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艾哟哟【完结】
时间:2024-06-01 17:12:50

  臣寻努力压住了火气,将桌上未吃完的葡萄顺手全带走了。
  不吃正好,省得他晚饭吃不下去。
  淘米煮饭、摘菜洗菜切菜,臣寻手脚麻利,很快厨房里就饭香扑鼻。
  一边往锅里放入调味料,一边转到灶膛边添柴加薪,望着灶膛里因为塞了一把干柴禾,火势一下旺了起来,臣寻忽然就福至心灵。
  莫非那厮不会生火??
  啊,她真是笨死了!
  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他一出生就是贵胄,哪里会干生火做饭这种低贱的事情?
  他来京城的时候是七月间,那时候天气正热。而如今已是十月暮秋了,天气转凉。先还可以将就着吃冷饭,但是这个季节,冷菜冷饭如何还吃得下去?
  臣寻暗暗纳罕,他不会是这一个月都还在三不五时地勉强自己吃冷冻洗吧?但今天,哦还有前天、大前天,他都男扮女装出了门,是因为终于顶不住了,这才出门寻吃的。那男女装,可能更方便他找邻居讨要吃的些。
  还有,他经常恹恹的,会否是逼着自己吃了冷饭冷菜,时常拉肚子所致?
  臣寻越想,越觉得不是没这个可能。
  这男人也真是的,你不会生火你直说啊,我教你啊!
  你不是厚脸皮吗?哪儿去了?
  你现在在我面前这么要脸要面子,强撑着不开口,你以为受罪的是谁啊??活该!
  臣寻再度找去了夏漪涟的房间,抓着铺盖就是一掀,“快起来,跟我学如何生火。”
  床上的人不耐烦地扭身将被子抓了回去,“别吵我,让我眯会儿。”
  “别眯了,这会儿睡了,晚上还睡得着么?趁我在家,赶紧把如何生火做饭教会你。”
  “不要你教,我会。”夏漪涟咕哝道。
  “你真的会?”
  “嗯啊。”他含糊地应。
  臣寻无可奈何,看他双脚吊在床下,便道:“那你好歹脱了鞋再睡啊,小心把被子弄脏了,难得洗,这天气不容易干。要弄脏了,你会洗被子么?我还得教你……”
  夏漪涟来了脾气,硬邦邦地打断她:“从前不觉得,现在你怎么这么啰嗦?就跟我娘一样!我不是说了嘛,我就眯一会儿!”
  臣寻:“……”
  吃了睡,睡了又吃,迟早你会变成一头猪,看谁还愿意招你做上门女婿!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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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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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一大早, 臣寻像往常那样,天色未明时就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饭,再单独给夏漪涟做了份午餐。她一个人先吃了早饭, 把厨房收拾干净, 再换上公服, 拾掇停当,便进了夏漪涟的房间。
  他从来不闩门, 房门向来只是虚掩。
  当初因为他受了伤,臣寻才将唯一的寝室让给他住, 自己则在堂屋用两张长条凳拼在一起搭成一个简陋的床板, 上面再铺上棉絮便将就睡。但人家伤好了后, 完全就没有将寝室还给她的意思,臣寻又不好意思开口,渐渐鸠占鹊巢, 那男人睡内间睡好床睡得理所当然。
  因从前他动不动就威胁她入洞房, 夏漪涟伤好后, 因为不闩门这个事儿, 臣寻提心吊胆了几夜。
  尽管门闩在里面,可好歹抽掉门闩再打开房门会闹出些许动静, 能让她警醒。
  有一回半夜还没睡着, 臣寻越想越憋屈,气不过, 便想去将夏漪涟揪起来赶出卧室, 结果进内间看到他一副安静的睡颜, 似乎还正好梦, 她一时看呆了。
  他的睡相实在好看, 人躺得四平八稳, 不打呼,不乱动,不掀被子,没有乱踢弹,呼吸绵长而轻柔,挺直的鼻翼随着呼吸几不可查地一张一合,嘴角微微上翘,弯出一个浅笑的弧度……她不忍打搅。
  但还是有些疑心他已察觉了她的擅闯,他在装样子,后来她又偷入了几次内室,他依旧如此,臣寻便知道这人向来如此——他就爱嘴巴上占她的便宜,用言语威胁恫吓她,其实行动上是君子,也是胆小鬼,她不再对他设防。
  又顾念到他的身份,思忖若硬叫他睡硬板凳,依着他古怪的脾气,指不定胡闹起来,麻烦的还是自己,便不再纠结睡房一事,彻底让他住下了。
  然后时日一长,她进出他的房间,也随意起来,向来是直接推门而入。
  但其实更多的时候,他的门压根儿就是不关的。房门大敞,欢迎光临。
  此时天还没亮,夏漪涟自是在酣睡。
  昨晚他果真拉肚子了,进进出出五六趟,折腾到凌晨时分才没了动静。这会儿脸上仍是深深的倦容,眼帘周围一圈儿暗沉的阴影。
  臣寻轻轻将他摇醒,如常叮嘱一番:“早食我放在灶头锅里温着,你别起太晚了,免得包子和稀饭都冷了。我今天生了炉子,烧了一壶开水,你要多喝热水,别再吃冷东西了。起来后你先给炉子加几块炭,免得熄了火。中午你不用生火做饭,午饭我已做好了。你只需要把铁锅架在炉子上,舀一瓢水进去,再搁上一个蒸笼,把饭菜放在蒸格里蒸,一刻钟后就热了。对了,你可别再装女人出去乱晃了啊。叫街坊邻居们瞧见,又要拉着我问东问西了,你不烦我很烦啊。而且有人已经相中你了,要聘你做弟媳妇呢。还有,不许再爬墙偷看其他人家了啊。”
  夏漪涟拥着被子睁开惺忪地睡眼瞄了下她,又闭上眼,然后翻了个身,背对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又听了多少。
  他在怏怏病中,看着没什么精神,臣寻不好罗唣,而且她也不敢耽搁太多时间,道了句我走了,便披着晨曦朝露匆匆往太子东宫应卯去了。
  京官一般下午申时初就散值了,晌午前,臣寻抢了件需要出勤的差事,办完后便可提早两个时辰回家。
  虽然夏漪涟说他会生火,而她为了尽量减少他的麻烦,今日生了炉子,但臣寻仍不放心,便想回去偷偷看一眼。
  暮秋的雨淅淅沥沥,夹杂着冰凉的秋风袭来,濡湿的寒气便不时让人一抖,臣寻不禁将衣袍紧了又紧。
  午饭时候,各家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儿无孔不入,馋得人口水直流。
  一路小跑着回到家。
  破旧的院门,即使关上,也合不拢,露出四指宽一道缝隙。
  八宝胡同住的人都是底层百姓,一出门就是一天,这时候都还在外面做着各种营生,为着几个散碎银子奔忙。留在家里的,不是老的就是少的,又是做午饭的时候,外面下着雨,更没什么人出来了,胡同里很安静,安静得连狗吠都没有,臣寻便放心大胆地弯腰凑近门缝朝内窥视。
  里面,夏漪涟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抬头望天,一副泥塑木雕的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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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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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寻趴在门上弯腰瞅了半晌, 腰都弯酸了,只见夏漪涟仰着脖子把天望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久久一动不动。直到隔壁邻居家传来老人唤小孙子拿碗摆筷、准备开饭的喊声, 臣寻才瞧到他脖子缓缓转动, 扭头,双目无神地朝隔壁看去。但目光落在斑驳的高墙上后又没了动作, 再度变成了一尊泥塑木雕。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会否是想起了自己的警告——不可以爬墙?
  饭菜的香味儿, 肆意的欢笑……隔壁烟火的气息有多浓烈, 这边就有多寂寞冷清, 仿似没有活物。
  又过了起码两刻钟,邻居家突然扰攘起来,原来是小孩子不小心打碎了饭碗, 于是, 叱骂、哭闹, 一阵扰攘, 臣寻才又见到夏漪涟动了动。
  他好似如梦方醒,眼珠子一轮, 然后缓缓低头, 看向自己的肚子,想必是肚腹里唱起了空城计, 饿了, 然后他慢腾腾地站起身来, 抬脚就要跨进堂屋, 但是脚在门槛上方顿了一息, 便放了回去。转过身, 人懒洋洋地拔腿步下两步台阶,像个醉汉似的,摇摇晃晃地朝厨房去了。
  他的每个动作都慢得出奇,脑子跟铁铸的生了锈的门轴似的不好使唤,看得臣寻眉头打结。
  他不会每天都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吧?
  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此时已是未时,臣寻自己也还没吃午饭,想着干脆就同夏漪涟一块儿用午饭好了。她直起身,正要推门而入,却见夏漪涟抱着红泥炉子自厨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在屋檐下借着天光凑近炉内看了眼,然后很明显地双肩塌了下去,长叹了口气。
  不用说,肯定是她早上交代的要给炉子添炭这事儿他给忘了。
  炉子熄火,要吃饭,得生火。
  臣寻想看看夏漪涟是不是真的会生火,便暂时未动作,仍就弯腰自门缝朝院里偷觑。
  只见夏漪涟把红泥炉搁在地上,左右看看,然后自墙边成堆的木柴中扯了一捆柴禾钻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一股浓烟自门洞内迅速蹿了出来。
  伴随着猛烈的呛咳声,夏漪涟也灰头土脸地自浓烟中冲了出来。
  木柴是外面买的,往往一买半车,厨房堆不下的就堆放在外面屋檐下。时间长了,接了地气和露水,本就有些发潮。今天又下雨,堆外面的大多都被打得更湿了。
  夏漪涟咳了一阵,去了堂屋。
  一会儿后他手里拿着一卷淡黄色的纸张快速走出来。
  臣寻眯眼细看,那不是她买来做文章的宣纸吗?
  这厮,不会是要用宣纸来生火吧?
  你还真是奢侈呐!
  臣寻再等再看。
  就见他果真拿着宣纸就钻进厨房去了,片刻后,一边咳嗽,一边抱着一大把仍旧冒着浓浓青烟的柴禾自厨房里冲出来。
  兴许是浓烟迷了眼,他没注意到脚下,一脚踏空,半身都朝台阶下直直扑去。
  这院子本就破旧,少有人走动,于是瓦檐上滴下来的水便在石阶下的青石板地面上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雨天,更是滑不溜秋的。
  眼见要扑下去的瞬间,夏漪涟慌得赶紧撒手,柴禾被他抛出去半丈远。可惜顾了上面没顾得上下面。然后他脚落到实处,便恰好踩到一地滑不溜秋的青苔,左脚朝右快速滑出去,身体因此失去平衡,不可避免地朝左面重重地侧摔在地。
  敦实的、沉闷的摔倒声,听得臣寻都替他呼疼,别开眼不忍看。
  须臾,臣寻听到了细微的呻~吟,忙又转过眼来。
  只见夏漪涟侧躺在地,右手紧紧抓着左肩膀,牙关紧咬,脸色发白。
  臣寻细看,只见他左手胳膊呈一种扭曲的姿态被压在身体下,他迟迟未纠正,很明显,摔倒的时候,定然左胳膊肘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了。短暂的麻木过后,深入骨髓的钝痛袭来,他抑制不住呻~吟出声。
  这时候进去扶他起来,定叫他不喜。
  没人愿意把自己的狼狈暴露在人前。
  臣寻便决定不动,继续偷看。
  良久,夏漪涟慢慢松开了右手,人却并未爬起来。他翻过来,四仰八叉地把自己摊在了地上。
  绵绵的秋雨沙沙地下,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夏漪涟躺在青苔遍布的院坝里,仰面朝天,任凭冰冷的雨点子密密麻麻地打在脸上无动于衷。
  散在地上的柴禾浓烟逐渐变小,然后慢慢淡去,直到最后一缕寥寥青烟消散,夏漪涟也没有任何动作。
  臣寻微微叹了口气,就要推门而入,想去扶他起来,夏漪涟却忽然动了。
  他抹了把脸,然后双手撑在潮湿的地面上,缓缓站了起来。
  先扭头看了眼厨房,然后他朝堂屋去了。
  此后,再未见他出来过。
  估计是床上一躺,又做咸鱼了。
  臣寻推门入院,也看了眼厨房,门洞内犹有青烟屡屡,决定先去厨房看看。
  进去后只见厨房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草木灰,火折子落在水桶边,桶里浸着半桶未烧尽的柴禾,水面上则漂着一层黑色的灰。
  灶膛里还残留了一截木柴,犹有余烬,青烟几缕。
  臣寻将还有火星子的柴禾都浸入水桶里,灭了所有的青烟,这才去看望夏漪涟。
  内间,夏漪涟果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鞋也没脱,也没睡着。手枕在脑后,张着一双眸光黯淡的眼,无神地望着帐顶。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也没扭过头来看一眼。
  或许早已发现了她回来了,就在外面偷看。
  臣寻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外面的柴禾是湿的,怎么点得燃?你还用我的宣纸生火,你可真够败家的。”
  他不做声,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厨房里还有木炭,你怎么不用?是不是不会烧木炭啊?很简单的,跟烧木柴差不多的。”
  他仍旧不做声。
  “要不你起来,跟我去厨房学着用木炭生火?”
  男人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沉默无言的背影。
  臣寻看了他一会儿,暗自叹了口气,出门去了厨房。
  盏茶功夫后,臣寻端着两碗喷香的鸡蛋面再次进了夏漪涟的房间,“起来吃饭了。”
  夏漪涟没作声,他的肚子却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热烈地回应她。
  臣寻极力憋着笑,一边在桌上布筷,一壁道:“我不是早说了么?如果你不会,我教你。可你偏要逞强说会,这下好,火没生起来,人摔着了,还要跟我置气,怪谁呢?”
  夏漪涟翻身坐起来。
  臣寻扭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盘腿坐在床上,仰视着她,脸上全无她想象中的尴尬之色。
  他的面色很平静,眼底,好似死水一潭。
  臣寻心中一颤。
  她想起了之前偷看到他做什么都懒懒散散的、半死不活的模样,越想越不安。
  调转视线不去看他,有些自言自语地道:“你是不是泄气了?不过生个火而已。”
  夏漪涟也自她脸上移开目光看着他处,静静地道:“不是。”
  臣寻一喜,“那就好。其实多做几次就会了,没谁天生就会生火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学。另外我觉得,你别老窝在家里,可以出门去走走、看看……”
  “谢谢你的关心。”夏漪涟不疾不徐地打断了她,“其实是我不想动,不会的,我也不想学,我没有动力去学去做。你可以说我是个废物,其实我也的确是一无是处。谢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耐心,不过我知道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你的耐心会消磨殆尽。与其让你我面对那一天的不堪,撕破脸皮,那还不如早日让你看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免得浪费你的精力、财力和物力。”
  臣寻:“……”
  不会的事情可以学,但是,如果这个人从内心里自己都不愿撑起来,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么,外人如何努力,也救他不回。
  夏漪涟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来,没有同她客气,自己拖过来一碗面,大大方方地先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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