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恍然大悟,微笑起来,“原来是你把她惹毛了。真厉害啊,舒老师,我说她最近怎么天天给我安排相亲呢。”
原来霍川樱表面不说什么,背后小动作不少,霍止一直是听她的话的,但相亲怎么能随便相呢?像她和闻安得,就相得差点擦枪走火。
舒澄澄焦躁地下地叉腰踱步,“你相亲?怎么你也去相亲?漂亮吗?有钱吗?老实点,快点说。”
“不知道。”霍止挽起项圈链子,把她扯回腿上,“姑姑她一直想要二叔的矿产公司,我给她了,她明天去南非上任。但就算我去相亲了,你也不能这么在窗户前晃来晃去啊。而且什么叫‘也’?”
他不去相亲,还把好大的一块肥肉喂给了霍川樱,好让霍川樱放弃给他安排相亲,依旧是那个贞节烈男。舒澄澄坐回去,把霍止那张喝了一点酒就微醺微红的脸抬起来,在眼睛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摘下来杜宾狗的发箍戴在他头上,还把他的黑发捋散弄得乱糟糟的,很恶心地说:“哥哥你真好。”
霍止任由她揉捏自己的脸,手握住舒澄澄的腰,“那妹妹有什么奖励?”
她想了想,“可以去镜子前面。”
舒澄澄最怕对着镜子做,好巧不巧,那也是霍止最喜欢的姿势,她整个人像根寄生植物,只能靠着他才能站稳,他手心紧紧扣着她肋骨上浅浅的小牙印疤痕,而她把额头贴在镜子上张口喘息,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的脸。
那是种猎物一脚踩在捕兽器里的表情,知道自己已经被诱饵迷惑得走错了路,但是为时已晚,再要抽身回头就是万劫不复。
她这里分着神,霍止把她的头发拨开,细细密密咬她的后脖子,接着咬到耳垂和锁骨,“专心点,小姐。”
他咬到锁骨的时候,舒澄澄急忙推了一下,“……别咬这儿,太明显了,他们会笑我。”
霍止埋在她颈窝里热热地呼吸,“笑你什么?”
“笑我好像吃了回头草。”
“哦,”霍止抬起头,在镜子里看着她,“那不然干脆告诉他们好了。我也在被笑话。”
“谁?笑话你什么?”
霍止无奈,“小姐,你开会时都在注意什么?所有人,都在笑话我好像被吃了回头草,而且还没有名分。”
哦,他想告诉别人她是他的所有物了。霍止这个人天性如此,喜欢占有。
舒澄澄转回身去亲亲他,抱抱他,然后挂在他身上要上床,把话题揭过不提,没给出什么建设性的回答。
霍止没有再问。舒澄澄睡着了,他才推开露台门,站在栏杆前吹了吹风,北风暴烈,吹拂上脸,可是没把舒澄澄刚才一瞬间抵触的神情吹出大脑。
舒澄澄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每次的喜怒好恶都写在脸上,起码他区分得很清楚。她在岛上的小招待所里抱住他时是喜欢,被他牵着手走进东山客时是黯然,听到他的提议时是犹豫。
她怕被他拴住,一目了然,清清楚楚。但他从来没有对抗占有欲的能力。
又隔了几天,年关将近,东仕年会之后,是厉而川和厉而璟私人办的庆功宴,庆什么功他们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二位豪门兄妹就是爱热闹,每天都想喝酒唱歌、看腰细胸大腿长的漂亮姑娘跳舞,这次厉而璟在自己住的酒店做了个规模不小的午宴,大大小小的合作方都在宾客之列。
舒澄澄陪李箬衡去,没喝几杯果汁就胃疼起来,钻进休息室,从手包里翻出止痛药吃。
霍止找过来时,药效已经起来了,她躺在沙发上打盹,霍止把她的脑袋抬起来,让她躺在自己腿上,“怎么躲到这里面来了?”
她编了个谎,“没有好看的节目,我在等着看美女,哥哥你不会生气吧?”
霍止让厉而璟换换节目顺序,把压轴的女团提到前面来,让舒澄澄提前看完想看的,要来合影和签名,然后牵着她回家。
车开到半山腰,董秘书来了电话,语音多少有点无奈,告诉霍止说老先生提前到了。
霍止收了手机,停下车,“家里来了客人,你想不想跟我见一见?”
她眨眨眼,他补充:“我祖父。”
见霍廷,算不算见家长?舒澄澄没有概念,从来没走到过这一步,当下有些愣住。
她久久没回答。和那天晚上一样,她拗不过欲望自己回来了,但始终隐隐不安。
霍止点点头,把她礼服裙外面的大羽绒服拢紧,“你刚才说乔衿的医院今天联欢会?去玩玩吧。”
“好。”
“他不会耽搁太久,晚餐就我们两个。”
“好。”
她去了乔衿那里,其实乔衿不是爱热闹的人,在联欢会上点了卯就回了家,舒澄澄进了家门,才发现乔衿家里多了只小奶猫,正是粘人的时候,从舒澄澄裤腿上爬到她怀里喵喵叫。
乔衿喜欢刷小猫视频,但除此之外,对铲猫砂和陪猫看病都懒,最多喂一喂流浪猫,舒澄澄都不知道乔衿什么时候养了猫。
乔衿看着小猫,揉自己的太阳穴,“李箬衡昨天捡回来的。”
李箬衡应该是想用这种伎俩引诱乔医生多回家。舒澄澄挠着猫肚子笑,“你上钩了。那会不是死也不跟他来往了吗?结果你看看,”她指指家里四处可见的男性用品,“房子你也让他住进来了,自己进修完了也乖乖回来了,现在猫都养了。”
千秋刚成立的时候乔衿和李箬衡刚结婚,李箬衡这人前半辈子过得太顺,不是个能共患难的人,舒澄澄跟他吃苦是没得挑,但乔衿不一样,乔衿不嫁给他就不会吃苦,所以再困难的时候他也没跟乔衿说过,更没断过房贷。乔衿心里都清楚,可她这人天生要跟人同甘共苦,最怕帮不上忙,拿了奖学金就偷偷放进千秋的卡里,学院让她去香港读书她也没去,有一次千秋那边工程款转不过来,乔衿把榕城的老房子卖了填进去,李箬衡两个月后才发现乔衿在学校啃馒头,那次他彻底炸了锅,乔衿火气也空前地大,两个人第二天就闹去了民政局。
结果婚是冲动离了,可房贷还要还,两个人藕断丝连拖到现在。
乔衿在沙发上躺着不吭声,舒澄澄犯贱,凑上去趴在沙发边,拿一根指头撬开乔衿的嘴,“大乔,说说,你俩同居也同居了,小猫也养在床边了,你们怎么对猫介绍自己?妈妈爸爸?”
乔衿一下子拍开她的手,拍完又没了脾气,“嗯,妈妈爸爸。”
“真的?老李这人可是狗改不了那个,你想给他当王宝钏挖野菜,他可是一有事就先把你甩下船。”
乔衿认真起来是最认真的,坐起来仔细纠结了一圈,“嗯。可是你看,这么多年,他还在,我还在,我们谁也没变,都还是那样,但也还是喜欢。那就这样吧,放过我也放过他,我们不跟天生的东西做对了。”
这句话说到舒澄澄肚子里去了,她又哑口无言。她就在跟天生的东西作对呢。
那个受伤工人的妻子前几天来谢过乔医生,给乔衿带了很多吃的,乔衿分出来不少给舒澄澄带上,舒澄澄背着一袋子菜回了东山。
天色近黄昏,她进了家里,换鞋时才听到餐桌那里有人声,但墙壁挡着,她没看见是谁,不过听声音是个长辈。原来霍廷还没走。
这时候,有个背头梳得齐齐整整的秘书走到玄关来取合同,她和这位陌生秘书对视几秒,她没有要打搅的意思,秘书也配合地不出声,朝她颔首,当作打招呼。
她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房子里的对话声飘过来,“还是高中时欺负你的那个姑娘?”
“嗯。”
“都八年了,她没变样?”
“一点都没有。”
霍廷的个性比她想象的疏朗,闻言笑起来,“那就好,很好,你终于也有好运气了。”
舒澄澄不想偷听,抽身出去,把门合上,坐在门口台阶上翻了翻包,里面还有一只乔衿给的梨,她擦干净咬了一口。
随后霍廷的秘书推开了门,往她手边放了ᴶˢᴳ杯热茶,再回去时没关门。舒澄澄看了眼大门,也没去关。
这一家子都是狐狸精。门不是秘书忘记关的,是霍廷知道她在门口,有话要说给她听。
酥梨又润又脆,舒澄澄慢慢啃,听见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好,好,霍止,我答应你,下次替你跟老三说说。可是我有条件。”
“您说。”
“你二叔做错了事,你代我收拾家门,这一桩功课,你做得很好。”
霍止剥开一颗桂圆,等他说“但是”。
“但是我如今是个老头,心性软弱,看不得晚辈互相折腾,董事会也都是老头子,吃不消跟你周旋,你二叔他如今兵败如山倒,那么你见好就……”
霍止打断他,“爷爷,这个不行。”
声音轻,语调淡,反而愈显强硬。
他几乎是第一次对霍廷说“不”。霍廷有些惊讶,看着这个半年没见的后辈,终于想起这个年轻人能在这个年纪跻身一流,靠的是质地尤为坚硬,认准的事绝无转圜,摇摇头,无奈微笑,“好,从来你说不行的事就是不行。那么算了,把他发去巴西还是什么地方,都随你去,我自己去看他就是了。可是,小止,我说这个,不光只是为了我自己。”
霍止拧开舒澄澄的保温杯,把桂圆肉放进去,加了热水和红糖,示意自己在听。
霍廷看着他的眼睛,“步步为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甚至在自己身上出个事故好借舆论的风,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
霍止拧起保温杯盖子,“您知道?”
霍廷展眉解颐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这几个长辈,全是我养出来的,你爸爸没了,就不说他了,其他的三个,一个长歪了,一个装疯才能过下去,还有一个用你换前途,各有各的厉害,我让他们教出了你,如今我很后悔。”
霍止摇头,“可我已经是这样了。”
“那就改掉。你爸爸是怎么得到你妈妈,我又是怎么害了你奶奶,你都清楚,我们家总是这样,无休无止,至少得有一个人停下来。你想要跟一个人长久,就别走老路,人的心不是公式,连宙斯都算不清楚。”
“……”
“你长到这么大,我没有管过你,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教你。只有这次,你听我的,真诚一些,好好过日子。”
风把门吹上了,“咣”的一声。她只听见霍止说“好”,然后自己接着啃梨。
梨是工人妻子自己种的,甜得要命,吃到最后一口,她舍不得吃了,拿着最后那口梨,拢起领子挡风。
门又开了,霍止送霍廷出来,见她在门口坐着,有些意外,弯腰把她拉起来,舒澄澄正发呆,站起来就跟霍廷眼对眼。
他是个清瘦考究的老人,舒澄澄第一反应是基因真神奇,说不上来哪里像,但他的几个孩子和霍止的影子都在他脸上。
天色昏暗,霍廷侧身让玄关的灯光打出来,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梨,“风口吃东西,不怕吃坏胃口?”
她不喜欢霍廷刚才戳霍止脊梁骨,不太热情,只说:“我胃口很好。”
霍止什么样她都吃得消。
霍廷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姑娘,吃了她的软钉子,也不惊讶,摘下手表放到她手里当赔罪,摆摆手走了。
竟然这样就算见过家长了,家长还对她敲敲打打,让她相信霍止没那么不可救药。状况突然,霍廷走得像阵风,她一手是梨,一手是表,突然意识到这块表算是见面礼,站在原地没回过神。
霍止接过手表放进玄关,她还站在那,他走过来一弯腰,把最后那口梨吃了。
她宝贝了半天,他一口就吃了,舒澄澄看看手里的梨核,又看看他,很心疼,“……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幼稚。”
讨厌鬼说别人幼稚,说完还怕吵不过,转身就走了。
舒澄澄不跟他争,进了家门收拾那堆菜,片刻后,霍止拿着车钥匙出来,“走吧。”
他们去菜市场买梨,霍止把每个摊子上的梨都只买一颗,让她尝哪个最甜,偌大的菜市场逛下来,她都吃饱了,最后她停在摊子前叉着腰跟阿姨摊牌:“他不买,你给我们切两块尝尝得了。”
阿姨抠门,“分梨分离,一只梨不能分着吃,那不吉利,还是买吧。”
两个人站在摊子前都愣了愣,想起刚才那口梨。
舒澄澄先反应过来,“你说话才不吉利呢。给我称六斤六两,六六大顺。”
他们提着六斤六两梨回家,舒澄澄走上门口台阶,指着台子上那个梨核,“但是再也没有这么甜的了。”
霍止找来铁锹在地上挖了个洞,把梨核扔进去埋了,扔上落叶,踩平泥土,“明年就长出来了。进来,外面冷。”
他还没来得及叫吃的,但冬天气温低,一圈菜市场逛下来,两个人都饥肠辘辘,等不及叫人送了,霍止把乔衿送的菜洗一洗切一切,舒澄澄翻出两包泡面,开火把菜和面煮成一锅,也不端上桌,两个人站在台子边狼吞虎咽吃完,饭后她又洗了些水果,切了芒果切了火龙果,又切了苹果,最后洗了一只梨。
霍止盯着她切,看到这时候,伸手把刀按住,“有时候我喜欢迷信一点。”
“好,那我们都迷信一点。”
她放下刀,也把梨放回去。
第68章 杀死钟子期(2)
这晚特别冷,窗外寒风呼啸,阁楼温度低,风声也聒噪,舒澄澄抱着枕头下楼,霍止还在书房卷同行,冷漠的键盘敲击声很勾人。
她站在书房门口说:“我妈妈说到了腊月就不上班了。”
霍止瞧她一眼,眼里带笑,“有这种讲究?我不信,不上班怎么赚钱过年?”
“大人你怎么不上当呢,我本来是想给你找个别的工作,”舒澄澄吸吸鼻子,“比如给你的房客暖暖床。”
霍止摘下眼镜放下笔,把她扛起来下楼回卧室,包进被子里没头没脑地亲一亲额头,“留下我走了那么久,你也给我暖暖吧。”
她和霍止在床上是最合拍的,她一翻身就脱他的衣服,骑在他身上亲他,亲了他一脸口红印,还在他嘴上蹭了点红。
霍止一向不大喜欢这种体位,今天也不配合,握住她的腰掌控她,她也不老实,一下就掐住他的两手拉高到头顶,然后她唇舌撬开他的牙关,结结实实地听见他喘了一声。
霍老师喘得真好听,可惜喘完就又闭上了嘴,她乐不可支,侧着耳朵等下一声,“小东西,再叫一声啊,怎么不叫了?我爱听。”
舒澄澄从小到大都没正经,霍止耳朵通红,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被子里揍。舒澄澄最后趴在被子里起不来,被他翻过来掐人中喘气,等清醒一点,还委屈兮兮地冲他伸出两只手要抱,“霍老师抱抱。”
霍止明知道有诈,还是伸手抱她,果然舒澄澄接住他的手,一拽就又趴到他胸口,他也就把她抱在身上,两个人分一支烟,安静地渡过贤者时间。
舒澄澄在他胸口抽完烟,趴在床上吃薯片,在工作群里回消息,还分心给他讲陈傲之的讲究,“她真的说腊月不上班,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她总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