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艾哟哟【完结】
时间:2024-06-01 17:12:50

  杨问低声道:“是皇上宣我们来的。”
  见臣寻脸色微变,杨问左右看看,压低声:“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不会改立储君。老师给你交个底吧,太子还是太子,他的地位稳固得很,你放心跟着太子,把他伺候好了。”
  杨问误以为她猜测皇帝宣召重臣是要立遗诏、改立太子之类。
  误会得好。
  臣寻顺势便追问道:“那是为了何事?”也压低了声。
  二人既是师生关系,便是同坐一条船上的,自该同舟共济。
  杨问左右看看,见没有其他人在附近,方沉声道:“皇上也自知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他有意退位。但是退位前,想要除掉心腹大患。辽东王便是他最大的、也是最后一块心病,心病不除,他怎么可能放心将大齐江山交给太子?特别是昨日早朝上见到太子的表现,皇上又气又急,所以人醒过来后就紧急召见重臣。为师猜测,辽王这事儿,近期应该会有结果了。其实这件事情皇上已经布局半年多了,也是时候该收网了。”
  “!!!”
  如一道惊雷劈到头上。
  臣寻回想种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就是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想明白一切了。
  不甘心,也存着极大的疑惑,臣寻直接向太子告假一个月。
  “你要回辽东?”
  臣寻跪伏在地,半真半假道:“殿下,实不相瞒,微臣耳闻一点消息,近期辽东可能不太平静,微臣想将爷爷接到京中来,以保他的安全。殿下您知道,那是微臣唯一的亲人了。”
  太子踢了踢她的膝盖,“哼,你倒是消息灵通啊,知道朝廷要对我姑父动手了。行吧,念在你一片赤诚孝心的份儿上,孤同意你回去。爷爷接过来后,你就一心一意地跟着孤。”
  “……谢太子恩典。”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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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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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月的奔袭, 臣寻一路披星戴月赶路,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
  奉天城还如旧日模样——城门口百姓来去自如,车水马龙, 一派安宁祥和。
  臣寻略宽了宽心。
  近乡情怯, 怕那人再度找上门来, 又怕不找上来,她尚理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只是全奉天城都知道辽东郡主属意她, 当年的事情满城风雨。不想再度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进城后臣寻特意绕道, 远远避开辽王府, 低调地回了家。
  房德喜不自胜, 杀鸡沽酒,忙活半天弄出一大桌丰盛的晚餐。
  爷孙俩围桌话衷肠。
  “去京城?”
  房德听说孙女突然回来,是为了接自己去京城享福的, 又是开心又是犹疑。
  “爷爷在奉天城生活了一辈子, 突然说要离开, 真的很舍不得呢。这里这么多亲朋, 万一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一声喊, 大伙儿都来帮忙。若去了京城, 人生地不熟,连个说话唠嗑儿的人都没有, 唉——”
  臣寻便道:“皇上龙体欠安, 有意退位让太子亲政。我听说削藩的事情已势在必行, 皇上这回决心很大, 奉天城很快就会不太平了, 所以才赶回来想接您离开这。”
  房德夹菜的筷子顿在半空, 随后一拍大腿,“咳,看我高兴得,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给你讲了。不要担心,辽王府已经没了,咱们不用急着离开辽东了。房氏族人已经是自由身,以后可以安安心心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您说什么?!”臣寻震惊万分,斟酒的手一抖,碰翻了杯子,“辽王府没了是什么意思?”
  泼洒的美酒随着爷爷的话静静地流淌而下,湿了她的鞋面,臣寻无知无觉。
  “大约半个月前的一天半夜里,辽王府突发大火。火势很猛,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奉天城大半个天。那天晚上的风也很大,很妖异,鬼哭狼嚎的。火借风势,烧得噼啪作响。大家都说这火烧得奇怪,害怕地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第二天一大早便就听说辽王府被这把大火烧了个精光,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跑去看,我也跟着街坊邻居去看热闹。远远的就见偌大的辽王府已成一片焦黑之色,气派的王府大门都烧垮塌了,那两头威武的石狮子倒在半尺厚的灰烬里,断成几截。我到的时候火已经灭了,只是四处都还在冒青烟,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蓟辽总督佟林带着手下正在现场清理废墟,大伙儿看他们陆续从里面抬出来一百多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我听说他们清点了人数,不多不少,据说辽王府的人一个也没跑出来。”
  “……”臣寻脸色灰败,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缓缓合上发红的双眼,艰涩地低语:“怎么会这样……”
  先生说皇上半年前已经布局,难道说她出发的时候,这边佟林便得到了皇上的密令,开始对辽王府动手了?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么?
  房德以为孙女在问自己,笃定道:“很明显就是朝廷干的。时间太巧合了,早不烧晚不烧,就这么出其不意把人烧死了再来盖棺定论。果然没过几天,奉天城便到处张贴告示,说辽王通敌叛国,已畏罪自杀,世子夏小红逃逸,现在全国下了海捕文书在捉拿他,重金悬赏五千两要他的人头。还说任何人不得窝藏辽王府叛贼,否则诛九族!呵,先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再来论罪,反正死人是没办法为自己辩解的,便什么都是朝廷说了算。定然是抓不到辽王府的把柄,皇帝削藩没借口,只得出此下策!”
  后面的话臣寻全然没听进去,她豁然抬头看向爷爷,满是希冀地追问道:“还是跑了一个?”
  “说是小世子跑了。跑了也正常嘛,他本来就不在辽东,一直跟着辽王在西北边疆打狄戎,都好几年没回来了,真的有可能已经望风而逃了。”
  臣寻怔怔地望着桌上的美味佳肴,早已食不知味。
  “那,辽王妃人呢?”臣寻艰难地问道,“爷爷,她也烧死了么?她是长公主啊,是皇上的亲妹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皇上就算要削藩,想要辽王死,但是,但是……妇孺,还是会留下一命的吧?”
  她其实想问的是——夏漪涟人呢?
  她努力地说,试图说服自己,试图蒙蔽双耳,好像这样,便没发生过那样残酷的事实。
  “不知道。小道消息传得可多了,有的说辽王妃已经押往京城受审了,有的说死了,都死了,一了百了了。”
  多年的夙愿实现,房德兴致高昂,全然没注意到臣寻的异样。他就着花生米下酒,聊兴很浓。
  老人眼里迸射出精光,兴致勃勃地分析道:“设身处地地想,皇上他这又不是大义灭亲,事情做得很不地道。所以,他不可能留个活口在世上,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辽王妃如果活在世上,皇太后必定会要儿子放了女儿,那就后患无穷。辽王妃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就她寡妇一个还活着,不疯也要去了半条命。命都不在乎了,你想她会让皇帝安生?”
  房德问臣寻,抬头去看她,这才瞅到孙女似乎心不在焉。
  臣寻在发怔,脸色异样的白。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德疑惑片刻后,恍然道:“也难怪你不知情。辽王府烧了后,奉天城便由蓟辽总督佟林全面接管了。据说是为了地方安定,所以他不准大家过多议论辽王府的事情。佟林也是个人才,他接手后,迅速提拔了一些本地人起来做管事,连咱们族长、你茂生叔叔也得了个朝廷的差事做。除开刚开始几日有些混乱,但局势很快控制下来。才半个月,如今的奉天城就已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臣寻的脸隐在油灯的阴影里,终是出口问道:“爷爷,那他呢?”
  “他?”房德静静地打量孙女片刻,默然。
  到此时,他已觉察出孙女听闻辽王府出事后的态度有些奇怪。
  但,终是没有追问为什么。
  少年男女,本就处于极易互相被吸引的年纪,样貌又般配,那人的家世又那么好,主动求娶,态度积极,臣寻会被感动,情愫暗生,人之常情。
  时过境迁,人已经死了,有些秘密便让它跟随夏家的人一起在火中埋葬了吧。
  房德在心里长叹一声,面上,语气平和地道:“多半已经去了吧。他是男子,被官兵抓住,肯定暴露身份。皇帝怎么能允许夏家再出男丁?多半被发现的第一时间就秘密处死了。不然的话,那也该传出消息说跟辽王妃一起押往京城了啊。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辽王妃和小世子有可能活在世上,其余的人,都说死在大火里了。”
  臣寻:“……”
  回到房间,屋内没有点灯,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窗外树枝婆娑的阴影投在地板上,摇摇晃晃,像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臣寻坐在床沿上,瞧着那影子,便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她看见那人偷偷摸摸地撬开门闩偷溜进了她的房间里,然后开始了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想起她当时的傻,臣寻不禁咧开嘴,轻声笑出了声。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好巧不巧,今夜十六。
  盛夏的晚上,难得的月朗星稀。
  臣寻捡了几样晚上没怎么动过的荤菜,并一壶烧酒,装进食盒里,提着盒子前往辽王府。
  爷爷说,几代辽东王盘踞辽东省,上百年积累下的财富蔚为可观,官兵都收刮了三四遍才离开。这些日子,奉天城很多百姓都去辽王府的废墟里寻宝,希冀能捡到点零碎宝贝,官府并没有禁止。
  时间虽然过去了半个多月,白天黑夜,仍不时有想要发笔横财的人在焦土里翻翻找找,掘地三尺。
  臣寻踏着月色走进熟悉的地方。
  从前阔气的辽王府是奉天城里的明珠,如今成了一块巨大的疮疤,即便是晚上,看着也十分难看。又下过了几场暴雨,被无数人翻过地,半尺厚的灰烬融进泥土里,变成了如今的泥泞的一片。
  就好像疮疤未好,就揭开了痂,再流血,再结痂,新长出来的粉嫩的肉和着褐色疮疤纠结在一起,狰狞而恐怖。
  有人提着灯笼在废墟里挖挖找找,看见她,嘿嘿的笑,以为是同道中人。
  臣寻不做理会,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鹿鸣苑。
  无他,因为整个辽王府,就这个院子里种了果树。
  妖异的大火烧不掉夏天的果树旺盛的生命力。
  六月的青梅树,刚过了花期,树皮虽然还是焦黑的,但是只需要一场大雨,新枝嫩叶可劲儿地往外蹭蹭地冒。
  臣寻盘腿坐在树下,犹豫着要不要挖开地面看看,他说过的埋在这里的樱桃酒。
  算了,就让这酒陪着他在地下吧。
  没想到那男人就这么死了,尸骨无存。
  臣寻仰望着枝头的新绿沉默良久,然后自食盒里将早就冰冷的酒菜拿出来,一一在树根下摆放好。
  再然后,她提起酒壶,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才拔开木塞,抖着手往杯里斟酒。
  未察觉,一滴滚烫的热泪随着杯中满溢的酒水无声地滴入焦黑的泥土里。
  “你告诉我,是不是不想连累我,所以才说要一别两宽的?”
  “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退婚?写封信应付我,你算什么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不负责任?我感觉被你玩弄了,所以我不会感激你的!”
  臣寻喃喃自语个不停,在青梅树下醉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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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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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德舍不得离开老家, 臣寻也不勉强他,说好等他想好了,随时可以接他去京城。因为假期有限, 带着满腹伤感, 回家不过两天, 谁也没去打扰拜访,如来时那般, 臣寻悄悄地又踏上了回京的路。
  刚出关卡,身后的城门口便起了骚乱, 随后开始喧哗, 越来越大声。
  “出什么事了?”臣寻叫车夫拉停了马车, 撩开帘子朝后看去。
  一开始还好好的,此时只觉得周围的气氛突然都紧张起来。
  只见不少人纷纷向城门口涌去。想出城的嚷嚷着放行,想进城的也大声嚷嚷着要官兵放行。
  臣寻和车夫都看得不明所以。
  车夫将马车引到路边, 两人都待在车上, 引颈朝城门那边观望。
  很快就有消息灵通的人把打探得来的讯息宣扬开来, “全城戒严啦!自现在起, 许进不许出!听说是为了搜捕辽王府的余孽!”
  这个消息很劲爆,一下子拥过来许多人讨论。
  “辽王府的余孽?妈呀, 难道是小世子偷偷潜回来了?哎呀, 他回来晚了啊,辽王府都烧成灰了!”
  “是啊, 挺可怜的。小世子尚不满二十吧?这下子他可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娘老子还有他姐, 都没了。”
  夏漪涟的弟弟么?
  但愿他能躲过一劫。
  臣寻郁郁地放下车厢帘子, 一壁向车夫道:“我们走吧。”
  赶车的便甩一鞭子, 得得得, 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驰去。
  城门口聚集的百姓还在议论纷纷。
  有精明人士反驳道:“怎么可能是小世子?想想也不可能啊。辽王府那把大火只怕已传得天下皆知,他怎么可能这时候跑回来自投罗网?”
  “说的是呀。”立刻有人附和道,“我倒是听说好像是从大火里逃了出来的王府中人,这些天一直潜藏在城内某处,估计是觉得这段时间风声没那么紧了,便趁着官兵不备,翻越城墙想逃出奉天去。”
  “咦?不是说王府里的人一个也没跑掉,全都烧死了吗?”
  “怎么可能都烧死了?除非那天晚上阖府的人都吃了蒙汗药,全趴下了。否则那么大的火,一百多号人呢,王府又那么大,想跑还找不到路吗?只有傻子才不知道逃命哩。”
  “嘘!辽王府这把大火烧得蹊跷,大伙儿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就好了,这个事情还是不要过多议论的好。”
  此言一出,满场噤声。
  但很快还是有人沉不住气,焦虑地问道:“那要戒严多久啊?我急着进城去请大夫给我家里的看病哩。”
  “谁知道呢!”
  有披坚执锐的城门兵开始驱赶围观的人群,还抬了两道笨重的木栅栏拦在城门口,并大声命令所有需要进出城的人排队接受检查,一个个都要搜身、看面相,才能过关卡,也不知道是要抓什么人。
  人群逐渐散去,很多人打道回府,不想承受这无妄之灾。
  臣寻微闭着眼靠在厢壁上,神思不属。
  突然,奔跑中的马车陡然停了下来,惯性使然,臣寻一下子朝前急扑去,额头狠狠撞在了对面厢壁上,瞬间的麻木过去后,很快钝痛来袭,疼得她直吸气。
  外面马儿长声嘶鸣,车夫吁吁地高声叫唤。
  臣寻扒着车厢坐好,捂着额头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驾车的马夫刚勒停了扬蹄长嘶的马匹,不安地回道:“客人,咱们撞上绊马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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