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回撤,却看见那小娘子滚落在地上,宣宁浑身失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还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叫嚷,“到底是谁给我下了药!让我知道,非得剥了他的皮!剥他九族的皮!”
【作者有话说】
咱们阿随前世今生都是c.
不守男德没有贞操的男人不配为主角
(鞠躬
第三十三章 昏聩
午间灼眼的日光照进廊边水亭, 青色袍衫的少年颓坐边栏,平时里的风姿清雅已然维持不住,与他对谈的儿郎见他意兴阑珊,讪讪离去, 摇着头低声与旁人说道, “那厮还没当上驸马爷呢, 这就瞧不起咱们几个了, 爱搭不理的, 什么东西!”
“就是!”
众人散去, 火红的石榴裙摆摇动到他眼前, 长平俯下腰好笑地看着满面寒霜的楚郢,低声道, “怎么,舍不得?”
“没有。”
珠珠…她本该是他的女人。可与宣宁形影不离的那个长卫, 今日却一直跟在福康附近,长平没有设局骗他, 宣宁果然与他有了异心, 想起这些日子她的冷淡,都是自三月初九那日在路上遇见过萧且随起。
萧且随…楚郢攥紧了杯盏, 恨恨地咬了咬牙。
引萧且随往静听院的命令是他亲自下的, 可一想到他们现下的场景, 心脏还是像被利刀紧攥一般鲜血淋漓, 他喉咙滚动一回,试图将脑子里那些旖旎的画面尽数驱赶。
“你做这幅如丧考妣的模样做什么?”长平驱了侍女去一旁守着,笑道, “楚郢, 你是狠得下心肠的, 做大事的人,何必拘泥这些情情爱爱,天下美人如云,只要你权势在握,要什么会得不到?就算到时候把宣宁抢回来,也未尝不可啊?”
“好了,差不多是收网的时刻,咱们同去看看这场好戏。”
楚郢哼笑一声,将手中杯盏举起一饮而尽,辛辣的烈酒从喉口奔腾滚落,他一揩嘴角,冷冷地看了长平一眼,广袖轻晃,琉璃杯粉碎而散。
潜在一旁的小侍女见到这约定好的一幕,暗自点头。喧闹的宴会倏然响起尖锐的惊叫,兵荒马乱的院中人人吃惊对望。
“来人啊!有刺客——”
——
窗牍边透着一丝薄光,昏暗的内室热气攀升。
柔若无骨的少女倾倒在榧板之上,残碎的轻容纱幔绕住她嫩白的脖颈,乌黑的发半披在玲珑的脊线,裹在雪白里衫下的婀娜是少年从未见过的风景。她眉头轻蹙,用一双波光粼粼的湿眸看过来。
他转开了脸不敢看她,那可是李宣宁啊,他不能、千万不能做这错事。
萧且随耳边轰鸣一片,蝉鸣、刀剑、洪流,各式各样的杂音喧嚣吵闹,他捂住剧痛的脑袋,用尽全力想保持着仅存的理智。可思想和身体似乎割裂在两个维度,他愈是想隐忍,那嚣张的炙热就愈是恣肆。
他的双眼有了自己的主意,久久流连在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她倒在地上的模样看起来那样脆弱娇媚,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黄莺,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将她放在掌中肆意娇怜。
该死!他扶在桌角的手狠狠一按,霎时灰尘弥漫,石块轰然倒塌。
宣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桌案可是一整块飞角石凿成的,用锤击都得三人合力才敲得动,他怎有这样大的力气!
不对!为何萧且随不来扶她,反而要和她的桌案过不去?!
“过来!”骄矜的少女颐指气使,“把我扶起来呀!”
萧且随却垂着眼睛,一手按在墙面一言不发,宣宁盯着他的手,心中突然一提,问道,“你不会还想把这墙也拆了吧?这要是打碎了只怕屋子也要垮了,萧且随!你三更半夜跑到我屋子里来,就是想拆东西?!”
宣宁并非万事不懂,只是她不觉得和萧且随独处会有什么不堪的后果,毕竟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也许在她心中,他和阿兄也没什么两样。
“不是三更半夜…”少年嗓音低哑到几乎失声,“你的长卫呢?”
“我…”宣宁喊了卫缺和卫钺去盯着福康,方才头晕,只以为是醉酒,喊了青衣们送回来,接着她就莫名睡着了,直至他来。
小娘子欲言又止,可萧且随好似没耐心再等,只说道,“门从外面锁住了,我攀窗户出去。”
宣宁:“……”你倒是先把我扶起来啊!轻容纱都快把她勒死了啊!
萧且随看着她越来越红的小脸,总算良心发现,一步一顿地走过来,快走到她面前,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合上眼。”
“什么?”
他不愿她看见他这幅样子,可这叫他如何解释,翻滚的意欲几乎湮没了神智,少年徒然提高了嗓音,“合上眼睛,否则我不会帮你!”
宣宁何曾听过萧且随这样与她说话,委屈的泪水知怎么的就漫上来,她眼间微红,却连拭泪的力气也无,她嘀咕道,“你凶什么!我都这样惨了,你都不来帮帮我,那你帮我喊个人进来!”
萧且随无奈闭眼,“外边没有你的人,我们中计了,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他一手在自己腿上狠掐一把,一面又去揉酸痛不已的眼睛,憋着气说道,“有人算计你我,若是我猜想的不错,他是想毁了你的名声,顺势挑拨幽州与你阿兄的关系。”
下药之人如此歹毒,为离间他与承江王,竟要让李宣宁在完全清醒却又无力反抗的情形下生受这罪恶,他绝对不能这般伤害于她。
宣宁“啊”了一声,终于察觉到少年沙哑的嗓音与浑浊的眸色,她仔细去看他赤红的眼睛,绯红染在白皙的肤色,将他本就艳丽的姿仪称出妖冶的美感,他的目光专注得像潜伏的狼,被他盯着,好似落入了危险的征象,随时要被咬住脖颈,沦为拆吃入腹的猎物。
宣宁后知后觉地感觉心惊肉跳,想起前世福康之死,她咽了咽口水,问道,“阿随,你…刚才对我举着琉璃碎,你是想做什么?”
他又搓了一下眼睛,勉强笑了一声,“有人想毁我的清白,我当然要与她拼个玉碎瓦全!好了,这里不便多留,我先帮你把纱解开,出去后立即找人过来扶你,你且忍忍。”
她压在那纱上,若是要解开缠绕,势必会触碰到她的身体,他默了默,在地上摸到那柄破碎的琉璃柄,想要将那纱布割开,可他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好几次都错手险些伤到她。
“萧且随!你是想和我‘玉碎瓦全’么?!快些呀!”宣宁闭着眼,任凭那少年倾在自己身旁拿着尖刃乱戳。
看不见的时候,其它感官就会更加敏感,儿郎炙热的气息渐渐靠近,他跪在一旁,带着一丝甜腻的酒气的沉重呼吸几乎直扑在她的敏锐的脖颈,宣宁痒得受不了,尽力地扭过脑袋,白皙美好的线条流畅,愈发像在引颈待戮。
玄色襕衫压住白裙衣摆,柔和的木樨与馥郁的茉香纠缠交叠,于晦暗中交融碰撞,朦胧扑朔的意欲腾然加倍奏效,少年一手撑在地上,停下了动作。
真该死!
“脖子好痒啊!你快些!”她悄悄睁眼,却见到那少年颈背紧绷,滚烫的汗珠浸满了额头,而他的眼睛再不复平时那般灼灼若耀,而是像一摊静水,波澜无惊。
他中药了!就像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卑鄙无耻的楚郢,定是识破了她与“她”的计谋!电光火石之中,宣宁想到了什么,她慌忙想喊李意如出来,可是菱镜破碎,她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反应。
“你喊她‘阿意’?!‘她’究竟是谁?”
宣宁急道,“你别管她是谁,她中过药,而后眼睛慢慢就看不见了,阿随,我猜测这事儿定是楚郢做的,他肯定是想靠拢三哥,所以才算计你我,怎么办…”
淄川王贪墨的证据都尽数握在承江王手中了,塌台倾覆只是迟早的事,萧且随合了合眼,安慰道,“别急,淄川王善疑贪婪,他的船就算能搭得上的,或许那天就翻了也未可知。且不说这些。你方才的意思是说,楚郢也给‘她’下过媚药?”
他果然是中药了!宣宁惊叹一声,大声道,“我说的‘怎么办’,不是说我们被算计怎么办,我是问你要是瞎了怎么办啊!?”
她这时最关心的竟是这个?萧且随霍然抬首,发顶正撞中她的下巴,小娘子板着脸色皱着眉头,水色满溢的眸中却似星河璀璨。
“你关心我瞎不瞎做什么…”萧且随下意识轻轻抚了抚她撞痛的下巴,奇异的愉悦顺着指间快速蔓延,心跳像是擂鼓,张狂沸热的血流急俯奔腾,他再无法忍受这欲.念的控制,一咬牙,直接用蛮横的内力将那轻纱震得粉碎。
宣宁终于从微微的窒息中解脱,长吁了一口气,转眼见到那少年雾色渐浓的眸子,担忧地说,“我当然会关心你啊…阿随,我帮你吧?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变成瞎子。”
少年猛地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前的人儿似乎也有些紧张,舔了舔唇,晶莹的润泽沾在两片娇嫩的唇瓣,檀口微启,叹了一口气。
尘埃中的香气放肆粘稠、融合,胸中好不容易压制着的燥意顷刻沸腾迸溅,萧且随的眸色倏然转成浓墨一般的深渊,理智只剩堪堪一线,他低哑着嗓音,“帮我?你…可知…如何才能帮我?”
“我当然知道!”宣宁一本正经地瞪着眼,她平日看的江湖话本中五毒齐全,她语气平直诚恳,“阿随,我知道你平时洁身自好,从不肯随意接近女郎,我素来也很佩服你的狷介。”
“你听我说,我阿兄府上正有三个选侍,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年纪虽大你一些,可都是官家赐下的家世端正、品貌兼优的良家子。三年多了,我阿兄从未碰过她们,也不便送她们出府,一会儿我就将她们喊来,你若是看中了,我必定替你向阿兄索要,再向官家禀明。”
那红唇一张一合,弯弯绕绕的一堆话浇进耳朵,却比他极力运转的内功更加能让人浑身冷透,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与李宣宁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策马同游的欢愉、两小无猜的情谊,无疑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空想,对她而言,他萧且随,与陆业、与裴四郎,甚至与那个江照又有何分别?
他眉眼变得锋锐桀骜,笑了一声,重复道,“选侍?”
小娘子重重点头,满脸都是正气,“她们在府上蹉跎岁月也是可怜,虽现下是情势所逼,但你要答应我,事成之后你要郑重对待,绝不可轻视了她。”
欲念与愤懑充斥了整个空间,他见到她那平静端正的神情,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真是恨不得将她狠狠地…
少年的手在衣摆用力握了握,实在停不下放肆的遐想,他深吸一口气,合了合眸子,“不必,我还是瞎了吧。”
他走到窗前一推,好得很,窗户也从外边栓住了,不仅如此,吵闹的人声由远而近,飞虹惊慌失措的呜咽声就在不远处,“…宣宁公主一人在里边,快和我来,别让刺客伤着了公主殿下…”
飞虹!不怪那小侍女会知道“梦境”之说,那日他与李宣宁在撷草苑闲谈,不正是那个飞虹在一旁伺候着么,她是福康的人?不对,若是福康的人,必不会把他引到静听院来,福康公主又是为谁人做了嫁衣裳?
“有人来了,看来是他们计划到了‘撞破’那一环了。”萧且随咬着牙,来得未免也太快了,究竟是谁这样瞧不起他!
“珠珠!”焦急的一声呼喊传来,宣宁吓得魂飞魄散,上回让阿兄撞见她和楚郢,没过几天她又和萧且随厮混,只怕阿兄会气到晕厥,再也不准她四处游玩了。
她急忙忙地说道,“是、是我阿兄,快!快藏起来!”
萧且随神智溃散,在这昏暗的屋子里简直目不能视,他隐忍着绮念,一边去开柜门,可整整一排长柜都塞满了宣宁各式衣衫,根本无处容身。
“…你衣裳怎么这样多啊!”他一手捂住脑袋,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公主,凌乱的床榻,还有这满场狼藉,就算他立即消失,李宣宁的名声也足以天翻地覆。
少年巡视四周,溃散的目光落在鸳鸯海棠妆案上搁着的蝴蝶金钗,他将那金钗抓起握在手中,一下狠狠扎进左臂,短暂清明目光轻闪,他疾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宣宁纤细柔软的腰肢,飞身上跃,在门开的前一瞬掠上了房梁。
疾风四起,宣宁倏然双脚腾空,半声惊喊还停在嘴边,呼吸却已被炽热掠夺,滚烫的吻重重覆了上来,萧且随按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粗粝的手掌加上了几分力气,将她腰肢收拢,紧紧抵在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说】
这里只有搂腰和亲嘴,谢谢,只是改了个错别字,别的没改喔,啵啵啵(鞠躬
感谢在2023-08-19 21:15:29~2023-08-20 21:0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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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醒了没有
瞳瞳明光从洞开的门扉倾斜涌入, 温热一触而分,如泣似叹的喘息湮没在喧嚣的人声。哪有什么刺客,不过是为了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闯进这里。
房梁狭长框窄,少年靠在边墙, 侧坐在横木, 而宣宁的手搭在他脖颈, 整个贴在他怀中, 手臂上紧绷的青筋压在轻薄的雪衫, 呼吸交织, 炙人的热度自腰腹间传递。
蹀躞!?砺石!?萧且随真是个畜牲!宣宁脑子乱糟糟的, 只瞪着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少年。
紧闭的双眸上长睫如蝶翅轻颤,他眼尾红透, 眼下一颗小痣也染上不正常的赤潮,唇上晶莹未散, 玉面上带着不知餮足的欲色,妖冶非常。
方才揽她上来的那一刻, 茉香簇裹, 挟持着理智不翼而飞,待臂间疼痛加剧, 才于昏沉中感受到柔软微凉的唇瓣, 无间距的接触平淡了他心中的渴望, 同时却有无数暴虐因子于其中叫嚣, 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天爷,他捏紧了梁木,李宣宁好甜。
有人点燃了外间的楹兰灯, 模糊的垂影落在榻间, 眼神锐利的长卫史飞快抬首看了一眼, 而后不动声色地移步过去,在混乱中将公主的软鞋踢进床底。
宣宁只往下看了一眼,就被这个惊悚的高度吓得屏住呼吸,她竟从来不知自己的静听院天顶如此高耸!萧且随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探寻的目光扫过,那少年似乎有所察觉,手臂收紧,含着沙砾似的哑嗓靠近她的耳边,“别怕,我绝不会让你掉下去,等他们走了,我带你回公主府。”
鼻息洒进脖颈,酥麻的热意扰乱了呼吸,宣宁没忍住狠狠吸了一口气。
听得他一声闷笑,那小黄莺恼怒地一头撞在他前胸。毫无力度的袭击却带来钻心的痒意,他极力平复呼吸,缓缓睁开剧痛的眼睛。
见到眼前的少女小脸儿涨得通红,一双水眸里盛满了羞赧嗔怒,欲落不落的襟裳遮不住的春色漫漫映进深邃漆黑的眸中。
翻滚的狂念霎时放肆攀升,扶在腰间的手掌倏然失去控制般地摩挲、上溯,少年额上的汗珠断线滚落,洇进少女春衫,他眸中雾色急剧收拢,怀中的人儿却轻轻颤抖,噙着眼泪侧过了脸。
她在害怕,冰冷的泪珠落在他的指间,那火烧般的、不受神智所控的、不可思议的念渴突如雨水浇上烙铁,铮铮声中烟气缭绕,而后彻底蒸腾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