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要是说出应如行的大名,花寨主的气势是否还能这么足。应如风笑着摇了摇头,“那歹人已经下了狱。而且我这毒并非无解,只要拿到解药后在神医谷调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如此甚好。”花寨主笑道。
几人正说着,三白眼就把江淼和洛云澜带了上来。江淼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了,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抬头见应如风没事,神情稍稍松懈了下。
洛云澜也看到了端坐于客席上的应如风,十分惊讶于现在的局面。若是他姐姐在这,定会以为应如风和花山寨是一伙的,但洛云澜心思单纯,什么都想不到。
三白眼领着两人在应如风旁边坐下。
花寨主向洛云澜询问了几句应如风中毒之事,洛云澜不明所以,幸好应如风替他答了,才没有说漏嘴。
花寨主关心地问了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裴姑娘家中只有一位夫郎,后院未免太空了些。此次你在外求医,身边也没有个可心的人儿。不如纳小儿为侧室,为你侍疾。”
“娘……”被母亲当着应如风的面提亲,花见雪不禁羞红了脸,但又忍不住看向应如风,期待着她的反应。
“这……我一介平民,花寨主的爱子给我做侧室,岂不委屈。”应如风本以为花寨主会要求她贬夫为侍,没想到花寨主居然会如此提议,倒让她有些震惊。毕竟花寨主只有花见雪一个儿子。
“你是平民,我还是山贼呢。你娶了见雪,就是我的好儿媳,花山寨的二大王。莫不是裴姑娘觉得我儿不配给你做侧夫?”花寨主见她竟然没有一口答应,眉毛倒立,露出几分怒气来。
“怎么会?花公子如此美貌,我只是担心他心中委屈。”应如风登时想起了伊柯大汗,这年头怎么霸道岳母横行,个个都非要把宝贝儿子塞给他?
花见雪见应如风隐隐有推辞之意,也顾不上男儿应有的含蓄,急忙道:“见雪被裴姑娘救下后,就已立誓,此生非君不嫁。若是裴姑娘嫌弃我入过那腌臜之地,便让我做仆做侍也是好的。我愿意一辈子服侍裴姐姐。”
江淼出自千影阁,对人的长相极为敏感,过目不忘,一看见花见雪就认出他是当初那个小男孩。再听他这番肺腹之言,登时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看向应如风,只要她丁点不愿,他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人强迫于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应如风身上时,洛云澜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她的毒,不需要人侍疾。”
这是侍疾的事情吗?应如风不禁被洛云澜惹得想要发笑。
紧张的氛围莫名地缓和了些,应如风见花寨主还挺听儿子话的,便主动对花见雪说道:“我当初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图回报。你从未与我接触过,我不一定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完美。不如这样,待我病愈之后,便请花公子到我府上玩几日。我们相处些时日再说,也免得你以后后悔。”
花见雪见她松了口,一口答应了下来,激动地看向母亲。
花寨主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架不住儿子哀求的眼神,只得同意。
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
席间,花寨主说出自己昔年曾是林城军营的一位副将,后来貌美的夫郎被上司看中,上司给她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了花山附近,然后强行抢去了她已有身孕的夫郎。
花见雪就是那个孩子,起初因着父亲受宠,继母也把他当亲儿子养着,没有人敢打他主意。可后来父亲郁郁而终,他就被主父背着继母发卖了。
他被应如风救下送回后没多久,花寨主便逃回了林城,屠了上司家满门,带着花见雪回到花山落草为寇。
应如风听完唏嘘不已。花寨主倒是个有血性的女人,若是在军中遇着一个好上司,定能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光看花山寨的守卫布置,便可一窥花寨主在布阵防守方面的军事才能。
应如风三人在花山上宿了一晚后,便向花寨主告别离去了。临行前,花寨主给了她一块花山寨的令牌,见此令如见寨主,俨然是把她当做儿媳看待,还让三白眼亲自送她们回神医谷。
应如风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下来。
花山脚下。
“老板,来五碗茶水。”
“来喽。”老板提着茶壶和碗从茶铺中走了出来,一抬头,发现来人竟是应如风,大惊失色,“你居然没事。”
三白眼瞪着老板,鬼头刀扎在了地上,“你这是何意,敢诅咒我们二大王。”
“焦大姐,把刀收起来,别吓着老板了。”应如风不赞成地看着她。
三白眼立刻收起了刀,“是是,二大王。叫我小焦就行,大姐二字小的可当不起。”
应如风抿了一口茶,“你也不要叫我什么二大王,怪怪的。”
茶铺老板呆若木鸡地站在了原地。她见大名鼎鼎威震花山的三白眼居然对应如风如此尊敬,还管她叫二大王,脸色活像见了鬼。
“老板,茶很好喝,多谢了。”应如风笑着付了银两,在三白眼的护卫下,登上马车远去。
老板望着远去的马车,许久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走进屋中,“老头子,见了鬼了,居然有人全须全尾地从花山寨出来了,还成了二大王。这是什么大神通啊?”
回到神医谷后,洛云波姐弟二人便急匆匆地炼药去了。应如风无事可做,在谷中随意游荡着。
听见谷中的树林中传来练武的声音,她循声走了过去,拨开树枝,只见一道剑光闪过,花叶皆被斩成了碎屑,萧萧落下。
“你伤还没好,就急着练剑,岂不是事倍功半?”
江淼听见应如风的声音,手腕抖了下,转过身问道:“小主人怎么来了?”
“从花山寨回来这一路上,你似乎都很沉闷。是有什么心事吗?”
“属下惭愧,武艺不精,险些连累了小主人。”江淼声音嘶哑,似是一夜未睡,额头上疤隐隐泛红。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已经很好了,不用太苛责自己。况且你的武功本就是走轻灵路子,在山崖上无法闪避,被焦大姐克制了而已。若是在平地上,你未必不如她。”应如风宽慰道。
江淼对自己的武功从来都是自信的,甚至可以说是自负。能成为暗卫,都是与同期互相残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胜者。
头一次战败让他产生了深深的羞愧感,一定是他最近总是胡思乱想,心境不稳,才会如此。
那花寨主不放心地派三白眼送她们回来更是让他有了危机感,没了超群的武功,他还有什么资格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保护她。
他必须要靠练剑摒弃多余的想法,精进武功,才能不被取代,一直保护她。是以他丝毫不敢因为受伤就耽误练功。
见江淼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坚持要继续练剑,应如风恼火地抓住他的伤处,“疼不疼?”
“不疼。”
应如风又摁重了些。
“不疼。”
应如风咬牙又加重了些力道。
鲜血从绷带中渗了出来,眼看着伤口就要重新崩开,江淼依然坚持道:“不疼。”
他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胳膊。
应如风终是不忍心再继续摁下去,拉起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向树林外拽去,“回去休息,这是命令。要是在伤好前再让我看到你练剑,你就给我滚回千影阁去,不准再跟着我。”
江淼知道自己不该再因为她的话动摇心境,可她拉起他的那一刻起,心中漫出的甜意甜得他两眼发黑,再也克制不住压抑了数日的心魔。
回到住处,应如风把绷带放在了江淼面前,“喏,把伤口重新包扎下吧。”
江淼褪下半边袖子,露出肩颈处蜜色的肌肤,宽阔的肩膀上鼓起大块结实的肌肉。
手感应该很好吧。应如风脑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江淼单手拿起绷带,在自己胳膊伤处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没法给自己包扎。
“真不知道谁是谁主人。还要我伺候你。”应如风抬起江淼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绷带,替他包扎起来。
她的手偶尔不听使唤地向上爬去,捏在没受伤的部分,蜜色的皮肤渐渐绷紧,肌肉下的青筋变得狰狞。
“我师父醒了,他想要见你。”洛云澜敲了下门,没等里头应声便推门走了进来。
第36章 互相治病
看到应如风正在给江淼包扎伤口, 洛云澜咦了一声,“怎么裂开了?昨天我包扎得很好呀。我来吧。”
洛云澜从应如风手中接过绷带,忽略了江淼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应姐姐不用等我, 我姐姐在外面呢?你快跟她一起去见师父吧。”洛云澜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主动提醒道。
应如风此行的目的正是拜见这位神医谷的前辈, 当即说了声好, 便朝门外走去。
应如风一出门, 果然看到洛云波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波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应如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小鬼出去一趟,就跟你这般熟稔了。连我这个姐姐的话都不听了。”洛云波阴阳怪气地说道。刚才来喊应如风的时候, 洛云澜礼数都忘了, 不管不顾地往里走,她拦都来不及拦。
“有吗?可能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吧。”应如风笑了笑。
“你们应家女人就没有善茬。”洛云波小声抱怨了一句。
洛云波领着应如风穿过山谷深处的树林,拨开一片垂在山壁上的藤蔓,一个狭小的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若不是洛云波带她来,应如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外谷那几间屋子只是神医谷很小的一部分, 山壁后别有洞天。
洛云波主动解释道:“我师父中毒后便一直在这里修养,这里的寒气可以抑制毒性的发作。”
“你们师父的毒解了吗?”应如风关心道。
“师父喝下药后,身上的毒去了十之八九, 再修养数月便可痊愈。”多亏了应如风,才能拿到解毒的药草, 想到这,洛云波的声音和缓了不少, 到让应如风有些意外。
两人穿过长长的石道,路过了数个石室, 走进了最深处的一个石洞中。
石室中简单地摆放石桌石椅,一名男子站在石桌前,背对着门口,手中捧着一本书卷。他穿着青衣,肩上披着一头白发,看上去甚是沧桑。
“师父,应姑娘来了。”洛云波提醒道。
男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应如风行了一礼,抬起头,瞬间张大了嘴,“德卿爹爹,怎么是你?”
洛以寒的眼中闪过一抹恨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应如风不禁额头有些突突,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让她很是不安。
要知道洛以寒可以说是整个宫中性子最为淡泊的皇卿。他从不参与宫中的争斗,应如风每每从他宫中路过的时候,都会看到洛以寒捧着一卷医书静静地读着。
母皇偶尔当众与他有些亲昵的动作时,他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绝对不会像某些皇卿那般眉飞色舞,耀武扬威。
“小五,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洛以寒问道。宫中皇女太多。皇卿们通常喊皇女们的排行作为代称。
“京中待不下去,只好远离了。我也想问德卿爹爹为什么会在这里?”应如风心中有太多疑问,恨不得立刻问个够。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师父是神医谷的谷主,为何不能在这里?”洛云波反问道。
“原来你就是神医谷的传人。”应如风惊讶地看向洛云波。按照洛以寒进宫的时间,神医谷的传人应该至少比她大十多岁才对,可是洛云波看上去跟自己的年龄不相上下。
洛云波纠正道:“不,神医谷的传人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弟。”
洛以寒看出了应如风的疑问,解释道:“云波和云澜都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入宫时她们年岁还小,不过她们姐弟俩自小就天赋非凡,我每年都会回来省亲,给她们传道受业。”
“云波,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小五单独说。”洛以寒吩咐道。
洛云波在外头的时候拽得要命,在舅舅面前倒是跟弟弟一样乖的像个小猫,立刻从石洞中告退离开了。
当她的脚步声消失后,应如风急忙问道:“德卿爹爹,母皇现在究竟在何处,她可安好?”
“在这里便不要叫我德卿爹爹了。”洛以寒微微蹙眉。
应如风愕然,“那叫什么呢?”
“喊我洛爹爹吧。你母皇她没事,你不必担心。”洛以寒提起妻主的时候,声音中的寒意淡了许多。
“母皇她没有事,那为何不出来主持大局?朝廷如今一片混乱,几位皇姐妹……”洛以寒的女儿也在那场宫宴中失去了性命,想来他也是因此一夜白头。应如风自知失言,顿住了口。
洛以寒眼神暗了暗,“皇上她不出面,自然是有原因的。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时机到了,她就会出现。”
他不说应如风也不好再问,只是心中的谜团反而更多了。
应如风转而问道:“那洛爹爹为何不在宫中,反而回到神医谷来?还中了毒?”
洛以寒捏皱手中的书卷,“有些事恕我不能相告。我听云波说你中了蛊毒,伸出手让我看看。”
应如风挽起袖子,朝他伸出了手。洛以寒伸出三指摁上她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