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提醒,便很快理清了思绪。
他凝着她的睡颜,眸光柔得似水,可下一瞬,笑却凝在了唇边。
他慌忙起身,行至放杂物的架子,打开一只小紫檀叶暗匣,看见其中的人.皮.面具,匆匆检查一番周围,发现并无人动过的痕迹。
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她是君子行径,没有因着好奇,便乱折腾一番。
不过……下回可不能再放她独身前来。
他折返回去,将她打横抱起,正要带她出暗室,却见她的面色渐渐潮红,悠悠转醒。
她顺势攀上他的脖颈,嗅了嗅他颈边的气息。
依然是令她安心的香气,却总隐隐觉得,有些许不一样了。
暗室并不小,他由着她紧紧挂在自己身上,温热的吐息落下来,令他心念渐起。
“别闹。”他道。
她并不理会,而后用舌尖轻轻抵着他的脖颈摩挲,最后报复般地舔了一下,又轻轻啃咬一口。
他的呼吸一瞬错乱。
报复完后,她颇为餍足地咂咂嘴。
暗门再开再合,他径直将她抱在了自己的书案上,将指尖划破,塞入她的口中,片刻,她的眼神逐渐清明。
然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便对上了他翻滚着欲望的眼底。
她仿佛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忙想跳下书案,却被他牢牢握住了绣鞋。
“怎么,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你自己对孤做了什么,自己便忘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张脸憋得通红,语无伦次道,“你也知道,我,我……”
“你自己点的火,自然是要自己负责熄。”
他笑着望进她的眼睛,手指拨开她的裙摆,滚烫的掌心离开了精致鞋面,却握上了她的足踝,反复摩挲着。
书案冰冷坚硬,她脊背绷得极紧,下意识往后撑去,却不慎推落了他整整齐齐摆在书案上的折子与书卷,叮铃咣啷地散落一地。
就连那盏烛也一头栽到地上,登时熄了。
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抱……”
她的“抱歉”还未说出口,便被他按在怀中,吻了下来。
唇瓣开合之间,他的牙齿轻抵着她的唇瓣厮磨。
“听见了,阿盈说要抱着。”
不知为何,她听见他这样调笑她,心中虽是生气,却又好似被轻羽狠狠挠了一瞬,全身窜过一阵苏苏麻麻的痒意。
“不要在这里……改日,改日行不行……”
她顿时又羞又躁,双手抵在他胸膛前,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不行。”他捉住她的手,轻声道,“孤的书房附近可有暗卫,你若再挣扎出什么动静,引得他们破门而入,届时……”
他说着,神情无辜起来。
“这世上只好再添几个盲者了。”
“你……呜……”
他再次吻了下来,她只觉得身子更软了些,可她却不敢再去挣扎,生怕自己再多背一些人命债。
待他尝够了她的唇舌,忽地将她自书案上抱下抵在案前,双手掐上了她的纤腰。
抬眼间,她只见他神色不似从前那般冷淡,反倒带着丝温柔缱绻的笑意。
她忽地觉得这不像他,倒似乎与记忆中的另一人渐渐重叠。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是谁,下一瞬,他便骤然靠近。
她不自觉紧闭上了眼睛。
书案上的砚台不慎被打翻在地上,登时染黑了她的裙摆。
第51章 误落尘网(四)
仅仅一墙之隔。
暗卫匿在墙外, 本与黑夜融为一体,忽觉得自殿下的书房内传来一阵奇怪声响。
似是书案撞击的动静,又隐约传来几声细微柔软的呜咽。
像是有人在哭。
可仔细去听, 却又听不真切了。
他冲同僚打了个暗号。
“殿下可在?”
同僚点点头, 以气声在他耳旁轻声道:“殿下与太子妃进去后便没再出来, 只是将烛火熄了。”
又是一阵笔墨纸砚砸落的声响。
那本就极轻的呜咽更轻了些,几不可闻,宛若断了气一般。
两人不禁流露出些惋惜之色。
他们自幼跟着殿下, 知他始终冷静自持,又素有洁癖, 纵然动了再大的怒, 也不会在书房这种地方对人用刑, 以免脏了他的清净地。
怎地今儿偏生对太子妃发了这样大的火?
夜风拂过, 吹得人心一凛。
“大抵是太子妃擅自动了什么不该动的机关罢……”
书房之内。
持盈只觉得周遭包裹着灼热的温度,却又压抑着她, 不容她发出任何声息。
同暖池那回不同, 这次他并没有上次那般强势,不容她违抗半分。
今次, 她总觉得在他的渴求与强势之间, 夹杂着些许对她的讨好与献媚。
譬如看似随意散落的吻, 每一处都恰好落在了最令她心尖一颤的地方。
譬如他握着她的手腕,推至头顶时,还不忘在她的耳旁落几句极轻的诱哄。
他与她在书架与书案间的方寸之地, 在这样隐秘逼仄, 却又一本正经的书房, 行这般禁忌之事,不知为何, 竟让她自惴惴不安中生出了一丝快.感。
她只觉得她真是要溺死在他的哄骗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抽身。
她的发髻早已散乱开来,被薄汗牢牢粘在起伏的大片雪白,整个人只摊在书案上不愿动弹。
周遭的空气渐冷,她大口喘息之间,不由打了个寒颤。
可她实在没力气穿衣。
她小心翼翼地攀着桌沿,试图撑起身子,却被他抢先一步,帮她整理起衣衫。
她微眯着眼睛望着他。
他神色同先前几乎没有分别,仿佛并未同她纵.情.尽欢。
反倒自他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眸光迷蒙,双颊绯红,甚至颈子与胸前的肌肤皆透着一层薄粉。
简直……简直不成体统。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撇到一旁。
“我……我自己来。”她羞赧得心慌。
“随你。”
他只抬指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水珠,颇为自觉地走至一旁。
她堪堪撑起身子,双腿便又是一软,还好扶住了椅子的把手,才没至于直接栽在地上。
一声轻笑忽地响在她的耳畔。
“你,你笑什么?”她恼羞成怒。
他径直走了过来,把她抱坐在了自己腿上,耐心替她里好衣裙,将她揽入怀中安抚。
“在孤面前,你不必非要逞强。”他绕着她柔顺的乌缎,“孤前些日子得了一匹好马驹,过几日,让宋池带你去瞧瞧。”
她一听,登时来了兴致。
“马驹?你为什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你骑术不错,若无良驹,岂非埋没?”
她挑挑眉:“我的骑射可比不上二姐姐……”
刚一出口,便又知说错了称呼,忙改口道:“朝鸾公主。”
“私下无人的时候,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罢。何况,孤长了双眼睛,你是自谦,还是当真不如,还是分得清的。”
不知为何,她蓦地想起今日王时的话来,自他身前坐起,垂下眸子,声线渐冷。
“若是叫顺了口,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岂不是白费殿下一番滴水不漏的谋划。”
“孤的谋划?”
她想起在密室看到的那本册子,缓声道:“叶府送来的陪嫁,皆是你名册之上落圈之人,想来殿下也不确定他们是否清白吧?”
他不语,默认了下来。
“可这儿是殿下的东宫。殿下如此谨慎,卧榻之下,又岂容他人酣睡?”
夜色淡淡,男子正襟危坐,神色冷清。
“殿下明知她们来路不明,却仍决意留她们在我身边。容我猜猜,殿下是以我为饵,好自她们身上,诱出各自背后的主,去把那册子填补得更完整罢。”
见他不语,便知她说中了,旋即冷笑一声。
可下一瞬,心中却莫名其妙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若是王时,他定不会如此行事。
季默默凝着她,抬指抚上她微蹙的眉眼。
“你……生气了?”
她一滞,自他身上跳了下来。
“没有。”
说完,便径直走到门边,赌气开门,独自往寝殿走去。
“拂云,传水,我要沐浴。”
拂云知道她与殿下一同出了门,却是独自回来,脸色也不大好,便知两人定又闹了不快。
她没多问,只是极快命人备好了水。
她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中,纠结着是否要讲给她听,终是按捺不住,抬臂猛地一拍水,掀起一阵儿水花。
“这人怎么这样?”
水花落了拂云一身,她忙安抚道:“发生了何事?”
她沉吟道:“拂云,我今日听了个故事。一位姑娘的夫君,整日言及待她的思慕之情,却明知她会身处险境,也要将她置于其间,你是不是觉得,那男子就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
拂云转了转眼珠:“这姑娘该不会是您自己吧……”
“你……”她的话一噎,“莫要乱说。你过来,我交代你些事情。”
她把自己的推测一一道出。
“你帮我着她们,盯仔细点,好生找一找线索,知道吗?”
“嗯!”拂云点头应下。
“你去吧,我独自泡一泡解解乏。”
水汽和暖,她置身其中,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觉得整个人忽地从水中浮起,紧接着,正有人帮她擦拭着身上的水。
她也懒得睁眼,只道:“拂云,待你擦干了,便帮我拿一袭被子来。”
那人也没有应声。
须臾,她身上果然盖了一袭软被。
她舒展了眉眼,安心地坠入梦乡。
季自身后环住她的腰身,慢慢挪了过来,他嗅着少女颈边的体香,仍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他让她独自去看那些,便就是没打算瞒着她,才好与她夫妻同心,里应外合,一同对抗那些奸佞。
他有些头疼。
事事瞒着是错,向她昭示,也是错。
*
几日后,宋池果然依着季的吩咐,领她去了皇家马场。
她至马厩前时,却见其间正有一匹刚满岁的马驹。
那马一身油光发亮的枣红毛,颇有几份傲气地立在其间。
她一见,便甚是喜欢,面上挂了笑,快步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脑袋,赞道:“果真是一匹好马。”
宸国每年春秋皆会举行狩猎,可她因是女子,又非陛下亲生,还从未奢求过能有自己的马儿,总是每每与不是十分显赫的人家,一同在马场的无主之马中挑选借用。
马场看管忙在一旁附和。
“是啊,这马平日里傲得很,不给摸也不给碰,就连水槽都不与旁的马一起用!今日见了太子妃,便这般温顺听话,想来定是有缘分在的!”
说完,他颇识时务地递给持盈一块草饼。
她把草饼送至马儿嘴边,它果然低头吃了。
她顺了顺它的毛,问道:“它可有名字?”
“没有,咱们殿下说了,这名儿啊,正等您取呢!”
“那便叫小红罢。”
宋池一愣:“太子妃三思……”
殿下之意,是想让她起个与他的坐骑追风相配的名儿,谁料太子妃居然这般随意。
“给马儿取名,自然是怎么顺口怎么来。小红,你说是吧?”
她自然能听懂马场管事言语间的意思,但她偏不想同他起成对的名字。
她心中还气着呢。
马儿自顾自地吃着她手中的草饼,悠闲地甩甩尾巴,一副惬意闲适的模样。
况且……如今看来,这马儿也对小红之名颇为满意。
“这起的是什么名字,竟这般上不得台面!若是传出去,简直是要笑掉大牙!”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道清脆声音,与这道声音一齐而来的,还有数匹马蹄踏过草地之声。
持盈回头看去,见为首的正是季思虞。
季思虞早得过皇兄警告,自是不敢声张她便是长宁公主,只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见过皇嫂。”
“呀,这不是公主妹妹吗?”
持盈笑着回礼道,反把妹妹二字咬得重了些。
“你……”
季思虞喉中一哽,朝身旁的紫衣小姐看去。
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思虞便重整旗鼓,又跋扈了起来。
她径直走到小红身边,抬手摸了一摸,“这确是一匹好马,我皇兄是真舍得,这马乃是北燕使团带来的礼物,我求了许久,他都不愿赠我,原是等着赠予皇嫂的呀。”
原来这是北燕的马驹……
北燕善战,战马自是不凡。
可思虞这一番话,也是来者不善。
果然,只见她接着道。
“正如好马配好鞍,这好鞍之上,自然也该坐着好主。若是有不善骑射之人强占了去,岂非辜负?”
宋池礼道:“公主慎言,殿下所赠,怎会是一番辜负?”
“我同皇嫂说话,有你什么事?”
思虞当即噎了他回去,笑着对持盈道:“不知皇嫂可愿意给我一只草饼?”
持盈没拒绝,将手里拿着的那几块悉数递给了她。
她拿起一块喂给小红,只见小红仍兴高采烈地吃了个干净。
不是说它平日脾气十分不好吗?
不是只见了她才这般温顺吗?
这两人还真是……为了奉承她,便什么话都说得出。
持盈望了宋池与管事一眼,一时有些无奈。
思虞见小红肯亲近她,更是找到了机会。
“管事,我瞧着这马儿也颇为亲近我呐。”
“这……”
管事只挠了挠头,自觉无论哪一位,他都吃罪不起。
“可它是皇兄赠予嫂嫂的。”思虞惋惜道,旋即话锋一转,“这样吧,嫂嫂,你同我比试一场骑射,若你赢了我,这马儿便归你,若你输了我,便割爱赠我,如何?”
她凝眉望着思虞。
今年春猎,她是与她一同入了狩猎场的。
那时,她为了求得一纸赐婚,可是没再谦让,饶她后来生了意外,思虞也该知道,自己在骑射一项上,并非真的弱于她许多。
怎地今日……还敢故意挑衅了?
她这才留意到那些与她一同而来的官家贵眷,里面有几个生面孔,想来其间应当是有她自以为能胜她之人,才敢如此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