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的简会也不例外,除了欢迎一下新加入的四喜同学,也是就一些她最近争取到的可做项目的分享。
“大家辛苦了,忙完这段时间咱们去团建。”
高效过完全部项目,向菀朝会议桌上的大家笑笑,然后看向大厉,“还是辛苦大厉组织一下哈。”
“哦吼~老板万岁!”一小阵欢呼声起。
四喜在唐糖的眼神暗示下,跑到向菀身侧邀请她一起去吃晚餐。
四喜今年只有十九岁,但已经大学毕业。
白白润润的一个小姑娘,浅棕色的短发在耳后扎成两个小揪揪,发卡和衣着配饰都是很青春靓丽的颜色,手机壳和笔记本上也都贴满了卡通动物的贴纸,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IsozakiNana插画里的那种风格。
她个子不算高,圆乎乎的很可爱,向菀用指腹蹭蹭她的小揪揪,笑一笑说:“我今晚约了两个客户,你们去吧,这顿算我头上。”
四喜任务失败,只好把目光再次投向此时坐在向菀身后、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的唐糖姐。唐糖对她摊一摊手,一脸“你看吧我早和你说了”。
几位工作室里的新老员工一齐目送老板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的树丛,大厉拖着长音喊一声:“我的足迹要踏遍美利坚了!”
四喜原地蒙圈,大厉站起身神秘兮兮地撞撞她肩膀,“走吃饭去,一会儿跟你讲讲老板的八卦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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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的地点选在了离他们这里不远的一家日料店,大厉熟门熟路地带几人去预定好的榻榻米隔间,几人围着矮桌几坐下来。
大厉嘴里是兜不住事儿的,唐糖喝了酒后也开始畅所欲言,饭程过半,四喜已经在他们这样你来我往的对话中把每一个人的信息都摸了全。
一直滔滔不绝在讲话的大厉真名叫厉冬,不过大家一般都称呼他大厉或者大厉冬。沽市人,人高马大的酷爱健身,块头足穿衣也有品,如果忽略掉他自带搞笑逗闷子的沽市口音和这张碎嘴,这其实是个挺有魅力的人。
坐大厉对面的是唐糖,人不如其名,是个酷girl,土生土长的伶北人,性格爽利直来直去,镜头偏爱美女和风景,喜欢跳伞滑雪等一系列肾上腺飙升的极限运动。
然后是老麦,麦田雨,冰城人,是这里边岁数最大的,最靠谱的,也是学习成绩最好的。当年自主招生进了清华的水利工程,学了两年发现不喜欢,毅然决然退学重新准备艺考,并且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成功上岸。大学摄影协会初次介绍时提及此事,大厉冬当即在旁报以热烈的掌声,并高呼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和狗还大——而老麦也当场记住了这个外表潮流型男、实则满嘴跑火车的毛兔子。
然而就是这样三个性格迥异的人,却有着一个共通的爱好——八卦。
里边有没有近墨者黑的成分不好说,总之就是无所不“八”,当然其中最为八卦的是——他们这位小向同学到底什么时候会谈恋爱。
艺术院校的氛围使然,加之各种社团活动非常多,鸳鸯是一对又一对。
老麦虽然不喜欢在清华时学的科目,却喜欢上了和他学同一门科目的女同学,俩人本科毕业就光速扯了证,成天没事就自以为低调地秀秀恩爱。
唐糖自不必说,曾经励志要集齐十二星座男友,就连大厉冬被前女友甩了以后都遇上了自己的“第二春”,只是前段时间不小心又被甩了。
独独向菀没有恋爱的迹象,连苗头都没有。起初大家觉得她或许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专业课上,对这种甜蜜的粉红心事暂时没作打算。
直到一次协会聚餐,一众人照例借着真心话大冒险开启一些更为私密的话题,酒瓶转到向菀时有学弟直白地问,小向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另一半?
向菀当时也喝红了脸,她盯着酒瓶口傻笑两声说:
“我喜欢一个具体的人。”
那是大家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感情上的事,全场霎时安静,个个竖起了耳朵。
然而万分可惜的是,他们的小向同学说完这句就因酒力不济直接歪在唐糖肩膀上睡着了。
八卦小分队当然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按理说,这事儿虽然向菀不主动提,但如果他们直接问,向菀未必不会与他们分享。
但这帮人就是变态地觉得,让缄口不言的向菀自己“主动”开口说,这事儿本身可能比知道向菀意中人姓甚名谁还要刺激和有意思。
毕竟他们的小向同学,实在是太太太放不开了,不够open,十分有必要同化一下!
于是,在某一年的向菀生日,某个深夜的路边摊大排档,协会里一众人喝高了围着向菀尬了那首著名的????????(扎啦吧吧),他们从笑得东倒西歪的向菀口中得知,那个某某某跳舞也很拉胯。
在工作室签下第一个大单,几人去向菀家里庆祝,无意中看到了她放在家里的、也就是大厉冬用手机拍下来的、今天下午刚给四喜看过的那幅拼图画,他们得知,这位仁兄画,画得不赖。
在工作室成立三年,年年团建地点都是美利坚合众国随机的某个城市,他们也终于得知了这位仁兄目前身在何方。
唐糖适时地用长长的蟹腿壳儿敲了敲桌面,“来来来总结一下。”
大厉冬:“会画画。”
老麦:“不会跳舞。”
大厉冬:“高中同学。”
老麦:“人在美国。”
唐糖:“渣男一个!”
四喜听着他们呶呶侃侃地讲着如何一步步挖出自己老板的这些心事秘闻......
低头抿两口清酒,吓得不轻。
第77章 淑女
向菀这一边见完客户后, 去了徐妍所在的公司楼下。
已过了晚饭时间,两人就约在一家简餐餐厅碰面。
徐妍当年高考发挥正常,和周衡一起考入了东申市一所很不错的学校,但她没有选自己一直很喜欢的生物制药, 她学了金融。
毕业后,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伶北市工作, 周衡去了家报酬丰厚的私企, 徐妍也找了份对口的金融行业的工作, 待遇也不错。
但向菀知道,徐妍干得并不开心。
“周衡不来吗?”向菀把每次徐妍来这家店必点的果汁递给她。
徐妍摇了摇头,“他妈妈来这边了。”
徐妍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去了周衡家里。
那是一段不算愉快的回忆。
周衡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因为年龄尚小被判给了母亲。
好在周衡足够懂事和争气, 一路长大并未让人操太多心。
但也许就是因为母子俩相依为命的经历, 让周衡妈妈对周衡有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儿子足够优秀,儿媳自然也是要端庄贤淑的。
但很明显徐妍并不符合这一要求, 至少在留下最初印象的那个夏天,绝对是南辕北辙毫无干系。
徐妍至今都记得没怎么做过家务活的她,在脸盆里放了五倍于正常洗衣粉的量, 吹出了一脸盆的泡泡后,那张隔在泡沫之后的周衡妈妈黑垮掉的脸。
于是这一段不被徐母看好的感情,又多了一道反对的声音。
但年轻人总是具有反抗精神的。
成绩出来填报志愿时, 为了表明决心,也为了日后经济独立不受掣肘,徐妍没有选可能要读研读博一直呆在实验室里的生物制药, 她选了来钱相对快的金融。而周衡也在临近毕业时放弃了全奖留学的机会,和徐妍一起来到了这座她从小长到大的城市。
虽然阻力重重, 但一切似乎都还算顺利。
“周衡担心我不自在,和他妈妈说我去出差了,就不用去陪她了,他自己请了几天年假,准备带他妈妈在这附近转一转。”徐妍说。
向菀点点头,又问她:“那你住哪里呀?要不这几天你过来和我一起住?”
徐妍却是再度走了神,直到向菀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菀宝...你说我要不要报个旅游团陪他妈妈...”徐妍语气喃喃地,话没说完,她就自己摇了摇头,“菀宝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这几天来我这儿住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向菀笑笑对她说。
徐妍方才的失神与喃喃自语,向菀何尝没有看到听到,只是她实在也不知该给出怎样有用的意见。徐妍回避不提,她也只好选择忽视。
“不啦,我最近都阴间作息。”
“没事的,我也睡得晚。”
徐妍还是摇了摇头,默了默转而问她:“INK那边进展都还顺利吗?需不需要我和周衡说说,去帮你催一下?或者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INK是周衡目前就职的传媒公司,总部在英国那边,向菀和他们的市场部有一些拍摄上的合作。
向菀摇头示意不用,“都挺顺利的,老麦在跟这个项目,方案我们一起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徐妍讷讷地颔了两下首,之后咬着吸管再度陷入了沉思。
向菀默默地看着她,也没有再讲话。
眼前的女孩长发柔顺,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裙和尖头高跟鞋,举止落落大方。
可眉眼里流淌的疲惫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住的。
她微微低头去喝东西,随着这个动作,耳后的长发垂了几缕下来。
向菀把手腕儿上的皮筋递给她,看着她娴熟地把散落的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
向菀还记得徐妍的头发是高考后就留起来的,最开始很不习惯,说像有人在后边拽她头发,又批评一步裙迈不开步子很反人类,高跟鞋也摇摇晃晃地练了很久。
可时间推移,如今的她吃东西早已不会再大快朵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碰到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再一惊一乍。
她好像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淑女,一个并不快乐的淑女。
“妍妍,”向菀轻轻覆住徐妍搭在桌上的手,“要是有不开心的事需要倾诉,一定记得和我讲。我...可能给不出什么很好的建议,但至少可以陪着你。”
徐妍眼眶一瞬间就有些红了,她咬住唇把那股情绪憋回去,垂着眼朝向菀再次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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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后,向菀接到了齐叔叔的电话,问她周末有没有空回家吃饭。
齐叔叔是向菀读高中那会儿,和向母一同赴山区支教时认识的。他也在高校任职,比向母大六岁,早年间妻子因病去世,膝下也有个女儿,目前在国外读书。
齐叔叔是一个和爸爸完全不同的男人,他健谈却不咄咄逼人,温和而乐观。妈妈和他在一起后,向菀明显感觉母亲脸颊丰盈了不少,笑容也变多了。
两个人在向菀大二那年领了证,办了一个小型的仪式热闹了一番。
相继退休后,他们就在隔壁沽市靠近海边的地方买了个小房子,那边生活节奏慢,远离大城市的喧嚣,很适宜养老。
向菀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间,翻了翻日程表,只是最近的工作安排实在太满了,她只好如实对齐叔叔说:“最近太忙了,可能没有空呀。”
“啊...这样,没事,那你记得要多注意身体啊...”齐叔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失落。
“冬至吧,”向菀忽然说,“冬至那天我回去好不好?”
“诶好啊好啊,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呀。”
向菀听着齐叔叔明显变欢快的语调,笑了笑说:“鱼吧,我想吃鱼。”
想了想,又补了句,“想吃银鲳鱼,不要金鲳哦。”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提要求,客客气气有时并不是一个好的相处之道。
向菀握着电话,坐在深夜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听着齐叔叔那边连连开心的应声,以及挂断电话前,就已经因为难掩激动而小小声地和母亲宣布着:“菀菀说啦,她冬至那天回来。”
“冬至买菜的人多,那你记得要早点出门。”母亲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
......
电话嘟声传来,向菀握着电话的手垂下,她握着后脖颈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肌肉,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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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冬至那天,却发生了一点点不算愉快的小摩擦。
其实是很小的一件事。
因为向菀下午要来,加上向母的提醒,齐叔叔其实一早就去了市场,但那天就是碰巧哪个铺子都没有卖鲳鱼的了。
齐叔叔是徽州人,臭鳜鱼是他的拿手好菜。
他就打来电话问向菀,吃鳜鱼好不好,向菀也在这边应了他说好。
结果等他回到家,兴致勃勃正腌着鱼呢,见完老同学回来的向母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臭味儿。
向母很生气,让他赶紧把厨房收拾干净不要弄了,齐叔叔却是蒙圈又委屈,他很喜欢做饭,之前给向母做过很多他家乡那边的特色菜,鳜鱼也是做过很多次的。
但俩人都不是能吵起来的性子,只是各自闷着不再讲话。
向菀驱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房门大敞,母亲气鼓鼓地在折腾阳台窗户的限位锁,想把窗户拉得更大一点。
而齐叔叔系着个布面围裙,闷不吭声地在厨房里收拾着案板上的东西。
向菀原地诧异了几秒,把大衣脱下挂在玄关柜上,换了拖鞋去到厨房里,小小声地问:“吵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