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蚕丝如故【完结】
时间:2024-04-03 23:11:15

  所以,胡军巡一开始就算计东兴楼掌柜了,他看似帮自己摆脱困境,实际上是借刀杀人,利用了自己一把?
  想到胡军巡一心为自己参谋的模样,何东半信半疑,又一阵后怕恶心。明明他自己也有目的,怎么好像全是为了我?
  何东觉得自己被骗,却还是忍住怀疑,质问朱长岁:“朱少卿查到这样仔细,可查清周家做过什么?就算我真伪造债条,也不过是想要脱离困境,不被你们这些勋贵人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朱长岁既然敢来与他说这个,自然做好周家被拆穿的准备。
  他不慌不忙,既不说周家的过错,也不说何东的罪责。而是道:“何兄难道不觉得,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诡异么?”
  何东被他扰乱思绪,不明白他的意思。
  “从葛账房开始,到张博梁惨死,被传闻成僵尸吃人,你也好,周家也好,甚至我朱家,都成了别人陷阱里的猎物。”
  何东是不信的,他更认为,这是朱长岁为了攻心所用的谋略。他也是读书人,哪里不知这种敲打的伎俩。
  他更相信,这是朱长岁为了保护周家,继而保护朱家,设下的陷阱。
  朱长岁,分明想利用自己。
  朱长岁对于他谨慎的模样了然于心,一点不着急,他像是个高明的猎人,静静埋伏,等待猎物自己跳进来。
  ”我原本只是想查清楚,葛账房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可越是往下查,我越是觉得古怪。这事儿若是冲着周家来,直接让人拿着账册去举报不是更好?周家区区一个商贾,还能让朝廷的律法为它开道不成?“
  “朱少卿说笑,朱家在,一般人如何敢动周家?怕不是还没到衙门口,就被人杀人灭口了。”
  朱长岁点头:“有道理,那这样的案子,又怎么会到兵部手里?让你来管这事儿?”
  何东想起胡军巡的话,这事儿涉及的面很广,赵有德想要证据,又不想要普通的证据。
  赵有德希望自己针对性给出证据,朱长岁也还是点头,但却笑话他,早就被胡军巡带偏了方向。
  “你认为的一切,都是胡军巡分析给你的。我却知道,你若是想不管这事儿,只需请假在家,赵有德也奈何不了你。”
  朝廷善待文官,赵有德就算为难何东,只要何东病起来,他也无可奈何。但在胡军巡的描述下,何东是没有退路的,他就是赵有德选中的替死鬼。
  “朱少卿怕是不太了解赵有德。”何东讥讽,赵有德最善于欺上瞒下,狐假虎威。他在朱长岁眼前说的话,到了下面人那儿,必然是另外一层意思。
  “好,就算你不信这个,那你没发现,自从胡军巡替你出主意以来,看似帮你,其实都是引导你去做决定?你一开始只是想明哲保身,最后却......”
  何东不敢细想,也不再耐烦听他刻意引导,冷冷打断他道:“朱少卿若是只想与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那就不要再说了。何某今日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心,没有谁的误导。”
  朱长岁被打断,也不生气,看着何东愤怒不信的模样,还是从容不迫:“何兄不信我的话,倒也无妨,我来,是想与何兄合作。我知何兄有青云志,自然不会拦你的路,但我想查清楚背后设局的人是谁,所以希望何兄告知,你在张博梁身上,都查到了什么。”
  朱火去查张博梁,那外室下落不明,可朱火也不是没本事的,竟然让他查到何东先一步找到外室,并且给外室弄了新户籍,将人送走。
  外室如今跟着姘头离开开封,他若是想找人,还得费时费力,不如从何东这,撬开他的口。
  何东见他这模样,心里忽然好奇,这位玉面判官,是否知道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
  “朱少卿,若是朱家不仅犯罪,还是罪大恶极,你可会大义灭亲?”
  朱长岁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所以情绪一点不外露,只淡然看着何东。
  何东见他这清冷模样,讥讽的笑了笑:“想要合作,总是要谈条件的,朱少卿拿什么与我交换?”
  什么玉面判官,屎落到自己头上,早放弃原则了。
  “祥云瓷器店的掌柜,有个小女儿,嫁给陆纯直做了小妾。”
  何东惊异抬头,兵部尚书陆纯直?若是如此,赵有德讨好他,为他办差也是正常。可....陆纯直私下倒卖军粮,他......
  “不可能,我查过,这家店掌柜跟陆纯直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这样轻易让你们查到,那陆纯直也坐不上今日的位置。这位小妾幼年时候被人拐卖,几经转手才到陆家。陆夫人生育伤了身子,便在府中挑了个乖顺的开脸,给陆纯直做小妾。两年前,祥云瓷器店的店主才找上门认亲,但这事儿没有过明路,知道的人极少。”
  没有户籍纠葛,胡军巡自然查不到背后的人际关系。那掌柜的又是个谨慎性子,从不在人前打着兵部尚书的名头行事,低调的不行。
  何东知道,朱长岁不愧是玉面判官,查到的信息,只怕比自己认为的更多。甚至都查到瓷器店了,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何东越发笃定,他知道朱长安的罪,也认定他会偏帮朱家。
  他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泄了气,妥协看着朱长岁:“你想知道些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胡军巡今日上差,才到衙门就觉得不对劲。那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危险感知能力,他立刻转身就想走,可才到门口,就被人团团围住。
  瞧见来人,胡军巡嬉笑道:“刘推官,你这是作甚?”
  刘推官皮笑肉不笑:“有人告发你仗着职务之便敲诈勒索,胡军巡,卸了兵刃,跟我走一趟吧。”
  胡军巡着急道:“胡说八道,哪个王八蛋污蔑老子,你让他跟老子当面对质。”
第五十三章 心有愧疚难面对,乍闻噩耗怒极笑
  胡军巡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何东耳朵里,胡军巡的娘子半夜上门求助,人憔悴的不行。何东心虚,敷衍说自己已经在查,一定会弄清楚情况,让她回家安心等消息。
  胡军巡的娘子哭着感谢他,留下带来的礼品,心事重重回去,人走后,何东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
  朱火在屋子里点上熏香,这时节天气越发炎热,雨水也多,许多蚊虫冒出来,若是不用艾草熏一熏,夜里能咬死人。
  门窗都被关好,屋里的烟从缝隙里散出,院子里都是艾草的香味。朱长岁拿着一本书,坐在葡萄架下纳凉。
  “官人,小的不明白,胡军巡就算敲诈勒索,您将人关起来,过些日子,不也得把人放出来么 ?”
  别说胡军巡,便是衙门里普通的差役,若是逮着机会,少不得也要捞油水的。开封城物价上涨,偏偏俸禄又没涨,靠着那点收入,哪里养得活一家人。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属于民不追官不究,有时候甚至告发了,也会轻拿轻放。
  要不说,官字两张口,有冤没钱莫进来。打官司求公道,光是门口的差役打点,就让人却步了。
  朱长岁翻过一页纸,淡黄色的纸张已经折旧,可见这本书他是常看的。
  “关他不是重点,重点是钓出他背后的人。”
  朱火也猜到这个,但是不知道如何钓人。难道把胡军巡抓起来,背后的人就一定会出来?zzz
  朱长岁问:“你说一伙盗贼,如果其中一人被抓,其他的同伙会怎么办?”
  “自然是各自逃命去。”
  朱长岁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比喻不是很恰当,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盗匪,他们密谋算计,必然关系复杂。
  可主子不能在奴才面前露怯,他高深莫测看朱火一眼,朱火立刻觉得自己愚笨,竟然猜不透主人家的意思。
  “若是小贼,自然各自逃命去。可若是大贼,同伙被抓,他第一时间担心的该是什么?”
  “被出卖?”
  总算答对,朱长岁点点头,“周岷山手下一个樱桃贩子被抓,都害怕他泄露消息,找人毒杀了他,胡军巡背后的人,让胡军巡引导何东进局,显然所谋甚大,你说这样的人,知道自己的手下被抓,会怎么办?”
  “你是打算守株待兔,等着他们来杀人灭口?”
  朱长岁却摇头,若是如此简单,他也太小瞧背后的人。
  朱火笑笑:“官人,小的脑子笨,比不得您,您就直接跟我说,莫要让我猜来猜去。”
  这弯弯绕绕的心思,他是真琢磨不透,他宁可去收拾周老五。
  朱长岁示意他给自己倒茶,“我之所以关他,就是要让那些人以为,他已经出卖了他们,那么过几日我将人放出去,那些人定然要来杀他灭口。为了求生路,胡军巡就必须转变方向投靠。“
  朱火不明白,如何让贼人相信,同伙已经出卖他们?
  朱长岁笑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朱火惊讶,对朱长岁佩服的厉害。胡军巡如今已经在大牢里呆了一日,等再过两日,焦大夫也会被抓,到时候那些人,定然相信是胡军巡出卖了焦大夫。
  今日的风挺大,虽然日头也不小,但是因为这风大,赵叔觉得热气都被吹散不少。
  麦卷月好不容易做出赵叔想要的那种鱼汤,小心翼翼端出去,就见白墨存拿着盲拐,在院子里绕圈散步。
  “官人,这日头大,您进屋歇歇。”
  麦卷月将鱼汤端上桌,官人起身的晚,鱼汤做的也晚,这早膳竟然拖到了中午。
  白墨存闻见鱼汤的香气,忍不住道:“你加胡椒了?”
  麦卷月点头:“是啊,我阿娘说的,鱼汤里加点胡椒面,能去腥气。”就是这东西很贵,自从家道中落,她就吃不起胡椒面了。
  看见厨房有胡椒面的时候,她一时嘴馋,就加了些,味道果然鲜美。
  她满心等着白墨存夸奖,白墨存却道:“天气有点热,我吃不下鱼汤,这鱼汤你与赵叔喝吧。”
  麦卷月愣住,还没说话,便被赵叔叫出去,让她端着鱼汤去厨房自己吃。
  “赵叔,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麦卷月忐忑不安道。
  “与你无关,是我忘记告诉你,官人吃不得胡椒面,你以后做饭一定不能放这个,记住了么?”
  麦卷月端着鱼汤愧疚的离开,赵叔给白墨存布菜:“天气热,你胃口本来就不好,本想做鱼汤给你补补,这.....”
  他叹息一声,十分无奈。柳娘子那样机灵的女娘,真是太少了。
  “今日是几号?”白墨存忽然问。
  “二十五了,怎么了?”
  白墨存吃着白粥,在心里盘算,胡军巡被抓已经过去两日,看样子,今天寇推官该有所动作了。
  开封府衙门前,忽然传来重重的鼓声。这几声鼓敲下去,顿时让路人驻足,街边昏睡的乞丐都清醒过来。
  衙门里的衙役匆匆跑出来,想看看是谁这大中午的扰人清闲,结果就瞧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娘,跪在衙门口,双手捧着状纸,高声喊道:民女香草,状告吏部尚书之子朱长安,谋害良家妇女,草菅人命,求大人为民做主,还我家女娘一个公道。“
  她高声喊着那几句话,重复的说着,没多久,众人都知道,朱家的小衙内又闯祸了。
  朱长岁正在家中盘算,后续如何钓鱼,谁知朱火出去买个茶果子,便带回来这样的消息。
  他手里的棋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再说一遍,朱长安做了什么?“
  “二郎君当街调戏寇家女娘不成,还失手杀了她,元宵节落水死掉的女娘,就是寇推官的侄女。“
  朱长岁脑子里闪过什么,他静静的想了想,半年前,半年前朱长安把张博梁引荐给周家。他还奇怪,朱长安为何忽然结交了张博梁,原来如此!
  朱长岁气的掀翻了棋盘,棋子洒落一地,朱火劝他冷静一些,朱长岁怒极反笑:“你说,他知道他儿子干的这些事儿吗?”
  朱火愣住,这话他哪里敢回答,若是不知,说明朱文梓教子无方。若是知道,分明帮着遮掩了,都是儿子,对待长子各种苛责,对待幼子,却包庇至此,这心可真是偏到脚底板去了。
第五十四章 朱长安狼狈游街,白墨存步步算计
  “昨日我铺子里可是热闹了好久,但凡是个长嘴的,都要与人议论一番朱长安的事。便是出门吃口羊汤,都能听见街边的乞丐打赌,说朱长安是不是会无罪释放。”
  焦大夫今日不在药铺里做生意,而是找了个地方吃酒。白墨存坐在他对面,不喝酒只饮茶,一双眼睛空洞的看着街面。
  焦大夫不明白,“你都看不见了,还老往外面跑什么。”
  “约你吃酒不好么?”白墨存笑了笑,收回目光,耳朵里却听着街上的各种声音。
  焦大夫往外看去,远远瞧见开封衙门拿了人,正从街头走来。
  躲藏几日的朱长安,本想偷偷出城去,却还是被衙门的人逮住,硬是上了枷锁带回来。朱长安高声叫喊:“放开我,你们都这些杂碎,知道我爹是谁么?知道我叔父是谁么?知道我大哥是谁么?”
  朱家的官位,算不得高,三品权尚书上边,不还有一位正尚书么?
  可朱家子弟出息,家中几个男子,几乎都是身居要职的官员。光是这份差别,就已经足够别人高看朱长安一眼。
  往日他在开封城里,就算不是人上人,下面这些小差役,瞧见他也得赔笑脸。
  可如今,这些狗奴才,竟然如驱赶野狗一样驱赶他,朱长安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狼狈,被这样多的人瞧见他的狼狈,无异于扒光他游街示众,少年人面子薄,他又向来傲慢,如何受得住这份气,嘴里自然各种脏话,张嘴就来。
  白墨存看着朱长安被人拖走,甚至被人丢烂菜叶子,忽然手里的茶水洒了出去,正好泼在朱长安身上,热水让他惨叫,骂骂咧咧,衙役瞧见他这模样,只觉得解气,根本不会帮着追究。
  焦大夫惊讶:“真是没看出来,这位寇推官如此狠辣,竟然让他当众受辱,他还没被定罪吧?”
  正常来说,被抓捕来的嫌犯,哪里会招惹这么多人围观,毕竟不是定罪斩首。
  可这几日开封府闹的厉害,人们甚至忘记了僵尸吃人的事儿,都在议论朱家言情书网,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歹毒的畜牲。
  光是人言,就已经给他们定罪。
  “他疼爱侄女,如今要报仇却势单力薄,自然要借助舆论的力量。朱长安愚笨,被人糊弄几句,就以为只要逃之夭夭,便没人能把他如何,不曾想这样的举动,甚至不用衙门判决,他就已经戴上畏罪潜逃的帽子。”
  “那还不是你小子阴损,你是怎么说动他身边的人,鼓动他逃命的?”
  白墨存看着人走远,渐渐收回视线,“我哪里需要做什么,朱长安性子顽劣,自私歹毒,对待下人从来是非打即骂。我只要让人稍微点拨一下,他们就知道如何报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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