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踹掉夫君——议川【完结】
时间:2024-04-10 14:37:14

  “我害死?”秦鉴澜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害死了那个假扮的狗官?难道不是你要害我?”
  李玄晏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皱着眉一言不发,只是密切关注着秦鉴澜和谷底的动向,生怕局势突变。
  “与你多说无益,”师爷盯着木桩上呼吸低了下去的莫德勒图,重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将双手举至胸前,拍掌道,“行礼!”
  谷底的小贼,高呼一声得令,弯腰拾起两根鼓槌,砰砰砰地,砸响了巨大的兽皮鼓。
  山谷间回荡着沉雄浑厚的节拍,似恶兽撕咬。
  李玄晏的脑海深处,回荡起相同的鼓声。
  他的兵士纷纷栽下马背,一个个倒在身前。袁秉文一把丢下官旗,大叫道“不好!中了他们的埋伏之计!”就拉出了长刀,劈砍着从两旁的密林中射向他们的箭雨。尔后竟然有鼓声,如是涿山寨冲锋的阵前号子。头顶残阳血影,红得遮天蔽日。
  剧烈的头痛,让他伸手按住脑袋,颅中沸热异常。肩头却有人压上来,大力拉开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清扫了他眼前的遮挡物,让他直面莫德勒图因恐惧而扭曲得失了人形的面容。
  小少年向上缩着脚踝,口中低声念叨着他们听不见的事物,死死地闭上了双眼。
  口型变换中,似乎还有一个形状,隐隐约约的,像是“老大”。
  莫德勒图……
  李玄晏在宿州人的冬日节、剡地的除夕前才从北疆回到都城,那时的莫德勒图在大殿外的侍卫队列中,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少年,眉眼却与剡地人大不相同,带着北疆牧民的那种异域感。他性格内向,时常受到侍卫队列里其他人的欺负。那天落着飞絮般轻洁的雪片,李玄晏刚从鸿霄殿回来,走路时步子像檐下的猫儿一样轻得没有声音,因此四皇子殿外的几个小侍卫,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几个人骑在这个沉默的小少年背上,指着他,骂他的爹是最下贱的牧民,娘是都城角落的洗衣妇。
  他立在殿门外听了个清楚,原来是莫德勒图的娘想进宫给儿子送衣服,却被拦在殿外。
  在那双丹凤眸中,那个宿州人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重复着把背上的人掀下来,又被其他顽劣的少年牢牢按住、骑上去的动作。不知过了几次,却听见头顶划过咻的声响,凌厉如箭发的声音。
  几个侍卫背上被雪球砸中,骂骂咧咧地回过头,却看见白衣的皇子立在雪地上,神色安然。
  后续就是,四皇子挥手说了声滚,几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殿门。李玄晏目送着他们飞速离开的身影,终于转过身来,目光扫到默默地从雪地上爬起来的小少年身上,并没有出手相扶,只是淡淡地问:“你为何不喊呢?”
  小少年低着头,口中嗫嚅了两句话,但夹杂着浓重的北方口音,似乎是“喊了也没用”。
  李玄晏想,原来是剡话说得一般,才不想开口又被嘲弄吧。
  他看着小侍卫掸落裤腿上的雪,那个瘦弱的身形,慢慢地和回忆中的场景重合在一起。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在哪里做事?去和内务府的说一下,就说,从明天开始,李玄晏让你来四皇子殿。”
  为何在北疆要攻打宿州人,在宫内却还帮助宿州人呢?
  或许褪下了族人的外衣,他只是见不得这种事再次发生,无论是在他身上,还是在别人身上吧。
  想来前后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竟然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背离涿山寨,赌上自己的性命,押他李玄晏会杀出重围。
  只是……
  他的喉结上下一颤,一滴泪划过面庞,看着谷底热火朝天的景象,喃喃道:“抱歉……”
  倘若……我不再狂妄,真的能担当帝王与将领的责任,便不会有这些痛楚了。
  秦鉴澜被身后的山贼强行逼迫着,眼睁睁地看着在孙三娘的背后,那个敦厚老实的店小二弟弟被推出来。山贼捏着他的胳膊,强迫他端着手中的菜刀,走向支起的那口大锅旁的案板。
  案板上躺着一只白羽雄鸡,两只爪子被绑在一处,拼命地咯咯叫唤着,扭头想躲开菜刀的锋芒。
  “店小二,就是刽子手!”师爷特别开怀地笑了,“你杀过鸡杀过猪杀过鸭,不知道有没有尝试过,杀人的滋味呢?”
  “涿山寨的私刑,这第一项,便是祭天地,祭幽涿山。”豹大当家的声音,缓缓飘到他们身后。
  秦鉴澜回过头,正好对上豹大当家的眼睛,令人恶寒,连忙重新看向谷底。
  只见店小二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却被身后的山贼拧着胳膊,不得已抖抖索索地将手中的菜刀向案板上的雄鸡挥去。这一刀的力度却不够,加上手还抖着,竟劈在了鸡脖子旁边,吓得雄鸡一激灵,咯咯地叫唤得更尖利,翅膀都扑腾了起来。
  “第一刀,取雄鸡血,祭山!”师爷坐在檀木圈椅上,冷着脸下令。
  山贼抬起手,给了店小二一巴掌。
  店小二吞了吞口水,以一个客栈打杂和厨子的身份,高高举起拿着菜刀的手,一刀下去——世界清净了。
  猩红的鸡血从雄鸡的喉管中喷溅而出,山贼连忙摸出一个白瓷碗,接了小半碗鸡血,重新面对着师爷的方面,颤巍巍地将瓷碗举过了头顶。
  师爷一撩袍角,从椅子上站起身,收起了先前那些戏谑的神情,望着岩壁外的大山,正色道:“小三子,你若有灵,今日便上来看看,师爷是怎么为你做的吧!”
  谷底十几二十号的山贼,听了这话,乌泱泱的一片,都跪下了。
  店小二面前的山贼手一扬,将鸡血泼洒在木桩前。
  接着夺过店小二手中的刀,信手磨了几下,露出锃亮的刃面。
  正要上手去割莫德勒图身上的绳索,却听见谷底响起女声:“——且慢!”
  众人都愣在原地,师爷也滞了一瞬,狠厉的眼风扫到贸然开口的秦鉴澜身上:“有甚么话讲?”
  李玄晏一惊,转头看她。
  但见她眼珠一转,冷道:“你要说是处决叛徒罢了,可你又提小三子做什么?既然是给你的小三子寻仇,为何不在我身上寻,却要责怪无辜之人?”
  师爷呵呵地笑了两声:“下一个就轮到你!贺子衿我逮不着,你却撞进我的手心,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暗牢中偷听着外面动向的二狗、茶老大、三算子、四旗和书生这些人,俱是一惊。贺子衿?这不是那个逃犯质子么?茶老大猛然记起,云意夫人是喊她叫秦姑娘的。难道……
  外头的李玄晏,咬着牙摇了摇头。鉴澜这样倒是延缓了他们对莫德勒图下手的时间,可是结局既然总是他们会死在一处……这些时候,再贸然地问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却听到秦鉴澜噌地站了起来,快到身后的山贼来不及拦住她:“你竟知道贺子衿?”
  她穷追不舍地威胁:“你既然知道贺子衿的名字,还叫我夫人,现在想杀我,不怕被宿州人报复么?”
  “报复?”师爷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跳,“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不过是个——”“山贼”二字还没出口,秦鉴澜自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他知道贺子衿的真正样貌,现在又劫持她,说不定是因为看贺子衿敢把她一个人丢在马帮里,也就认为贺子衿不会回来救她;再者,他提及贺子衿时也没有什么波动,没准是拿捏了贺子衿在宿州也不会有什么权势;他还敢对官兵下手……最重要的是,在他提及这个话题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是谁。
  “涿山匠,”李玄晏突然开口了,“你是一个涿山匠。”
  世人所谓剡地北方的宝物,一件是幽山的矿铁、翡翠等产出,另一件是“人宝”,是涿山的铁匠。他们以锻造技术闻名,因而世代臂力过人。大概是涿山匠的家学,李玄晏要靠用手提才能感受到叔叔给自己的那件铁甲是特制的,因为它比他以往穿的铁甲更重;而在涿山匠特地锻造的山匪箭矢无法穿过李玄晏的铁甲时,以师爷的眼力,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那又如何?”秦鉴澜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以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自信,又被两旁的山贼按进了椅子里,“是什么铁匠,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
  “自然不行,”师爷听了她的反驳,竟仰天大笑了两秒,“所以我对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向是很宽容的。可是,夫人,还有这位官爷,你们真的认为,自己并非可以被涿山寨随意绑来的人,而是朝中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么?”
  李玄晏怔了一下,声音骤然变冷:“你知道我是谁?”
  “你?”老人的目光扫到他身上,“你不过和她一样,都是朝廷里的可怜人!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只是见你有点武艺,略觉得可惜了。”
  老人上前一步,捋着颌下的胡须,作思索状:“你自己身在局中,也并非害了我小三子的人,倒是可惜。”
  “要放你回去和皇帝佬儿说,让他别总来幽涿山这地界晃悠,也不是不行,”他眼中再次迸出秃鹫般掠夺的光彩,“不过,放你回去,你说得动他么?至少也得让李清和去劝他吧!哈哈哈哈!你运气不好,既然这位夫人要没命,多你一个,大差不差!毕竟,我也算是接下了太子踢给我的球,给以后的皇上办事呢!”
  “你说什么?”李玄晏按捺住汹涌的怒意,冷冷地问,“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来幽涿山,都是李清和指使的?”
  暗牢里偷听的人,虽然不明就里,但听见当朝太子的姓名,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疯子……”秦鉴澜转过头,盯着李玄晏的脸低声说,“没事的……”
  她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害怕着,接下来的局面会走往不可控制的方向。
  “你看你,不适合朝堂么,”师爷笑着摇了摇头,“对太子而言,他伪造手谕让你来找我,你输了,他就可以除掉你;你若是赢了也没关系,你不可能赢得轻松,如此一来,他不仅为日后自己掌权的大剡除掉了涿山寨,还打击了你。权术如此,你还想不明白么?”
  “而你空有宏图,却没有帝王心术啊。”他沉下声,面容如冰霜般冷漠,“行礼!”
  谷底的山贼,手起刀落,割断了莫德勒图身上的绳子。
  山贼大力拽着店小二的手臂,迫使他按住手无寸铁的莫德勒图,拽着宿州少年的头发,往咕嘟冒泡的热水锅里按!
  孙三娘尖叫一声,撞在石头上昏倒过去。李玄晏一跃而起,挣脱两旁的山贼,整个人趴在岩壁上,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不!不!——”
  一道闪亮的白光划破长空,山涧群鸟惊飞,低低地掠过众人的头顶。
  一声巨响,秦鉴澜定睛一看,热锅倾翻,山贼的半边身子扎了进去,通体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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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成王之路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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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烫的开水泼在地上,原本围着木桩的众人即时惊叫了一声,纷纷向四周退开。店小二左手拖着昏死过去的孙三娘,刚准备躲到一旁,想了想还是右手拉住倒在地上的莫德勒图,三个人趁乱跑进了岩壁下的草丛中,却不敢离开,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趁这个混乱的当口,秦鉴澜站起身扑到岩壁旁,弯下腰去正想将李玄晏拽回来,手却停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愣住了。
  一阵箭矢射进空中,纷纷乱乱地插上土地;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群健壮的宿州马奔入山谷。领头的男人勒马急停,玄铁长弓落进已经放空的箭筒,一下从腰侧抽出了长剑,冰冷的刀锋直指立在露台上的师爷。
  身旁的栗花马上,青衣公子双手挥舞着巨大的斩.马.刀,驱散妄图涌上前的山贼。他们身后的士兵,手中高举着守卫军的旗帜,金红两色随风飘扬。
  “叔叔!”头顶有人惊叫。
  “道伦梯布?”还有疑惑的女声。
  李淮衣负剑而坐,抬眸向上看了一眼,淡淡地应道:“嗯。”
  守卫军将领的脸上,长久以来的和善神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敏锐的警惕。因此他只在确认侄儿安全无事后,就将注意力移回了眼前的老人脸上。
  头顶却掠过一阵风声。
  李淮衣脸色微变。不好!
  他本人是冲进涿山寨了,可刚刚才注意到,李玄晏和那个女子趴在岩壁边缘望着谷底,他们身后却还有山贼!
  豹大当家的面容一皱,这边李玄晏的话音刚落,眼见底下局势混乱,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挥舞着自己的马刀,冲向岩边的两人!秦鉴澜听得耳后有利器出鞘声,与回忆里匕首刺来的破空声重叠在一处!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腰上力气一重,原是李玄晏伸出手臂揽住她,令两人死死抱作一团,拼命向一旁翻滚!陡峭的岩壁就在身下!
  秦鉴澜眼前一黑,整个人背对着李玄晏的胸膛,被裹挟在独特的气息间,两人的青丝飘起、交缠,一时看不清身周。她只觉暖意穿透布衣,李玄晏两条有力的手臂交叉保护在她身前,替她的身躯承受着底下坑坑洼洼的地面的每一次撞击,坚实的脊背砰砰地砸在石梯上。电光火石、瞬息万变,李玄晏将秦鉴澜紧紧圈在怀中,以自己的身体作盾,两人一齐滚落谷底。两层石阶,正正好好跌进守卫军的包围圈内。
  青衣人的马蹄立刻踏过来,公子俯低上身,长臂一揽,将两个人都拉上栗花马。
  “李玄晏!”秦鉴澜惊呼。
  李玄晏并未松开拦在秦鉴澜身前的手,往地上啐出一口齿间混着血沫的脏东西,掌心越过秦鉴澜,往青衣人胸前的衣衫上一按,警惕道:“你是何人,怎么不穿守卫军的兵甲?!”
  “与你无关,”道伦梯布沉下脸,表情也是她前所未见的沉静,按下了先前的一切戏谑,“我不是来救你。”
  “别吵了!现在的关键不是这个!”秦鉴澜连忙拉下李玄晏按在道伦梯布面前的手,急得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等我们出去,我第一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你和这宿州人认识?”李玄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能保证,他不会伤害你?”
  “我保证,”道伦梯布抢先说,“你再不下去,一会打起来,就只能三个人待在我的马背上了。况且是我救了你俩,你能不能对我有点……”
  秦鉴澜蹙眉,知道这青衣男的话痨属性又暗暗发作了。但她也心知李玄晏只是担心自己,时下危急,也就没管道伦梯布话痨得不看场合,只向李玄晏点头道:“放心吧,我行的。”
  李玄晏见状,略一思忖,即伸掌将她的身躯扶正,自己双手一撑马鞍,利落地翻身下地。
  “四皇子,接着这个!”
  白衣人的足尖刚踏上地面,就有人调转马头,扔下一副软甲和一柄细长的剑。
  李玄晏抬手,稳稳接住。一看,竟是自己平日里觉得简单,于是练得最少的轻剑,暗暗抚额。
  他就是太轻狂,太疏忽大意,太……无论如何,他的手中,终于有了一把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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