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西棠抿抿唇,半笑不笑地,随即懒懒地端起一杯酒要喝,晏西岑扫她一回,目光很淡,他抬手按住她的腕儿,夺了杯,叫保姆送几瓶饮料进来。
保姆不知道这位晏先生要什么饮料,一般他们方老板在会所请客,都是上各种名贵的红酒白酒之类的,哪里有饮料?
保姆去厨房问厨娘有没有什么饮料,厨娘纳闷,问:“老板们不喝酒吗?干嘛喝饮料?那几个唱曲儿的要喝啊?呦,这回陪酒的,倒会挑拣。”
保姆道:“不是那几个唱曲儿的,人家哪里这么多事,是晏先生他带女朋友来,不想喝酒,要喝饮料,这里有没有啊?干脆倒点啤酒出去得了!”
厨娘:“你昏头了!晏先生是方老板的贵客!座上宾!我们老板请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你要人家女朋友喝啤酒!”
保姆讪讪地问:“那我出去买几瓶饮料?”
厨娘:“什么档次的饮料也敢端上桌给老板们喝!我酿的梅子酒端上去!”
“……”
保姆将梅子酒端上桌,特地拿了几个精致小巧的玻璃杯给女生用。
许西棠刚选了一只小巧的漏斗型的玻璃杯,一旁的晏西岑就替她倒了半杯梅子酒,此举成功引得一桌人瞠目结舌,这种场合,都是女人倒酒,哪有男人给女人倒酒的?吓死个人!这许小姐到底什么来头?女朋友待遇就这么高哦!怕不是要结婚!
众人还在猜许西棠是何方神圣,那边屋门外,隋南乔挽着方莒生的胳膊走进来,她的身段袅袅娜娜的,把几个老板的眼珠子都快吸出来,高开叉的裙摆上一朵艳丽的红牡丹,特意在叉口做了流苏设计,腰间别一抹粉色流苏,连耳坠都是流苏设计,一步一摇,实在动人妩媚。
许西棠抬眼忘了隋南乔好几秒,怔了下。她不得不承认,隋南乔不愧是当红小花,那张脸生得没话说,就是漂亮,而且是很耐看的那种美人,难怪长红。
她记得,隋南乔刚出道那会儿才二十岁,演了一部仙侠古偶,马上就红了,之后片约不断,几乎每一年都能红一部剧,最高产的那两年,隋南乔甚至一年能爆两部戏,今年二十九,已经快红了十年,长盛不衰,但三十岁,对女明星而言是一个分水岭。
流量、人气还有资源,隋南乔都不缺,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内娱小花巅峰了,只有一个缺点,隋南乔没有主流奖项,作品的厚度也不够,换句话说,她的作品没有逼格。
隋南乔也演过电影,但票房扑街,陆续接了几部大制作电影之后票房还是不温不火,她的演技也开始被人诟病,说是营销出来的,只能演一些没有深度的角色,一到大银幕,缺点就被无限放大。
这两年网上传言,隋南乔的姑妈和金主闹掰,隋南乔也跟着被电影圈退货,但红过的人不会愿意掉下去,虽说没有人可以永远站在顶峰,但如果能继续维持现状,谁也不会轻易去走下坡路。
她今天来这里找资源?
许西棠脑海中划过这个想法,当然,这是隋南乔的意愿,别人无权干涉,为理想,以及混口饭吃,不丢人。
只是不知道晏西岑对于初恋女友的现状是什么感受。
如果,隋南乔向他求助,他会帮她吗?
许西棠喝了一口梅子酒,心里边闷闷的,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这种场合,不适合小打小闹,何况她和晏西岑只是契约关系,她何必当真,闹得自己难堪不说,她可不想丢掉那一个亿。
座中,众人都被隋南乔的美貌吸引,就连两个越剧花旦也对她虎视眈眈,但晏西岑只是在隋南乔进屋时稍微抬眼看了她一回,之后他要么垂眸看手机,要么跟与他搭话的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些生意上的行话,似乎在场这么多美女,他一个也看不上。
方莒生落座,先喝了一口红酒,随后叫了厨娘进来,问:“白切鸡和脆皮烧鹅还没上?”
厨娘说:“切好了,怕冷了不好吃,就放在蒸笼里煨着,老板,现在上啊?”
方莒生一挑眉,握着筷子道:“上上上,我那鱼蒸了没有?”
厨娘:“老板,你钓的鱼早上死了,我就找老板的酒店要了几条新鲜的东星斑,这种鱼嫩得很,最适合清蒸……”
方莒生放下筷子又闷了一口酒,对几个老板说:“我本来钓了条鱼打算今晚吃,谁知道养死了,唉,东星斑也不错,这种深海鱼嫩。”
柳总恭维道:“方总这么喜欢钓鱼,技术肯定好,那条鱼一定很大喽?”
方莒生笑:“大是大,可惜养死了,妈的,我怀疑是水质不好,这边的水他妈就是差,我老家那边水好,又清又澈,要不是老头子的业务转移到北边,我都不想来这鸟地方住。”
一桌人笑呵呵地夸方莒生的老家水质好啊风景好啊空气也好啊人也漂亮啊等等,聊了半天有的没的,一桌人又聊了几句上边的人事变动,什么谁谁谁马上就要来哪间银行上任了,还有什么谁谁谁买了哪家商业银行的股份,某家银行的高层又谁谁谁因为两张在会所抱美女坐大腿的照片给弄下去了等等。
当然,这些人谁谁谁下去谁谁谁上来的原因几个人也通过各自的人脉关系网知道了一些内慕,他们聊这些,也并不是对这些人事变动感兴趣,而是因为这些人事变动或多或少会对他们各自的生意有影响。
这一桌人都不容小觑,几个人的财富加起来简直能够吓死人,但晏西岑最吓人了,别的几个加起来,还不到他一半儿呢。
按财富比例,晏西岑稳坐钓鱼台,然后是方莒生,接着是柳总,另外四个老板也不遑多让,总之,当两个越剧花旦估摸着这些人的财富量几乎无法估计时,心里都冒开花儿了,倒酒唱曲儿都比之前要格外殷勤。
许西棠侧耳听着花旦黎媛唱曲儿,听不出是什么调儿,但就是好听,越剧嘛,总唱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恋爱脑的时候听一听倒也不错,而且她现在也确实处于恋爱脑的时期,酒足饭饱,她喝得微醺,眉眼都染上几分妩媚绮丽,无论远看还是近观都楚楚动人,但几个老板只敢偷偷看那么一两眼,废话,他们不要命啦去觊觎晏西岑的人。
一曲唱完,方莒生觉得没有伴奏不够好听,就自己去后边拿了一把琵琶坐下来抚弄,许西棠眼前一亮,别说,还抚得有模有样的,不说特别的好听吧,还不至于吵耳朵。
黎媛娇滴滴地问:“方总,人家嗓子都唱哑了,你还要人家唱啊?”
方莒生笑:“你不唱换你那姐们儿唱呗。”
于是另一位花旦开口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方莒生跟不上节奏,也不会多少琵琶曲,指法变得乱七八糟的……
许西棠把眼眯了眯,她喝得微醺,听见这声调儿婉约,琵琶音却很糟糕,便将身子歪过去靠在晏西岑身上,脑袋也晕乎乎地歪在他颈窝里,一边轻轻吐气,一边用一种撒娇似的口吻跟他说:“你朋友弹得好烂啊,要是我老师在场,一定上去把他琵琶都折了……暴殄天物!”
这撒娇的架势,最后一句还说得那么大声,方莒生把指一住,花旦也停了唱腔,一屋子人望过去,他们跟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一样,瞠目结舌的,他们哪里见过,晏西岑会让女人这样坐他怀里撒娇?
方莒生忍不住道:“哟,晏总,您这小女朋友喝醉了吧?喝醉了给醒醒酒啊,怎么拆我的台?”
一屋子的人笑。
方莒生旁边坐着隋南乔,她腿上搭着一条毛毯,不敢歪斜地坐,怕失去风度,她虽然混迹娱乐圈,但洁身自好,从来不会在男人面前这么放纵,这许西棠真是不知羞耻,当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坐男人怀里撒娇,她很不耻,心里又恨恨的,忽然看见方莒生手里的琵琶,灵机一动,便凑近方莒生耳朵边低声说:“方总,这位许小姐,是国乐大师宋锦云的爱徒呢,善琵琶。”
方莒生有点儿醉了,也就没多想,就笑着跟大伙儿说:“让许小姐来弹一曲怎么样?宋锦云大师的徒弟,一定技惊四座!”
其他几个老板本来想附和的,但一想,靠,让晏西岑的女朋友给他们弹琵琶祝兴,他们多大脸啊?
于是都不敢,柳总几个都装喝酒吃菜,只有方莒生一个人在那儿乐,然后两个花旦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许西棠是晏西岑的女朋友,两个就起哄说:“许小姐,你来弹一曲吧?我来唱!”
隋南乔半笑不笑地坐那儿喝茶,姿态慵懒,一副看戏的姿态。
许西棠喝得醉了,脑子不怎么清醒,也没觉得给几个老板弹琵琶有什么不妥,便笑着答应了,可她刚站起来,就被身后一股力道拽了回去,腰上的大手圈得她紧紧的,几乎要勒进血肉里的力道。
她迷迷糊糊抬眼,看见几个老板和花旦都望着她这里,于是缓缓扭过头去,问:“你做什么啊……”
晏西岑圈紧她,冷冰冰地望了一眼众人,下一秒,唇轻轻贴在她耳珠上亲了亲,又亲亲脸颊,并不逾矩,但很暧昧,目光里甚至让人看出几分宠溺,惊得一屋子的人话也不敢再说,也不敢起哄了,这哪里是一般的女朋友,这分明是要宠上天的节奏!
晏西岑的音色沉下去:“不许弹。”
许西棠眨眨眼,说:“为什么不准我弹啊?方老板弹得那么难听!浪费这么好的焦尾琵琶!比牛叫还难听!”
方莒生:“……?”
众人心惊胆跳的,这许小姐,还真敢直言不讳呢,他们都不敢说。
下一秒,只见高山白雪般清冷矜贵的男人继续将许西棠搂进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替她拢了拢长发,深邃清冷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她眼睛里,如同星辰在黑夜里沉沦。他音色低沉地贴着她的耳珠说了句:“回家弹给我听。”
许西棠怔了怔,随即呆呆地点了点头,脑袋钻进他颈窝里,又抬手抱紧他的脖子,应了句:“哦。”
一屋子的人就看着两个人卿卿我我,但没人敢出声打扰,两个花旦见这架势都不敢再起哄,而几个老板也心里有了一个谱儿,这位许小姐可不是供他们谈笑取乐的!
方莒生醉醺醺的,咬着牙笑说:“怎么不可以弹啊?我听说许小姐技惊四座,别是吹的吧?”
隋南乔正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听方莒生又提这事儿,于是一咬牙,加把火,道:“许小姐在黎城音乐节可是大放异彩,的确是……技惊四座。”
下一秒,只听晏西岑用冷冽的嗓音说:“确实,技惊四座。不如,你回去看视频,重温一下,我未婚妻的琵琶是如何技惊四座。”
此言一出,一桌子的人瞬间又惊呆,两个粤剧花旦更是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原来人家是未婚妻呢!
隋南乔怔了怔,错愕地看着晏西岑冰冷的目光,他对她说话的态度,是那么的不留情面!他就那么护着这个许西棠吗?
厨娘端了醒酒汤上来,方莒生喝了醒酒汤之后缓了缓,清醒了不少,随即让厨娘上了水果拼盘和一些茶点,又安排两个越剧花旦继续唱小曲儿,两个花旦一个唱一个弹,众人说说笑笑,没人敢再提让许西棠出来弹琵琶祝兴的事儿,谁敢!
屋子里热热的,暖气开得太足,许西棠的脸都热红了,加上喝了几杯果酒,她眼睛里都是雾气,脑子也介于清醒和糊涂之间,不知现在何年何月何时,她只记得自己从傅老家里出来,然后莫名其妙在十七号院吃饭喝酒听小曲儿,还有人要她弹琵琶呢,她可想弹了,但某个人不让她弹,她拗不过这个男人,但是她好觊觎方莒生那把烧槽琵琶哦!
“晏总,我好热,可以脱衣服吗?”她歪在他身上说了几句话,手指攥着他的衣领子,都快揪出印子了。
晏西岑替她褪去一件外套。
她身上穿一条黑白毛妮格子裙,上身一领白色打底衫,有点儿透,他眉心一拧,瞬间又替她穿好了外套,她拧眉道:“不要,好热。”
晏西岑抵着她的额:“热?穿我的。”
于是他将自己的外套给她套上。
他的外套很宽很大,套她身上跟oversize的西装外套似的,不过确实比她的羊绒大衣要凉快多了,她还坐他腿上,靠着他,半眯着眼听曲儿,有人给他倒酒,那股酒味儿直窜入脑门儿,好呛鼻,不知是什么白酒,极烈,她半捂着鼻,贴着他的耳朵,音色柔柔的:“好烈的酒哦,你别喝了,喉咙伤到怎么办?说话就不好听了。”
晏西岑眉眼舒展开来,慢悠悠地用手拢她的头发,像安抚小兽似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很白,插在她黑色的发梢间,一黑一白,在柔和的灯光下形成反差,光是他挑她头发的动作,竟给人有一种压抑而又带着些许放纵的禁欲感。
“我说话好听?”他勾唇笑,眉眼舒朗,和刚才让人回家看视频那个不留情面的男人判若两人。
“嗯。好听。”
许西棠调整了一股舒服的姿势,靠着她,侧着耳朵继续听小曲儿,咿咿呀呀的,听不懂唱什么,但磨耳朵,让人心痒痒的,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竟然觉得,晏西岑有点儿……欲,跟她说话也喜欢贴着她的耳朵,今晚他有点儿坏坏的。
不对,他其实一直都挺坏的,对她。
对桌,柳总一听这许西棠竟然是晏西岑对未婚妻,吓死,心里盘算着晏西岑应该不至于为他刚才的冒失记恨他,多大事儿啊,他都跟许西棠道歉了,再说他也是个大老板,总得给他一点儿面子吧?
于是柳总壮了壮胆,又想赔一次罪,就过去倒酒,刚端起杯子递过去,晏西岑抬手盖住杯口,轻抬眼皮,淡声道:“女朋友不让喝。”
“……”
柳总只能讪讪地笑。
晏西岑不置可否,抬手看了眼腕表,快十点了。
他也不多留,抱起许西棠就往屋外走。
外边还下雪呢,冷风嗖嗖地刮,方莒生带着隋南乔送二人到院门口,大红灯笼照得喜庆,加上晏西岑又抱着女朋友走得急,关键是这架势怎么看都有点儿离谱,说好的不近女色呢?这分明就好得不行好吧,人都舍不得女朋友下地多走一步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