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雾(重生)——绣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5:50

  裴少韫见她喂药,也不逗弄她了。
  牢房一时之间静悄悄。
  裴少韫注意到她今日穿着天青襦裙,半蹲下,坍陷一小块,腰肢细软,纤细如莲藕的手臂扬起,身子微微往前,鼓鼓当当地耸起,令他目光暗沉。
  江絮雾小心喂他喝汤药,用勺子舀时,发现他的笑意拢了,少了脆弱,多了几分危险。
  “裴少韫?”
  江絮雾沉声,却看到好好的人扭过脸,奇怪。
  喂完药后,裴少韫在她离开后,又一直咳嗽不停,捂着胸口,江絮雾听到后,担心他出事,吩咐官差去请大夫。
  大夫半盏茶的工夫才到,开了点药方就走了。
  江絮雾无奈,吩咐其他人将药材拿去煎,想着等下还要来喂药,也就守在这里,而且他身上还有枷锁,也不能做什么。
  只是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弓着身子,脸色苍白,狰狞蜿蜒的青筋凸起,他后面难受几乎倒在了草垛上。
  江絮雾甚至闻到了他受伤裂开血腥味。
  要上去帮忙吗?
  江絮雾隐隐约约动了恻隐之心,眼睁睁看他不求饶,因伤势蜷缩身子。
  往日胸有成竹的裴大人,如今成为了可怜被剃去利爪的狸奴,她蹙眉,裴少韫才不是狸奴,可他看起来实在狼狈。
  江絮雾蹙眉,纹丝不动坐在一旁。
  看他因伤势发作,蜷缩不敢动弹,见他被上方窗口倾斜一道的日光洒在苍白的脸颊,他面上好似蝉如薄翼的白纸,风一吹,飘在湖面。
  隐隐约约,她听到裴少韫低声道:“阿絮。”
  一声又一声。
  听得她心烦意乱。
  足足有三炷香的工夫,她才等到药端过来。
  江絮雾将药端到裴少韫面前,洒出来一点,烫到手背,她毫不知情,舀动勺,冷脸道:“张嘴。”
  裴少韫用力攥紧手,温顺张开了嘴。
  江絮雾以为他喝了药,身子会好一点,可碗底的汤药才舀了一半。
  裴少韫侧身,吐出来一口血。
  “什么?”江絮雾诧异站起身,就见他吐血不止,苍白的唇角溢出了血。
  江絮雾头辞看到他茫然张望她的模样,像碎掉的玉鸟佩,被人踩住,四四方方崩裂开。
  “不是我。”
  “来人。”
  江絮雾大声唤来门外的官差,慌张跟他解释说,“我没对你下药。”
  眼见他要晕倒,江絮雾顾不上其他抱住他,衣裳因此全都是裴少韫的血迹。
  她茫然无措等着阿兄的到来还有大夫的到来。
  事后,江辞睢调查出是药里被人下毒,来人想要裴少韫的命,此举分明是想要江辞睢官位不保。
  毕竟两位被押送京州的官员,全在他手上出事,那他要什么颜面。
  江辞睢面色凝重,派人彻查裴少韫中毒案子。
  正逢十月,朝宁公主寄信送到他跟前。
  江辞睢拆开信件,上下扫视一眼,面容变得晦暗阴沉。
  -
  月上三更,江絮雾由于裴少韫出事,虽不是她干的,但他最后的目光,令她心中复杂,她彻夜难眠,依在窗棂,看了会月色才去入睡。
  翌日,一封来自京州的书信快马加鞭送来,送到了江辞睢的手里。
  他将信件阅完,便去了一趟江絮雾的厢房。
  彼时江絮雾在收拾包袱去长洲,身边跟着青衣,本来她不想青衣跟着她,江辞睢也不愿意裴少韫的人整日跟着她。
  青衣固执己见,见被拦着,也就暗中保护,眼下她出现在江絮雾的面前也是她吩咐青衣回到裴少韫的身边。
  正逢江辞睢个过来,青衣知道他看她不顺眼,悄无声息又藏在暗处。
  “阿兄。”江絮雾收拾衣裳,见到阿兄走来,站起身,看到阿兄坐在小紫叶檀扶手椅上,沉声道:“京州来信,说是皇上病危,同时太子来信说裴少韫的事情是误会,要我即刻放人。”
  “难怪阿兄你气闷。”江絮雾浅笑,安抚他道:“我知道阿兄你担忧什么,但你放心我去长洲待上几年,想来裴少韫那时应该会有新婚妻子。”
  “你怎么不确定,你一去长洲,他也会跟去。”
  “他之前答应过我。”江絮雾柔荑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蛾眉曼F的眼眸落在他的面容上,语气坚毅道。
  “我总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到处躲躲藏藏。”
  “阿兄我也有自己生活,他不过是过客,何必在意。”
  前几日的恻隐之心,令她敲响了钟声,远离裴少韫,寻找自我的生活,才是她重生的意义,还有阿兄。
  “其实阿兄,我之前老是做梦梦到阿兄出事,那时我醒来担惊受怕。可眼下,我知道阿兄不会出事,以后行事小心,就当为了阿妹。”
  江絮雾薄弱的身子在颤动,面容是害怕过后的释然。  江辞睢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
  “嗯。”
  见阿妹笃定,江辞睢不再劝下去了。
  他与阿妹是骨肉相融的兄妹,哪怕短暂的分离,也分不开他们。
  江辞睢拂去她额前的碎发,轻喃道:“记得有事找阿兄。”
  “嗯。”
  兄妹两说了体己话,当夜江辞睢在她厢房打了地铺,美名其曰,想要跟她再待一晚上。
  江絮雾自是应允,当夜入睡后。
  江辞睢支撑着半只手,目光透过白纱糊成的屏风,见到屏风内,阿妹纤细的身姿。
  他看了阿妹一夜。
  隔日,又亲自去县外长亭送她一程。
  “此去一路顺风。”
  江辞睢给她安排了十几个护卫,还为她准备好了盘缠和包袱。
  伫立在凉亭的江絮雾自是颔首,此时云鸟飞跃,岸边湖面静谧。
  忽然有马蹄声从不远处赶来。
  江絮雾若有所思往那处瞥去,见到是负伤而来的裴少韫,独自一人,她面色的笑消失不见。
  江辞睢愤然不已,“他还敢来。”
  江絮雾拦住动怒的兄长宽慰道,“他如今官职恢复,阿兄不要给她落下把柄。”
  江辞睢这才脸色缓和,而裴少韫已经下马,面色苍白,走路踉踉跄跄。
  “阿絮。”
  江辞睢护住她在身后,沉声道:“裴大人有何贵干。”
  “你放心,我答应过阿絮,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知道她要走,我想跟阿絮道别。”
  他轻咳几声,虚弱的目光落在江絮雾的身上。
  江絮雾看他衣衫单薄,又独自一人而来,蹙眉对阿兄道:“阿兄我跟他聊聊。”
  “可。”
  “很快。”江絮雾摁住江辞睢的手臂,大大方方走到他的跟前。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至于你中毒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江絮雾跟他澄清后,见他眉眼孱弱,眼眸一直望着她,氤氲粘稠,颇为可怜,于心不忍,侧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哪怕是阿絮下毒,我也甘之如饴,只是我想来见见你,你放心你一去,我不会打搅你,我只愿你一世平安。”
  裴少韫哑然一笑,从衣袖翻出备好银两,全部塞在她掌心,浓长的睫毛敛下,“这些都是我眼下全部的盘缠,虽不多,但我很想给你。”
  江絮雾蹙眉,他怎么没钱还要给她,她想要将这些银两还给他。
  骤然间,她的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又熟悉的男声。
  “阿雾。”
  江絮雾回过神,看到风尘仆仆牵着毛驴赶来的沈长安。
  江辞睢皱眉,这个家伙不是在京州吗?
  裴少韫的笑意拢了一点。
  沈长安无视周围人各异的目光,他大步走到江絮雾的面前,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小娘子,随着走近,他竟羞赧不敢说话。
  他才走到江絮雾的面前,裴少韫令人生厌的面容浮现在他面前。
  沈长安不假思索推开他。
  但这一推开,耳畔传来的江絮雾惊讶的声音。
  “你没事吧?”
  沈长安拧着眉头,看到裴少韫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吐血,还能云淡风轻,安慰江絮雾,温声道:“我没事,只是……咳咳……沈大人不是故意的……”
  江絮雾看他吐血厉害,伸出纤细的手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老实巴交的沈长安不懂人心险恶,拧着眉头道:“我不是。”
  裴少韫被她搀扶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扯了一下江絮雾的衣袖,唇角还溢出了血,俊朗的面容上流露无辜,轻声道:“沈大人不是故意的,是我身体还没养好,阿絮不要生他的气。”
  伫立在凉亭的江辞睢,围观这一幕,忽然被恶寒到。
第84章 人心险恶
  东风拂来, 杨柳依依。
  裴少韫时不时发出轻咳,闻者心惊,令人深怕他就此咳出血。
  沈长安拱手作揖赔罪, “是我的不是,还请裴大人恕罪。”
  他一路上, 风尘仆仆赶来, 在通过私底下的派人调查,得知江絮雾的行踪后, 他便迅速过来,可谁知遇到裴少韫,还被倒打一耙。
  沈长安不善辩驳,行为举止诚恳大方,令人挑不出毛病。
  江絮雾见他诚恳, 想要安慰不是他的错。
  眼见江絮雾将心神落在沈长安身上,裴少韫轻咳了几声, 弱弱对她道:“阿絮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
  被裴少韫一提, 江絮雾想起要去长州, 江辞睢受不了眼前恶寒一幕, 从凉亭石阶下来,强行将裴少韫与阿妹分开, 沉声对沈长安道:“我令妹要去长州, 正好你们说会话,我也跟裴大人商议一些事。”
  说罢, 他强行将裴少韫从阿妹身边拘走。
  江絮雾眼睁睁望着阿兄凶神恶煞将裴少韫带到不远处, 面容严肃, 似乎在训斥他,裴少韫充耳不闻, 一副浅笑,余光还不忘瞥来,见到江絮雾的目光,垂眸敛下。
  江辞睢冷哼一声,双手抱胸,两人伫立在岸边,杨柳垂下,绿意盎然。
  “我知道你心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我阿妹不是你能肖想的,况且你也不用摆出令人作呕的姿态。”
  裴少韫轻笑,不置可否,余光一直落在江絮雾那处,指腹一直捻着腰间的香囊,“江大人对我颇有成见。”
  “你敢说,你是正人君子?”
  “这世上又有谁是正人君子。”
  裴少韫哑然一笑,惨白的脸上浮现笑意,幽暗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江大人是君子吗?”
  江辞睢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听闻这次江大人回京,由于袁双之死,江大人保不齐要被问罪,裴某在此为江大人祈福。”
  “托你的福气,但是我想问问裴大人,你这次真的诚心诚意放过我阿妹吗?”
  江辞睢面容严峻,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手里握紧腰间的佩刀,沉声道:“若是裴大人,照样心怀不轨,我定然宁愿背负杀人的罪名,也不会允许有人让我阿妹痛苦。”
  裴少韫捻着香囊,感受指腹布帛触感。
  “我说到做到。”出了意外,可别怪他。
  他们这边针锋相对,沈长安那头气氛温和。
  两人结伴来到凉亭阑干,凝望眼前湖面风景,秋风送来寒意,江絮雾腰间七彩宫彩线绦飘起。
  “沈大人,我今日要去长州,恐怕此去,再见不知几载。”
  江絮雾委婉告知他们之间不再有可能,沈长安淡然道:“我知道,我会等。”
  她听闻此话,鼻尖酸涩,仰头看他,“沈大人,你都不问问我吗?”
  问她为何有如此打算。
  沈长安坦然道:“我其实很想你跟我在一起,但我知道阿絮做每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我不愿打搅你的计划,我只想小娘子天高任鸟飞。”
  江絮雾被说好似吃了酸涩杏仁,一时之间,眼尾多了红晕。
  她就这般望着沈长安,他也静静凝视江絮雾,头一次僭越用指腹拂去她眼尾泪珠。
  “沈大人。”
  “阿雾。”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话。
  沈长安明白她的顾虑,可他更明白,阿雾更需要自由。
  若她能安好,为何他不能压抑欲念。
  风尘仆仆赶来的沈长安不是为了带她回京,而是专门来看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一眼,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翻出他从途中看到的一株木芙蓉。
  不远万里,撷取路上的一株木芙蓉,为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戴在云鬓。
  “阿雾,此去一路,万事顺利。三年后,我可否能等你。”
  沈长安目光认真坦荡,以至于江絮雾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我会连累你。”
  “你从来没有连累我,阿雾,这些经历哪怕没有过,我往后也会遇到,人生讲究缘分和祸事,躲也躲不过,不如大大方方迎接。”
  沈长安这番话,犹如钟声在她心底重重敲响,心中的忧愁被推散,浅笑望着他说:“你……”
  还没有说完,裴少韫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阴沉的江辞睢,也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何事,但江絮雾听到他温温柔柔道:“阿絮。”
  这话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裴少韫掠过她云鬓的木芙蓉,目光有一刹的晦暗,须臾间,温声道:“这天色不早了,阿絮你该上路了。”
  江辞睢皱眉:“确实不早了,你一小娘子远行还是要路上小心。”
  他知道裴少韫故意打搅她和沈长安的交谈,但是碍于时辰不早,他也只能助长裴少韫的气焰,让她先上车。  江絮雾看了一眼天色,时辰确实不早,也就歇了与沈长安借着闲聊的想法,与他简短叙旧后,匆匆忙忙上车。躲在暗处的青衣趁机跟了上去。
  眼见车舆从他们的面前消失不见,原本相安无事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便各自离去。
  回到京州的裴少韫,一身沉疴旧疾,时常夜夜咳嗽不止,太子见他为了得到私库的位置,如此一拼,自是对他嘉奖颇多。
  至于江辞睢,他从太子这里知道他被皇上贬低了官职,发配到凉州任职。
  凉州与长州挨得近,江辞睢算盘打得精光。
  裴少韫垂眸,知道恰逢长州的州府有空缺,他不动声色抿茶倾听。
  在太子这边足足待了三个时辰,茶水都换了四五次,他方才告退,等裴少韫告退后。
  周慎处理公务,手底下的娄逞从门外走进来,拱手道:“太子殿下,皇上病重,急需你入宫一趟。”
  他闻言搁下笔墨,匆匆忙忙来到皇宫,来到皇帝跟前侍候。
  这时皇后端来汤药,见他来伺候,将汤药交给他,自个坐在床榻揉着眉眼,苦恼道:“你父皇一直病重,时好时不好,本宫昨日去找了钦天监,他们说了一堆弯弯绕绕的话,最后说是皇上近日需要冲喜。本宫知道太子妃过世没多久,你无心后院,但是为了你父皇,你该纳新的正妃,恰逢今日遇到你的母妃,也赞同本宫的此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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