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赵团团的离开,何禾并不知情。
回到酒店后她就开始收拾等下一起和璐璐送去宠物医院寄养的包裹。
微信响了,她没立即拿过来,她把自己一件衣服塞进那个包里后扎起头发去洗脸时才想起微信的消息。
亓千帆:【你今天和团团一块儿回来?】
今天?回去?
何禾抬头看看一墙之隔的赵团团和亓行舟住的房间。
何禾:【回哪?】
何禾:【济南?】
亓千帆:【对啊】
何禾低头,她打字的两根大拇指在键盘上方虚空晃动。
她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半天才回。
何禾:【不是,他自己回】
“姐!”何禾放下手机,她拖拉着脚步往卫生间走。
“嗯?”
路远山正刷牙,她含着满嘴的泡沫转过身。
何禾把牙膏挤在电动牙刷上,她一直没说话,路远山把泡沫吐掉。
“什么啊?”路远山问。
何禾摇头:“没啥。”
路远山拍了一下何禾的屁股:“说话说一半,小心变小猪!”
“我就是想说等下我要出门把璐璐送去寄养怕你没了房卡你没电我没了房卡我进不来!”
何禾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路远山愣了一会儿。
“多大点事儿。”路远山松了一口气:“敲门呗,我爬也得爬起来给你开。”
“感恩,我的姐姐。”
赵团团走了这件事儿,亓行舟和路远山在早饭时都不知道。
还是何禾说的。
何禾用勺子吹着小馄饨对亓行舟说:“哥,等会你开车带我去宠物医院呗。”
“去宠物医院干啥?”
“把璐璐寄养。”
“等中午行不?”亓行舟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十点有个会。”
“那我打车去。”何禾说:“我主要是怕等会儿回酒店我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
她继续吃馄饨,鼻尖被热乎乎的馄饨与汤热得在下过雨后如同秋季的凉风中都微微出汗。
何禾用手扇了扇风。
“那让阿布和你去。”亓行舟又说:“人生地不熟,你自己打车我不放心。”
何禾看向阿布:“你去不?”
“行。”阿布很干脆地答应。
不过他们最后没有打车,酒店前台热心的小王贡献了自己的摩托车。
何禾坐在摩托车后,璐璐趴在她胸前的腰包里。
“你抱紧他噶。”出去前小王站在摩托车旁边比划:“你就抓着他衣服,掉下来咋个办?”
不然呢——
何禾木讷地眨眼:“啊?”
阿布抓起何禾的一只手抱住他的腰。
“走了。”他对着前方笑。
启程时刻,原本胳膊虚抱着阿布的何禾被动力带的向前扑在了阿布的后背上。
摩托车轰隆隆,骑在湿漉漉又无人的路上。
凉风吹得眼睛迷离,何禾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阿布左耳晃动的银耳环。她缩了缩身子,把脑袋往阿布的后背藏了藏。
风从四面八方来,她的丸子头散下的碎发呼啦呼啦粘在脸上。
一张嘴,就粘在嘴唇上,然后争先恐后进了嘴巴。
一只手抱着阿布,另外一只手按着包中的璐璐。
路两旁紫红色的花树因为暴雨撒的满地都是残花,车子骑过落花铺着的地面,这么浪漫的氛围——
‘呸呸呸。’
何禾在后座忙着吐出吹进嘴里的头发。
刚刚收养的流浪小猫,今天又送来寄养。何禾在把璐璐给医生时第一句话就是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绝对会来接它!”何禾生怕医生不信,就掏出手机:“我给你们2000块钱押金,寄养费在这里面扣,到时候多退少补行不行?”
小护士和医生愣了,抱着璐璐的小护士先反应过来。
“你这是想寄养多久啊?”她笑着问。
“我也不知道——”何禾为难地皱起眉头,她想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确定的日期后就不好意思地冲小护士笑:“我也不知道象什么时候离开普洱。估计得一阵子。”
“最晚不超过8月底。”她又说:“因为九月我就要开学了。”
“猫和象有啥子关系?”
“我们跟着象来的。”何禾解释。
正好收银台上方悬挂的电视机播着‘亚洲象到哪儿了’的新闻,何禾听见了,她向后退一步指指:“就是这群象!”
寄养费一天四十,不用预付,也不用押金,大概是因为何禾浑身上下散发的坚定的‘我一定会来接’的表情,医生说,按天给就行。
不过何禾先补了半个月后璐璐第二针疫苗的钱。
了了一个心事,何禾也放下心来。
她和阿布走出宠物医院时,她看着远处刚刚来过的那条开满花树的道路,突然想走一走。
云南真好啊!到处都是花!
她现在才补上刚刚想说的话!
宠物医院开在一个小区门口,大概因为是小区门口,所以这条路上的店面还挺多。
一家接着一家,烟火味儿十足。卖早餐的,卖米干的,卖茶的,卖酒的。
还有卖,玫瑰的。
哦——对,云南产玫瑰!
走近了,才看到屋檐下挂的布帘子写的——玫瑰罐罐奶茶。
‘玫瑰奶茶?’
何禾停下了脚步,她打量着店外的两条长木凳,一条在屋檐下,一条在炉子前。
炉子前的那条上坐了两个女孩,老板站在店里把一个一个的小罐罐放在炉子上。
何禾走不动道,阿布以为她想喝。
“喝不?”阿布问。
“走,尝尝!”
老板剪开纯牛奶的袋子倒进圆鼓鼓的小罐子里,然后又舀了几勺茶叶和玫瑰花瓣放进牛奶里。
电炉煮的罐中的奶茶热气腾腾,玫瑰和奶的香味扑面而来。
那两个女孩捧着纸杯边喝边看老板煮,何禾拉着阿布在屋檐下的长凳坐下。
太好闻了,她深嗅一口香喷喷的味道。
那两个女孩说话了,她们嘻嘻哈哈地说了一堆话。她们说完了,捧着手里的奶茶一个劲儿笑。
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何禾看着她们。她没听懂,因为是方言,像泰语一样。
没点单,何禾立马站起来。
“不喝了。”她说着就要走。
阿布还没反应过来,他坐在凳子上抬头看已经越过他面前的何禾。
“啊?”
“不喝了!”何禾回头拽起阿布的胳膊拉着他往远处走:“我乳糖不耐受,我不能喝牛奶。”
她撒谎了,她早餐时还买了红豆牛乳。
可是,她总不能说!总不能说,因为那两个傣族的女孩。
她不想让阿布——和傣族的女孩接触。
那肯定是傣族的语言。
像泰语一样,尾音长,鼻音重,软绵绵的,像糯米饭。
不管是不是,总之,就当它是。
傣族的女孩,傣族的阿布。
何禾扯着阿布走了很远才停下脚步,她松开阿布。
何禾抬头看着正看着路边花树的阿布。
他会不会——还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回到傣族的家庭?
阿布一开始连普通话都不肯说。
他会不会希望——以后要有一个傣族的妻子?
她不敢问。
何禾抿抿嘴咽下她的好奇,这么隐私的问题,他们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哪怕是举着好朋友的幌子,她也不敢问。
如果是的话怎么办。
她喜形于色,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先撅嘴。她不保证听到阿布说‘是’之后她会不会瞬间垮脸掉头就走。
“禾禾。”阿布盯着花树。
何禾回过神:“嗯?”
阿布指着何禾身后:“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哦——”何禾转头看了一会儿繁盛的花树,她掏出手机:“等一下等一下,我拍照识图搜搜。”
“是紫薇花。”何禾捧着手机朝着花树走了两步:“哇,好神奇,它居然怕挠痒痒。”
“真嘞假嘞?”
“我试试!”何禾忘了刚刚的emo,她伸手挠了挠树干。
光滑的树干,果然开始微微颤抖,树干抖,带着花与枝叶也随着颤动。
刚刚下过了雨,树上残留的雨滴纷纷落下。
“哎哟!”何禾捂着脖子躲:“忘了刚刚下雨了!”
“第一次见这种。”阿布看来看去:“神的很嘞,还怕痒痒。”
阿布的语气,何禾笑了:“神嘞!人嘞也怕痒痒嘞!”
她贼兮兮地问仰头看花的阿布:“你怕不?”
阿布摇头:“不怕。”
何禾凑在他身边:“真的?”
“真嘞。”
“哦。”何禾点点头,她装作走了,然后一步之后,她出其不意地伸手挠阿布的脖子:“真的?真的?”
“真嘞!”
阿布嘴上说着不怕,但是他缩着脖子躲。
何禾笑,他也笑。
一个追,一个躲,绕着花树转了一圈。
路边喇叭嘀嘀响,阿布眼疾手快,他胳膊一捞把何禾拽过来。
阿布带着何禾往后退了几步。
“瞎了蛮!”骑车的人冲着他们骂骂咧咧地越过去。
何禾在阿布的怀里,她的眼睛瞪着阿布。
“车。”阿布说。
阿布没放开手,何禾也没动。
风起,紫薇花瓣随风落。晃着水滴,像下了一场小雨。
阿布的眼中,何禾低下了头。
她心如擂鼓。
“嗯——”
作者有话说:
bgm:after the storm
感觉也可以改个标签了,马甲,阿布还没掉马。嘿嘿。
第42章 追象日记
◎2020.0715—姜荷花,它是热带的郁金香。◎
阿布放开何禾,他抬头望了望雨后依然有很多云的天空。
阿布低头时,他面前已经不见了人。
他懵了一下,扭头转身找来找去才发现何禾正蹲在地上用手扒拉花。
满地的紫薇花被泡在还没完全渗进地砖的雨水中,落花,却不残,有的是完整的带着叶子一起掉下来的。
这边雨水多,何禾只好放弃,她蹲着挪到树下的草地上捡了一朵。
“阿布!”何禾捡起一朵漂亮的花,她扭头就献宝在阿布面前。
“给!送你一朵小花~”
那朵小花完完整整的,带着花蕊,带着绿叶,它只是有些湿漉漉,粉紫色的花瓣像何禾红润的脸颊。
阿布接过了花,他仔细看了看后认真地捏着花下软软的绿枝。
“谢谢。”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回去不?”他又伸手轻轻捏走何禾脑袋上粘着的一片叶子:“再不睡觉,你下午就起不来了。”
阿布就说了这么一句,何禾立马打了个哈欠。
她眼泪汪汪,吸吸鼻子又接着打了第二个哈欠。
“回。”何禾点头。
她打哈欠,阿布也被传染着仰头打了个哈欠。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但是何禾还是噗呲笑出了声。
她蹦起来,用胳膊搭住阿布的肩膀:“走!我们回去睡觉去!”
呃——这句好像,有歧义。
算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阿布的高个子,他只能缩着脖子,他被何禾搭在肩膀上的胳膊勒着,按着,他屈着腿乖乖地跟着何禾走了几步。
太难受了,他的肩膀一高一矮,矮的那头斜向何禾,走得憨巴巴的。
何禾没肯就这么放过他,漂亮的花树站满小道的两边,阿布又来了闹人的劲儿。
他伸手捞住何禾的腰后,咻的一下站直了身子反客为主提着何禾就带着她往前一路小跑。
鞋子踩过地面小水坑啪啪哒哒响,何禾吓得小声尖叫。
“哎哎哎!”何禾双臂使劲够着阿布的肩膀:“阿布!阿布!我双脚离地了都!
然后她就听见头顶上方阿布自己正笑得嘿嘿的。
他肯定又是!他就是故意的!!!!
摩托车停在宠物医院的门口,回去骑车时免不得又经过了刚刚那家玫瑰奶茶店。那两个女孩已经走了,何禾边走边对着老板放在藤编垫子上晾晒的玫瑰咽了咽口水。
她的步速不知不觉慢了几拍,阿布已经走去了前面。
“阿布!”何禾叫住阿布,她指指奶茶店:“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去——我去给我妈妈买点鲜花饼!”
“哦!”
阿布看着何禾小跑着钻进了小店,他转身掏出钥匙朝摩托车的方向走。
树叶上有雨,树下的摩托车黑色皮座上滴嗒了一些水渍又滑下长长的线。
阿布把外套脱下来擦了擦座位。
他插上钥匙,迈开腿骑上了摩托车,他用腿一左一右一点一点地挪着摩托车掉过头。
身后的货车拐进这里的声音轰隆隆的,他就先停下等着货车过去。
一辆白色的大货车停在了宠物医院前方的水泥路上。
还挺碍事。
阿布看着货车司机停车跳下来消失在车头,没几秒就有两个女人跟着司机跑了出来。
他们说话声音很大,叽里咕噜地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
货车停在这里,后方的货箱又一左一右大敞着,阿布只好打算再掉个头从右边先下到前面的小道。
那三个人忙着卸货,一人抱着一大捆鲜花跑得急急忙忙。
阿布的摩托车转了一半,他就在这里看花店的人卸花看了好一会儿。
他这才想起来何禾送他的花。
他低头找。
他找来找去,才看见被他放在后视镜上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还被轮子碾进了石砖里。
云南十八怪,鲜花四季开不败。
这是小时候当作睡前故事被妈妈念过的游记,何禾拎着四盒鲜花饼,她又哼哼了一句。
‘不光开不败,还得做成菜!’
四盒鲜花饼,何禾自己先拆开了一盒,她咬着一块鲜花饼边走边吃。
甜滋滋软乎乎的饼子,她嘴巴嚼着嚼着就停下。
赵团团说对了,她还真挺馋的——
何禾顺着路一直走,快走到宠物医院了隔着老远也没看见等在那里的阿布。
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