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她身上那处这么疼?
稍感混沌的宋奕欢摸了摸孟祈安已经冒出胡渣的脸,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勉强和疲倦,面露歉意道:“祈安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让你担心了。”
孟祈安连连摇头,吻了几下她苍白的脸和唇,可宋奕欢突然看到眼前人的脸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应激般猛地向后一缩,将孟祈安狠狠推开。
是谁?那张熟悉的脸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面出现?
见宋奕欢满脸惊恐,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孟祈安也害怕得红了眼,连忙将她抱住,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可他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不已。
“奕欢别怕,是我啊,我在这里,没事了。”
宋奕欢仿佛如梦初醒,抬头看向孟祈安,定了定神,喃喃道:“祈安,我好像做了好多噩梦……”
“别怕,只是梦而已。大夫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情绪不能太激动,对你和对孩子都不好。”孟祈安强将眼泪忍住,挤出微笑。
宋奕欢木然地点点头,平静下来后在孟祈安的怀里睡着了。
孟祈安决定让宋奕欢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绝不能让现在的她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而他和赵玲也加速调查事情的真相,希望尽早还宋奕欢一个清白。
赵玲停掉了手头的工作,四处与人交涉,不出几日就找到了照片中的三名男子。
几人虽长相端正,却都是终日泡在赌场里的赌徒,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一口咬定是宋奕欢给他们钱,邀请他们去城郊屋里寻欢作乐的,谁知被偷拍了。
在两人苦于找不到证据之时,守在医院病房门口的那个“助手”,挑了个病房中无人守着的时候,默默为梁丰和宋奕君让了路。
第92章 奕欢,求你看看我
宋奕君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见过这个活得光鲜亮丽的妹妹了,只在报纸上偶尔看见她的姓名和身影,而自己却终日被困在家中,为梁丰穿衣洗脚,为孩子把屎把尿,心中酸涩无比。
她知道自己在才华上比不过宋奕欢,但在其他地方好似并不相差很远。
为何曾经被家中无视的妹妹能活得这般精彩?难道真是因为她整天所说的精神独立吗?
今天得知梁丰要来医院探望宋奕欢,宋奕君不知为何也跟着来了,也许是想看看她的落魄模样,以慰藉自己的不甘,又也许是想好好和她聊聊,看能否解开内心困境。
刚一进门,两人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桌子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显然有人刚刚来过。
梁丰将手中厚厚的文件袋随手放到桌上,看到宋奕欢静静地睡着,就回想起了那日将她压在身下的兴奋和愉快。
他走到病床旁坐下,竟用手背拂过宋奕欢的脖子,露出玩味的笑容。
宋奕君为此举感到不可思议,方才将一切都联想起来。
宋奕欢无故失踪,被偷拍到与人偷情,事后入住医院,名声被一篇带图的文章所毁,而文章里又不乏对赵玲的抨击,加上梁丰此时对宋奕欢的行为举动……
“梁丰,你,难道是你?”
梁丰面对质问,丝毫没有动容,一直盯着宋奕欢的脸看,神色闪烁不定。
宋奕君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那些不雅的照片,报纸上毒辣的文字攻击,还有很多不堪入目的污秽文章剪报,散落了一地。
虽然知晓梁丰曾经有娶宋奕欢做姨太太的想法,但宋奕君万万没想到,梁丰居然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而今天他带着这些东西来,分明是要刺激宋奕欢。
宋奕君看了眼宋奕欢的状态,身体徒然一顿,心里生出畏惧。
床上那人不可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梁丰,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宋奕君低声道,双手交握,掩饰自己的惶恐。
梁丰又何尝不知,但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船,就必须有所取舍。
“怕了你就回去。”
“你跟我一起回去,别做了。”
“那你得先去问问你爹,他同不同意?”
梁丰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宋奕君噎得说不出话,愣在原地,更强烈的恐惧一层层泛了起来。
比起梁丰要做的事,她更怕忤逆那个疯狗,从出生到现在,她从不敢对宋谦说过一声“不”。
如果插手宋谦生意上的事,她说不定还会落得像宋奕欢这样的下场。
恐惧远远超过了她心中的道德感,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宋奕欢刚刚睁开眼时,错将眼前人认作孟祈安,对他微微一笑,可随即就看清楚了这人是梁丰,瞳孔一震,奋力甩开他粘在自己胸前的手,坐起来往后躲,警惕地瞪着他。
“你醒啦?我还担心你一直不醒呢。”梁丰站起身,踢了两脚地上散落的纸张,又蹲下来仔细看其中一张照片。
“你们来做什么?”宋奕欢这才注意到站在梁丰身后神情复杂的宋奕君。
“来为你答疑解惑。”梁丰捡起一张照片,笑道,“这张拍得不错。”
宋奕欢觉得胸口隐隐发闷,又预感梁丰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轻声下了床,想要去外面叫人。
“你要是出去了,就没办法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什么了。”梁丰转过身,举起刚才挑选的照片给宋奕欢看,“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丈夫整天把你藏在这病房里吗?”
宋奕欢定睛望向那张照片,看清楚内容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里面只穿着单薄衣裙,与三名男子举止不堪入目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曾经被归结为噩梦的一幕幕画面,夹带着巨大的羞耻袭涌而来。
她顺着梁丰的目光,看向地上散乱的剪报和照片,慌乱地冲过去,跪在地上,一张张捡起来看,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斥着绝望,整个人犹如被强行按进刺骨冰水中。
散落在地的,是她那被剪成碎片的尊严。
“荒谬至极!所谓女权主义竟是不守妇道。”
“荡妇!怀胎八月却红杏出墙纵情声色!”
“女性之光沦为女性的耻辱!”
字字句句如刀,反复捅在宋奕欢的身上,心跳快得似乎要撞破她的胸腔,还带着一阵阵绞痛,让她难以呼吸。
“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出名,上街喊一嘴你的名字,没几个人不认识你的。”梁丰在宋奕欢面前蹲下,屈指抬起她的脸,对神思恍惚的她笑道,“你想不想听听他们怎么说你的?”
宋奕欢惨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她推开梁丰,身体的不适感和心里的崩溃令她瘫软在地。
她已无法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脑中只不断盘旋着那两日的荒唐,她曾以为那些人都是孟祈安,意识迷离之时,便做出了种种夫妻之事。
可那些人,都不是她的丈夫。
“不要说了……”她哭着哀求道。
“你丈夫可是一字不落全都听进去了,你说他会怎么看你呢?哦,还有赵玲,她现在可是被你害惨了,名声也保不住了。”梁丰皮笑肉不笑,摸了摸宋奕欢的大腿。
“别说了……”宋奕欢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吐出的字眼微弱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流着泪的双眼空洞无神,方才猛烈跳动的心此时像瘪了的气球,几乎没了动静。
“你肚子里的孩子,该有多脏啊?孟祈安应该也不想要了吧?”梁丰没有就此放过她,见她的状态已濒临绝境,变本加厉地打击她。
祈安……
不会的,祈安不会不要她的。
她要活下去,她答应过祈安,要一辈子陪着他。
要是她走了,祈安会很难过的。
宋奕欢拾回一丝意识,颤抖着抚上肚子,她努力地保持清醒,可仍然全身无力,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
“帮我……叫医生……”她扯住了梁丰的裤腿。
梁丰不为所动,脸上却因宋奕欢的求生欲而流露出讶异。
见求助无用,宋奕欢转而奋力向一旁的宋奕君抬手,神志再次变得模糊。
“姐姐……救我……求你了……”
宋奕君紧紧捂住嘴,眼角泛红,内心只剩下恐惧和慌张,因为脚踝被宋奕欢抓住而不敢动弹。
宋奕欢的瞳孔渐渐失去焦点,她彻底脱力倒在地上,动不了,也呼吸不了,但还能听见梁丰的嗤笑声和宋奕君的哽咽声。
梁丰低头覆在她耳边轻语:“最后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那些人都没有真的碰你,不过是做做样子。碰了你的,只有我,不得不说,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
宋奕君听到后,脸色发青,跌坐在地。
面如死灰的宋奕欢微微张了张嘴。
她想对孟祈安说一声对不起。
她好像撑不住了。
好想再看那块木头一眼,好想再亲亲他的眼睛……
宋奕欢无声阖上眼,完全没了动静。
梁丰探了探她的鼻息,已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可惜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又弯腰把地上的照片和剪报全都捡起来,装回文件袋封好,冷冷看了一眼宋奕君,压着声音让她把表情整理好。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半个时辰后,护士进病房查看,却发现宋奕欢躺在地上没了气息,急忙去叫来医生,但为时已晚,一尸两命。
孟祈安再见到宋奕欢时,她被一张薄薄的白布覆盖着,旁边站着强忍眼泪的孟享和已经哭成泪人的赵玲。
明明几个时辰前,宋奕欢还笑着和他说不要担心,牵着他的手感受腹中胎动。
怎么可能会死。
孟祈安掀开白布扔到一旁,跪在床前,抚上宋奕欢毫无血色的脸,指尖忍不住地发颤,不断轻声呼唤她,见她没有反应,又站起来将她上半身抱起,握紧她冰冷的手,流着泪哀求她睁开眼。
“奕欢,求你看看我,我是祈安啊。”
怀里之人的沉寂、冰冷、僵硬,无一不在告诉孟祈安,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了,他的孩子还没出世就离开了。
哀恸慢慢地扩散,像剧毒一样侵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如同剜心挫骨,鲜血淋漓。
他抱着宋奕欢失声痛哭,一遍遍嘶喊着她的名字,吻着她紧闭的眼唇,妄求她的回应。
可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撕心裂肺的哭喊逐渐哑声,孟祈安低垂着头,轻轻抵着宋奕欢的额头,如同受了重伤的小兽,只发得出断断续续呜咽。
赵玲拿出一张照片,说是在柜子底下发现的,一定有人偷偷拿了什么来刺激宋奕欢,可守在门口的人表示除了医生护士,没有外人进入过病房。
孟祈安走出门口,一拳将那守在门口的人打倒在地,揪起他的衣领,嘶吼着质问到底是谁来过。
那人摇着头,一脸无辜地说不知道,孟祈安青筋暴起,双目猩红,一拳拳砸在他脸上,连求饶的时间都不留,失了理智地拼命挥拳,将那人往死里打。
刚刚收到消息赶来的宋奕明朝孟祈安奔过来,和孟享一起阻止失控的孟祈安。
落在身上的拳头停下来后,那人捡回一条命,马上哆哆嗦嗦地喷着血沫,坦白是梁丰和宋奕君。
宋奕明愣了神,手上的劲变弱,孟祈安挣开便想要冲下楼去找梁丰。孟享担心他会陷入危险,死死拽住他,不让他离开。
赵玲红肿着眼跑到孟祈安面前,抓着他的手臂大声说道:“祈安你这样去没用的!只要有了这个人的证词,加上奕欢身上的伤痕,我们就有证据将背后之人绳之于法了,就可以帮奕欢洗清冤屈了!”
孟祈安颓然跪下,染血的拳头再也没有力气握紧,眼中一片灰败。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为什么他都已经那么痛了,却还没有醒来?
他一点点弯下腰,伏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搐动,再次嚎啕大哭。
孟享抱住哭得喘不过气的孟祈安,眼泪直流,心里好像被捅了个血窟窿。
“孩子,我们带奕欢回家,好吗?”
宋奕欢去世的事情,孟享没有让孟镜和孟画知道,孟幻在家中陪着他们睡觉,孟享和孟游则在孟祈安这边屋子的客厅彻夜守着。
孟祈安替宋奕欢擦拭干净身子,换上新衣服,还为她梳了头发,然后半卧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遗体,一边喃喃地对她说话,一边抚摸她的肚子,仿佛她只是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直到房间外传来一阵桌椅物件倒下的声音,孟祈安才魂魄归体,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托起宋奕欢的头,轻轻将她平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刚一打开房门,就听到孟游大喊一句:“大哥快走!”
他的四个家人,除了孟幻不知所踪,都被一群蒙着面的人用刀抵住脖子,年幼的孟镜和孟画被吓得大哭,嘴巴却被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第93章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你们想怎么样?”孟祈安沙哑着声音问道。
“把这桶油泼到房里,放火把里面那个女人烧了,你也一起进去不能出来,这几人就能安然无恙。”架着孟享的蒙面人寒声说道。
梁丰正藏在屋外,听着屋内的动静,时不时地叹气。
他本不想做得那么绝,可是宋谦半夜找来,掐着他质问是不是对宋奕欢做了那事。他不理解宋谦为何如此动怒,实话实说后被宋谦踹了一脚。
宋谦说有人私下提醒他,赵玲已经上报警察厅,指控他们二人绑架侵害宋奕欢,还大肆抹黑她,而证据除了守病房门口那人的供词,还有宋奕欢身上的伤。
若是你情我愿,何来如此严重的撕裂?
医院的医生可以收买,但是警察厅的人与赵玲更加熟识,一旦那道伤口被查出来,不仅前功尽弃,赵玲一派还能博得民众的同情,到时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死多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没关系,更加惹怒赵玲也没关系,那道伤口绝不能被查出来。
明天警察厅便会开始调查,为了处理干净,只能出此下策了。
看着蒙面人的刀愈发逼近亲人的脖子,孟祈安心中慌乱不已,他不能拿爹和弟弟妹妹的性命冒险,便强作镇静,趁转身往房里倒油的间隙,努力思索要怎么办。
一桶油倒干净后,一蒙面人给他扔去一盒火柴,催促他迅速一点。
孟祈安悄悄朝孟游和孟享做了个进屋的手势,两人即刻反应过来,孟游大声嚷着要跟孟祈安一起走,孟享也说不能让孩子独自离开,要死一家人一起死。
蒙面人犹豫了,朝门外看了一眼,门外的梁丰挥了挥手,表示随便他们,于是四个蒙面人挟持着孟家四人朝房间里靠近。
“先点火!”一人威胁道。
孟祈安深呼吸一口气,擦燃一根火柴,扔到了地上。
火顺着油急速蔓延,房间里的窗帘和衣柜都烧了起来,一时间火光四起,浓烟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