向他一只眼眨了眨,便知她是有意而为之,只得笑着摇头作罢。
伴随着时间流逝,云际霞光渐渐地散去,天色却是骤然暗淡了下来,层积的乌云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比它来得更早的,不是预定好的救兵,竟是另一支意想不到的人脉。
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徐徐朝向城门进发,为首之人容貌艳丽,一颦一笑皆透风情,不是朝姬又是谁?
路旁热情挥手的几人映入眼帘,她在注意到其中孩童之时眸光微动,也不问好端端的一群人修到这里是想做些什么,就于抵达城门前将他们快速塞进了队伍中央的那辆马车之中。
朝家虽然没落,地位仍是尊崇,两侧守卫连一声惯例的询问也无,抬手放行。
马车内,宣珮悄然掀起帘幕半角,恰好瞧见其中一位守卫眼中略带同情的目光,又转回头觑了眼进来前空无一物的车厢,心下琢磨不定。
朝姬在众多族人中似乎身居要位,从方才的无人阻拦以及不时有人前来低声问询,态度恭谦中便可得出。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毕竟这么多人里就她一个是化神境大能。
猜测在马车径直驶入角门后得到了证实。
——有妖修迎上前来,唤她“家主”。
朝姬唇畔带着笑,眼神却是复杂:“你们当真是选了个好时机。”
何时不行,非要选在朝家即将无可挽回之际到来。
到了妖界顶级家族那个层面,双方的胜负完全取决于彼此势力最顶端的那一撮强者,也就是化神境大能的数目。
如今的三界灵气日益稀薄,自百年前仙魔大战后,再无一人可够至大乘的边,不过即便给他们千年,恐怕也无多少成功升阶的,与此相对应的,就是一部分化神强者的寿元耗尽。
虽说能把自己拱上这个境界的大多是年纪轻轻的天纵奇才,但总有励志少年能凭着长时间的努力与一腔热血飞升人中龙凤——
比如祁家老祖。
所以在他坐化后,祁家失去了唯一的庇护,小辈又是青黄不接,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作为余下三大世家中最为强盛的,青鸾冉氏发展的势头极为强劲,原本与白狐朝家、孔雀周家齐平,只是小辈争气,先后有三人跻身化神之列,而后两者的全都合起来再翻个倍都比不过人家
所谓趁人病要人命,冉家早就想一家独大,露出的心思整个城内无人不知,于是就有了她为争得隐世大能的出手相助,携众族人外出恳请一事,不过结果可想而知。
另有一点缘由就是——
“如若没有要事,劝你还是快些离开。”
这话,朝姬是对着江乐水说的。
后者直觉其中内情不简单:“为何?”
既是询问原因,又是疑惑态度。
朝姬对她有点过分地好了,不像是仅仅基于同为妖族这么简单。
朝姬眯了眯眼,阳光照射而下,晃得视线时而模糊不定,思忖几瞬,当真告知了真相。
江乐水始料未及,愣了半晌,不是为猜想的证实,而是身世。
朝姬本是自己生父的青梅,而她竟是古老世族的仅存血脉,昔日强大至极,那秦镜就曾是自家祖产,后来才落到冉氏手中。
也因此,它需要极纯的朱雀血脉才能激活,这也成为了后者在妖界白忙活式四处追捕江乐水的理由。
江乐水的父母并未是有意将她遗弃在修真界,男方同样血脉强大,是上一任妖皇的有力候选人,因与人修相爱而自愿被放逐。
也就是说,这个为两界修士所厌恶鄙弃、年少颠簸孤苦的半妖,其实是迎着溢满爱意的憧憬,就此诞生的。
“以往妖皇皆由内城出,其选拔最是崇尚尊贵的血统,与此同时,他们也是执掌七座外城的统治者,新一任的就出自冉家,他们才会如此嚣张。”
“然而在这整个妖界,没有一只妖能比你返祖上古神兽的血脉更强大。”
眼看江乐水还在怔愣,宣珮旁观着都替她操心。
她不着痕迹地小声提示:“这一次,你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虽然开场就偏离了,但还是可以按照原著的结局靠拢,努力走向人生巅峰。
“......”
正剧风忽然就变成了沙雕片场,几人又被赶走了,虽然算是半主动的,只因冉家妖修忽地到访。
朝姬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江乐水身上,上扬的嘴角拉至一条直线,神情也随同庄重起来:“来的那人我知道,对于高等血脉的感知很是敏锐......我的意思是,朝光会带着你们去后门。”
到了后门却还没完,只见风云变色,暴雨骤来,有滚滚雷声隐于积云之中,妖修进阶的劫雷为鎏金之色,自穹顶劈下的第一道霹雳却闪着白光,显然是来自人修。
......这偌大的内城到底是怎么混进一个人修的?!
巷子口路过的一名群众眼睁睁看着雷击在面前那几人周遭的地面上,轰出一个大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们,又想了想自己的修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你看我我看你:
“到底是谁?不声不响地竟要渡劫了?”
宣珮虚弱地笑:“我。”
“......”
此地不可久留,于城内追缉的神宫弟子恐怕很快就会到来,只是升上元婴的劫雷共有十八道,它一日不打完,他们的身上就一日要安着定位器。
祁禹已被困在狭小笼中多日,修为又被强制禁锢着,身体本就虚弱,陡然经历那么一番刺激更是摇摇欲坠,他强撑着说“也还过得去”,旁人却不能真的听信。
宣珮心焦如焚,只想找个地方歇息一阵,跑过大半个城,好不容易挨过第十七道雷劈,转角偏偏遇上了最不愿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