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女见一向锱铢必较的妹妹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以为她无话可说,眼中得意之色更深。从高贵的肚子里爬出来有什么用,母王的宠爱才是硬道理。
嗖——
一支箭不知从何方射出,大王女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箭就插进了她的胸口。
大王女六尺高的虎躯竟然被撞落下马。
是谁干的?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二王女的瞳孔狠狠一缩,她安排的埋伏是在进城之后。
大王女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拽出胸口的箭矢,怒吼道:“你果然没安好心,若不是我戴了护心镜,险些让你得逞。将士们听令,把二王女拿下。”
“你有没有脑子,萝城还没拿下,我现在对你下手有什么好处?”
二王女的后半句话淹没在了一阵滋滋声中。
众兵只听见一句没有脑子,紧接着轰的一声,那支被大王女抓在手中的箭炸开了花,真的带走了大王女的脑子。
大王女的躯干站在原地,头颅却没了踪影。
碗口大的伤口狂喷鲜血,滋得附近的亲兵睁不开眼睛。
“还愣着干嘛,二王女叛变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库坦后方一片哗然,大王女的亲随如梦初醒。
一支支火弹箭从天而降。数量不多,但杀伤力极大。大王女方的兵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红了眼睛,挥舞着刀剑朝二王女这边杀来。
“杀了她替大王女报仇。”
本就在后方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士兵顿时热血沸腾,二王女便是有心阻止,也无能为力了。
前方的库坦兵还没攻破城门对上敌人,后方的士兵就抢先打了起来。穿着相同军装的士兵奋力挥起长矛,插进同族的胸口中。
不明白情况的人为了自保,也只得朝身边的人举起屠刀。战斗犹如烈火烹油一般,一点就着,迅速向外扩散。
库坦后方转瞬间成了修罗炼狱,残肢飞舞,鲜血四溅,很快就染红了脚下的黄土地。
“是娘。”
那支挑起库坦军哗变的火弹箭射出的一瞬间,花见雪就失声叫了起来。
花寨主虽然落草为寇,但射箭的功夫却从未落下,每日早晚打靶,风雨无阻,那破空的力道花见雪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娘从未提及,但我知道她心中一直有件大憾事,那就是报国无门,白白浪费了一身功夫。能重新上战场对她来说不亚于重新活了一次。裴姐姐,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娘。我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见你?”
花见雪留下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抱住应如风,深深地埋进她的怀中。
他命运多舛,很小就学会把哭当做武器。无论是在继母面前,在亲爹面前,还是在亲娘面前,他的眼泪总是带着目的,他掉每一滴泪之前都会揣摩是否合时宜,能否勾起她们的同情,怜惜和宠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这一次却是全然发自内心的。他被安全感淹没,不需要装可怜,更不需要在哭的时候察言观色,完全凭着本心释放感情。
应如风抚摸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与你们相识也是我的福气。”
这场离间计是她和辛无忧共同定下的。她通过千影阁的资料得知,库坦大王女有勇无谋,二王女为人阴险,两人的同盟脆弱不堪,只要稍加挑拨就会分崩离析。
她制作的火弹箭在这个时代虽然是大杀器,但短时间内造不出足够多的箭大面积对敌,只能用在刀刃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此箭于万军之中取一位库坦王女的首级,接下来产生哗变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方法有了,却少了一位神箭手。而且这位神箭手必须提前埋伏在城外的高山上,几乎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很容易有去无回。
花寨主听闻此事后,主动请缨带领一队兵马前往,临行前秀得那一手箭术连久经战场的辛无忧见了都直呼花神箭。
城楼上的温情与城楼下的杀伐奇异地融为一体。
随着投石机启动,一颗颗巨石从天而降,一群群库坦兵被砸成了肉饼,奋力攻城的前排兵没有了后续补充,渐渐抵挡不住,连撞城木都难以推动。
后排混乱不堪,库坦兵的退路被堵得死死的,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萝城的城门忽然洞开,蛰伏已久的萝城军吆喝着杀了出去,如同砍菜切瓜一般,把群龙无首的库坦大军杀得人仰马翻。
领头的两位正是辛将军的大女儿辛似海和小女儿辛似浪。辛似海虽然胸无点墨,但在祖母的看顾下,家传的功夫也从未落下,练就一身腱子肉。
她第一次上阵,犹如血脉觉醒一般,挥舞着两柄铁斧直冲入敌方阵中,两条胳膊如同绞肉机一般砍飞敌军的脑袋,一马当先,杀得兴起,亲随叫都叫不住。
库坦军本就心不齐,这会儿既要跟自己人打,还要跟敌军打,四面楚歌,像稻田里毫无反抗之力的麦子一般,任凭萝城军收割。
库坦二王女也死在乱箭之中,争了小半辈子,没想到最后和姐姐葬在了一起。
此战之后,七万库坦军被歼掉三万,剩下的人被萝城军追赶着,狼狈地逃回库坦。
应如风借机将边境的几座小城纳入囊中。
此战之后,应如风名声大噪。
“你们知道吗?咱们的城主,裴家家主,此次大战的幕后指挥者竟然是当今五皇女。”
“全靠五皇女拿出裴府的存粮和银钱,否则我们焉有命活?库坦人最是残暴,我听说他们会吃人肉的。”
“是啊是啊,多亏了五皇女,听说朝廷陈兵流城,直接放弃了萝城。这样不顾我们死活的朝廷,不要也罢。要是五皇女自立为王,我第一个支持。”
茶楼厢房中,应如风勾起唇角,“自立为王?听着不错。”
“那你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拿下流城吗?”辛似海问道。
应如风摇头,“打自己人有什么意思?库坦多年来一直都是母皇的心病,如此好的机会,我若是放过,还不得把她气死?大兴内部就留给应如行她们自己斗去吧。”
“好!我还没杀够呢。”辛似海转了转酸痛的肩膀,“砍人可真爽。不过,要是砍自己人,我还真下不去手,还是砍库坦人好。”
“你长点心吧。幸好这次库坦人群龙无首,让你随便砍。你可知你冲进库坦阵中时,你老娘的脸都吓绿了。”应如风无奈地说道。
“我这不是憋屈了一个月,一时刹不住手脚嘛。”辛似海憨笑了一声,“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比看小郎听小曲儿更爽的事情。”
战场最能激发血性,应如风不喜杀伐,站上城楼时,也不由地心潮澎湃,更别提辛似海这样的天生武将。
两人聊得正欢,烛心突然敲门闯了进来,在应如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应如风听完就站起来往外走去。
辛似海连忙说道:“有急事要去处理吗?晚上还有庆功宴呢。”
“不是什么大事。”应如风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一条小鱼儿跑了而已。我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庆功宴的。”
应如风早上离开后,蓝潇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绑在头顶而极度酸麻。
当然酸麻的地方不只有胳膊,还有很多处。
想到昨夜在私牢时,他是怎么任她予取予求的,他的脸也麻了。
除了烛心和看守蓝潇的人外,府里没人知道蓝潇被应如风转移到了自己房中。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守城大战上。
蓝潇侧耳听着,应如风房间周围没有几个侍卫,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腕上的几根红绸自然是难不住他的,他转了转手腕,咬了几下就脱开了束缚。
他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又低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红绸,怔愣了一会,把它捡起来收在腰间,这样她就不能拿它去祸害别人了。
蓝潇找不到裤子,只好从应如风的衣柜中偷了一件女男都能穿的黑色长衫,披上后从窗户离开了房间。
他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遇到,轻松地翻过府墙,逃出了裴家。
蓝潇来的时候是住在辛无忧府上的,应如行派来的其余手下都被困在了那里,如今自是不能再去找她们,只能独自回去了。
大战期间,全城戒严,准入不准出,想光明正大地离开萝城是不可能的。
蓝潇在车马行寻觅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做黑车生意的男子。
男子打量了他一下,问道:“夫郎可是要出城?”
战争之际,时常有小侍卷了主家的家私,独自逃离,对方显然是把他当成这类人了。
蓝潇也不在乎,“对,去京城方向。”
“现在要出去可不容易,你出多少钱?”男子目露贪婪,显然普通的价格不能满足他。
蓝潇撩起袖子,卸下了一个三指宽的银镯递给男子。
男子放在举在阳光下看了看,随即撩开身后马车的车帘,“上来吧。”
马车很小,仅能容纳一人,连个车窗也没有,大白天从外头看看也是黑洞洞的。
蓝潇一丝犹豫也没有,抬腿登上车,坐了进去。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真的有门路可以出城。就算他真存着什么歹意,倒霉的也只会是对方。
车轮咯噔咯噔地转动起来,男子驱着马车离开了车马行。
他的速度不快,似乎一直沿着僻静的小路行驶,几乎听不到外头有什么声音。
“你带着我转了大半日了,走走停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城?”蓝潇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急切。
“夫郎莫急,城中现在到处都是士兵,我怕引起她们的注意,才不得不绕路走。”男子低声答道。
狭小的空间让蓝潇越来越觉得烦闷,可这男人说的有理,急也急不得。
又转了许久,马车外忽然传来排山倒海般的惊呼声。
“发生什么了?”蓝潇抚着随着声波震动的车厢,忍不住问道。
男子声音中滑过不易察觉的喜意,“赢了。”
“萝城守住了?”
“不仅仅是守住。”
蓝潇先是一喜,随即拧起了眉头,萝城军胜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应如风没事了。她很快就会察觉自己不见了。
蓝潇焦急地说道:“再快点,现在街上都是庆祝的人,没人会盘查你的。”
“库坦人又不会攻进来,还急着出城做什么?你难道是斥候?要不你下去吧。我可不赚卖国钱。”男子小声嘟囔道。
蓝潇顿觉头疼,撒谎道:“不是。我惹恼了妻主,主父要发卖我,我趁乱跑了出来。你行行好,让我离开这里,救我一命吧。”
“夫郎倒是个可怜人。”男子似乎信了他的话,没再提让他离开的话,继续驱车前进。
欢呼声渐渐消失了,蓝潇听到了草丛中虫儿跃动的声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些虫子不是城市里常见的,他们现在应该快到城墙边缘了吧。
果然如他所料,又过了一会,马车就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夫郎,请下车吧。”男子说道。
蓝潇掀开车帘,外头已是傍晚时分,天还未全黑,但已有数颗星星在天上闪烁。
面前是一段年久失修的城墙,墙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叶子已经全落了,只剩几根藤条在风中瑟瑟发抖。
“这么高的墙,怎么出去?”蓝潇仰望着城墙,有数丈之高,根本爬不上去。
男子笑而不语,带着他往前走去,来到一处夹角,那里生长着到膝盖的杂草。
“夫郎请看。”男子拨开杂草,露出了一个方正的小洞。
蓝潇的脑中如同电击一般,闪过一个与之相似的小洞,恐慌的心绪不受控制地在心底蔓延。
男子见他站着不动,奇怪道:“怎么了?你不是要出城吗?钻过去就出去了。”
蓝潇嘴唇颤了颤,这个洞和昨天那个洞太相似了,他从心底感到恐惧,总感觉钻过去就会万劫不复。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不钻,我也不会把镯子还你的。我先走了。”男子转身回到了马车上,驱着马儿哒哒踏响石板路,离开了城墙根。
四下静谧,只剩下蓝潇一人。蓝潇踌躇了一会,终于在洞前蹲了下来。
一定是他多想了,这一切肯定是巧合。城墙上的砖都是方方正正的,有类似的洞没什么奇怪的。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比了比洞和自己的肩胯,见洞宽阔了不少,才放心地趴了下来,匍匐着往城外爬去。
他没再被卡住,很顺利地爬了出来。蓝潇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往上看去。
入眼的不是星星,而是一双比星星还绚烂的凤眸。
“小鱼儿,终于游出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蓝潇慌忙撑起身子,下一秒,一只有的力手按在了他的腰上,将他按回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应如风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蓝潇头顶缓缓响起,“想去哪啊?我的在逃夫郎。”
第47章 桌下有人
蓝潇眼中露出绝望, “你故意的。”
“这么说可就错怪我了。”应如风托起他的下巴,放在掌心把玩,“不是你自己要跑的吗?能不能跑掉是你的本事, 能不能捉回你是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