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场的白月光——璞玉与月亮【完结】
时间:2024-04-11 14:39:18

  又一个把我们俩错认成情侣的人。
  方强熟练地解围:“什么眼神,人俩压根不是一对。”
  “啊,不好意思啊!我进来的时候穿错拖鞋,学长说是冬雪的,我还以为……
  程厦道:“因为我还没追成功。”
  全场寂静中,程厦一边给我夹肉片,一边轻声道:“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追,他们都知道,来,你吃这个。”
第16章 女孩子家不能在外喝酒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就像踩在云里。
  奶奶给我开门,被我一把抱住,狠狠亲了两口。
  她被我吓了一跳,道:“雪儿,女孩子家家可不兴在外面喝酒啊!”
  “我没有,我就是——”
  就是特别幸福,好像全身上下笼罩在温热的泉水中,又好像狠狠吃了一大口沾满巧克力的棉花糖。
  我问:“奶奶,你说我找个男朋友好不好?”
  这话题老太太喜欢,连忙连珠炮一样问:“谁呀?是本地人嘛?多大了?干什么工作的……要我说还是愿意你找个北方人,跟南方人说不到一块去!”
  我就看着她傻笑,并不搭茬。
  程厦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进来,他的声音柔和的像袅袅上升的热气:“喂?你到家了吗?”
  你多年来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却可望不可得东西,突然间落到你怀里,是什么感觉?
  错愕的。
  慌张的。
  你好想大声喊出来,把自己从这荒唐羞耻的梦中惊醒,又恨不得使劲去摇晃他: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啊你!
  但是当时的情况,我不能。
  我只能带着一张大红脸继续吃着火锅,和大家一起耐着性子看了一部爆米花电影,然后,再把客人一个一个送出去。
  终于,屋里只剩下我和程厦,他背对着我在厨房刷碗,我犹犹豫豫的走到他身后。
  脑内幻想了无数尴尬升天的场景,我终于挑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说法:“哈哈哈,程厦,你刚才是在给我解围吗?”
  ……苍天啊,我是怎么发出这种做作的声音的!
  “什么?”程厦回过头,一边擦手一边问。
  他问“什么”?
  他居然还问“什么”?
  我的勇气消失殆尽,迅速换上了一张做作又爽朗的面孔:“啊没什么看你这儿忙的也差不多了哈我也先走了明天还一天的事情……”
  他拉住了我的手。
  温暖的、干燥的手掌,细微的摩擦被无限的放大、放大——
  “反正都要追你了,就让他们觉得一直都是我先追你的,不好吗?”
  我愣在那里,暖黄色的光源,让他的脸显得温暖妥帖,就像一幅精致的油画。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六年前是的。”他说:“那个时候你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个“太沉重”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帛市太小了,他无数次目睹了我带着手套翻泔水桶、背着尼龙口袋帮我奶奶捡塑料瓶子,为几毛钱,和菜市场的摊主撕扯着头发扭打在一起。
  然后,突然有一天这个女孩跑出来对他表白……
  这对于一个少年的爱情来说太沉重了。
  那个年月,谁都只想谈个白衬衫自行车的恋爱,泔水桶什么的,太重口味了。
  程厦轻声道:“我一方面被你的生命力吸引,觉得你特别不一样,一方面又本能的害怕你的世界,晦暗、压抑、现实……我很垃圾对吧?”
  “没有。”
  是真的没有,我反而很感谢他的坦诚。
  我的白月光,就是应该去纠结球鞋是不是最新款,有没有考到前三名这种问题。
  “贫穷是否让我觉得难堪”这种灵魂叩问,留给我这种人来作答就好了。
  “这些年,我写论文、答辩、筹备我妈的葬礼、收到第一份offer……不管是开心还是难受,每一刻我都在想,如果你在该多好啊。”他低低的说:“可是你不在”
  我怔怔看着他。
  “重逢之后,我要高兴疯了,我天天都想去找你。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你见识过更大的世界,我只是普通的……”他苦涩的笑了一下。
  一时间,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的电视没关,片尾曲悠长的传过来:
  ……可大概大多人就这样
  踏上开始就不回的旅程
  到这里遇到你像是注定
  有了跌宕的剧情
  在这样的静谧中,他抬起头,他的眼睛仍然那么干净漂亮,像是被水洗过的玉石。
  “但是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还想争取一次,所以……”他说:“给我个机会追你吧,好不好?”
  我有很多话涌上嘴边。
  比如,我想告诉他,我还喜欢他,这么多年,我只喜欢他。
  我还想说,他一点都不普通。
  我路过这么多的山和海,见识过无数或英俊或聪慧的脸,触碰过或恶劣或伟岸的灵魂。
  只有他干净明亮、熠熠生辉。
  可是我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我抖得太厉害了,直到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把我抱进怀里,我才终于说出了回答
  “好。”
  第二天,我斗志昂扬的去上班,李工被我的慷慨激昂吓得一愣,小心翼翼的问:“任总,总公司拨款了吗?”
  “没什么。”我挥挥手,豪迈的说:“但是我就是打心眼里相信,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我相信对了。
  准时下发的工资如同一阵迅猛的强心剂,把所有人从颓唐和不安中拯救过来,分段工程一个接一个的顺利完成,不出意外,整个项目即将在年前顺利完成。
  职场就是结果导向,不管平时关系多好,只要项目没做出来,你就罪该万死,但一旦项目成功了,那些骂你的人会一秒钟集体失忆。
  公司终于再次拨款,那些见了我指着鼻子骂的人,也终于和颜悦色起来。
  我很高兴,某一次加班请了团队里的人吃夜宵,还买了很贵的酒。
  在工地混,大家都喜欢喝两口,一是暖身子,二是微醺的感觉,最适合称兄道弟,增进感情。
  虽然奶奶一直教育我好女孩不能喝酒。
  但我的酒量一直都是,三杯白酒只够我漱口,六杯微微有点脸热,完全忽略不计,十杯不能再喝了,但完全可以神志清下的踢着正步回家。
  身边这群的男的就差多了,一杯就能让他们丧失做人的尊严。
  酒过三巡,我接到了老冯的电话,不痛不痒的问我一些项目的情况,在我终于缓过来之后,他终于又变成我的严师慈父。
  我也极尽狗腿,见缝插针的表示:虽然领导你无情无义,但是咱一丁点都不生您的气。
  这就是打工人的悲哀。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经理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任总,是不是总公司冯总啊?您也该跟他报喜了。”
  我放下电话,笑道:“和他有什么关系,是咱自己的项目。”
  他显然喝大了,笑起来:“您这话说的,你们是一个被窝里拉磨的关系,还你的我的?”
  我把笑容收了回去,道:“你喝多了。”
  男人多的地方当然有黄腔,但在我面前会稍微收敛点,我的原则就是没说到我,就不阻止,也不附和也不给笑脸。
  但这次说到我了。
  那人不会看脸色,还在喋喋不休:“老冯十年前就这样,专骑烈马……”
  暴龙突然站起来,一瓶酒就着他头浇下去。
  老头被浇得嗷嗷叫唤,暴龙把瓶子一扔,拎小鸡一样拎起他的脖领,冷道:“醒了吗?”
  那人被暴龙一双狼眼吓得要尿裤子,连忙迭声道:“醒了!醒了!你别犯浑!”
  暴龙看了我一眼,随后把那人扔到一边,顺便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众人静默了片刻,又心照不宣的重新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候,手机上程厦的名字亮起来,他问我:“吃完了吗?”
  “吃完了,你来接我吧。”
  我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起身对众人说:“大家伙慢慢喝,有人来接我,我要回家了。”
  “嚯!不会是男朋友吧!”其他人起哄起来:“任总你男朋友干什么的啊?”“帅不帅啊?”
  我笑而不语。
  程厦的车说话间就到了,他站在楼下朝我挥手,俊秀又挺拔。
  这个人,是我从小喜欢到大的男孩。
  他在那里等着我。
  “嚯,程工啊,这可是大帅哥!”
  “任总你藏的够深的!”
  “这女婿不错啊!我单方面同意了。”
  我在地动山摇的起哄声中走下楼,挽住了程厦的胳膊。
  还没走的工人叽叽喳喳,为数不多的女人八卦着程厦的外貌。
  我知道那一刻我终于和她们一样了,一个平凡的、打工的女孩子,有自己的年貌相当的小男友,而不是苦大仇深、为了往上爬不惜做老男人情妇的,传奇女性。
第17章 欠债还钱好过年
  最后一批款发下来的时候,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路上张灯结彩,工地上也贴了对联,而我站在门口,看着我忙碌了一年的战场。
  虽然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完善,但是已经能看出来,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区,会有孩子在游泳池里度过欢腾的暑假,老人在健身区谈天说地,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深夜归家时,脚下会亮起暖色的照明灯。
  我会老去,而它会比我更长久的在这里,一代一代的人会在这里结婚生子,度过漫长的岁月。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俗话说的好,欠债还钱好过年,现在项目完成,我们也把债清一清了。”
  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目光或坦荡,或躲闪。
  然后我开始念名单。
  “孙文擎,作为毕业大学生,在这个工地坚持下去了,并且提出两条记录在册的工作建议,有效提高了生产效率,我说过一条一万,拿你的两万块钱回去过年!”
  那个小胖子一蹦三尺高,过来抱着现金就不撒手:“谢谢老大!老大万岁!”
  “王岩,三次及时指出工人施工问题,给工程挽回了重大损失,一次一万,拿钱。”
  王岩一把年纪,手都抖了:“任总……真给啊……不是有年终奖了吗?”
  “年终奖是年终奖,这是我答应过的奖金,当然得给。”我说。
  我在项目开始之初,就设立了奖惩制度,罚是真罚,奖也必须真给。
  “下一个,汪乐、孙锋、赵凯楠,加班加点完成工作任务,并且在项目最艰难的时候,你们顶住了。我说过我不会亏待大家,一人两万,拿钱去。”
  整个办公室热闹非常,就像过年时的市集,充满了带着温度的欢声笑语,我也情不自禁的傻笑起来。
  “这个项目组建之初没人看好,就像我们这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人看好。”我大声道:“但是你们看,偏偏是我们,建造了这栋大楼,偏偏是我们,创造了奇迹!”
  掌声如雷动,李工一个腼腆的文人带头叫好,叫得最大声。
  我环顾了所有人,做这一年最后的总结。
  “我这个人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传闻,我没解释过,也无需解释。”我道:“我会我用我的能力跟大家证明,我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年的一幕一幕出现在脑海中:
  项目刚开始被人指着鼻子骂。
  工人们为了抢进度,累到在工地里,我却毫无办法。
  闯祸了,四处求助无门,想要从楼上跳下去。
  ……每一个过去的瞬间,成就了钢筋水泥的楼宇,也塑就了我金刚不坏的金身。
  我突然什么豪言壮语都不想说了,只是用尽全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所以,过年去吧,我们下个项目见!”
  “别说下个项目!”暴龙带头站起来鼓掌,道:“我这辈子都跟着任总干!”
  “我也是!”
  “老大带我一个!”
  过年,就要回家。
  其实我是不怎么想回去的,毕竟老家的房子都卖了。
  可是奶奶比较传统,一年非要回去一次,我们就大包小包的回去过年了。
  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火车,终于在除夕夜到家了,我爸居然在火车站接我们,眉毛都结了冰霜。
  “咋了爸,孝心突然大爆发?”我是真的吃惊。
  “臭丫头,就知道胡咧咧,这天寒地冻的,我不接咋整啊!”他给奶奶披了件衣服:“妈,冻坏了吧,家里你儿媳妇羊肉饺子都做好了!就等你俩了!”
  奶奶笑了,道:“中!我也吃顿现成的。”
  其实他不接,我就打车回去了,他一接,我们还得坐四面漏风的大巴车回去。
  这还是我把奶奶接走之后第一次回家。
  刚走到门口,后妈就已经迎上来:“回来了妈!冬雪!小伟给你姐你奶拿拖鞋!”
  我弟一溜小跑跑过来:“姐,你咋才回来!饭都热了几回了!”
  我奶弯不下腰,我一边给她解鞋子,一边回道:“车晚我有啥法,你想我没?”
  我弟拖了长音道:“想你!我都快想不起你长啥样了!”
  这时候我奶奶突然别开我的手,道:“别脱了,穿着得了。”
  她又对后妈说:“小琴,我呀,在南方呆习惯了,这脚怕冷,行不?”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除了我。
  很多年前,我奶带着我来我爸爸家要生活费。
  我俩一脱鞋,我弟就怪叫:“屋里什么味啊!熏得我头晕!”
  我奶只好穿着鞋,局促的站在客厅,跟我爸说话:“我啊,捡废品又退休金,我能拉扯这孩子,但年前生了场病,你就给妈拿两百块钱…”
  后妈带着一头卷发,一声不吭,就拿着拖布狠命的绕着我们拖地,好像地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此时此刻,我奶已经穿鞋子走进客厅,外面有雪,瓷砖地上印了一排黑脚印。
  后妈一个不是也没说,从善如流道:“那就别脱,冬雪,你也别脱了,屋里暖气不够,看脚冷。”
  我哭笑不得,还是换了拖鞋,走到奶奶身边,小声说:“老太太,过分了啊!”
  奶奶摇头晃脑跟小孩一样:“她恶心我半辈子,我就要恶心恶心她!”
  我后妈是远近为名的小心眼,我怕她待会挂不住脸,提前把红包给了:“爸妈,过年好啊,张罗这一桌菜辛苦了啊。”
  “哟,你这干什么啊!”她立刻尖声叫起来:“不是寒碜我们吗!我们当父母的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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