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雾(重生)——绣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5:50

  女儿才一岁,连娘都不会说,只会咿咿呀呀,她被宫女们压着四肢,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对着皇帝说,“我错了,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她也是你的孩子。”
  “你要我放过她,那你怎么还偷偷生下我兄长的孩子。你婚前失贞,朕忍了,可你胆敢私下生他的孩子,徐长青,你有没有把朕当回事。”
  “你要怪我?是你弑兄强行在皇帝面前娶我,我也告诉过你,我早就是你兄长的人,是你纠缠不休,何苦怪我,还要怪孩子。”
  徐长青愤怒不已,可被压着的她看女儿即将要被闷死,护女心切的她央求他放过女儿。
  可男人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他可是连弑兄杀弟都能做得到,再说,徐长青往后还可以再生。
  皇帝不近人情,杀死了他们之间的女儿。
  压在她心底最后一根稻草被抽走,铺天盖地的疼痛,令她悲哀到竟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抱着襁褓的女儿,在风雪交加的夜色,赤足埋下了女儿,随后为了另一个孩子的安危,隔日她不惜设计让亲生儿子断腿,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命,以防万一,她主动温顺出现在他的面前,强忍羞辱。
  “我错了。”
  满腔的愤怒,藏于心间。
  眼下望着日益年老的皇帝,徐长青笑着道:“你知道你这几年身体为何不好吗?”
  “你以为天下任何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认定了继承人是谁,便会为他铺路,不惜用所有人当磨刀石。”
  “可你不知道,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徐长青提剑一步步走向他,见他面色大怒,“太子跟你一起?”
  “不止呢?”
  徐长青提起长剑打掉他手里的长剑,架在他脖子上,温声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跟你的兄长,也就是前太子生的孩子,并没有被弄死。”
  “怎么会!!徐宁他――”皇帝意识到不对,徐长青已经挥剑,银光闪烁,一声惊雷响起。
  徐宁独自一人守在寝宫外,哪怕下着雨,他都不曾离开。
  直到官门推开,提剑走出来的皇后一身血,脸上还有血迹,手上多了一枚国玺。
  大雨冲刷她身上的血迹,徐长青踉踉跄跄走到徐宁的面前,对着徐宁道。
  “阿宁,我把他杀了,我给穗穗报仇了,也给父母和他报仇了。”穗穗是她被掐死的女儿小名。
  这迟来的一天,终究令她又哭又笑,瘫软坐在地上,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裳。
  徐宁跪着为她擦拭泪水,“恭喜小娘子。”
  一句小娘子,她悲痛欲绝,大雨浸染了他们的衣衫,徐宁背着徐长青,宛如昔日他作为一个奴仆,献出脊背,要让站在天边的小娘子踩上去。
  后来,宛如明月的主子找上他,“你跟我弟弟长得很像,他死了。我给你一次往上爬的机会,哪怕像条狗一样,也要给我爬。”
  为奴者,一生忠于主子。
  徐宁被赐予了名字,哪怕是她弟弟的名字。
  可他将永远忠于徐长青。
  他们是主仆,不得僭越,不得背叛,永生忠于她。
  -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十皇子被封信王去往并州,一直长居长春宫的二皇子被封王去往的仁州。
  皇后由于皇帝驾崩,受到打击,一病不起,七日后,长逝坤宁宫。
  继位的天子,颁布圣旨,京州城内吃斋念佛七日,他则为已故先皇和先皇后去护国寺沐浴更衣祈福半月,此举儒生津津乐道,说当今圣上仁善孝顺。
  几天前令人心惊胆战的众多官员被抄家一事,渐渐被人忘记。
  京州的大牢里,成为天子的周慎,吩咐身边的幕僚,想要赦免他的罪行,放他出来,却得知他不愿意。
  传话的幕僚道,“他说他这是在赎罪。”
  周慎身为天子,没有恼怒,反而认为他性情中人,打算流放他几年,再把人召回来。
  毕竟裴少韫能周旋皇帝,皇后还有他之间,为官几年,甚少被人拿捏把柄,难怪父皇想把裴少韫留给他。
  如今他想恕罪,压压他的性子。
  周慎想的开,转而在想新的科举,由于先帝临死之前,想帮他横扫障碍,血流成河,心情复杂。
  若说先皇对他看重,却步步想逼,若不看重也不会帮他扫清障碍。
  他左思右想,最终想到先皇其实更爱他自己。
  不过人死了,周慎多想无益,剩余的官员左挑右选,最后看到先皇留下的另一位官员。
  沈长安。
  他左思右想,重点圈住沈长安的名字,打算先磨炼一番,再重用。
  京州大牢内。
  江絮雾不明白她是怀揣什么复杂的想法来看他。
  来都来了,看他一眼吧。
  这是她之前安慰自己的话。
  当她拖阿兄的关系,来到大牢,物是人非的恍惚感,令她惴惴不安,如坠云端,不知是否是梦。
  要知道,上辈子流放的是她阿兄。
  眼下却是裴长韫。
  江絮雾心中复杂,跟着狱卒走进关押裴少韫的牢房,身侧是阿兄护着她。
  江辞睢不懂阿妹为何会来,是不是愧疚?看阿妹也不是因愧疚才来。
  不管如何,裴少韫是板上钉钉要被流放,江辞睢轻哼一声,别扭地将她送来。
  “阿兄,你能不能在牢房外等我,我想有话问他。”
  在临近走到关押裴少韫的牢房,江絮雾忽停下脚步,对着身侧的江辞随道。
  江辞睢拧着眉头,在江絮雾央求下,还是应允,江絮雾露出浅笑。
  她走近,看到向来整洁的裴少韫蓬头垢面,身上的白衫早换成囚服,端坐地上,四肢都上了枷锁。
  裴少韫正阖眼,察觉耳畔有异样,他睁开眼,见到身穿靛蓝襦裙的小娘子,未施粉黛,面色平和。
  “阿絮。”裴少韫轻笑,怡然自得,完全没有阶下囚的风范。
  江絮雾了解他,走到他的跟前,发觉他身形瘦削,双手都瘦得骨瘦如柴,似注意她的目光,将手藏进衣袖。
  “我看到了。”
  江絮雾的话打断他藏着掖着的想法,令他局促,他并不想被江絮雾看到狼狈的一面。
  她了然于胸,半蹲下身子问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裴少韫从容不迫回视她,目光多了贪婪,意识不对的他,掐住掌心,才勉强压抑触碰她的念想。
  “你别装腔作势,我来的时候,阿兄都告诉我了,你是在帮他顶罪,才会被流放。”
  “你心疼?”
  裴少韫含笑望着她。
  江絮雾没好气道,“你想多了,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小娘子不是心知肚明吗?”
  “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原谅你。”
  江絮雾沉着冷静凝视他,“你也不想再用苦肉计。”
  裴少韫笑出声,眼眸的光彩黯淡了点。
  “你以为这次我是苦肉计吗?”
  江絮雾对上他乌黑的眸子,亲眼看到他的指尖在颤抖,听到他脆弱的一句。
  “阿絮,这次我没有使用苦肉计。”
  裴少韫哪怕如今狼藉,周身的气度依旧与旁人不一,在他说完这话时,江絮雾看到他眼眸的认真,也看到的他脖颈和额头青筋蜿蜒。
  江絮雾忽别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牢房外的江辞睢捶了一下牢房,轻声道:“阿妹,时辰差不多了。”说罢,恶狠狠剐了他一眼。
  裴少韫视若无睹,眼中全都是眼前的小娘子,直至江絮雾离去,他才收回了藏着贪婪的目光。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流放。
  要是江絮雾知道是一个梦的缘由,她一定很奇怪。
  梦中的裴少韫,忙于繁事,甚少关心后院的江絮雾,一心想要掌权,在知道妻子的兄长出事,到处哀求,他也只是保住了江辞睢的命,随后他被流放。
  也因此,江絮雾一病不起。
  他每每深夜回来,瞧见她,都发觉她瘦骨嶙峋,哪怕大补都于事无补,所以裴少韫到处寻名医。
  大夫说是心病。
  裴少韫不懂,她好好的,怎么会有心病。
  在局外人的裴少韫眼里,其实他猜到江絮雾是因兄长才会有心病。
  梦里的他也许知道,自欺欺人罢了。
  裴少韫从梦中醒来,三番五次又找了大师解惑,大师神神秘秘说因果。
  他从不信因果,认为大师胡说八道,可眼下被流放,真当不是因果吗?
  -
  从牢房出来的江絮雾忘记怎么跟阿兄回去,反倒是被阿兄误会,彻夜找她谈话,大抵不过是他自作自受。
  “不必为这样的人担心。”
  江絮雾何尝不自晓,“我明白,阿兄。”
  “明白就好,对了你身边的抱梅呢?”
  他记得沈长安把抱梅带去长州,怎么见她一直不在阿妹身边,江辞睢深感奇怪。
  江絮雾将来龙去脉一并告知,随后轻声道:“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抱梅另一边正在回长州,她们几人不知道江絮雾去了京州。
  “谁让你来的。”
  青衣受了重伤,伤势严重,固执追问抱梅。
  抱梅没好气道,“要不是我来,你都死在人家家里陷阱里了,话说你明知道,她们一家是做机关的高手,还要去报仇,也不知道再谨慎一点。”
  青衣手指颤抖,抿唇道:“我还以为你怪我去报仇。”
  “我为何要怪你,如果不是你,那个小娘子就毁掉。”
  抱梅一想到,为了防止女人逃跑,将她捆绑在笼子里,当成畜生一样被关押起来的女人,心里不免痛惜。
  还好被她们救出来,给了银子,将她送到了姑姑家里,据说她姑姑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在大户人家家里当厨娘。
  将她送走后。
  她们又马不停蹄地赶路,只是路上青衣的伤势变得严重,青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青衣知道她的关心,但青衣更担心她的安危,同时她也问起充当车夫的宋一,怎么会过来,是裴少韫应允的吗?
  “那可不是,是小娘子关心我,找人请让他来保护我们一路回去。”抱梅一提这一茬,无比自豪,“全天下能对我一个奴婢这么好的人,也就只有小娘子一人。”
  青衣内心触动,遮下眼眸,“你家小娘子当真是好人。”
  “所以我要永远伺候我家小娘子,你以后也要一起伺候小娘子,不,我伺候就好了,你不准跟我抢,你呢,就老老实实充当我家小娘子的护卫,保护她的安危。”
  抱梅神色激动,眉飞色舞。
  青衣别过脸,低声说了句,“谁跟你抢小娘子。”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心底就只有小娘子吗?”
  青衣问了抱梅一句,抱梅理所当然道:“我心底当然还有小娘子。”
  “那你以后要是有了夫君怎么办?”
  “夫君?”抱梅花冷笑,想到小娘子被裴少韫欺负,自认为看破男人的她,豪言壮语,“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好玩意。”
  青衣莫名一笑,“对,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玩意。”
  车外的宋一听到里面的对话,无奈收紧缰绳。
  她们几人赶车,在下榻驿站,竟遇到了回京州的沈长安,她们几人叙旧,打算一起去长州。
  回到长州,她们才发现扑了一场空,方才得知江絮雾去了京州。
  她们又折返去了京州,但是青衣受伤需要人照顾,宋一提议,“我去帮你们看小娘子,抱梅你还是留下照看青衣。”
  “可是我想去找小娘子。”
  宋一对上青衣杀意的眼睛,退让一步说,“要不一起。”
  几人达成商议,沈长安心心念念都是江絮雾,根本没有注意这一幕。
  几人长途跋涉来到京州,沈长安还没有歇息一下就被新皇召入宫中。
  抱梅他们则是找到了江絮雾。
  江絮雾也没料到抱梅会找到她,正露出笑容,抱梅先一步冲到她的身边屈膝行礼,“小娘子。”眼眸止不住的激动,江絮雾看得心一软。
  随后江絮雾在京州待了两天,发觉青衣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一直跟在我身后。”江絮雾一愣,在想是裴少韫的缘由吗?
  青衣看穿她的想法,跪地行了大礼,“我家大人出事,大人放我们走。我想着小娘子身上应当缺一个女护卫,想要跟在小娘子身边,从今往后,我的主子是小娘子,而且我不会要薪俸。只要小娘子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即可,这样我能报之前的救命之恩。”
  青衣说得言辞诚恳,仰起头看她的目光认真,不像是说假话。
  江絮雾想到的自己身边是缺个女护卫,青衣若是跟她,对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不过该给的薪俸还是要给。
  江絮雾思忖,而后便知晓明日裴少韫要去西北之地。
  厢房内点了一夜的烛火,江絮雾一夜未睡,思绪万千。
  翌日。
  她还是一个人来到要被流放的途经巷子口,在囚车路过时,她跟了上去,在过城关卡时,江絮雾见囚车停下,她想拎着裙摆回去,这时坐在囚车的裴少韫侧眸。
  四目相对。
  江絮雾纠结了一下,还是亲自走到囚车面前,塞给官差银子,换取了说话的间隙。
  “祝你一路平安。”
  她也不知为何要来送给裴少韫,但是她已经来了,送就送。
  裴少韫死寂的眼眸多了亮光,勾唇想笑,却又怕她不喜欢,压抑躁动的想法。
  “阿絮。”    “不要这样看我,我只是来看你一眼,往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纠葛。”
  裴少韫闻言没有任何失望,只知全神贯注望着她。
  江絮雾被看得别过脸,却听到裴少韫一句。
  “阿絮你能不能等我几年。”
  “我不会等你。”
  “没关系,若是我有一天回来,你成亲了,我可以当你的情夫。”
  江絮雾脸颊生粉,痛斥他,“光天化日之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裴少韫勾唇一笑,真心实意道:“我说的是真话,我不介意当情夫。”
  万幸城门关卡通过,江絮雾终于不用听他的羞耻话。
  待到一行人走出城内,江絮雾这才侧身,日薄西山,她看到抱梅兴高采烈从车舆下来找她,身侧跟着的是稳稳当当的青衣,她正拉着抱梅,让她小心走路,不要急躁。
  抱梅怒斥她,“我走路十几年,哪里会摔倒。”
  两人斗嘴。
  车舆内坐着的是阿兄。
  江辞睢走下来,秋风卷起他的衣袖,高大的男人对着他的阿妹道,“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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