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艾哟哟【完结】
时间:2024-06-01 17:12:50

  只这车厢地板又硬又冷,因走得匆忙,没做任何准备。道路不平,骡子跑得快,马车颠簸得凶,臣寻就见夏漪涟躺在地上眉头一阵阵蹙得越来越紧,似乎在极力隐忍疼痛。她只得又将夏漪涟抱进怀里,才见他眉头松了些,喘气也匀了,咳嗽减少。
  稳了一阵,夏漪涟粗喘两口气,开始努力朝后仰着脑袋去看臣寻的脸色。
  臣寻看他仰起来的脸上,嘴唇都发乌了,俊脸上一片灰败,心里生疼。
  她竭力掩饰内心波动的情绪,疑惑道:“怎么?是不是很不舒服?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正离辽东而去。”
  夏漪涟轻轻摇了摇头。
  只见他嘴角一咧,微微笑道:“你越来越会体贴人了。将来谁娶了你,定然享福不尽。”
  “……”
  都惨成这样还挡不住他要耍嘴皮子。
  臣寻很想将怀中人一把推开,叫他在地板上颠死算了。
  马车没了车夫,在道上疾驰一阵,慢慢就放下了速度。
  车厢内的气氛也因着放慢的车速,变得舒缓而暗昧。
  臣寻闻着怀中人粗重的喘息声,正有些胡思乱想,突然,听得有人遥遥大喊,“房翰林,慢着走!”
  臣寻吃了一惊,清丽的容颜骇然变得毫无血色。
  会否是对方发现了这车马有异重新追来了?!
  另一人也做如此想。
  夏漪涟静静躺在臣寻怀里,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身体紧绷起来,捉着他肩膀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冷静地道:“待会儿你就说你不认识我,路边见我倒地不起,心善人美,把我救上了马车……反正总之,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舌灿莲花,找一切可以找到的借口与我撇清干系,懂?”
  臣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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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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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寻什么话也没说, 但是抱着夏漪涟的手不自觉蜷紧了,指节泛白。
  很快马蹄声近。
  但听声音似乎只有一匹快马。
  臣寻微有些惊讶,这不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她忙腾出一只手来将布帘子挑开一角, 朝来者偷觑了眼。
  竟是熟人, 蓟辽总督佟林。
  他方正硬朗的国字脸和浓眉大眼曾叫臣寻印象深刻, 这两年他也没多大变化,就是脸色晒黑了些。
  听说此人是南方人, 初见他时,皮肤还有些白, 现在人变黑了后, 配上这样一张脸, 他又长得高大魁梧,便完完全全就是北方的糙汉子一个。
  辽王府已不复存在,佟林还做着蓟辽总督。
  不过从前辽东地盘上辽王说了算, 现在是佟林说了算。
  所以这会儿再见到他一身戎装策马奔来, 臣寻心中感慨万千的同时, 多了三分敬畏。
  将夏漪涟遮掩好, 臣寻钻出去,快速解了缰绳挽在手里, “吁!”
  勒停马, 人跳下车去,就站在马车旁边拱手相迎道:“房季白见过佟总督。”
  佟林催马近前, 骏马在原地打转两圈儿, 佟林就扭着身体将她左瞧右看上下打量了好一阵, 才哈哈大笑道:“刚才听到手下说有位姓房的翰林院学士回奉天探亲, 在道上出了点状况。我一听姓房, 猜想肯定是你, 果然不出我所料。”
  臣寻微笑道:“多谢总督大人的惦记。”
  “你蟾宫折桂高中状元之事,满城皆知。后来朝廷的任命文书下发到奉天,我还命人誊抄数份,在城内四处张贴,要辽东的士子们都看见,向你学习呐!”
  臣寻再度拱手施了一礼,“谢总督大人抬举。”
  “哈哈,当年我就说过,房孝廉一定能金榜题名,我俩会同朝为官。现今你已是太子的侍读学士,前途不可限量啊。”佟林冲她挤眉弄眼,着意热情地讨好,“房翰林衣锦还乡,佟某身为此地的父母官,自当该在酒楼里摆上一桌为你接风洗尘。”
  面上臣寻气定神闲,内里却是心急如焚。听佟林还要请她吃饭,更加忧急。
  耽搁的时间越久,车内夏漪涟越容易暴露。
  她忙转移话题,将佟林也上下瞧了眼,道:“佟大人一身戎装,莫不是有紧急军务在身?”
  “哦,先前陪着驸马爷出城打猎了,这不是才回城么?便遇到了你。”
  “驸马爷?”
  佟林眼睛看着他处,笑了笑,却道:“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
  臣寻:“……”
  佟林的话里明显有弦外之音。
  “钦差?”臣寻佯做愣住,不解地追问道:“奉天城一向安稳,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劳烦皇上指定钦差大臣大驾光临?”
  佟林垂目把玩儿着手里的马鞭,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道:“本都在奉天城待了两年,未能建功立业。驸马爷只来了一月,便揪出了辽王和小世子通敌叛国的大案子。本督实在汗颜呐,只好陪驸马爷打打猎,哄他开心开心,来个将功折罪。啊,房翰林回京后——”佟林幽幽看过来,“麻烦你在储君面前,也为在下美言几句呀。”
  臣寻浑身一僵。
  原来竟是皇上的这个女婿把辽王府端了的么?!
  算算时间,驸马一月前来的奉天,半个月后辽王府突发大火。事情这么巧,若说不是驸马爷干的,谁信?!
  这位驸马爷真是狂妄。
  但若是没有皇上授意,他又哪里借来的狗胆??
  臣寻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佟林的话。
  这个信息太震撼,不知道车内夏漪涟是否听见,他,他……
  都说老辽王已经畏罪自杀,小世子潜逃,他母亲又在大火中丧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现在全是朝廷说了算,驸马说了算,皇上说了算。
  这惊天的阴谋,只为了削藩。
  辽王府会突发大火烧成灰烬,会否便就是因为夏家只防着佟林,却未防范这位秘密到访的钦差驸马爷?
  “车上似乎还有人。”佟林忽然说。
  臣寻一惊回神。
  佟林可是要将功折过呢,臣寻可记得这句话,话音未落呢。
  官道两旁都是树林,风大,竹帘子被吹动,左右摇荡,不时便露出一道缝隙。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个人,头朝马车,背朝佟林。那人盖着一床薄毯,一动不动,露出毯子的肩背处有块明显的灰色补巴。
  “啊,是房某的爷爷,房某此次回来就是接爷爷去京城享福的。”臣寻说。
  她暗忖自己爷爷应该没什么机会会见到佟林,佟大总督接管了奉天城,也应该没时间去理会一个草头百姓。
  佟林笑道:“房大人好孝顺啊。”
  正说着话,又有几骑也朝这边驰来。
  当先一人着绯色官袍,左右各两名兵卒将他拱卫在中间,只听他远远就不耐烦地冲这边高声道:“佟林,你同个路人罗唣什么呢?本官饥肠辘辘,咱们还是赶紧回城弄吃的去吧。”
  “哟,驸马爷亲自来催了。”佟林笑看向臣寻,“房翰林,你……”
  臣寻忙抢先道:“佟总督,宴请一事房某只能婉拒了。太子只允了房某一个月假期,现在时间已过去一大半,房某还得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呐,便在此告辞了。”
  臣寻将太子搬了出来。
  佟林从善如流,“呵呵,既是如此,那,佟某送你一程。”
  “不敢劳烦总督大人。而且驸马不是来催您了么?不好让他久等。”
  “行吧。”佟林不再坚持热情,他打马让到一旁,拱手,嘴角衔着一抹悠远的笑意,“房翰林,后会有期。”
  臣寻亦拱手:“佟大人,后会有期。”转身爬上马车,一鞭子甩在骡马身上,驱马跑起来。
  蓟辽总督佟林目送着臣寻离开,但却并没有立刻调头就走。他催马跑上近处一座小山坡,一直看着她那辆马车转过几道弯儿,直到再看不到影子了,才打马回城。
  那年春节,辽王妃恩典,让府中侍卫和下人们谁家里有小孩子的,带去王府同小郡主一起过春节,佟林的父亲把他也带了去。
  他活泼好动,嘴巴还甜,王妃很喜欢他,得了王妃许多赏赐,开心坏了。大半夜时分,其他小朋友都犯困睡着了,他还精力十足。
  席上吃得多,各种靓汤水果,半夜尿急,找不到人问茅厕在哪里,自己跑到后花园找了棵近两米高的花树下直接拉开了裤子。
  正痛快地嘘嘘,发现旁边有人在看他。
  他转过脸去,“咦?是郡主啊。你看什么呀?人家撒尿你都要看,羞不羞?——啊,我知道了,你没有小唧唧。”
  见小郡主看得目不转睛,他有意炫耀,控制尿液像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一般,飙到了几步远的另一丛矮生月季花上。
  “给它们施点肥,哈哈哈哈。”
  小郡主却一脸不屑,“神气什么?我飙得比你远多了。”
  “你吹牛。”
  “哼,我才不是吹牛呢,你张大眼睛瞧好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见小郡主也拉开了裤腰带,然后果然,比他飙得高,飙得远。
  回城的路上,马背上的佟林回忆到此处,不自觉笑了起来。
  倏忽之间,时间就过去了十年了啊。
  他的父亲是王爷的亲兵,早年跟着王爷为皇上打江山。四十多岁还未成亲,结果在青楼里一夜风流,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他。但其实他那亲娘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他爹的孩子,就看他爹老实,肚子大了不好打胎,便硬找上门让他爹做爹。爹二话没说,留下了他,爷俩相依为命。
  后来爹为保护王爷死了,他就成了孤儿,辽王府打听到他娘的讯息。老娘肯定已经不在妓院做营生了,从了良,嫁了个老实人。既找到了娘,辽王府便除了他的奴籍还他自由身,将他送到了已去了江南谋生的老娘身边抚养。老娘不想自己做过妓女的老底被翻出,便给他也换了个身份。亲娘有了新家,待他这个不该来的孩子自然不亲,他自己像杂草一样长大,数年后,他成了朝廷的人。
  他决定将自己不堪的身世和小郡主不能为外人道的身份一起,深深埋藏在心底,一个人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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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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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 你逃出去后就连夜离开奉天城,走得越远越好。死人是开不了口为自己辩护的,一旦辽王府烧没了, 朝廷就会向世人污蔑你爹和弟弟通敌判国, 然后他们会封锁全城, 封锁整个辽东三省缉拿王府余孽,到时候你插翅也难飞了。”
  “不, 娘,要走一起走!”
  “娘亲不能走, 我得留下来拖着他们, 给你多争取些逃跑的时间。放心, 他们不敢对娘怎样的。倒是你,你不能暴露了身份,否则夏家就真的绝后了!”
  “可是娘, 他们敢放火烧王府, 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你若不走, 我也不走!我要跟你、跟辽王府, 一起生,一起死!”
  “乖儿子, 你有如此孝心, 娘很欣慰。可爹娘和你弟弟并不想看到你这样做,否则又何必从小把你当女孩子养呢?所以, 无论发生什么事, 你都要首先想着自保, 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许。”
  “娘亲——”
  “孩子, 你放心, 娘是护国长公主, 你皇帝舅舅应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娘亲也杀了的,最多是当反贼的家眷圈禁起来,你安心走吧。他们抓了我也好,我正好去京城向我那皇帝哥哥要说法。”
  “可是娘亲,天下虽大,我又能逃去哪里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我即便侥幸逃出了辽王府,逃出奉天,我又能去哪里?”
  辽王妃被问住了。
  是啊,能逃去哪里呢?整个天下都是皇兄的。
  丈夫伤重不治,小儿子踪迹全无,他们带去的五千亲兵估计也遇害了。皇兄两年的筹划,终于对留守奉天的孤儿寡母动手,想来是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皇兄这次是要将辽王府连根拔除啊。
  须臾,她眼里闪着火光,“去京城!你去京城找臣寻,找你的未婚妻。娘不会看错人,你去找她,她一定会妥善安置你的!”
  府中出了内鬼,偷偷往饭菜和水里下药,上百号人吃了晚饭后便陆续被放倒。内鬼同朝廷里应外合,半夜府中四处火起,很多人便在昏迷不醒中被烧成了焦炭,连个挣扎也没有。
  发现情况的时候,火势已经很猖獗,扑不灭,也找不到人来扑火,母子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其实几个月前已有所怀疑朝廷要对夏家动手了,因为自西北边疆终于传来消息,丈夫中计受伤,小儿子一场血战后便下落不明。可,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结局会来得如此迅猛而惨烈。朝廷并没有以莫须有的罪名捉拿他们母子俩,竟是直接放火烧府!
  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刚刚自京城赶回奉天的红线和富贵潜回王府,蓦然闯进来,“王妃,王府外面被官兵包围了,府中的人逃出去一个便给戳死一个。冲不出去啊,王妃,现在可怎么办?”
  “密道!还有密道!”
  这是辽王妃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她也不会暴露出来。
  而此时,便是最后的时刻了。
  “红线,快去把门窗关好!”
  红线和富贵齐动手,快速将所有门窗都关严实了,还用桌椅抵在门背后。
  辽王妃这才拉着夏漪涟走入里面卧室。
  她推开自己的梳妆台,台下露出一块三尺见方的青玉地砖来。
  在地砖边缘摸索到凹槽,辽王妃扣着凹槽慢慢将地砖移开,一道幽深的洞口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从这里下去,沿着密道一直往前走,便能走出辽王府。红线、富贵,你们一定要把郡主安全送出奉天!”
  “不,娘,我不走!”
  大火越烧越旺,从外围烧到垓心,有零星的惨叫声穿透哔哔啵啵的焚烧声传入几人的耳朵里。
  府中的人就算侥幸逃出了大火,也逃不出外面围困的朝廷兵马冰冷的刀戟,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死字。
  “别磨蹭了,红线,你们快带郡主从密道离开!”辽王妃望了望窗外摇荡的红光,焦急地催促道。
  红线和富贵死命将夏漪涟往洞口拖,夏漪涟哭嚎着挣扎不休。富贵跳下洞去,在下面抓着他的腿往下拉,王妃和红线两个女人在上面把他往洞内推。
  红线哭了,抱住夏漪涟的腰哀求道:“郡主,快别耽搁时间了,再晚,大家就都走不了了。红线不是怕死,红线只是怕看见你死!”
  坚强的辽王妃也落下泪来,“傻孩子,你不走,是想让娘亲和红线富贵一起给你陪葬吗?”
  夏漪涟浑身一震。
  他若被官兵抓住,肯定会暴露男子的身份。
  身份一旦暴露,母妃必定拼死护他,但一定护不住,结局不过是拖着母妃一起死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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