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叔听见她声音,扭脸过来时的神情是惊喜的,可转瞬又看到远处客厅里还在鼓捣电风扇的向母,他叹口气,“...你妈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就说了我一顿。”
“看来是有冤情,”他满脸奉浼的表情让向菀禁不住笑起来,她指指身后,“等着啊,我去给您问问。”
结果这一问才知道,真要追根溯源,“罪魁祸首”就是向菀。
她小时候很挑食,不喜欢的东西是一口都不会吃的,闻一下味道都不行的那种,臭鳜鱼这种东西就更不要提了。
以前向槿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也是点过这道徽州名菜的,向菀被那个味道恶心得晚上快睡觉了还在跟爸爸抱怨。
向母只知道齐叔叔早上是要去买鲳鱼的,却不知道鲳鱼没有了,也不知道齐叔叔甚至又给向菀打了电话确认过。菀菀马上就过来了他却搞得满屋子臭味,觉得他擅自做主不管旁人感受。
而齐叔叔委屈的点,自然是向母还什么都没问他,就开始生气了,“你至少先问问我的嘛...”
“好啦!真相大白了,总之都怪我。”向菀适时地结束家庭会谈,把齐叔叔从沙发上拉起来,笑嘻嘻地把他往厨房推,“那快把它做完吧,让我也尝尝齐叔叔的好手艺。”
“不要搞了。”向母在这时再次开口,眉毛仍然是有点皱着的,“就吃桌上那些吧。”
齐叔叔:“我食材都买了——”
“就是就是。”向菀附和,撸起袖子准备去给齐叔叔打下手。
“我说了不要搞了。”向母彻底不高兴了,但她这个人就不会发火,即使生气,讲话的声音也不大。
这下向菀和齐叔叔都愣了,相互对视一眼,向菀继续和稀泥,“那好吧,明天吃明天吃,今天这个菜是有点多了。”
齐叔叔张了张口,却也没再说什么。
饭桌上还是挺愉快的,齐叔叔问了一些向菀最近工作上的事儿,又分享了不少他和向母在这边生活里遇到的有意思的人和事儿。
平平淡淡的家长里短,最是能勾起人心底的柔软。
饭后,齐叔叔出去倒垃圾,向菀和母亲在厨房里刷碗,向菀在这时凑过来小声讲:
“妈,一道菜而已,再说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啊。齐叔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么高兴,您干嘛说他嘛。”
向母却是停了下来,默了默说:“妈妈不想你委屈自己。”
“哪儿委屈了?”向菀眨眨眼,歪歪胯骨撞了下向母,“我不觉得委屈,真的。
“齐叔叔人多好呀,做饭又好吃,你看,你天天吃他做的饭,你都长胖了。”
向母被女儿气笑,白了她一眼,把碗里的水渍擦干后,还是跟着嘟囔了句:“确实胖了。
“你齐叔叔...确实也挺好的。”
向菀嘿嘿乐,却听到母亲话锋一转,问道:“所以你要不要也找个人对你好啊?”
没等向菀说什么,她又自证清白一般,“妈妈没有要催婚的意思噢,我只是觉得,至少可以先谈个恋爱?生活里也不能只有工作吧。”
母亲不愧是母亲,寥寥几句话,理由就让她堵完了。
“好~”向菀拖长音应,“明年,明年我努努力。”
“又明年!”
“明年肯定谈,明年头等大事!”向菀打保票一般,笑嘻嘻地贴过来,把向母手边的碗碟端走,转身往一旁的消毒柜里码。
向母看着女儿脸上真假难辨的笑容,半响,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78章 夜聊
年前工作室最后一个集体项目是个短片拍摄, 地点在冰城。
是伶北市这边的一家初创童装品牌给当地的儿童福利院捐了款。
但企业嘛,做好事自然是要留名的。给到向菀这边的要求是要拍得感人些,但要自然,不能太刻意, 最好能为他们后续的融资上市树立一个良好的企业形象。
老麦写的脚本, 给对方发过去看后觉得很满意,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们这两年接过的稍大一些的公司公益合作, 基本都是这样的, 有些给到后期宣发的预算,可能比原本捐的款项还要多。
但也无可厚非,只要确实有捐款,就都算是件好事儿。
剧本和勘景这边进展顺利,加之年末了手上堆得活儿都不算太多, 向菀就和大家说提前一天出发, 顺道去冰城玩一玩。
一行人下午落地冰城时,机场上空飘着细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老麦就是冰城人,轻车熟路带大家坐车去市里吃了当地特色。
冬天天黑得总是比较早,等他们吃饱喝足从店里出来时, 外边天色已经暗下去了。
距离饭店不远处,有个露天活动场,有那种雪地轮胎可以玩, 唐糖坐上去,大厉冬就开始拉着她满场地地疯跑。
一把年纪的老麦对这种从小玩到大的项目已经提不起兴趣。向菀也不太感冒,看到街对面有卖那种超大号的网红糖葫芦, 她便跑过去给大家排队去了。
但四喜就不一样了,小姑娘是南方人, 又是第一次来冰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可是场地上来玩的人很多,轮胎又少,唐糖那个也是他们刚到时正好赶上有人要走。而且虽然已经共事有一段时间了,但四喜始终觉得和大家相比,自己是后辈,相处时总也会有些放不开的拘谨。
所以当老麦问她想不想玩的时候,四喜只是摇摇头说不想。
......
场地远处,唐糖被大厉冬拉着又玩了一大圈,再次被拉回这一侧的岸边时,老麦给他们俩使了个眼色,俩人就全明白了。
唐糖从轮胎上跳下来,让四喜去坐,四喜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太重了,大厉哥拉不动的。”
“胡扯,你当他天天健身白健的。”唐糖去拉她。
四喜还是有些局促,唐糖不由分说直接给她摁到了轮胎上,“你让他拉,他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就是,男人没劲儿说没劲儿的,来,大厉哥拉你。”大厉冬调整了一下手套,把绳子重新绕在手上,“坐稳了啊!准备出发!”
只是四喜的确比唐糖重了不少,大厉没防备,脚下又一出溜,轮胎只位移了一小段儿。
四喜万分尴尬,正要从轮胎上站起来,忽然感觉轮胎被人推了一下,老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块雪脏阻力大,不怕,我在后边给你们推。”
场地上很多都是一对夫妻拉着小孩儿在跑,小孩子玩心大,相互比着谁的爸爸妈妈拉得最快。
爱凑热闹的大厉冬申请出战,于是四喜被大厉冬和老麦这两个不甘示弱的“老父亲”拉得摇摇晃晃得差点把晚饭给吐出来。
唐糖在一边举着手机跟着跑,嘴上也不断喊着:“快点快点!超过他们超过他们!!!”
四喜就在这样天旋地转漫天飘雪的凛冬夜晚,超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朋友,在无数的欢呼和加油声中,她张开双臂,触碰到了空气中最切实的快乐和温暖。
终于比赢了所有人,心满意足的“长辈们”领着同样雀跃起来的四喜返回岸边。
在岸边等着他们的向菀把手里的糖葫芦给大家发下去。
唐糖咬一口,嚼嚼嚼,问四喜:“开心吗?”
四喜嚼嚼嚼,吸吸鼻涕,“开心。”
几个人都被四喜这傻样儿给逗笑了,向菀从包里翻出张纸巾递给四喜。
大厉冬脸颊一侧含着个山楂球,说:“我有种养闺女的错觉。”
老麦:“实不相瞒,我也有。”
正擦鼻涕的四喜:“.........”
唐糖和向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人杵在路边儿,在笑闹声里吃完东西,向菀联系的车也开到了。
众人出发去往住所。
他们这次没定酒店,找了家离明天拍摄地不算远的民宿。
关东风情的木屋子,四周挂了一圈暖黄色的灯带,院门和屋檐下有大红灯笼随风微荡。
盖在四周和屋顶上的雪都非常厚,边缘又很圆,远远看,就像一块块的软心棉花糖。
在前台定房间的时候,唐糖把胳膊搭在吧台边,扭脸问四喜:“你要不要跟我俩睡?”
“啊?”四喜半是惊讶地睁大眼,小小声,“...可以一起吗?”
“当然。”唐糖一点头,朝远处正在打电话的向菀努努嘴,“我俩大学出去玩每次都住一块儿,不过一般是标间儿,今天我想试试他们那个炕。
“你要不介意,一会儿一起啊?”
“好呀好呀。”四喜满脸新奇,一连声地点头。
“傻样儿。”唐糖忍不住揉了把她的齐刘海儿。
估计也是为了迎合他们这种图新鲜的外地游客,房间里的装扮也非常原汁原味。
年代感的木桌木椅,木窗棂剪纸窗花儿,铜壶,竹编篓子,房梁墙壁上还挂着几串干辣椒串和玉米串。
被套被褥也是那种花花绿绿的,唐糖从旁边一人高的柜子里翻出几件花棉袄,扭头和还在四处张望的四喜对上眼儿。
俩女孩齐齐兴奋地咧开嘴。
......
等向菀处理完和合作方的事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穿着大花袄盘腿儿坐在炕上边聊天边嗑瓜子的这俩人。
红棉袄绿头巾脑袋上别着个黑墨镜的唐糖见向菀回来了,丢给她一身差不多的,“来来来,换上,拍几张,GUCCI风。”
向菀哭笑不得,但还是把行李放下跟着一起换了。
外边天寒地冻的,但屋里非常暖和,三人凹了各种搞怪造型折腾了好一会儿,都出了不少汗。
唐糖把墨镜一摘,心血来潮地提议:“诶,咱们去泡澡吧!”
明天不还有拍摄任务吗?四喜低头瞅了眼时间还没等问出口,就听见一旁正往外拿行李的向菀应声:“好呀,咱们来的路上就有一家,离这儿也不远。”
“走!”行动派的唐糖立即抓着车钥匙跳下炕,“我去取车。”
于是三个女孩穿着这一身花棉袄就出门了。
向菀本想喊上老麦和大厉一起去,结果给俩人各打了个电话,谁都没接,向菀就给他们留了个消息。
洗浴中心离住所虽然只有十几分钟车程,却是有种从村儿里进城了的感觉。
水晶吊灯,琉璃穹顶,反光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十分奢华的现代装修风格,三个红棉袄绿头巾的人走在其中分外扎眼。
但三人好像都并不怎么在意,甚至为此觉得新奇又有趣。
换好衣服后,她们去餐区取了些水果点心。四喜见唐糖和向菀还一人拿了瓶酒,她就也跟着拿了一瓶。
唐糖冲她扬扬眉:“能喝嘛你?”
四喜诚实地摇摇头,把酒放回去,换了个杯子握在手里,乖巧道:“那你一会儿给我倒一点吧。”
唐糖笑话她,“算啦,你是小朋友。”
四喜有点不服气。
可是等到了里边的汗蒸房,坐在光滑的玛瑙石上,当四喜看着向菀和唐糖随意碰了下就直接对瓶吹的时候,还是不免震惊了一下。
唐糖注意到她表情,“你这是什么表情?”
四喜非常坦诚:“...我以为,小向姐也不太会喝的。”
向菀大笑,唐糖一脸无语的表情,“怎么,你唐糖姐一看就会喝酒啊?”
四喜竟然犹犹豫豫地又点了下头。
“嘿!”唐糖要生气,作势要打四喜,凑过去后却是身子一歪,仰面枕在了四喜腿上。
“这么跟你说吧。”唐糖握着酒瓶颈,瓶底枕在肚子上,“我们几个的酒量,你大厉哥排第一,第二就是你小向姐。”
“真的?”四喜还是一脸不相信。
“当然,然后老麦第三吧,你唐糖姐我才是这里边最不能喝的。”
“可是...”四喜想起来她刚入职那天,大厉说向菀酒力不济趴在唐糖肩上睡着了,“大厉哥不是说...”
唐糖会意,“在你大厉哥眼里,所有人都酒力不济。”
四喜:“......”
“不过说真的,我大学第一次知道你小向姐这么能喝时,我跟你一样的反应。”唐糖用脚丫碰了碰坐在旁边一直在笑的向菀,“还记得你第一次醉酒是什么时候吗?”
向菀单手撑着一侧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酒瓶又喝了一口,说:“初中。”
“咳!”
四喜瞪大了眼睛,唐糖干脆咳了出来。
向菀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意,微微仰起头,似乎是在回忆那个时候。
“还试过吸烟,不过烟的味道,”她摇一摇头,“不太喜欢。”
四喜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唐糖更是直接从四喜腿上坐起来了。
向菀看着她们两个如此大的反应,笑一笑说:“怎么,把你们全骗了吗?”
“我倒觉得你现在是在骗我。”唐糖说。
“是......解压吗?”四喜在这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向菀把目光转过去,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向菀姿势放松,脸颊不知是酒意熏然还是汗蒸的缘故,泛着淡淡的红晕,目光也有些微茫,她仍然微笑地看着四喜,然后微微扬了扬眉,问:“四喜同学也有压力嘛?”
四喜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还没有对任何人坦陈过。但向菀微笑着看人的时候,那个目光真的太有蛊惑性了,她明明没再追问,但那种柔和的目光,就是让四喜有了一种和盘托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