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雾(重生)——绣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5:50

  可他眼下是阶下囚。
  袁双愤慨阖眼,打算闭耳不闻,可耳畔传来污秽之声,久久没有消散。
  在袁双愤怒又惊惧下,身后还跟着几辆囚车,百姓们知道他们也是贪官,照样不留余地痛斥一顿。
  那些官员被他们之前瞧不上觉得低贱的百姓这般羞辱,有几人当场想自戕,有几人则是苟且偷生垂下头。其中倒是有一人,落落大方,端坐在囚车,粗布麻衣囚服,哪怕双腿双手都有枷锁,脸上身上到处有污渍,却难掩他出众的气质,久而久之,有些百姓避开这辆囚车。
  江辞睢余光瞥见这一幕,冷哼一声,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趁机报仇,可看他悠然自得完全不像是阶下囚的身份,实在令人恼火。
  他低头吩咐了几句金利来,中途大家歇息。
  裴少韫面对馊掉的饭菜,再看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瞰他的江辞睢,知道他是故意报复,莫名想到倔强的江絮雾,他垂下头,脸上全无被羞辱的情绪,心如止水地食用眼前只有几片烂叶子的晚饭。
  跟在他们一行身后的江絮雾,混迹随行的官兵队伍里,身后还跟着伪装的青衣。
  她在听到阿兄要回京州,想方设法混进军队中,想要寻找机会去跟江辞睢相认,谁知会见到裴少韫被羞辱的画面。
  一向风光霁月的郎君,长年白衫,披着温润的皮囊,虽骨子是个疯子,可她也从未见过他狼狈的一面,况且他还受伤。
  她知道阿兄是故意帮她出气,才对裴少韫不客气,一时之间,她心情复杂,拉着身后的青衣道:“你们大人不是苦肉计吗?怎么还要装成这个地步。”
  青衣摇头,“卑职不知道。”
  江絮雾蹙眉,强行将眼前的画面忘记,目光追逐前方坐在马上江辞睢,见他面上沉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絮雾看得出来阿兄在苦恼一件事,很想上去找阿兄,可队伍纪律森严,她一往前走,几名官差凶神恶煞望着她,前面江辞睢似乎遇到棘手之事,骑马往前打头阵,两人的距离变得越发近。
  青衣悄无声息扯了扯她的袖子,江絮雾这才按兵不动。
  “你说我要是大喊兄长,他是不是会回头,我们能相认。”
  江絮雾兴致勃勃,想要与兄长相认,可青衣望了望她伪装男子的面容,清瘦,黝黑。
  “江大人要是认不出你来怎么办?”她指了指江絮雾的面容。
  “我兄长肯定能认出我。”
  江絮雾信誓旦旦,正想开口,前方冒出不知死活马匪,好死不死想抢劫囚车,难怪江辞睢忽然往前走。
  江絮雾眼睁睁感受到前方骚动,青衣为了她的安危一直护在她身后,一炷香的工夫,也不知有多少胆大包天的人来劫囚车。
  这一路上不安分,江絮雾愣是没找到机会开口。
  到了傍晚,驻地扎寨,江絮雾才找到机会,想去寻阿兄,可半道上,她听到裴少韫咳嗽的声音。
  江絮雾权当没听到,可她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兄长,反而耳畔的咳嗽声音越发明显。
  她嫌这声音嘈杂,也有人跟他一样,这不江絮雾亲眼看到歇息下来的官差吃饱喝足,在打盹,听到裴少韫断断续续咳嗽声,抽起身上的皮鞭往他身上一抽。
  高高在上的裴少韫,竟会有朝一日落得这般下场。
  她甚至都看到裴少韫修长的手指骨节凸出,还强忍着咳嗽,蜷缩身体,任由鞭子的抽打。
  看得她眉头紧皱。
  裴少韫不应该是这样。
  江絮雾不在乎,耳畔却听到鞭子逐渐加重,一下又一下,当她走到不远处,回头发现那名官差还对裴少韫动手,可他依旧安分待在囚车。
  “他是你的主子,你不帮他一下吗?”
  江絮雾感受到青衣的接近,出声询问,青衣淡然瞥了一眼,“卑职眼下要保护小娘子。”言外之意,这事不归她管。
  可是听着耳畔的鞭子声,还有官差污言辱骂他的话,令她一直蹙眉,于是她捂住耳朵,佯装听不见。
  到了傍晚,她还没找到阿兄,犯困的她临时被人喊去巡逻,青衣被命令去别处。
  青衣悄悄地道:“我待会去找小娘子。”
  江絮雾颔首,两人就佯装官差,深夜到处巡逻。
  她没走几步,耳边又听到咳嗽声,江絮雾迟钝了一下,鬼使神差走到关押裴少韫囚车的地方,见到守着裴少韫的官差坐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打盹,她悄悄靠近。
  她这才发现裴少韫昏迷在囚车,走近时,有血腥味萦绕,他似乎察觉有人来,撑开了眼皮子,明明受伤严重,却在看到的江絮雾,还是露出了笑容。
  “阿絮。”
  话音落下,他又接着咳嗽,可又怕惊扰官差,他强忍痒意,身子半弓,身上的伤势却再次崩裂开。
  从江絮雾眼中,能看到他发白的骨节,还有孱弱的气息。
  “你不惊讶我在这里,还有你不是苦肉计,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江絮雾半蹲在他面前,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苦肉计。
  若是苦肉计,她瞥了一眼他后背迸裂开的伤势,这也太拼命了。
  “我为什么要惊讶。至于是不是苦肉计,当然是。”
  裴少韫说完,身子颤抖地咳嗽,唇角的笑意在她的眼里变成了强撑。
  她蹙眉道:“既然你是装的,我该去巡逻了。”
  裴少韫凌乱的散发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但他依稀可见江絮雾身上穿着官差服。
  “嗯。”
  他不挽留,坦然颔首,令她心底更加疑惑,不过她还是走了,不近人情来过问一下,就走了。
  也不问他的伤势和近况。
  见她毫无留恋回去,留下裴少韫断断续续咳嗽。
  深夜的冷风瑟瑟,风中隐隐约约有裴少韫的咳嗽声,原本打盹的官差禁不住他的咳嗽,抽出鞭子,面色阴狠走了过去。
  “大晚上不睡觉?怎么你还当你是之前的大官,我告诉你,你现在是阶下囚,要听我的话,要是不听,你别想有好果子吃。”
  官差恶狠狠抽了他足足十下,见他疼得蜷缩身体,不敢再咳嗽。
  心底产生了一种满足。
  瞧,往日高高在上的大官,还不是有天被他们这种低贱的人踩在脚底下。
  官差见他身上的伤势全部裂开,还想再抽上几下,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把人弄死。
  裴少韫发梢全都是冷汗,余光中见到鞭子挥舞起来,他安静躺在囚车,感受骨骼抽疼和皮肉炸开的痛苦。
  但这鞭子迟迟没有抽下来。
  如今他身为阶下囚,狼狈浑身腥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俊朗皮囊被污泥覆上,卑微如尘土随时可以被人踩死的虫子。
  裴少韫轻笑了几声,虚弱的四肢犹如断掉筋骨,无法撑起。
  直到,OO@@响声从耳畔响起。
  曾被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小娘子,穿着官服,腰间佩戴到刀剑,隔着栏杆,清明眸皓齿的面容藏在伪装下。一双秋水剪瞳的眸子,定定凝视他。
  “裴少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坚毅的小娘子在他面前撂下这话后,掷给他一瓶药膏。
  “我不会输。”
  裴少韫虚弱轻笑,眼眸认认真真打量面前的小娘子,胸腔处传来澎湃的鼓动,“是吗?”
第83章 装弱
  风声萧瑟, 西风落叶,江絮雾吩咐青衣将欺负裴少韫的官差打晕,来到他的跟前, 告知他。
  他的所做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裴少韫轻笑, 似乎不在意, 乌黑的眸子看她时,明光烁亮, “阿絮,我不会输的。”
  “嗯。”
  江絮雾将涂抹的药膏送给他后,便想离去,裴少韫难掩饰心中妄念,在江絮雾瞧不见的角落里, 贪婪窥视她。
  “阿絮,既然你不想输, 为何要送我药膏?”
  江絮雾半点心虚的影子都没有, 侧身俯瞰, 见他仰起头, 露出被污渍覆盖的面容,“阿絮。”
  见他再三唤她, 江絮雾大大方方道:“因为我心善。”
  “你会对我心善?”
  他抚摸肩膀的伤口, 意图让她回想起曾经的所作所为。
  江絮雾半垂,颇有几分慈悲, 可话里的意思令他一怔。
  “我送你药, 你有何感受。”
  “裴少韫, 你会感动吗?”江絮雾嘲弄的语气,令他哑然一笑, “竟是这样,阿絮你真的很了解我。”
  他目光炯炯,一双乌黑的眸子亮起几分惊人的色彩,瘦削的手死死握紧囚车木杆,他眼眸流露贪婪的嗔念。
  “所以你是故意。”
  “你不也是故意的吗?我知道你苦肉计,我也知道我心软,所以我来了,你不开心吗?”
  曾几何时,上辈子心心念念的人,是她可望不可即的人。
  眼下,她能厌恶如尘埃,也知,原来逗弄人,是这般有趣。
  她不喜欢这招。若是对付裴少韫,她倒是能用上几招,又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毫不留情撕碎眼前一幕。
  “其实这药膏是青衣帮我寻来,虽能治伤势,但作用极大,涂抹上去,苦不堪言。”
  “但我相信,裴少韫你最能吃苦了。”
  江絮雾很少对人百般心机,眼见裴少韫黑眸暗沉下去,双手从木杆落下,轻笑几声。
  “阿絮,你变恶劣了。”
  “我在跟你学的,裴少韫。我也警告你,你的苦肉计对我来说,并无作用,你哪怕是在我眼前死了,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江絮雾在他面前说清楚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留下裴少韫和青衣,青衣想起他的嘱托,嗫嚅道:“大人……”
  “你去吧。”
  裴少韫挥挥手,青衣领命离去。
  四周空荡荡,只余秋风萧瑟,他拾起青瓷小葫芦药瓶,倒出素白粘稠的药膏,丝毫不在意药膏带来疼痛的作用,扯下腰带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他也不咬着布帛,硬生生涂抹上去,冰冰凉凉的渗人寒意顿时涌入四肢百骸,他虚弱得额头冒出冷汗。
  江絮雾说得没错,这药确实很伤,令人苦不堪言。
  但他面不改色,接着用药膏。
  这可是阿絮头次给他的东西。
  -
  江絮雾从裴少韫那边回来,她不知道裴少韫会不会用药膏,但是用了也能给她出口恶气。
  她心里解气,面上多了笑意,走着回去时,不想会遇到迎面而来的阿兄。
  江絮雾也不知他深夜从何而来,奇怪他身上怎么多了血腥味,但她神采奕奕,小跑到他的面前。
  江辞睢从私设的“刑场”押着袁双回来,面上烦躁,正想着这家伙再不招,要不上大刑,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住。
  他左思右想,却听到耳畔传来熟悉女声。
  “阿兄。”
  他以为是在做梦,桀骜的面上流露迷惘,引得江絮雾挥挥手,“阿兄,你不会认不出来我了吧。”
  江辞睢回神,一把搂住眼前伪装成男子的江絮雾。
  “疼疼疼……阿兄,你放轻点。”
  江絮雾被他抓得肩头生疼,脸色惨白。
  江辞睢快速放手,见到阿妹面容漆黑,一双秋水剪瞳的眸子泛起氤氲,他心疼用粗糙的指腹为她擦去眼尾莫须有的眼泪。
  月黑风高,四周偏僻,他一人走回驻扎的营地,再看阿妹装扮成这副鬼样子,身上还穿着官差的衣衫,江辞睢以为阿妹是被欺负,面色阴沉道:“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被裴少韫逼迫?”
  “不是,是我逃出来,想要见阿兄,可是我一时半会接近不了阿兄,才会假扮官兵。”
  江絮雾扯着他的衣袖,娓娓道来近日发生的一切。
  江辞睢听完后,戾气消散了,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主动放你出来,但是他现在落在我手里了。阿妹,我这几日帮你出的气还不够多,刚好你来了,我让你亲自出气。”
  江辞睢一想到阿妹能亲自出口恶气,心满意足,拍着她的肩,倨傲道。
  她看阿兄一副胸有成竹,蹙眉道:“阿兄你在想什么。”
  他能想到什么,当然是要阿妹自己报仇。
  江辞睢想到这里抚摸她头,难得温柔地说:“过几日我们会路过山塘县,我会在那里整顿歇息两日。我把他单独关押,到时候你可以亲自上刑。”
  “我对裴少韫用刑?”江絮雾瞪大杏仁眼。
  江辞睢理所当然道:“嗯,你想怎么用刑怎么用,玩坏了,也没事。”
  “阿兄给你善后。”
  江辞睢完全不想要是押送的官员在他手上出事,会给他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只要阿妹能出口气。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阿兄,我不会用刑。”江絮雾哭笑不得安抚兄长,她知道阿兄是为她好,可她从未用刑,而且是对裴少韫用刑法,她心底奇怪。
  她无法想象,裴少韫被自己上刑的一幕。
  诡异。
  她回绝阿兄的想法,可阿兄固执,非要帮她。
  在几日后,一行人还真的在山塘县歇下,江辞睢为了阿妹还租赁宅院,将裴少韫私自关押其中,犹如他之前对待阿妹一样,四周遍布看守的官差,脚腕和手腕都有枷锁。
  在江絮雾犹犹豫豫不敢去时,被阿兄一句,“他都那样伤害你,阿妹你难不成不想报复回去吗?”惊起心中愤怒。
  她想着不就是上刑,应该很容易,况且裴少韫之前还想她给他生子嗣。
  江絮雾一时激动,推开厢房门走进去,见厢房点燃了梨花香炉,四周空旷,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她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想到兄长说要亲自教她,被她拒绝,结果走进来,发现一个都不会用。
  她无奈之下,取出皮鞭,绷紧脊背,走向内室。
  内室陈设简陋除去一道山鸟屏风,空无一物。
  江絮雾同透过隐隐约约的山鸟屏风,猜测他在屏风内。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屏风内,她打算用皮鞭随便教训他一番,再向阿兄交差。
  可当她走进屏风内,见到之前满身污渍的男人,干干净净,想来沐浴过,可见他匍匐在地上,光洁的脊背伤痕累累。
  似乎探知有人来,裴少韫仰起头,浓郁的睫毛展开,上面还有沐浴的水珠,掀起眼皮子,少了往日的阴鸷,竟然多了楚楚可怜。
  江絮雾往后走,她并不是被他眼前的惺惺作态给吓到,而是――阿兄为什么不让他穿衣服???
  裴少韫颤动了睫毛,轻声道,“没关系,你兄长说你迟早要用刑。脱掉会更疼。”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江絮雾的衣角,悄无声息将自己偷偷脱下的衣衫往外推。
  “所以,阿絮你想怎么用刑呢?”裴少韫轻笑道,眼眸流转了几分光彩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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