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飨[灵异]——竹里居【完结】
时间:2024-03-19 17:15:22

  说完,起身走进旁边的屋子:“你们等我一会儿,送我去祠堂一趟。”
  四周静了下来,程素打量着这件屋子,房间面积不大,布置也很简单,最吸睛的是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架,里面挤挤挨挨摆满了书,一半是发黄的线装旧书,一半是新书,大部分是道家的书籍,但还夹着一部分佛教的数据。
  环视完一周,她没忍住,将从昨晚憋到现在的疑惑问了出来:“妈妈,我小时候为什么改名呀?”
  虞雯莉诧异地看她一眼:“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程素找了一个借口:“好奇嘛,昨天念孝名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名字不一样。”
  虞雯莉喝了口茶,开口道:“还是和你的八字有关系,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奶奶替你问了一下,说是名字没有取好,就换了一个。”
  程素想再追问族谱上的名字是怎么处理的。梦里她从未去过的房间布局是对的,会不会族谱上的字也是对的呢?还是那位祖宗想告诉她什么?她得确认一下。
  她还没有问出口,罗道长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半旧的靛蓝棉道袍,肩上背着一个布袋,鼓鼓囊囊的,看着装了不少东西,又走到书架旁,从摆得严丝合缝的书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走吧。”
  程勇军的车子就停在山下的路边,他掏出钥匙正准备解锁,寂静的山间突然响起了突兀的铃声。
  是罗道长的功能机,喇叭声音巨大,还带着震动的嗡嗡声。
  他按下接听按钮,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罗道长,接您来看看,我家程浩出事了!”
  车旁的另外三人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面面相觑。
  程浩?昨天遇到他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大夜还一起吃过夜宵,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好在程浩家离得不远,就隔了几个山头。
  “四叔。”
  “四爷爷。”
  等在门口的程同康正吧嗒吧嗒抽烟,微微颔首算是响应了他们的问好。
  “进去吧,程浩在二楼。”
  二楼卧室里,程浩直直躺在床上,听到声响,努力斜着眼睛看向门口。
  程素跟在后面,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
  他的瞳孔有些扩散,望过去黑洞洞的。
  “这是怎么了?”
  程浩的母亲,何芳娇正端着一碗粥喂给他吃,闻言让出地方:“昨天晚上在祠堂,程浩他后半夜的时候不舒服,就先回来了,我早上回来以后做好饭来叫他,就发现他变成这样了,除了眼珠子,哪里都动不了。”
  罗道长上前:“找医生看过了吗?”
  她欲言又止:“二嫂那儿不是出事了吗,程浩他刚从那儿回来,会不会是因为……”
  罗道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她的说法,将手指搭上了程浩的手腕:“我先看看,你们还是找个医生来——”
  话音一转,他疑惑地嘶了一声,换另一只手搭脉,床尾的何芳娇殷殷地看着他,端碗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片刻后,罗道长松开手。
  “怎么样,能不能让他再动起来?”何芳娇立马追问。
  罗道长拉开被子,上下打量几眼程浩,捏了捏他的手脚,才道:“出来说。”
  一行人跟着他出了房间,何芳娇走在最后。她替程浩掖好了被子。
  穿过客厅,一直走到远离房间的阳台,罗道长才停下来。程素猜情况不太好,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患者得了绝症,医生都是瞒着本人通知的家属。
  虽然罗道长是道士,但看他刚才把脉的姿势,应该也可以当半个医生看了。
  果然,罗道长的第一句话就不太妙。
  “叫警察过来吧。”
  警察?
  程素猜错了,其他人也是一脸不解,但没等他们发问,罗道长就扔下了第二颗惊雷。
  “程浩已经死了。”
  这下,何芳娇忍不住了,她用尖利的声音反驳道:“不可能!”
  “程浩不是还睁着眼吗,我给他喂粥,他还想吞来着,怎么可能就,就死了呢?”
  她抖着手拿出手机:“我给胡医生打个电话,请他来一趟,我记得我有他的号码。老程,你也找找。”
  程同康拿出手机翻找起来,一如既往的沉默。
  罗道长没有阻止,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在手机里翻来翻去,开口道:“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他已经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了。”
  “身上会变硬,也是因为出现了尸僵。”
  罗道长的声音很低,刚才还很激动的两人却突地平静了下来。
  何芳娇目着一张脸,娓娓道来,飘渺的声音仿佛要溶解在雾气中:
  “昨天程浩到家的时候,我刚好回来喂鸡,他身上脏,上楼换衣服去了,我想着先泡一下更好洗,就去拿衣服,结果摸到了一手的血。”
  她的手指不自觉颤动几下,就好像那件衣服又回到了她手里一样。
  “我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他说,撞到树了,腿上挂了一个口子,用衣服擦了一下,已经找医生看过了,还给我看了腿上的绷带。衣服上血是有点多,但我看他只是走路有点瘸,就没有多想。”
  一直沉默的程同康接过了话头:“后半夜,他说人要冷僵了,伤口痛,和二嫂说一句就回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就跟了上去。他走得快,一直等到要到家的时候,我才赶上来。”
  他抖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一口,吐出一个破碎的烟圈:“然后我就看见,他在前面,手垂着一动不动,腿也直直的,一跳一跳地走,开卷帘门的时候,也是跳着用脚去勾的。”
  “我不敢喊他,也不敢再跟上去。当时我想着,他应该没什么事吧,还能跑能跳的,罗道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同康如今不到七十,何芳娇还要更小一些,两人年轻时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在外地打工的时候出了事,二十出头就没了,也许是天也不忍心,让何芳娇在快四十岁的时候生下了程浩,没想到程浩也年纪轻轻就走了。
  劳碌半生,又先后失去两个儿子,二位老人面容枯槁,看上去比八十多岁的罗道长还要老一些。
  他心生不忍,安慰道:“应该是因为走得太突然,魂魄以为自己还活着,不愿离体,继续像常人一样生活,这样的事我师祖遇到过很多。据说,一般情况下,他们走得时候都不会很痛苦。”
  “只要别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他们就不会想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走的。”
  “不痛苦吗?”何芳娇喃喃,“不痛苦就好。比他哥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强。”
  小小的阳台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阵寒风吹过,吹得一行人直打哆嗦,何芳娇回过神来,勉强挤出半个笑,招呼道:“下去吧,楼下烧了炭炉,吃饭了吗?我早饭做得多,都吃点吧。”
  她让程同康带人下去吃饭,自己却进了卫生间。
  “程浩昨天没洗上澡,我给他擦擦身上。”她这么解释。
  餐桌上摆着白粥小菜,包子馒头和鸡蛋,坐在桌边的一圈人却没一个有胃口的。
  虞雯莉搅了搅碗里的粥,突然发问:“程浩是今天凌晨一两点开始手脚僵直的?”
  程同康没有否认,虞雯莉思索几秒,继续道:“我虽然是牙科的医生,但读书的时候看过一点法医的教材,一般去世半个小时就会开始出现尸僵,9个小时后全身僵直,温度低的话这个时间会更长一点,但一般不会超过半天。”
  “所以程浩可能昨天下午就已经——”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看向了程勇军和程素。
  人的大脑处理能力是有限的,尤其是突然接收到一些过于令人震惊的讯息时。例如,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无意识地忽略了他们昨天下午见过程浩这件事。
  程素也反应过来了,冷意顺着脊柱一点点爬到头顶。
  他们昨天差点撞上一辆死人开的车。
第6章
  灰影
  “先报警吧,刚刚差点忘了。”
  罗道长的声音将三人从后怕中解救出来,程勇军偏过身子开始给镇上的派出所打电话。
  一碗粥被虞雯莉搅得变成了米汤,她放下了勺子:“我记得尸僵会慢慢缓解,身体会重新变得柔软。道长,尸僵缓解之后会发生什么,像昨天那样行走自如吗?”
  罗道长思索了一会儿:“我师祖的笔记上应该写过,得去查一下。”
  他从布袋中拿出那本发黄的册子,翻看起来。册子不厚,他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活僵,死魂不去而复生者也,初如常人,后身渐僵,徐又复常人,易尸变伤人,可以制寻常僵尸之法制之。”
  程素坐在他旁边,偏头就能看见册子上的字。这一页写得满满当当,字体大小不一,最上面的大字就是罗道长念的话,下面的小字大概是记录的相关事迹,密密麻麻的,又是文言文,只粗略扫了几眼就看得她眼睛酸痛。
  “嗯?这下面还有一行字,好像是我师傅写的。”罗道长有了新发现,“注:未僵之时不可告知其已死之事,否则惊变,然无论告知与否,僵解后必尸变,宜提前制之,再施以离魂之法。”
  合上书页,罗道长问虞雯莉:“尸僵缓解大概要多久?”
  “我想想……”虞雯莉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挺久的,一天以上吧?”
  罗道长垂目思索了片刻,让程同康把何芳娇叫下来,他有话要说。
  等二人一起来到餐厅,他先给何芳娇盛了一碗粥,解释道:“同康,何妹子,现在程浩从事实上来讲,已经走了,但是魂魄还留在体内,我们必须让他的魂魄离体入轮回,魂魄一直不离体的话,再过一天,他就会变成僵尸,到时候就迟了。”
  他没有明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懂他的意思,是要与儿子永别,还是留住一具行尸走肉,全在夫妻俩一念之间了。
  何芳娇低头看着碗,程同康手里夹着今天不知道第几根烟,望着明灭的火光出了神,两人都久久没有出声,罗道长也没有催促他们,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最后,何芳娇猛地沾了起来,板凳在水磨石地面滑动,发出短促尖锐的摩擦声。
  “罗道长,都听你的。我们还要安排他的葬礼,这个耽误不得的。”
  罗道长拉着她坐下:“不急,等公安来了,我们跟他说明情况了再说。”
  警车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到的。
  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外面穿了一件警服外套,里面是自己的便装。
  罗道长和他认识,打了声招呼:“小李。”
  李业边点头边道:“我刚从大桥那里回来,这边说遗体不见了,那边又说路断了,一早上事不断,雾又大,车不好开,来迟了。”
  程、何两人自然不会嫌他慢,将他请进了屋,递过去一杯热茶。
  李业摆摆手,直接问道:“一定要我过来,还请了罗道长下山,这边是怎么一个情况?”
  罗道长没有急着细说,先领着他上了楼。
  程浩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不过和之前相比,多了一对眉毛可以动一动。
  “小李,你是老刑警出身,要做好心理准备。”罗道长提醒一句,从被子里拿出程浩的手腕,示意李业摸。
  李业狐疑地将食指搭了上去,片刻后用惊疑的目光看向罗道长,转而探向程浩的颈侧和鼻下,又扒开程浩的眼皮仔细看了看瞳孔。
  “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植物人还是……”死了?
  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罗道长将李业拉到外面,把笔记上的记载加上前因后果一一讲给他听。
  有事相求,罗道长话说得委婉:“现在镇上找不到法医,你是刑警出身,在乡派出所里资历也是最深的,今天特意找你过来,就是想请你下个定论。毕竟现在程浩这个情况,不摸脉搏心跳,几乎就像个活人,没有正式的结论,我就把人家魂送走了,万一以后别人……”
  李业年轻的时候在市里当刑警,参与过几个大案,前几年受了伤,干不了高强度的工作,索性就主动打了申请,回老家乡镇领个闲职,提前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他见过世面,接受能力也强,很快就搞清楚了情况。
  “我明白了,事出紧急,情况又特殊,我可以做这个担保,不过我毕竟不是专业学医的,一个人下判断不一定能服众,我请医院的黄院长过来,让他也看一下,判断一下死因,再走程序,然后您再进行这个,这个离魂仪式,行不行。”
  罗道长自然没有异议。
  和黄院长打了电话,顺利沟通结束后,李业下楼,找到了程同康和何芳娇。
  “程叔,何婶,要麻烦你们配合一下,做个笔录。”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机,解释道,“本来按规定,不应该是我单独做,但是现在把你们带回所里,所里也没有多余的人手,特殊时期,只能一切从简了。”
  虽然现在发生了很多怪事,情况还不明朗,但只要他还穿着警服,镇上有人出了意外,查明死亡原因和过程就是他的职责,该做的事不能不做。
  他们俩从愣怔中回过神,表示可以。
  “那我们开始吧,不用多想,就是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李业按下录音键,“程浩昨天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程同康回忆道:“大概下午两点的样子,当时我们在祠堂,吃完了饭一起打牌,他接到店里的电话,说有个车他们不敢修,找他去看一看。”
  程浩小时候成绩不好,刚成年就入伍了,在部队里开车,退伍后在镇上开了家汽修店,摩托车、小车、卡车,什么都能修,后来生意好了起来,招了几个小工,但有时候遇到难修的车还是要他去。
  “他出门的时候怎么样?喝没喝酒?”
  何芳娇连忙否认:“他不喝酒的,部队管得严,不让喝酒,那天吃饭都是和我坐的,桌上没一个喝酒的人。”
  程同康又补充道:“他出去的时候好好的,之前还和几个弟兄有说有笑,人清醒得很。”
  李业沉吟半晌,指指外面的面包车:“他开的这辆车?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吗?”
  “这个我们不懂,警官你自己去看一下吧。”程同康从抽屉里拿出钥匙,递给他。
  李业接过钥匙,打开了车门,这是一辆有几个年头的老款面包车,不过记录仪装的是比较新的款,他把储存卡拆了下来,问屋内众人:“这里有计算机吗?”
  何芳娇说程浩房里有一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密码。
  程素见状举手:“我带了,在车上。”
  计算机是她带来打游戏的,一直放在包里。
  64G的内存卡光是读取就花了不少时间,打开以后,是排列整齐的视频,十分钟一段,车内车外的画面都有,李业从昨天下午两点的视频开始浏览,很快就找到了视频不正常中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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